裴五娘拽紧了拳头, 眼睁睁地看着贴身丫鬟跟林二娘磕头谢罪。
被她这般羞辱,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真真恨得睚眦欲裂。
林秋曼露出嘚瑟的小表情, 狗仗人势的滋味简直不要太爽!
待婢女磕完头谢了罪, 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表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揭过不提。
裴五娘吃了闷亏,又不敢闹大, 只得愤愤离去。
林秋曼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说道:“走, 去看看四娘他们。”
路上莲心忧心忡忡, 担忧道:“小娘子方才好生厉害,把裴五娘唬得一愣一愣的, 只是奴婢担心她往后找裴六娘的麻烦,破坏你二人的关系,生了嫌隙。”
林秋曼冷声道:“她敢, 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又是世家贵女, 还要不要名声了?”
莲心沉默。
林秋曼:“我林二娘就是泥泞里的泼皮,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不成, 若是把我惹恼了, 让她这辈子没法嫁人。”
莲心被唬住了, 小声道:“小娘子不会当真的吧?”
林秋曼:“都是千年的狐狸, 有什么好装的, 也就是裴六娘心思单纯,易被人拿捏,她才敢欺负到她头上, 若是我,非得闹翻天不可。”
突听远处传来梆子声,莲心探头道:“怕是有人寻到宝了。”
“去瞧瞧。”
寻到宝的是两个小娘子,是一对精美的玉如意。
林秋曼找了半天才把柳四娘找到了,见她落了单,上前问道:“裴六郎呢?”
柳四娘娇羞道:“被焦老太君叫了去。”顿了顿,“你什么时候换的衣裳,晋王殿下呢,走了吗?”
林秋曼:“早就走了,你先去把脸洗干净,我有话要同你说。”
二人前往裴六娘住的院子,林秋曼吩咐莲心去寻裴六娘。
见她面色凝重,柳四娘好奇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瞧你这脸色。”
林秋曼把跟裴五娘发生的冲突粗粗讲了,听得柳四娘大快人心,娇嗔道:“你这真真是狗仗人势,我若是你,也会这般!”
“平日里六娘吃了她不少亏,今天算是出了口恶气。”
“得跟六娘提个醒儿,谨防她穿小鞋。”
“那是自然,等会儿我同六娘好好说说,让她多长个心眼儿。”顿了顿,“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他送了我东西。”
林秋曼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柳四娘红着脸道:“一幅画。”
林秋曼啧啧两声,她继续道:“之前你不是说让我把春日宴上拿到的玉如意送给他凑成一对吗,他让我留着别送人。”
林秋曼喜笑颜开,“如此看来,倒是个有心人。”
柳四娘抿嘴笑。
林秋曼附到她耳边窃窃私语。
柳四娘听后惊讶道:“殿下当真这么说?”
林秋曼点头,“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了再说。”
柳四娘充满信心道:“那是自然,起先我吃不准他的态度,现在心里头有了底儿。”
“不过裴五娘倒是个难缠的角儿,她是嫡出的小娘子,跟六娘他们这房是有过节的,日后你若进了府,只怕要犯龌龊。”
“我倒不怕裴五娘,后宅女郎家的争斗,全看各自的本事,谁欺负谁还说不准。”
她这态度林秋曼很是欣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落落大方,毫不畏缩。
卸了妆,换好衣裳,整理妥当后,裴六娘才回来了。
林秋曼把跟裴五娘的冲突大概讲了讲,听得她一惊一乍,脱口道:“二娘干得漂亮!”
柳四娘掩嘴笑道:“看你那模样,平日里估计被欺负得狠了,不知憋了多少怨呢。”
裴六娘尴尬道:“两位好姐姐,不怕你们笑话,我性子单纯,可吃了五姐不少暗亏。”又道,“她好歹是嫡出的,也幸亏六哥出息,他得父亲疼宠连带我也沾了光。这不,正房看不顺眼,背地里总要使些绊子,我没少吃苦头。”
林秋曼:“今儿我把她欺负了一顿,日后她定会迁怒到你的头上来,你仔细听着,她若来找你麻烦,你就这样跟她说,她准不敢来找茬了。”
当即把话仔细交代了一番,听得裴六娘连声叫好。
柳四娘道:“等会儿我得去看看阿娘,一大早来都不见个影儿,她铁定会念叨的。”
林秋曼:“我也得去跟大哥打声招呼。”
柳四娘:“闹了这么一场,你就不怕被他训吗?”
林秋曼无奈摊手。
裴六娘道:“今天可多亏了两位姐姐,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林秋曼笑眯眯道:“你若过意不去,下次就请我们去醉霄楼奢侈两回。”
裴六娘爽朗道:“那敢情好!”
二人分头离开后,林秋曼去跟林文德夫妇打招呼。
碍于场面人多,林文德倒也没有发难,只道:“阿娘日日念叨,想你得紧,今天回林府去。”
林秋曼垂首,憋了阵儿才道:“都被逐出家门了,不回去。”
“你!”
林文德被这话气着了,瞪着她道:“往日的事揭过不提。”
林秋曼歪着脑袋瞅他,“大哥不是想把二娘骗回去给林家列祖列宗忏悔吧?”
徐美慧被逗笑了,打趣道:“二娘倒是幽默得紧,阿娘确实是想你了,回去看看她吧,天天为你担心也不容易。”
“那好吧。”
身后的莲心高兴不已,一家人就要和和睦睦才好,哪怕以前生了龌龊,终是血脉同根,跟外人是不一样的。
最终林文德也没在国公府呆多久,林秋曼跟夫妻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回林府。
路上徐美慧道:“二娘胆子也真大,竟画了花脸登台,我看到韩三郎找茬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林文德:“离了林府,愈发无法无天了。”
林秋曼默默地掏出英国公府的玉牌凑到他面前,林文德吃了一惊,徐美慧眼睛都瞧直了,“二娘当真好本事!”
林秋曼:“为了这个,干什么都值。”
徐美慧好奇道:“我能瞧瞧吗?”
林文德:“仔细着点,别摔碎了。”
徐美慧小心翼翼地接过,啧啧叹道:“二娘当真了不得,竟然连英国公府的交情都攀上了。”
林秋曼有意打他们的脸,又默默地抠出华阳府的玉牌,“大嫂再瞧瞧这个,比英国公府的更精美。”
徐美慧:“!!!”
林文德内心明明震惊,却仍旧稳如泰山。
林秋曼仔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心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居然还稳得住。
她亮出必杀技,把晋王府的玉牌摸出来凑到他眼前。
这下林文德绷不住了,抽了抽嘴角,“你连晋王府的交情都攀上了?”
林秋曼挑眉道:“二娘攀附权贵的上进心不比大哥差。”
林文德老脸一红,汗颜道:“你莫要打趣我。”
徐美慧看着那三块玉牌,心肝狂颤,“二娘当真了不得,你大哥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儿,竟没有你半分手段,算是白做了。”
林文德:“……”
林秋曼美滋滋地将三块玉牌收捡好,“我呀,不图金银,就嗜好收集玉牌,哪家有权势,我就去收哪家的。”
二人:“……”
林文德沉默了许久,才不得不折服她的手腕,“你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晋王府的交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
林秋曼斜睨他,“大哥莫不是以为二娘跟晋王有皮肉交情?”
林文德老脸一红,没有吭声。
林秋曼:“我要是能爬上他的床讨个侧妃的位分估计也能光宗耀祖了,问题是人家看不上我呀。”
林文德仔细想了想今天韩三郎找茬晋王救场的情形,半信半疑道:“你跟他当真没有那层关系?”
“没有。”
“那他今天为何护你?”
林秋曼理直气壮,“想洗涮我呗。”顿了顿,“我被他洗涮敲打了好几回!”
林文德听得匪夷所思。
要知道在朝堂上他是看都不敢看那尊大佛的,平日里威严肃穆,看似温和,实则手段狠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但在她嘴里却大不一样,完全是两个人的形象。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晋王性子阴沉,表面上和煦,实则深沉狠辣,你还是谨慎为好。”
“大哥提醒得是,二娘明白。”
“你莫要太过招摇,晋王府树敌太多,以防成为把柄。”
“知道。”
“缺了银子就回来找阿娘拿,一个女郎家别老往那些市井跑,倘若遇到地痞无赖,有你好果子吃。”
“明白。”
“你莫要随口敷衍,我是正儿八经的,既然出来立了门户,自然要学会怎么自保,与权贵打交道得圆滑通融,切不可莽撞行事,千万要谨记万事性命为重。”
林秋曼啧啧两声,故意呛他道:“女郎以名节为重。”
林文德啐道:“你的名节早就被狗吃了,哪来的名节。”
瞧他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林秋曼翻了个小白眼儿。
林文德认输道:“论起攀附权贵的手段,你确实比我厉害,倒比我适合去做官。”
林秋曼:“……”
徐美慧掩嘴笑了起来。
林文德也笑了,自嘲道:“枉我费尽心思攀爬,却还只是个五品,你这三块玉牌一出,我估计干一辈子都比不上,仔细想想,竟还比不上一个后宅女郎,确实挺无奈。”
“大哥用不着妄自菲薄,你好歹是京官儿,名正言顺的,还是官方颁布的。我这是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的。”
“那些都是虚的,能办实事的才是真的,就好比当今的天子,坐在皇位上,却位同虚设,实权尽数落入晋王府,那才是真龙。你如今有晋王府的门路,往后前途可期,不过一定要谨慎,要是落得个不好,林家诛九族也不无可能。”
这话把林秋曼唬住了,“大哥莫要吓我!”
林文德严肃道:“瞧瞧甄家是什么下场,晋王亲自操办的,他的手段可不像他的人那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