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露出一副“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偏偏华阳一本正经, 严肃道:“甄二娘的事必须掩过去。”
“大长公主,此事若宣扬出去,你让二娘颜面何存?”
“天真, 这等丑事, 你以为华阳府能彻底封锁消息吗?既然已经闹了出来,就只有拿你去洗晋王的声誉了。”
“我的祖宗, 您这是要让二娘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反正你林二娘臭名昭著,再添一笔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把林秋曼气着了, 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说话。
华阳干咳两声, 威逼利诱道:“你的嫁妆被你阿娘管着, 手头一定很紧, 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替他人写诉状的地步。不如这样,我给你一笔钱财, 你背了这口黑锅,如何?”
林秋曼暗暗骂了句娘,打蛇打七寸, 是个狠人!
见她动摇,华阳趁热打铁道:“怎么样, 考虑一下?”又道, “不管你是要银子还是宅邸, 我都满足你。”
林秋曼眼眶猩红, 咬牙道:“奴统统都要!”
华阳击掌道:“好, 是个爽快人, 我就喜欢你这种痛快性子。”
林秋曼憋了一口窝囊气吐不出, 幽幽道:“大长公主,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尽管说。”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华阳不敢看她那种被伤透心的眼神,尴尬道:“要不……你先叫两声?”
“???”
“我是来打你的。”
“那你先骂了奴再叫。”
华阳破口大骂:“林二娘你这贱人, 败了五郎声誉,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林秋曼非常敬业嚷嚷:“哎哟,大长公主饶命,二娘再也不敢了!您别打了,二娘知错了,哎哟……”
屋里传来剧烈的响动,林秋曼模仿甄二娘,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衣裳扯得狼狈不堪,并且还狠狠地甩了自己一耳刮子,瞧得华阳直抽冷气。
林秋曼大义凛然道:“谁都别拦着我发财!”
华阳:“……”
两人闹的动静有点大,附近路过的家奴纷纷顿足观望,窃窃私语声层出不穷。
有人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没听说吗?”
“怎么了?”
“听说晋王殿下喝醉酒在倚月楼小憩,结果被色胆包天的林二娘败了名节。啧啧,当时那场景实在香艳,晋王殿下的衣裳都快被林二娘扒光了……”
“这个林二娘也太不像话了吧?!”
“可不是吗,大长公主怒着呢,正在里头教训那贱人。”
“咦,我怎么听说是晋王殿下醉酒在倚月楼把甄二娘的名节败了……”
“嘘,乱说话是要被砍头的。”
那人赶紧噤声。
屋里的华阳演完这场戏,故作气喘吁吁地走出秋香阁,看到围观的仆人,怒目圆瞪道:“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一众人连忙散去。
稍后丘娘子来报,说晋王要回府了,华阳立马赶到倚月楼。
李珣已经换过一身衣袍,圆领窄袖,干练又爽利。
华阳站在门口看了会儿他,心情很是复杂。
李珣懒得理会她的微妙心思,开口问道:“听说林二娘被阿姐教训了?”
华阳咬牙切齿道:“那不要脸的贱人,枉我对她器重,却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自然要狠狠教训一顿了。”
李珣勾起嘴角,眼底写满了揶揄,“这个林二娘色胆包天,败了我的名节,自然饶不了她,阿姐且给我留着,日后我还得好好找她清算清算。”
华阳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她虽不清楚林秋曼是怎么出现在倚月楼的,但撞见了李珣狼狈的样子,苦头肯定是少不了的。
“我已经替五郎训过她了。”
“阿姐是打算包庇她吗?”
“自然不是。”
“那改日还请阿姐把她交到我手里,让她领教一下晋王府的手段。”
“这也……不必了吧?”
“如此不知廉耻之人,我没杀她就已经算仁慈了。”
华阳:“……”
不知道为什么,良心好痛!
李珣没心情在这里继续逗留,自顾离开了倚月楼。
途中仆人看到他纷纷露出奇怪的目光,又惧又怕。
老陈受不了他们意味深长的窥探,皱眉道:“华阳府管理混乱,狠该整顿一番。”
李珣视若无睹,“从明日开始,告病假不再去政事堂。”
老陈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日后呢?”
李珣淡淡道:“都不用去了。”
老陈心肝儿狂颤,以他对自家郎君的了解,这就是要搞事情的征兆!
如今甄二娘走了,李珣也走了,来参宴的客人没什么看头,陆续离开,华阳府的事情就这么传了出去。
不过是两个版本,一个是晋王醉酒败了甄二娘的名节,还有一个则是晋王醉酒被林二娘趁人之危失了节。
至于孰真孰假,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林秋曼回到朱家院后,莲心眼泪汪汪的替她消肿。
那巴掌实在扇得太狠,半边脸颊红肿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张氏瞧得心疼,斥责道:“莲心这丫头是怎么服侍小娘子的,竟弄成了这般,若是让娘子知道,非得扒了你的皮!”
莲心不敢哭。
张氏掐了她一把,“平日里叮嘱你谨慎再谨慎,那华阳府不比家里头,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你怎么就忘了?!”
林秋曼打断道:“张妈妈不用骂了,这巴掌是我自己打的。”顿了顿,用贱兮兮的语气道,“一个巴掌赚了一间商铺、一座民宅和两百两银子,不亏!”
张氏:“???”
莲心:“……”
林秋曼把华阳府里的事情粗粗讲了,听得张氏心急火燎,几乎跳脚道:“小娘子你疯了,女子名节为重,怎能背那样的锅?!”
林秋曼不以为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林二娘的名声,我当初不就是为了名节投了湖吗?”
“我的天爷,那不一样!小娘子败的可是晋王的名节,以他如今的权势,跟土皇帝差不多,晋王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她这一说,林秋曼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
张氏焦虑得打了莲心几下,怒骂道:“你这死丫头,看你干的好事!”
莲心急哭了,林秋曼后知后觉道:“我若不背这锅,华阳府能放过我吗?”
张氏:“……”
林秋曼彻底躺平,“大家一起发财难道不好吗?”又道,“平遥巷那边的铺子,一年三十五两银子的租子,还有一座一进的四合院,手续十日内给我办下来。钱财来得这般容易,我为什么要拒绝?”
莲心幽幽道:“小娘子钻钱眼儿里了。”
林秋曼一脸严肃,“我替姜氏写诉状好不容易赚了点钱,结果坐了回牢,这二百两银子是不用坐牢的。”
莲心:“……”
她默默地与张氏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觉得自家小娘子越来越不对劲了。
在华阳府狠赚了一笔,晚上林秋曼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她起了个早,跟暴发户似的命张氏去醉霄楼买拼盘早食回来,有鱼羹、蒸饺、桂花糖糕、蟹壳黄、咸肉粥、甚至还有烧子鹅这类大菜,共计十八种。
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样样精致,色香味俱全。
林秋曼心满意足道:“以后我要努力挣钱,这样咱们天天早上都吃这些!”
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底下的家奴纷纷掩嘴偷笑。
林秋曼向来没有规矩,坐下道:“来来来,大家一起来!”
张氏严肃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主子就是主子,哪能尊卑不分?”
林秋曼不想听她唠叨,敷衍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行。”
院里的仆人毕竟都是张氏在管理,林秋曼也不好下她的面子,随便她安排。
张氏知道自家主子的饮食喜好,把她爱吃的留下,其他的分给下人们。
莲心体贴服侍林秋曼用早食,她道:“这么多吃不完的,你也吃。”
“小娘子先吃。”
“行行行,一起吃,你要实在讲规矩就站着,算是分了主仆。”
莲心笑着点头。
在林秋曼跟暴发户似的胡吃海喝时,另一厢的李珣正在练剑。
今天虽然不用去政事堂,但他依然起了个早。
老陈站在院里服侍,自家郎君一身宽松的广袖纱衣,手中软剑如蛇吐信,银光乍起,时而如钩,时而气贯长虹。
剑术极其考验身体的柔韧性,软剑更甚。
然而李珣气定神闲,身姿轻快敏捷,如游龙穿梭,一套剑法练下来丝毫不受广袖纱衣的影响,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场景甚是赏心悦目,飘逸潇洒,令人心境愉悦。
老陈赞道:“郎君的剑法愈发精进了。”
李珣把软剑抛给他,他麻利地接住,并呈上汗巾。
李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吩咐下去,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老陈应了声是,忍不住说道:“郎君打算闭门多久?”
李珣歪着头望着即将升起的朝阳,“圣上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见客。”
“那甄家……”
“甄士怀服侍了三朝皇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可惜,好好的世家望族,竟被一妇人败了。”
老陈没有说话。
李珣负手而立,“后宅妇人之计,又蠢又毒,但愿圣上别太愚昧。”
老陈担忧道:“可是郎君的声誉毕竟被败了,要怎么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