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茶端着中药罐从爷爷奶奶们的房间回来, 脱下熬药时的旧大褂，换上新大褂，发现了她的软糖消失不见了。
“糖呢？”
“我给帆哥了。”
“急救药目录和注意事项背会了吗？”
这一瞬间, 小董后悔了自己刚才的偷糖行为。
“没背会……”
“是没背会, 还是没背？”
“没、没背。”
小山茶缓缓地放下注射器，看向小董。
眼神平静无波。
更吓人。
小董追根溯源, 迅速解释，“帆哥写的故事好看，说不定能凭此实现财富自由。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向利益看齐的, 不然也不会出现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句话是不？那秦香莲、陈世美、杜十娘的故事都是这么来的。咱帆哥不一样, 帆哥交给您来管着, 不值一把糖吗？”
小山茶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董继续自救，“前几天中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脑子晕晕乎乎的，看不进去书。不是我贪图玩乐不看的，你看我手机游戏登陆次数, 我这几天都没玩游戏。”
小山茶淡淡地看着他。
小董坐立不安。
他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杀气！
坦白为宽。
“我错了，我不该沉迷在电视剧里, 我的学习态度不对，我对工作没有做到兢兢业业。”
小山茶收回视线。
医疗室安静了下来, 任帆写故事，小董默记，小山茶搓山楂丸。
山楂丸里的山楂是小山茶在厨房的储藏室里看见的，养老院后墙种了一排山楂树，没人吃，大厨全收集了起来, 山楂太多，吃一年都吃不完，去年收的山楂还有几个大麻袋。
有很多个爷爷奶奶喜欢吃零嘴，她搓些山楂丸给爷爷奶奶们当零食。
搓了三十一袋山楂丸，小山茶伸伸懒腰，给任帆一袋，抱着剩下的山楂丸发给爷爷奶奶，顺便看看爷爷奶奶们泡好了脚没。
夏天热，杨爷爷的脚生了真菌，脚趾中间有了裂口，酸臭流脓。杨爷爷换了好几双鞋，最后不穿鞋只穿拖鞋还是不见好，这才告诉她让她治一治。
市面上有很多现场的药膏，杨爷爷心里觉的这些药膏是大众化药膏，对他这种情况严重的不管用。
杨爷爷不用药膏，她只能采用杨爷爷认为管用的方法，熬中药。
爷爷奶奶对中药的信任远远大于西药。
爷爷奶奶们觉的中药能包治百病，就是不小心吃错了中药也不会出事儿，中药还能做药膳呢。西药就不行，根治不根治的得对症，要是不对症不仅治不好，说不定还会中毒。
爷爷奶奶们每周一都听她背书，对中药和西药的医理即使没有很深入的了解也有了一些粗浅的认识。
知道是一回事，信任就是另一回事了。
爷爷奶奶们现在就是老小孩，讲道理讲不通的。
她在这方面也不跟爷爷奶奶们讲道理，只要中药能治好的，她都用中药。看这方面的专业书和文献多了，她就有了些领悟，前段时间她写了一篇论文给老师，提前完成了学期作业。
她熬了中药给杨爷爷泡脚，杨爷爷泡脚后到处说舒服，其他爷爷奶奶们也想要用中药泡脚了。她琢磨了一段时间，参考价格和药效写了配方，给两个老医生和张老师看过了，可以拿来用。
这些爷爷奶奶泡过一次后就喜欢上了。
配方里的药材都很便宜，都是论斤卖的，她买了很多，配成很多份，用破壁机粉碎再熬煮成浓稠的黑色药汁，给三十个爷爷奶奶一人倒一杯，剩下的给任帆，他也是她病历本上的病人呢，要一视同仁。
小董拿着小山茶整理的医学知识小手册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山茶身后。
他敷衍的学习态度惹毛了小山茶，这几天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释放。
小山茶掐时间掐的准准的，爷爷奶奶们正好泡好了脚，正擦脚穿袜子。
小山茶看见袜子，突然想起她在学校里陪舍友拍毕业照时买的一堆袜子。当时，天气很热，水车给路面洒水降温，司机没有看见路边绿植后面摆台的奶奶，泥水冲到奶奶的地摊上，奶奶卖的都是自己织的袜子，全被泥水弄脏了，奶奶心疼的一直抹泪。
奶奶卖的袜子因为都是手工的，比其他摊位上的袜子卖的都贵一点，样式又有些落伍，平日里就没有多少人愿意买，这一下子更没有人买了。
她和舍友刚好看到这一幕，院长又刚好给她发了养老院工资，她就把奶奶摊上的袜子全买了。
小山茶回休息室，从床底拉出行李箱，找出袜子，送给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们一人两双，还剩五双。
小董：“我喜欢黑色袜子，不要。”
这红彤彤的袜子和他小仙男的气质不符。
小山茶把剩下的五双都送给了任帆和院长大厨，大厨跟爷爷奶奶一样很喜欢这种手工的袜子，还觉的袜子好看。
不是一个时代的，喜好不一样，审美也不一样。
任帆是例外，他没有审美，只要整齐就是好看。
小董不想要袜子，但他想要泡脚水。他每次看见任帆和老先生们泡脚，他都有一种他被孤立的感觉。
小山茶把放置泡脚药包的橱柜钥匙给他.
小董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钥匙，拍拍自己的胸口，“你放心，以后我来熬药，一天都不断。”
中午晴空万里，下午飘过来了一层厚厚的积云，傍晚天空阴暗，不一会，电闪雷鸣。
小山茶从厨房里拿走电热小太阳。
“拿这个做什么？放这儿两年没用了。”
“给任帆用？”
“他用这个做什么？我以前都用来烤肉条。”
“要下雨了，空气湿，他腿会疼。”
“那你快拿去用吧。”
小山茶来到任帆房间，他还在埋头写故事。故事快大结局了，她想看，催他了。
她不想打扰他，静悄悄的，极力降低存在感。
可是电热小太阳不配合，她打开开关，热气慢慢出来时，肉味也飘了出来。
任帆按摩着脖子扭身看向这边。
“很香。”
“想吃烤肉吗？”
“嗯。”
小山茶去找大厨开小灶。
爷爷奶奶们晚上不能吃烤肉，小董又是找地盘又是测风向，找到一处吃烤肉的绝佳地盘。他和翻任帆再加上大厨，吃着烤肉喝着啤酒，好不开心。小山茶被林爷爷喊过去练毛笔字了，没机会跑出来，错过了。
小董在偷吃这块经验丰富，吃完烧烤他哪里也不去先会宿舍洗澡刷牙换衣服，喷一点花露水，再吃几个山楂丸，妥了。
小董凭这一招骗人无数，但他忘记了他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群爷爷奶奶。
“去哪儿了？”杨爷爷慢悠悠地喝一口药。
小董满眼真诚地眨巴着眼睛，“打扫后院卫生了。”
他摆烤炉时扫了扫后院，他没有撒谎。
林爷爷看了眼小山茶写的大字，又低头走了一步棋，困住了杨爷爷的“马”。
林爷爷等杨爷爷走棋的空隙，抬头看向小董，上下随便扫了一眼，“吃肉了吧。”
小董不承认也不否认，拿起病历本装忙碌。
杨爷爷不顾“马”，一往无前地走“兵”，营造兵临城下的气势，走完着刁钻的一步，一口气喝完药，瞥了眼小董，“偷偷吃了烧烤。”
小董怔怔地看着杨爷爷，都被杨爷爷的神机妙算吓傻了。
林爷爷看见小董这个傻样子被逗笑，“你这幅心虚的样子，跑不了那几样。刚下过雨，天气凉爽，吃其他的不解馋，烧烤正合适。”
小董脖子僵硬地转向小山茶，求救。
小山茶云淡风轻地看他一眼，悠悠然地写毛笔字。
小董不敢骗这些老先生们，硬着头皮承认了。
“吃就吃呗，避着我们做什么？”
小董从杨爷爷的这句话里听出阴阳怪气的味道，缩缩脖子。
“不喊我们吃也就罢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吃不得这金贵的东西，怎么不喊小山茶去，小山茶白对你们这么好了。”
阴阳怪气的味儿更浓了。
小董心里麻爪。
是他傻，他应该跟帆哥学，吃完饭就看看书早点睡，明天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小山茶放下毛笔，把写的最满意的大字夹到字帖里，简单地洗洗手，走过来帮小董解围。
“把脉。”
爷爷奶奶们立马过来排队。
小山茶把神医范儿撑起来，认认真真地给爷爷奶奶们把脉。她刚来养老院时还不会这门技术，但爷爷奶奶信服这个，她去学了。
爷爷奶奶这几天都有乖乖吃药好好休息，身体状况都很稳定，在她的掌控下，没有失控。
爷爷奶奶们不喜欢拗口的医学专业术语，她用最简单的话来给他们讲解。
“少生气，肝受不了。”
“多喝水少吃肉，让血管流畅一点。”
小山茶给爷爷奶奶们的诊断结果过分的言简意赅了，给三十个爷爷奶奶把脉完才过去二十分钟，平均到每一个人，还不足一分钟。
不过这二十分钟已足够小董悄悄溜走了。
小董溜到任帆宿舍，嘚吧嘚吧地讲他刚刚惊险刺激的十分钟。
“小山茶救了我！”
前有惹毛小山茶的不学习事件，后有小山茶力挽狂澜的营救义气，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做点什么让小山茶开心的事情。
“帆哥，你说小山茶喜欢什么？我买点什么送给她，她能一看见就开心。”最后一点很重要，小山茶开心了就会想到这个礼物是谁送给她的，他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从小董进来就没从电脑屏幕移开过视线的任帆侧身。
“来了？”
“嗯。”
小董转头，看见像鬼一样无声进来的小山茶，差点心脏骤停。
“一天天的，都来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