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烛火跳动一瞬,重归于平静。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扇装饰性的小窗聊胜于无地摆在那里。
烛火橘红的光幽幽照亮一射之地,拄着拐杖端坐的老人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
他的皮肤如褶皱在一起的橘子皮,老人斑赫赫,分外难看。
如宇智波斑一样被时光眷恋的人总是少数,愈年迈,愈放不下权力的果。
精装版的书籍被这只苍老的手翻开,老人的手肘边还整齐地摆放着几本排版相似的书。
《午夜烛灯》、《人头草》、《鬼婴啼》、《地缝中的男人》……
以及他手中这本《吊者》。
所有书籍全部出自一人的手笔,在木叶不许有姓名的作家——津岛修治。
志村团藏翻开《吊者》,从头开始阅读。
连他最忠心的下属都不知道,早在《吊者》出版前志村团藏便已看过津岛修治不少恐怖小说。
谁能抵抗津岛老师的魔力呢,谁又不是嘴上说着不要实际身体很诚实?
志村团藏不承认他是津岛老师的书粉,他是高贵的批评家,他是为了挑刺才看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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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忍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志村团藏看小说不像普通人一样全程无脑吹“津岛老师永远的神,老师我们永远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他目光如炬,带着浓浓的审视。
错别字?没有,专业ai为您一键包圆。
文笔差?不存在的,你以为你看的是谁的作品,那可是津岛老师的作品!
团藏沉迷于文学的世界,将挑刺的心理抛到九霄云外,直到书页翻到最后一页翻不动了才猛地回神。
志村团藏:咳,还行,不错。
自觉丢了老脸的他有些气闷,却不得不承认太宰治写得好,堪称精彩绝艳。
志村团藏和大蛇丸看法一样:比起写鬼,津岛修治更擅长写人。
他笔下的人心才是极致的恐怖。
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在《吊者》发行之前,志村团藏就对津岛修治十分警惕。
他的文字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其对氛围的塑造甚至堪比幻术,轻而易举拉人入画又将人抛出,独留看者久久无法忘怀。
看津岛修治的小说,志村团藏很难保持理智。
一大把年纪居然险些被一本恐怖小说吓破胆子,说出去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啦?
被《午夜烛灯》搞得几晚上不敢点灯之后,志村团藏愈发笃定太宰治是个会搞事的人。
他用人格担保,对方绝对不可能是个安安分分拿稿费的老实作家。
果不其然,太宰治不搞事则以,一搞事炸得志村团藏脑壳发疼。
木叶白牙,这样的忌禁怎能光明正大着于笔下?!
他是在动摇木叶的人心!
志村团藏立刻下令:木叶禁止售卖《吊者》,全面封杀作家津岛修治!
外来的书商通通不许进入木叶,书有多少买多少烧多少!给他烧个精光!
急令下达后团藏在屋内喘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胸口。
他的心脏闷闷直跳,不祥的预感如天边乌云倾泻而至,压得他心短气闷。
只要烧了书,津岛修治的手就伸不进木叶……吗?
他只是一个写书的,有能力与整个木叶的武装力量为敌么?
只要切断思想传播的根源,志村团藏就能重回以往高枕无忧的生活,他派出【根】的成员监视每家书店,尤其注意白牙之子旗木卡卡西的动向。
事态似乎真如团藏所料,切断购入源后书店老板徒劳地发着牢骚,买书的人在抱怨中失望离去。
在【根】中忍者眼皮底下,一本又一本精细印刷的书籍整整齐齐码放在书店最显眼的中央,他们却无知无觉。
被允许阅读的人拿走被伪装成《主妇菜单》、《高清写真》、《禅与摩托车维修技术》的禁书,在监视之人面前坦坦荡荡地进出,毫无破绽。
最终反馈到志村团藏这里来的汇报便是“一切顺利,绝无不妥。”
俗称:被忽悠瘸了。
着重点名的旗木卡卡西有专人跟踪,在看到卡卡西被邻居大爷塞了一本色-情杂志后,志村团藏勉勉强强相信自己的手段有用。
他倒是想在卡卡西家中安插几个暗哨,但最终没找到机会下手。
木叶白牙当年在木叶的人缘极好,白牙自鲨后明里暗里照顾卡卡西的人更多。卡卡西本身又是波风水门的弟子,万一团藏的小动作被人发现,怕是会被参上一本。
想起波风水门,团藏胸更闷了。
他相信胸闷的人不止他一个。
三代目火影即将卸任,他的老伙计志村团藏和弟子大蛇丸虎视眈眈火影之位,最后杀出重围、最可能摘取胜果的人竟然是自来也的弟子!
差了足足两个辈分啊!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被自己孙辈搞下去了,志村团藏能不气吗?
志村团藏很生气,但他一想大蛇丸说不定更生气,他突然就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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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村团藏自己心胸狭窄,便以为别人都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单方面结交的精神战友大蛇丸其实暗地里悄悄叛变了革命。
大蛇丸一点都不生气,四代目火影谁爱当谁当,他不care。
这不对啊,沉迷色-情文学的自来也都知道,大蛇丸还蛮向往火影的位置的。
因为做实验太费钱了,只有当火影才能明目张胆给自己的项目批资金。
为了科学,大蛇丸决定出道成为火影!
现在他不想当火影了,难道是因为天降横财替他解决了资金问题?
这倒没有。有钱是不可能有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钱的,只能挖地道住地洞将就一下的亚子。
大蛇丸拿着自来也寄来的信,眉眼在冷光下晦暗不明。
蛇信嘶嘶,一只黑紫色花纹的响尾蛇顺着桌面攀上大蛇丸的肩膀,两颗豆豆眼凝聚在信纸上。
自来也的信看起来很正常,大致说他的色-情文学很被报社看好,自来也大人乃是闯入文坛的一匹黑马,等他拿到稿费后他就是他们三人中最富有的大款,大蛇丸你就尽情羡慕吧哈哈哈……
半张信纸都写满了自来也的自夸,大蛇丸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终于看到最后。
“PS.随信寄了一份样刊给你!不要被纲手看到(你懂的)。”
不要被纲手看到?
纲手正带着逝去恋人的侄女在火之国各大赌场游荡,根本不会回木叶,她怎么可能看到这封信?
大蛇丸指尖摩挲信纸,他是极聪明的人,自来也的暗示写得相当直白。
纲手是初代火影千手柱间的孙女,不要让她看到——不要让木叶的人看到,尤其是火影一系的人。
多稀奇啊。比起天生反骨、偷偷摸摸做些见不得人的实验的大蛇丸,自来也对木叶一片赤诚。
是什么东西,竟然让他选择暗中传递给大蛇丸,而不是他信赖的老师三代目火影?
大蛇丸拿出随信附带的样刊,“亲热天堂”四个大字和粉粉嫩嫩的书皮让审美正常的大蛇丸深吸一口气。
忍住,自来也的品味就是这样的,专属防伪标志,确认是他本人。
大蛇丸怀抱对同伴的微弱信任,翻开书皮。
——然后被满屏幕的“啊啊啊”和“□□□”闪瞎了眼睛。
草(一种植物),小黄-书,认真的?
大蛇丸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他竟然轻信了自来也的鬼话,让自己看科学数据的珍贵视力被簧文荼毒。
老伙计,你最好不要轻易出现在他面前。
挫骨扬灰的手蠢蠢欲动。
自来也:这不是肤浅的小黄-书,这是被津岛老师认可的色-情文学,是艺术!你是个没有品位的男人!
太宰治:勿要拖津岛老师下水(抗拒的小手)。
大蛇丸不忍直视地移开眼睛,用余光瞟了一眼。
字在扭曲。
“附加在物品上的幻术吗?”科研狂人大蛇丸来了兴趣,他也不嫌弃自来也的小黄-文了,轻轻抖了抖手上的纸页。
很精巧的术,纸上的字墨被染上一层朦胧的薄雾,眨眼间悄无声息被取代。
再显露出的文字,观感便于先前大为不同。
大蛇丸的眼睛扫过第一行字,眼底的冷漠顿时被兴味取代。
这是津岛修治的作品。
文风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只看个开头能体会到什么区别?可冥冥中却有这种感觉,像是一种宿命。
“继《吊者》之后,他又打算做什么?”大蛇丸自语。
人们将津岛修治奉为文坛神话崇拜,大蛇丸却明白:他是个野心家,还是个可怕的独-裁者。
他是精神世界的暴君,要一切的一切皆向他臣服。
上一本书打破了忍者守则中“任务大于生命”的规则,撬动整个忍界的固有秩序,接踵而至的这一本又将带来怎样的惊吓?
大蛇丸前所未有地期待。
“他写书倒是挺快的。”大蛇丸一边看一边发散思维,“不像自来也老是说要去取材,其实笔都没动。”
自来也:胡说!取材的事能叫咕咕咕吗?!我每天都准时带着纸笔到女浴室潜心研究文学,你不要污蔑人。
太宰·在死线边缘大鹏展翅·治:呵呵,高产,呵呵。
你们根本不知道津岛老师经历了怎样的赶稿地狱,看到这沓稿子了吗?肝换来的。
大蛇丸翻开太宰治用肝换来的稿子。
书名——《茧》。
【幼虫将自己包裹在茧中,这里是它的全世界。】《茧》写了一个非常意识流的故事。
它的主角是一只飞蛾幼虫。
“幼虫,生下来本置于宽广的世界中,在成长中逐渐将自己封入茧中。”大蛇丸一边读一边慢慢理解,“封入茧中……封入……”
忍者,生来自由,天地之间无处不可来去。
在成长的过程中被周围人灌输的、大家默认的法则封入茧中。
“对幼虫而言,茧中的世界便是全部,安全地活着,安静地蜷缩着。”
对忍者而言,忍者法则便是人生的信条,遵守法则活下去,就是他人眼中的正确。
缄默的、缄默的遵守着。
“它知道破茧而出是蜕变出蝶翼的必经之路。蝶翼,谁不想要自由的蝶翼?”
“可破开茧的那一刻又是多么痛苦?坚壳刺穿血肉,风霜涌入嘴鼻,外面的世界那么陌生,它只想一头扎回茧中。”
“在茧中老老实实地活着不好么?不必遭遇痛苦,不必忍受折磨,安静,只要安静地蜷缩。”
“蜷缩到再也无法破壳,直到养分耗尽。安静,安静地死去。”
“缄默的幼虫被扼杀在茧中,哪怕至死看不见天空一眼,它或许也觉得自己拥有的是幸福。”
被困在茧中的人,连何为正确的死亡、幸福的死亡也不配知晓。
恐惧改变与疼痛的人,只配躲在茧中,直到茧将他扼杀。
恐惧思想变革的忍者,只配被没人性的规则束缚一辈子,直到死在自己信奉的守则上。
是自欺欺人地度过一生,还是宁死也要挣开蝶翼上一层层枷锁,照耀在天空与暖阳的怀抱下?
津岛修治照例没有给出他的答案,他干干脆脆地收了尾,将问题抛给读者。
大蛇丸觉得这个人可恶。
他总是这样,看似平平无奇地写一个故事,实则将人置于思想的洪流中冲刷。
激烈的水流从天际涌下,劈头盖脑砸下来,砸的人口鼻中皆是水汽。睁眼是白茫茫一片,闭眼黑黝黝一汪,逼迫你思考,逼迫你打碎过往一切既定的认知。
你在水流中挣扎的时候,他就在岸上看着,双手拢在袖子里,神态平静自然,似乎无论你做出与他相同还是想法的判断,都与他无关。
怎么可能不按他的思路去想?抗拒津岛修治是比在瀑布下逆流而行困难千百倍的事情。
他明明可以强迫人做出选择!没有谁会抗拒他。
太宰治就不,他就要你“自己想通”,就要人经历打破认知、否定过往的痛苦过程。
大蛇丸理智上明白这其实是一种难得的善意,人不能将思想寄托于别人。但情感上他非常谴责,因为太宰治真的是很恶劣一人。
他好喜欢这种逼娼为良的戏码。
大蛇丸合拢《茧》,转身环视自己的实验室。
他最近在为四代目火影的选拔做准备,能上任自然好,上任不了他八成得叛逃出木叶。
一是因为被小辈上位确实没脸,二是因为他的实验基本没有一个见得了人的,一查一个准。
心软的三代目卸任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要烧到他这里,此时不跑何时跑,趁早跑路趁早逍遥。
所以大蛇丸最近一直在搬家,把自己的家产搬到被他暗中掌控的田之国去。
“如果《茧》即将发表,我倒是不用急着走。”大蛇丸翻阅自己的实验记录,在纸上勾勾画画。
永远不要小看一位大文豪,越是优秀的作家越热爱双关句。
大蛇丸初读《茧》,认为这是一篇写给所有忍者看的故事:但凡是忍者,大约都困在规则的桎梏中。
但读着读着,大蛇丸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走进了误区。
他只看到被规则桎梏的人,却忽视了一个既明显又隐晦的问题——谁是规则的制定者?谁是规则的拥护者?
他们不是“幼虫”,他们是“茧”。
单看这一点与书名的示意,这本书竟更像是专门为他们而写的。
在木叶,最大的规则拥簇者,是志村团藏。
很巧,他刚刚下令封杀津岛修治,立刻对方就写了一本为他创作的故事。
争锋相对?
还是……死亡预告?
“不急着走。”大蛇丸低笑一声,“起码让我看一场好戏。”
木叶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