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是白,黑是黑，黑白分明。
在太宰治话音落下的同时，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夏油杰：“我卖艺不卖身。”
五条悟：“我卖身不卖艺。”
夏油杰震惊回望自己的好兄弟,得到五条悟同样震惊的眼神。
夏油杰&五条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五条悟/夏油杰！
太宰治无情打断他们的对视：“不好意思，身和艺你们都要卖。”
开玩笑,送上门的打工人他能放过吗？必然不能。
“我才不要，很丢脸啊。”五条悟嫌弃地拎起衣服的一角,“这根本不像主持人的衣服,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和杰是漫才选手。”
太宰治：你们难道不是吗？
零零：就是就是（用力点头）
夏油杰拦住想打宰的五条悟，试图用讲道理的方式说服太宰治放弃他荒诞派的念头：“和美美子菜菜子不同，咒术界没有不认识我们的人，这样做是不是太打草惊蛇了？”
要说名声，夏油杰和五条悟在咒术界可谓是鼎鼎大名。咒术界的小孩可以背不全元素周期表,却不可以不认识他们的脸。
他们是如此的有名,出道的结果可以预见：一定非常惨烈。
想想看：一位在咒术高专任职的教职工下班后好不容易抽空看个电视，结果一打开屏幕,两张混世魔王的脸怼到面前。
心梗还算好的，万一把人家吓出心脏病怎么赔？
咒术界总共也没几个人,年年招生指标都达不成。几根独苗苗就像花生地里的红高粱，显眼得不行,任谁走过都要瞅一眼。
太宰治当然知道眼前两位未来的特级咒术师在咒术界的“好名声”，他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太宰治打了个响指，零零哗啦一声展开室内的投影仪,顺势推了推脸上不知何时戴上的黑框眼镜。
太宰老师的小课堂开课啦，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在两位新学员的注视下,太宰老师拎起一根手指饼干充当教鞭指向大屏幕：“同学们，仔细看。”
零零手动打开PPT，硕大的标题横在五条悟和夏油杰面前：《论咒术界改革从娃娃抓起培训方针2.0》
PPT一页一页地翻过，投影仪上的蓝光闪过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正脸，亮瞎了两位DK的眼。
居然……连咒术高专的教室都没有投影仪，你们一个邪-教的设施还挺全面。
零零，推行智能生活第一人。
“咒术改革从娃娃抓起，”太宰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上头的烂橘子烂就烂，腐坏之后正好拿来作肥料。”
纯天然绿色有机肥，用过的果农都说好。
“甘于被世界抛弃的人没有拯救的价值，我们要改变的是年轻一代的想法。”
五条悟调整了一下坐姿，听得认真了一点。
太宰治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一个人的努力终究是有极限的，要培养志同道合的伙伴，用新生的理念改变腐朽的过去。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以破除封建迷信、战胜恐惧为基点减少咒灵的数目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只要有人存在，咒灵一定存在，可这难道真的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吗？”
咒灵……难道对人还有利处吗？五条悟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太宰治的理念或许与所有人截然不同。
太宰治看着夏油杰，懒懒地摊开手：“据我所知，你们钹除咒灵是有薪酬可以拿的吧？”
“有。”夏油杰点点头，他轻轻摩挲着手指，反驳道：“但咒术师的伤亡与付出决不是钱可以轻易抵消的代价。”
“不一定噢。”太宰治摇摇头，他身边的零零跟着摇头，像两只随风起伏的拨浪鼓，嘚嘣嘚嘣。
太宰治向后靠了靠，指节一下下敲在茶几上：“夏油君，你知道Mafia吗？”
“黑-道组织？”夏油杰不懂，但还是回答道：“我见过，国中的时候学校附近有成群结队的小混混老来惹事。”
然后就被揍了个半死，灰溜溜地跑了，菜的鸭批。
“不是的。”太宰治用手指饼干蘸了点茶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寥寥几笔勾勒出清晰的脉络。
“正规的Mafia组织类似公司制度，高层与白领主管没有太大差别。但底层人员的确类似于你口中的混混，只是更有组织性和纪律性。”
“他们便是为钱卖命。干着掉脑袋的事，拿卖命的钱，某天死在哪个阴沟沟里，一条裹尸袋蒙头了事。”
在港口Mafia的中这些人数目才是最多的，高层反而只占一小部分，他们是组织的基石。
太宰治扔下手中的长条饼干，用纸巾擦了擦指尖：“说得更贴合实际一点吧。星浆体事件，来截杀你们的伏黑甚尔和诅咒师们，都干的是用钱卖命的活。”
百万悬赏动人心，生死安危置身后。
迎着夏油杰沉默的眼神，太宰治笑了一声：“这之间的区别只有一点：咒术师卖命不一定是自愿的，但他们是。”
相比较杀人，杀咒灵更具有正义感与使命感，咒术师们除去金钱外，还有感恩与谢意作为回报。
“你们认为咒灵的存在是诅咒、是不幸的根源。但有一件事被太多人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如果没有咒灵的存在，咒术师和普通人又有多少区别？”
“相较于普通人更强？是类似超人的存在？没错，在战斗领域你们的才能无人能及，可归根到底，人终究是人。”
“是什么让咒术师理所当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你们有想过这个问题么。”
太宰治的声音在和室中响起，像一下下叩在青石板上的敲击声。
既轻，也重。
空气中的沉默更甚，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隔着墨镜看向太宰治。
这个人的思想，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要颠覆的不止是咒术界，还有公认的真理与逻辑。
太宰治的世界便是异能者与人类共存的世界。诚然，异能者天生便比普通人更受重视，这其中有靠此成功的人，也有被异能连累一生的人。
但从来没有人会把异能者单独划分为另一个物种，用类似“咒术界”的“异能界”来称呼有特殊能力的人。
为什么这个世界格外不同？是因为有“祖传术式”存在吗？可御三家中也不尽是咒术师。
——是因为咒灵的存在。
“咒灵，唯有拥有咒力的人可以将之钹除。”太宰治一字一顿。
这句话是每个咒术师走上这条路所学到的第一堂课，因为太过理所当然，很多人都将之作为不重要的常识忽略。
人们忘了，常识往往才是规则中最重要的诱因。
不是因为不重要而被忽略，而是因为太重要所以刻入骨髓。
“或许你们和你们的老师都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只有咒术师可以解决咒灵，这是你们的责任，即使为之送命也是咒术师的使命。”
太宰治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因此夏油君厌恶普通人——凭什么由普通人创造的诅咒要让咒术师丧命？还不如让普通人全部消失，世界上再也没有咒灵，就再也不会有人死去。”
“你是这样想的吗？”他托腮看着有些回避他视线的夏油杰，叹息着说：“我以为你们的小学老师都告诉过你们这个道理：唯有拥有不被取代的才能的人，才能永远在社会上拥有话语权。”
作为小小年纪都辍学打工的社畜，太宰治看着眼前两位还未毕业就被分配工作的幸运儿，替广大“毕业即失业”的年轻人发出谴责的声音：“只要咒灵存在一天，咒术师永远都不会失业，这可是铁饭碗，还是有编制的铁饭碗！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得眼睛滴血吗？”
年轻人，你以为和咒灵战斗就是人生中最恐怖的事情吗？
等你经历过傻逼老板、傻逼同事、996与007换班、拖欠工资、公司倒闭、下岗失业等等等等的事情，你会发现咒术师是个何等亲切友善的职业。
餐补饭补一应俱全，出任务有人接有人送，车票住宿全报销，工资高，不坐班，没活的时候基本等于带薪休假。
如果嫌弃出外勤太麻烦，还可以打个申请回学校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天底下哪里去找这么完美的工作？应届生听到都哭了。
“如果普通人也能成为咒术师，即使你们将与咒灵战斗时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惨剧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也多是人愿意签下生死状直接转行。”
太宰治摊摊手：“夏油君，你的思想只能代表你自己。因为在你眼中，咒术师们都是被迫踏上战场的。”
“我们要改变的就是这一点。”太宰治竖起食指，认真地说：“通过减少咒灵数目的方式解放一部分咒术师，让不愿意入行的人们有转行的机会，留下的就是即使知道会死也依然想要与咒灵战斗的人。”
“人拥有选择如何死亡的自由，而自我的选择不需要任何人的干涉。”
“咒术界高层的那些老东西没资格逼人去死，同理，你们也没有剥夺别人选择战斗的权力。”
“只要咒灵的数目减少到一定程度，它们将从你们最痛恨的东西变成人人趋之若鹜的香饽饽。”
僧多粥少，以钹除咒灵为职业的咒术师也是有工作指标的。只要人手能腾出来，咒术师们有的是机会将咒术用在别的领域。
比如咒术是飞翔的人，天生的飞行员，转行去送外卖绝对是全国好评最高的外卖小哥。一经接单，使命必达。
比如咒术是影术式的人，妥妥的皮影戏大师，还能无缝兼职动物园园长和马戏团团长，一人三职，为人间带来欢声笑语。
这么多能干的事情！不想做咒术师就不做嘛，人要懂得变通啊小傻子们！
当然，太宰治知道，现在的情况本质还是因为咒灵太多咒术师人手不足，想转行的人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夏油杰的思维方式是正确的，只要咒灵数目能得到一定的减少、高层那帮烂橘子全部狗带，咒术界的未来一片光明。
“但你也太偏激了一点，文明人做事有文明人的方法嘛。”太宰治小声逼逼。
他想到了初次见面时二话不说直接碰瓷的零零，在心里默默低头对手指。
这个不讲武德的世界，唯有津岛老师良心未泯，不计前嫌为迷途的羔羊指引方向。
零零：你认真的？
太宰治有良心这件事足以荣登港口Mafia每日冷笑话排行榜首，中原中也都直呼不要脸。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纯情DK二人组就这么被忽悠瘸了，心中的大义与热血直冲天灵盖，硬是在空调房里热出了一身汗。
太宰治：怎么回事，空调又坏了吗？妈咪救我！
“就听你的。”五条悟盖棺定论，太宰治怼咒术界高层的强硬深得他心，一时间对太宰治的评价都从“黑心棉花资本家”变成了“黑心棉花糖资本家”。
来自甜党的肯定.jpg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夏油杰呼出一口气，和五条悟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了咒术界的未来，为了下一代的幸福，舍生取义又何妨！
“我一开始就说了啊。”太宰治无害地一手一个托起桌上的黑白无常套装，用力拍在DK二人组的胸口。
“啪！”的一声，纯情少年的自尊心随之粉碎。
“为了咒术界的未来，出道成为偶像吧！”
五条悟&夏油杰：“……”
草（一种植物），大意了，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一星期之后。
回到教职工宿舍的夜蛾正道舒出一口气，他换上自己织的玩偶拖鞋，将挂着毛毡玩偶的钥匙串挂在玄关，走向自己堆满玩偶的布艺沙发。
夜蛾正道，一个看似暴力壮汉实则心思细腻手艺人的男人，他与世界上绝大多数中年男人一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回家了，可以不用看见悟和杰那两张脸了。”班主任的心酸谁能懂，班里唯一还算乖巧的女孩子家入硝子实际也是抽烟喝酒烫头的大姐大。
娃们一个比一个不好带，他苦啊。
“看会儿电视吧。”夜蛾正道看了眼时间，正好是新闻联播结束，《走近科学》新一集的档期。
这档硬核节目在咒术界广为流传，每期节目固定有一位一级及以上咒灵作为嘉宾出席，玩得就是惊险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咒术界高层不是没想过将之强制停播，奈何津岛修治的后台硬得吓人，御三家齐心协力愣是没撼动他一根汗毛，可谓是脸面尽失。
别让他们抓到津岛修治本人，脸长得像橘子皮的老东西们恶狠狠地呲出满嘴豁口的黄牙，无能狂怒。
他们生气了，夜蛾正道就开心了。他还慕名购买津岛修治的出道作《神明的新娘》阅读一番，第二天眼肿得像桃子去上班。
他可算懂了那天三位学生集体悟化的真相，津岛老师不愧是当代文豪，恋爱小说实属一绝。
夜蛾正道自此成为《走近科学》的忠实观众，特别在他发现这档节目播出的一个月内全国咒灵的数目竟然下降了30%之后，更是惊为天人。
津岛老师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啊！
“今天的节目内容会是什么呢？”夜蛾正道一边用电视遥控器换台一边自言自语，“一级咒灵、特级咒灵？还是……”
“欢迎来到我们的节目，我是新来的主持人五条悟！大家晚上好！”一只白毛白无常兴冲冲地说，看来已经在这份工作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
“我是夏油杰，大家晚上好。”五条悟御用捧哏黑毛黑无常笑眯眯像只大狐狸。
正正方方的电视盒子中，一白一黑一左一右，两只特级咒灵被他们轻描淡写地踩在脚下，分不到半秒镜头。
“这、这！”屏幕外的夜蛾正道瞳孔地震。
这两个像漫才选手的黑白无常，不正是他的好学生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俩一个小时前还在教室里乖乖上课啊！怎么说穿越就穿越，还救得回来吗？
“我一定是老了……”夜蛾正道双眼无神地喃喃自语。
老花眼、白内障、青光眼……这些疾病终究还是强加在了老人家的身上。
电视里的节目还在继续，五条悟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其专业程度连新闻联播主持人都自愧不如。
听着好学生的声音，夜蛾正道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五条家……是不是破产了？”
为了养家糊口，连骄傲如五条悟都不得不牺牲色相出道成为偶像赚钱。
何等残酷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