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被打懵了。
这当然不是说他没有还手,实际上夏油杰的反应速度非常快，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那样快。
但不幸的是，他是个召唤系。
除了零零，还没有碰到太宰治后不原地失踪的咒灵。
咒灵一号,离奇失踪,咒灵二号,被零零一指头打飞,咒灵三号,出师未捷身先死。
最后是夏油杰最强大的咒灵虹龙，这位被伏黑甚尔辣手摧花的小可怜还没来得及恶龙咆哮就半道被强制消音,像被橡皮擦无情抹去的错题。
夏油杰：“……”
他这么大个虹龙去哪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别愣着,没有咒灵你就一无是处了吗？”太宰治又挥出一拳，“年轻人不要太依赖自己的能力，偶尔也练练体术。”
“他的体术不算差。”零零趴在太宰治后背,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油杰，一副对太宰治如何痛殴迷途少年很感兴趣的模样，“但毕竟是学生。”
论打架杀人的经验,还是敌不过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Mafia。
太宰治,港口Mafia的脑力型人员，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癌晚期患者,国家一级摸鱼达人。
他体术中下——中原中也以下。
“咳！”夏油杰咳出一口血,再次尝试召唤咒灵。
没有用。被召唤出来的咒灵在碰到太宰治的那一刹那就会被分解消散、离开他之后才能再度聚拢。
而若是夏油杰本人被碰到，他的咒力会在一瞬间清空，不仅召唤不出新的咒灵,已召唤的那些都会通通清零。
可召唤咒灵、操纵咒灵时消耗的咒力不会回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力竭而败。
“这就不行了吗？”太宰治停住脚步,有些无趣地说：“我还没用全力。”
零零把头靠在太宰治肩上，满脸无聊，戴着红绳金铃的手一晃一晃，似乎很想直接把夏油杰就地超度。
夏油杰知道太宰治说的是实话，他的气息均匀而平稳，身上没有半丝伤口，显然仍留有余力。
最重要的是，那只趴在他背上的咒灵还没有出手。那双看似纤细瘦弱的手能瞬间拧断成年男性的脖子，明明展开过一次领域，她周身的咒力依然充沛鲜活。
“说起来，夏油君。”太宰治减缓了攻势，有一下没一下地挥拳，像猫戏弄老鼠似的陪他玩，“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不支持你的大义所以才会暴揍你一顿？”
夏油杰没吭声，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太宰治答案：否则呢？还有别的理由？
“所以我才说夏油君你太傲慢了。”太宰治笑了一声，“零酱，稍微和我分开一下。”
“好哒，”零零轻快地应了一声，烛烟托起她的振袖，足尖在空中轻点，虚虚地浮在半空中。
“她可以飞，为什么要你背？”夏油杰下意识地问。
“夏油君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太宰治一脸“你没救了单身一辈子吧”的表情，“是撒娇啊，多可爱，这孩子一天都离不开我呢。”
不，一般人被咒灵缠上只会觉得惊悚吧？夏油杰无言以对。
他不觉得零零可爱。磅礴的咒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村庄内的血腥味现在还未散去，她的本性显然不像她的外表这么无害，她只是很听太宰治的话。
“夏油君，你们咒术师应该有办法判定一个人有没有咒力吧？”太宰治摊开手，“你看清楚了吗？”
“我，根本不是咒术师。”
太宰治迎着夏油杰骤缩的瞳孔，笑眯眯地说：“如果没有零酱，我连咒灵都看不到，完完全全是你口中、需要你保护的普通人。”
“——也就是你口中的猴子。”太宰治瞬间闪现到夏油杰面前，一拳打中他的腹部。
“被猴子吊打的滋味怎么样？”太宰治毫不客气地补了一拳，“我这个人可是很小心眼的，你骂了我，总得让我打回去吧？”
太宰治：记仇.jpg
“姐姐。”菜菜子带着美美子跑向零零，她小声说：“夏油先生是很温柔的人，可不可以让太宰先生不要打他了。”
要打也不要在阴暗的乡下打啊，进城之后去KTV打不好么，还有专业配乐烘托气氛。
“我的主人也是很温柔的人啊。”零零弯下腰看两个小姑娘，眼睛中满是不解，“你看他出拳的力度多温柔，连枪都没有拿出来。”
两拳五枪了解一下，比起真正的Mafia式惩罚，现在最多只能算是友好切磋。
“是、是吗？”菜菜子震惊。
如果现在的战况在零零姐姐的心里是温柔，她到底经历过多么惨痛的对待？太宰先生不会是个暗地里虐待咒灵的人吧？好可怕。
“快到十二点了主人。”零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非常焦急地说：“再晚就打不到车了！”
太宰治：“！”
对哦，他是来度假的，度假第一天怎么可以在横尸遍野的乡下喂蚊子，这不符合他的美学。
“不打了。夏油君，快点，拿你的手机叫个车。”太宰治瞬间休战，催促道：“别想坐你的咒灵回去把我丢下，要死大家一起死，看蚊子先咬死谁。”
太宰治坐不了夏油杰的咒灵，也绝不会让他一个人爽歪歪地住酒店，大家一起共存亡。
“快十二点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打得到车？”夏油杰下意识地说，“除非有暴走族半夜飙车飙到这边，但他们也不会带我们一程。”
“不一定吧？”太宰治不赞同的目光.jpg
夏油杰思考两秒，居然点点头：“也对，大不了把他们打一顿直接抢车。”
美美子和菜菜子站在一边，因他们的对话而陷入茫然。
救她们的人，真的是正经人吗？
旁听的零零十分迅速地搜索了本地的暴走族，恰巧有一伙倒霉蛋，呸，好心人在附近的车道飙车。
她淡定地修改了对方的导航，顺便远程替他们开了一段车。
传奇ai，无所不能。
一个小时后，挥手告别鼻青脸肿的暴走族小弟，太宰治和夏油杰带着美美子和菜菜子站在一栋不起眼的小楼旁。
“这里是盘星教其中一个据点。”夏油杰简单介绍，“有很多普通人，也好骗。”
在十二点后打不到车大家一起喂蚊子的威胁下，夏油杰和太宰治暂时休战，准备用更和平的方式讨论他的大义。
——前提是他要先把叫普通人“猴子”的习惯改过来，否则太宰治听一次打一次。
从前被中原中也叫青花鱼的时候他没有办法痛殴过去，现在总算出现一个他能打的，太宰治好开心，还想多打几次。
他们暴力征集了盘星教的地盘，美美子和菜菜子跑去泡茶，太宰治和夏油杰相对而坐，煮茶论沙雕。
“夏油君，不管你是从谁哪里听到把普通人都杀光就可以世界和平大家幸福的鬼话，都给我忘掉。”太宰治喝了一口茶，语气平静中带着杀意，“除非你保证咒术师能给我做出《刺客信条》同水准的游戏，否则这种垃圾话我听一次打一次。”
没有游戏的世界只是一盘散沙，咒术师是一帮连网线都不会牵的家伙，绝对不可能带给人类幸福。
“你的关注点就不能不是游戏吗？”夏油杰快被太宰治搞疯了，他觉得他们完全是鸡同鸭讲。
“难道你不喜欢打游戏，DK？”太宰治奇怪地看夏油杰一眼，他这个年级的DK除了和JK美少女谈恋爱外最喜欢的事情不就是打游戏吗？
“……喜欢。”夏油杰无法否认那些熬夜通宵打电动的时光。
“我觉得你真的很奇怪。”太宰治伸手理了理零零散落在他肩头的长发。
小姑娘正和他背靠背坐着打俄罗斯方块，毫不留情地刷新太宰治呕心沥血才刷出来的记录，狠辣无情。
太宰治把眼睛撤回去决定不看她，他怕自己心梗，继续对夏油杰说：“我不知道你对咒术师到底有多大的归属感，能把你十几年来从普通人身上得到的恩惠全部一笔抹消——某种意义上你也很强就是了，只是方法不对。”
“方法不对？”夏油杰被太宰治打了一顿，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问，“难道你比我还了解诅咒不成？”
“或许吧，”太宰治耸耸肩，“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以保证咒术师的孩子一定是咒术师吗？”
“不能。”夏油杰摇头，“虽然例子很少，但天与束缚的身体是存在的。”
“很好，”太宰治打了个响指，“假设你的大义实现了，世界上只剩下咒术师。那么，按照概率的可能，必然会出现非咒术师的孩子。”
“到时候那些孩子就会像美美子和菜菜子一样，因为生而异类而被欺辱，这是你想要看到的世界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瞬：“那么，就把他们杀掉，重新让世界只剩下咒术师。”
“你意外是个狠心的人。”太宰治赞叹道，“我都有点喜欢你了，天真的让人想笑。”
“父母对孩子是有感情的，”太宰治淡淡地说，“即使在高压的统治下，也一定会有敢于反抗的人。”
“没有咒力的人遭到不公正的虐待，正如美美子菜菜子那样，他们会怨恨，会想要报复。”
“当怨恨达到一种境界，诅咒诞生的同时，秘密联合在一起的普通人会发动战争。无论他们失败多少次，只要不公存在，争斗永不止歇。”
“说不定百年之后、千年之后，普通人再一次壮大，咒术师再一次式微。那时经历过惨痛结局的人们必然会像你曾经对普通人那样对待咒术师，你的‘同胞’的处境会比你想象到的痛苦艰难太多太多。”
“历史是一个轮回，”太宰治将零零的头发编成小辫子，垂眸做的很专心，没看夏油杰。
但太宰治知道他在听，“只要人类的负面情绪存在，诅咒也不会灭亡。你的大义到头来只是杀了很多人，杀了那些为你提供食物、衣服、住所、娱乐的人。”
“还有生你养你的人。”
夏油杰没有说话，他放在茶几下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抠进肉里，鲜血淋漓。
他做错了吗？
可什么又是正确的？
“啊，我今天说了太多话，嗓子好疼。”太宰治略带委屈地撒娇，“零酱还偷偷刷新我的俄罗斯方块记录，我好难过。”
“我没有偷偷。”零零认真地反驳，“零零是个光明正大的好AI，从不偷偷摸摸。”
“我不管，”太宰治无理取闹，“我们晚上玩扫雷。”
扫雷，又名炸零零小游戏，由我们勇于献身的零零同学抱着地雷供太宰治点火炸膛，以此来取悦这个被人工智障逼疯因而逐渐变态的可怕人类。
“噫，”零零嘀嘀咕咕，“小气幼稚鬼。”
“我听到了哦。”太宰治站起身，零零光脚踩在榻榻米上，快乐地跃起，重新趴回太宰治背上。
反正她几乎没有重量，在夏天还是超舒服的人形空调，太宰治任零零作乱。
在离开和室前，太宰治最后回头看了夏油杰一眼：“夏油君，你是不是该给咒术高专的人发个消息？”
“什么？”夏油杰迷茫抬头，他还在消化太宰治刚刚说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不会以为自己就这么叛逃了吧？”太宰治奇怪地看着他，“村子里的人是我和零酱杀的，关你什么事？”
“你如实报告，就说有突然出现的诅咒师和特级咒灵杀了全村人，你努力对敌、两败俱伤、最后凭借一腔热血逃出生天，给高专带回情报。”太宰治一边思考一边随口瞎编：“为此你非常自责，自请跟进调查这件悬案，誓要为惨死的人报仇——套路话而已，不懂就上网搜搜，编的像个样子就好。”
太宰治轻飘飘地说：“你不会就因为我说了几句话就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吧？这和听九十九由基几句教唆就确认自己大义时候的你相比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怎么会知道九十九由基和我的谈话？”夏油杰反问。
他从刚刚就隐约察觉到，太宰治对他非常、非常了解，这种了解甚至胜过五条悟对他的认知。
“是啊，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太宰治恶劣地勾起一点笑，“可能是因为我看了一本很有趣的漫画吧。”
一本你不知道是男几号的漫画。
“好奇的话就自己去寻找真相啊，”太宰治背着零零懒洋洋地往客房走，“我又不是你的人生导师，没有义务回答你的十万个为什么。”
“哦对，差点被你带偏了话题。”太宰治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夏油杰说：“我不是诅咒师，我是个落魄作家，来东京是为了度假和取材。”
“在满足这两点的前提下，我不介意帮你搞点事情。”太宰治笑眯眯地说，“平淡的生活多无趣啊，在新游戏出售前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乐子？
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觉得太宰治口中的“搞事情”和他理解中的搞事情貌似不是一个搞法。
他的搞事情是修建花枝般有条理的搞事，而太宰治的搞事基本是哈士奇拆家。
不需要逻辑，不需要道义，问就是他乐意。
“你想干嘛？”刚刚说着要杀死所有普通人的优秀咒术师夏油杰不由得开始担心全人类的命运。
他的大义只会死人，是物理摧残，但太宰治的找乐子是精神失常。
菜无心可活，人无心也可活。物理的摧残说不定还能救救，比如某个心脏被挖出来的粉发少年，就很坚-挺。
但精神失常可谓是无药可医，自从得了神经病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了呢。
“别害怕嘛夏油君，”太宰治摆摆手，一脸无害，“我可是非常认真地想完成你的理想，从根源上解决咒灵的诞生问题。”
“譬如说？”夏油杰谨慎地问：“哪种根源？”
“咒灵的诞生是由于人类的负面情感，而负面情感分为很多种，例如嫉妒、贪婪、好-色等，但其中最容易群体性传播的情绪，是恐惧。”
太宰治简单举例：“比如夜晚的床底下。明明大家理智知道什么都没有，却会不由自主想象其中藏有恐怖的鬼怪。以至于人们睡觉的时候基本不会把脚伸出床沿，害怕床底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人拉进床缝中。”
听着太宰治的描述，美美子和菜菜子抱在一起打了个寒颤。
讲鬼故事之前预警一下行不行！好可怕呜呜。
“类似这样的恐惧聚集在一起，就会真正诞生藏在床底下的咒灵，将脚伸出床沿的人类拖入床底并杀害。”太宰治说，“夏油君应该在咒灵档案上看到过很多类似的案例。”
“是这样没错。”夏油杰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太宰治轻轻松松地一拍手，“只有面对恐惧才能消除恐惧，破除封建迷信从每一个咒术师做起。”
“你，”太宰治指了指夏油杰，“在咒术高专卧底，负责引导舆论以及糊弄你的好兄弟五条悟。”
“我，”太宰治指了指自己，“在度假的同时，开发一个新的娱乐方法。美美子和菜菜子也来。”
“我们？”两个小女孩指了指自己，“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助太宰先生和夏油先生的吗？”
“当然，”太宰治和零零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熟悉的唯恐天下不乱的愉♂悦。
“消除怪谈最好的方式，就是科学！”他抬手一挥，不容置喙。
太宰治：“一个月之后，新闻联播过后的黄金档时间，由津岛老师亲自操刀的节目就会上映，每周一集，一集24分钟，绝不延时。”
零零：“它的名字是——”
太宰治&零零：“《走进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