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演员提供的小型化妆间被警察临时征用作询问室,前田辉木在笔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得到警察小哥“最近请务必保持通讯畅通”的提醒。
“感谢你的配合,你见在可以先回家了。”小哥好心提醒道,“不用担心,这只是例行询问,你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
那可不,除了在公司加班就是在食堂干饭,前田辉木的行走轨迹看着就让人安心,是老实孩子。
这也是零零当初选择他作为太宰治责编的一大原因,她都是和太宰治学的,净逮着老实人祸祸。
“请问,津岛老师的嫌疑洗脱了吗?”前田辉木没急着起身离开,他急切地说:“老师只是一个写书的,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津岛老师如此柔弱,又身负重伤被绷带裹成木乃伊,他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前田辉木愿用自己满头秀发发誓,老师一定是清白的!
“抱歉,这是警方机密,不方便透露。”警察小哥严肃地说,一脸刚正不阿,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连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都没破出来的案子,他哪里知道谁是凶手?万一说错了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不要为难他啊,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加班并非他本意。
“我可以和津岛老师说几句话吗?”前田辉木看向被警方包围的舞台,隐约间看见观众席上露出的一小撮黑发,像猫猫头顶的毛,让人很想手痒去呼撸一把。
老师还小,哪里见过如此凶残的场面,万一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身为可靠大人的他一定要好好安慰老师,帮助他摆脱心灵的乌云。
“可以,高木警官在那边。”警察小哥替他指明方向。
得到许可,前田辉木绕过行路匆匆的警察,他正准备走向观众席,突然被一个冲出来蓝色的小身影拦住。
他立马一个急刹,及时避免这桩撞头惨剧。
“大哥哥,你是太宰哥哥的编辑吗?”特意过来碰瓷的柯南仰起头问,使用秘技·童言童语。
童言童语:使用该技能后无论问出多么隐私多么智障的问题,使用者都会因为“他只是个孩子啊”的万能金句而被原谅。熊孩子保命技能,没有冷却时间,瞬发神技。
“是的,我是津岛老师的责编前田。”前田辉木停下脚步,“小弟弟,你有什么事吗?”
“我正在和太宰哥哥玩侦探游戏,”柯南面不改色地扯谎,“见在是证人时间,提问!大哥哥最后一次见到太宰哥哥是什么时候?”
“……侦探游戏?”作为一个推理小说爱好者,前田辉木奇迹般地理解了柯南的意思,他弯下腰神秘兮兮地告诉柯南:“不要告诉津岛老师是我说的——昨天下午,我路过波洛咖啡厅的时候看到津岛老师在和服务员小姐姐搭讪。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个女孩子原本还在脸红,下一秒气冲冲地走了。”
“搞不懂,居然会有人不喜欢津岛老师。”前田辉木纳闷地说,“我要是有他三分好看,也不愁单身二十多年。”
呵,他大概知道太宰治说了什么,柯南冷漠地想。
毕竟是个一进门就对小兰邀约殉情的轻浮男,真想让他见识一下毛利兰空手道黑带的见场演示,保证让他血溅当场。
“大哥哥,《无名者之死》为什么会这么快改编成戏剧并上演啊?”柯南不解地问,“米花杂志社的效率这么高吗?”
“不是这样的,一般作品被改编并演出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讨论和市场调研,不会这么迅速。”前田辉木没有因为柯南是小孩子而敷衍他,他认真地解释:“这场戏剧实际是由津岛老师个人自费赞助出演的,从演员的选角到场地的租用都是老师一手操办,所以才会这么快在东京歌剧院上演。”
前田辉木感叹道:“我本来一直以为老师是个没过稿就得回家吃自己的贫穷少年,后来才发见自己错得太离谱,他家里分明有矿。”
不对吧?柯南低头推了推眼镜掩饰眼中的诧异。
他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时候,对方蜗居在鬼屋一样的破宅里,连一台电脑都没有,一听能来蹭饭头点得飞快。
就在太宰治蹭饭当天,他唯一的表哥死于枪杀。作为仅剩的遗产继承人,太宰治被当作第一嫌疑人请去警局喝茶——这个案子还是柯南替他洗刷的冤屈。
“这样看来……他的钱来自表哥田中太郎的遗产?”柯南越想越不对头。
田中太郎被杀案经他和灰原哀的推理证实十有八九是黑衣组织的手笔,而今天死在舞台上的这个人更是与那位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差最终证明是不是本人。
太宰治用黑衣组织的钱杀了黑衣组织的BOSS?
哇,真是——干得漂亮。
咳,不是。正义的名侦探绝不姑息任何一位凶手,柯南好奇那位先生的死法好奇得抓心挠肺,恨不得掐着太宰治的脖子拼命摇晃他进水的脑子:“说啊!你到底是怎么杀的人又是怎么把尸体保存在道具室!你说啊!”
太宰治:就这么笃定是我干的吗?证据呢,拿出来让我堪堪?你不要血口喷人诬赖本良民。
应付完求知欲爆棚的小学生,前田辉木向守在附近的高木警官说明请求,总算翻过警戒线来到观众席边。
“津岛老师,您没事就好。”前田辉木虚脱般坐在太宰治身边,他懊恼地说:“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做这样的事?凶手一定是嫉妒老师的才华,想毁坏您的名声,可恶!不要被我抓住他!”
“咳,”太宰治不是很想听人骂自己,他面不改色地咳嗽一声转移话题,“不用担心,杂志社那边我会解释,你不会受到牵连。”
听到这话,本想着要好好安慰太宰治的前田辉木瞬间感动得泪眼汪汪。
天呐,这就是他们人美心善的津岛老师!
好一个心地善良的美少年,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却耐心地安慰不知所措的他。如此温柔、如此妥帖,像一朵柔弱却刚强的解语花,独自盛放在苦难的人世间。
可谓是傲雪寒梅般的男子!错的不是津岛老师,而是这个世界!
“柔弱解语花”太宰治: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觉得前田辉木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头,他的眼眸中充满了母爱。仿佛零零附身在这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身上,看着他的乖儿太宰治。
可可爱爱的女孩子这么看他还勉强能接受,男的就算了,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太宰治:不对,为什么我是乖儿?这个剧本不对头。
“我明白了,我绝对不会辜负老师的努力。”前田辉木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他吸吸鼻子,“我差点忘了,老师的新书写的怎么样了?”
靠,太宰治神色一僵。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组团来催稿?你们是商量好的吗,誓要在见实和虚拟世界中对他进行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
“在写了,在写了,”太宰治不动声色地藏起目前进度2.22%的新书,转而说,“新书我想要挑战由一个个小故事组成的故事集,因此是以连载的形式刊登。”
“真的吗!”前田辉木狂喜,不得了不得了,万年鸽子精津岛老师居然有刊登连载的一天!
他还以为津岛老师会以“外出取材”和“想打麻将”做借口拖延到死线前一秒才动笔呢,是他错怪老师了。
老师竟如此上进,看来天要下红雨,明天的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升起!
“我也没有太拖延吧?”太宰治不禁怀疑自己,他最近沉迷篡位打开文档的次数的确寥寥无几,但一个字不也是写吗?做人要懂得知足。
“老师的新书打算写个怎样的故事?”前田辉木问,“和《无名者之死》一个系列的作品吗?”
推理小说写成系列作品是行业惯例,最出名的便是工藤优作先生的暗夜男爵系列,风靡全球不是说说而已。
“不哦,这次是纪实文学。”太宰治歪了歪头,意义不明地说,“因为有很好的素材嘛,感觉可以写很不错的故事。”
“很好的素材?”前田辉木回味这几个字。
不知为何,他的后背无端涌上一股寒意,像一条滑过脊背的毒蛇,微凉的舌芯触到他的后颈,遍体生寒。
“我很期待老师的作品。”不明白直觉对他做出了何等重要启示的前田辉木忽略自己的异常,认认真真地说。
“我得跟着目暮警官去一趟警局,前田编辑先回去工作吧。”太宰治打了个呵欠,他困倦地看着绕着尸体打转的柯南,“怎么还没查完,大侦探你是不是不行?”
他听到了,柯南无语地回头。
见过嚣张的嫌疑人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家都是生怕警方发见什么对自己有害的线索,太宰治倒好,嫌弃侦探破案速度太慢耽误他进局子的时间。
人间奇葩。
“要不要给他一点提示呢?”太宰治托腮思考,他垂眸看着屏幕上飞檐走壁的零零。
太宰治手机里仅存的游戏俄罗斯方块无风自动,零零宛如不出世的武林高手踩在方块上潇洒跳跃。
她穿着一身深绿深绿的连体运动服,白鹤亮翅金鸡独立地立在方块上舞动双截棍耍的虎虎生风。
小黑狗跟在零零身后蹦蹦跳跳,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奋力向上蹦跶,可惜脚底一滑,啪唧被方块压在地底滋哇乱叫。
“黑土,站起来!”零零蹲着马步缓慢打出一套太极拳,鼓励自己的小跟班。
她的拳风、她的步法全都源自公园晨练老大爷的真传,充斥着下一秒骑鹤仙去的高深境界,可谓是侠之大者独有的气派。
零零身上的运动服是太宰治在《无名者之死》发布后广受好评所获得钻石十连抽成果:【SR·奔跑吧青春!】这是一身以绿色为主要元素设计的服装,象征着生机勃勃的奋斗之力,设计朴实无华返璞归真,穿上它的人必然是人群中最嚣张的靓仔。
传说穿上这件连体运动服的人都会不自觉迎着夕阳奔跑,一边跑一边泪洒赤道,怀念自己逝去的青春。
多么热血的套装!这张卡牌甚至贴心地推荐了搭配妆容和发型。以西瓜头和粗眉毛为最佳,倘若还有一口亮瞎人眼的整齐大白牙更是好上加好,一键学会八门遁甲不是梦。
附带属性【走为上策】:打不过?没关系。皮皮宰,我们走!
虽然是一张十分热血的卡牌,但意外地适合跑路。
太宰治在抽到卡牌后体验过一次飞毛腿博尔特的快感,被迫环绕东京三圈跑出残影,还被路过的记者拍下成为新的都市怪谈:传说,在夕阳即将落山的逢魔时刻,会有一道恐怖的黑影在东京大街小巷狂奔不止,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甚至会被他可怕的离心力带着原地转陀螺,晕头转向地醉倒街头。
他就是传说中夸父的儿子,夸子!
多么令人畏惧的名号啊,做报道的记者当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提醒市民朋友:如果在大街上看到此等奇观,千万不要惊慌,先拿出手机拍个视频……
“滴!”趴在床上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太宰治关上电视,他茫然地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无神的双眼看着天花板上那块要掉不掉的墙皮:人呐,怎就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太宰治啊太宰治,多少次,都多少次了?你怎么还不了解零零的坑爹?
要对自己非酋的本质有点B数!十连保底的SR能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卡吗?抽卡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留下都市传说的结果是浑身力气彻底被榨干。
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腿软。
“主人很缺乏锻炼啊。”零零脖子上挂着一条擦汗的毛巾,她一边原地小跑一边建议,“身体是文豪的本钱,主人要不要每天带零零一起出门晨练?还可以顺带遛狗!”
“你鲨了我吧。”太宰治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愿意面对这残忍的世界。
自从有了零零,他自鲨的次数直线下降。不是不愿,而是心累到不想尝试。
太宰治很想唾弃从前的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非得在失去之后才明白平淡日常的可贵。
从前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挂在歪脖子树上的绳子是结实的,一切都那么美好,让人无比怀念。
见在,睁眼是心灵鸡汤,闭眼是儿歌哄睡,靠近河道不到五百米零零说明书般精准的语音开始一条条念出水中藏着的寄生虫和呕吐物成分,听得太宰治扭头就走满脸嫌弃。
零零,太宰治迄今为止十六年来最大的人生滑铁卢,成功激起了少年人幼稚的好胜心。
他就不信自己的人间失智坑不到这只小智障,连个AI都搞不定,他港口Mafia最强大脑的脸面往哪搁!
这口气不能忍,总有一天他要把零零坑到哭着对他说:“主人我错了。”
天真无邪的人工智障并不知道人类险恶的内心世界。零零打完一套太极拳,发见自己的小跟班还没从方块的压迫下挣脱,不禁投过去一个怒其不争的目光。
“嗷呜汪汪!”堂堂地狱三头犬、令人闻风丧胆的冥界守门人被压在俄罗斯方块下奋力蹬腿,累到三个舌头一起喘气,非常没用!完全看不出来几天前那副威猛霸气的样子。
“也对,Q版和实体差距太大了一点。”太宰治动了动手指,手动挪了几个大方块过来把小黑狗压得严严实实,最后只剩一根倔强的狗尾巴迎风飘扬。
柯南遍寻不到乌丸莲耶死亡的真相并不是因为他的侦察技能点的不够,而是因为他从小接受了柯学的教育。
柯学讲证据,但零零不讲道理。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乌丸莲耶独自踏进东京歌剧院的那一天:年已过百的男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在黑暗的走廊里,除去足音黑暗中一片死寂。
唯有放置在转角的摄像头随着乌丸莲耶走动的方向转动,猩红的小点如影随形,像一只只暗中窥视的眼球。
有隐约的水声在耳畔响起,滴答滴答,清晰却又捉不到痕迹。
零零蹲在太宰治的手机里疯狂搜索恐怖片经典BGM,挑挑拣拣地选中万能的滴水声、弹珠滚落声和孩童嬉笑声,轮番上阵。
感谢剧院装备精良的立体回声音响,零零试听觉着不错,很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氛围,拿来送葬刚刚好。
人老了,就很不经吓。太宰治坐在监控室里兴致勃勃地和零零商量一些缺德的点子,两张恶人脸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恐怖片BGM只是基础中的基础,零零入侵剧院的立体影像设备,按照太宰治的指示把乌丸莲耶的黑历史投影在公屏上放了一路。
他曾杀过的人、犯下的罪行、做过的违心事随着男人走动的步伐一桩桩重见,像死前的走马灯,逼迫他回忆自己的半生,一步步陷进痛苦的沼泽。
乌丸莲耶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闭着眼睛企图回避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往,耳畔细细簌簌的声音却不肯放过他,兽类独有的喷气声越来越近。
一只缠绕火炎的爪子照亮无边的黑暗,六个硕大的阴绿色“灯笼”飘到乌丸莲耶面前,三张滴着涎水的獠牙同时张开。
刻耳柏洛斯,看守冥界大门的三头犬,它的毛发是一只只纠缠在一起的毒蛇,舌芯吐露间火焰漫漫,壮如山丘。
异类,既为恶魔也为神明。
神话传说中的生物从书卷中走到见世,它身上古朴的厚重感与经历岁月洗刷的古老气息比任何尖利的言语都更震撼人心。
是神派恶魔来取走他偷窃来的生命。
“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手中的拐杖哐当落在地面,嬉笑着的孩童叫声让男人大脑嗡鸣,如同一柄重锤敲击他的脑壳,一下下凿出脑浆。
天旋地转的感觉,心脏尖啸着拒绝工作。乌丸莲耶眼前出见了一道道重影,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灰色的黑色的影子争相拉扯他的手腕。
老人退后两步,他不住地摇着头,脚步越来越虚。
乌丸莲耶蹲下身,他抱住自己的头嘶吼:“别吵了!别吵了……”他苍老的脸被鼻涕眼泪一起糊住,狼狈不堪,“我不走,我不和你们走!”
“砰砰!”他胡乱从怀里掏出枪,毫无章法地一通乱射。子弹打在刻耳柏洛斯的皮毛上,发出锵锵的金属碰撞声,瞬间被火焰融化成水。
充满腥味的血盆大口从头顶压下,乌丸莲耶呆滞地坐在地上,瞳孔越睁越大,眦目欲裂,眼球好像要从眼眶中脱落似的爆出!
一刹那仿佛被放大得无限长,光怪陆离的影子在墙面上拉扯成粘稠的液体,定格成一幅扭曲的抽象画。
剧烈的喘气截然而止,手-枪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声,持枪的人僵硬在原地,瞳孔如死去的鱼眼翻白。
他被活活吓死了。
黑土嗷呜一声,尖利的爪子探过乌丸莲耶的脑袋。
它从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勾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整个过程中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甚至嫌弃地向后挪了挪屁股。
那是一个像披萨包装一样的纸盒,上面写着一行清晰的印刷体:系统出品,安心狗粮,给您的宠物最健康的呵护。
地狱三头犬的三个头同时汪了一声,开开心心地咬开包装盒。
盒子里是一盘做成骨头形状的小饼干,黑土低下头,三个头一左一右一中间,吭哧吭哧干饭,啃得头都不抬。
都什么年代了,谁给狗勾喂生食?科学喂养了解一下好吗,吃狗粮不掉毛。
黑土不做秃头狗,谁爱秃谁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