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 琼林苑中百花盛开, 特别是牡丹正当花开时节,各种名品争奇斗艳。
花弄影这时候还挺尴尬的,早知有今日,自己就不任性了, 在美色面前绝对坚定不移。
倘若她是圣人, 不管活在卫道士口中合不合算,至少不用面对这样的名场面。
前头走着她的名义上的丈夫、她背地里的情人和一个曾经的炮友。
大约她心理素质不行,真想遁走。倘若是他们中的两人撞上,她都没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她又不禁看看身旁的钱迪和赵崇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姜余这个新科状元没有进入翰林院之类的地方, 而是进入了中书省, 官位居中书令和左右侍郎之下,当了中书舍人。中书省是中枢机构, 秉承君主意志, 掌管机要, 发布诏书, 是中枢政令的最高机构。今上在位, 没有设中书令, 只有左右侍郎,以下就是六位中书舍人,姜余是皇帝亲封的, 而这个职位通常进出内宫方便, 是天子心腹, 可见她官运亨通。
轩辕凌恒说了诸国汇聚中都的事,忽然问“姜余”话,半晌得不到回应。
直到赵崇义叫她,她回过神,说:“那个……什么?”
钱迪说:“姜大人,你在想什么?”
姜余当然不能说自己刚才在想的烂事,于是信口说起来:“我就是觉得他们什么时候走,那么多人在中都,那些护卫的食宿不应该鸿胪寺负责。有些番邦带了不少人,形成浪费。而这方面预算提交中央拨款,问题太大了。不仅仅是这番邦来使时这样,各地官员赴任、转换,地方摊派也不得了,官员带个小妾奴才,难不成还要百姓养吗?而且,官员薪俸中已经有仆人、轿夫这方面开销的补贴了,这实不应该了。都说君子不言利,但是银子就像朝廷的精血,自己各方面白流了多少精血都不知,哪来的身强体壮?具体一些看,皇上继位时刚经一场大战,后来皇上任用贤臣励精图治十年,积累的底子打了南北两场国战,再有这一回外交盛会,银子就像水流一样。”
魏无忌笑道:“飞絮,你也不是转运使,还考虑这些事。”
钱迪说:“姜飞絮这话虽然不错。但是自作聪明,轻改法度,其害无穷。”
花弄影说:“但是墨守成规,那就逃不脱‘盛衰有时’四个字。”
轩辕凌恒心头一震,他有当皇帝的记忆,在他老年时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轩辕凌怔不说话,谢智骁怕花弄影那四个字冒犯皇帝了,转开话题,说:“飞絮,皇上刚才说,大家对派出使臣的各国有什么看法。”
花弄影说:“目前都不是我朝对手。”
赵崇义道:“这大家也都明白。”
“我朝应该通过贸易,得到更多的利益,应该鼓励商贸,否则搞那么大阵仗不能只赚面子不要里子。”
轩辕凌恒说:“说到底,你还是关注朝廷内部的事。”
花弄影笑道:“有钱有粮才有诗和远方。”
轩辕凌恒说:“交趾国和高丽国,一个不太恭顺,一个背后阴谋暗算,爱卿觉得呢?”
花弄影说:“高丽境内多山,交趾国瘴气密布,不利于行军。幸好,他们更加没有能力打我们,所以有理时,不要给他们送钱,他们不会感恩的。高丽看着可怜,但还是要好好教训。”
赵崇义见轩辕凌恒面露认同神色,想到这两国确实恶心,也不唱礼仪道理了。
到了琼林苑翠微亭休息饮茶,说完正事,轩辕凌恒令退了别的臣子,单留下花弄影,问起驭蛇之事。
“爱卿没有训过交趾的毒蛇,但是那毒蛇却听你的笛音,这驭蛇之技,师从何人?”
花弄影微笑道:“微臣这不是什么驭蛇之技,一力降十会罢了,不是我的驭蛇技比交趾人高明,而是江湖上音攻乱人心志许多高人都有涉猎。蛇会受笛音驱使的事不仅仅存在于交趾,可能天竺人可加精通,他们也是用声音控制。用内力打乱他们的驭蛇音,又刺激了蛇,它们才会互相嘶咬。”
轩辕凌恒道:“爱卿少年云游四海,可知什么人会驯养灵狐?”
花弄影一怔,说:“这不难,就算是一些猎户人家也能驯养。”
轩辕凌恒沉默了一会儿,说:“爱卿聪明绝顶、文武双全、见识也比一般士子要高……”
哎哟,皇帝一下子批发这些好词给她,准没好事。
果然,听他说:“如果要你去寻找一个失踪已久的人,你会从哪里入手?”
花弄影强作镇定,她想要说不知道,但是一想平日她算是好事不惜出风头之人,凭着一股少年锐气得君王赏识当官,这样她才能得王气庇护,不会被小心眼的天道抹杀。
这时候要是突然谦虚推脱起来,只怕要惹他怀疑。
花弄影道:“一个人要是失踪久了,最大的可能是遇难了,要么是受制于人,还有可能是失忆,又或者走远了找不回来或者身上没钱困顿在别的地方。”
轩辕凌恒抿了抿嘴,说:“她没死,朕有感觉她绝对没有死,甚至她没有走远,可是朕找不到。”
花弄影咽了咽口水,掌心冒汗,她十分惧怕天道坑她,她被坑的经历实在太多了。她好不容易逃出来,找到新身份生活,还躲过了天诛雷劈,好不容易考上状元,官运亨通,正是要大干一场,亲自辅佐三皇子。这条路可别被天道给堵了。
轩辕凌恒说:“你不问朕想找谁吗?”
花弄影一点都不想,但是不敢说,只道:“皇上有什么打算,微臣不敢揣测。”
轩辕凌恒叹道:“明贵妃失踪三年,朕要找到她。”
花弄影心头被草泥马踏烂了,道:“希望贵妃娘娘吉人天相,早日归来吧。”
轩辕凌恒看看“姜余”,忽道:“为何你不像别的臣子一样进谏,让朕断了此念,江山社稷为重呢?”
花弄影道:“恕微臣斗胆。但是微臣觉得每一个人活在世上,除了追逐功名利禄,还是有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有些人因为热爱,所以能倾尽全力,甚至生命。这种热爱可以是文章、武功、手艺,当然也可以是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因为有热爱,所以这些人和凡夫俗子有些不一样。像孔夫子周游列国,会是为了功名利禄吗,不是,他是对改变世界这件事有一种伟大的热爱。”
轩辕凌恒忽生了一分知己之感,前朝后宫,几乎无人会认可他想要找到明玥的事,最多只是看在他不误朝政的份上也不多置言,只有这个人说这世间不只有功名利禄。
轩辕凌恒说:“那么爱卿热爱的是什么呢?”
花弄影道:“这功名利禄本如云烟,可是活着的时候竟是一天也离不开它。但是拥有功名利禄时,也未必就等于快乐。后来我想,若能结识一些志同道合之志,轰轰烈烈干一场,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不同、变得更好,那会是不错的事。”
轩辕凌恒微微一笑,忽说:“爱卿也是中都无数闺秀的春闺梦里人,红颜知己似乎也有几位,那爱卿的意中人又是哪一位?”
花弄影内心泪流成河,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呢?要是说没有,皇帝不会给她指婚吧?扮男人没有问题,但是要是嫁个女人给她,她就完蛋了。
花弄影说:“这个,我从前在海外时,见过一位外邦的姑娘。她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剔透美丽,皮肤像白玉一样无瑕,头发像黄金一样耀眼。我那时还小,她轻轻吻了我一下,我现在也忘不了。可是我们是游子,她的父亲也不会意将女儿嫁给外邦人。我想带她私奔,可是姑娘也不愿离开她的家乡,而我终究要走。我就走了,然后一直活在那个梦里,可能外邦姑娘和中原姑娘长得不一样,有过经历后,我一时竟然喜欢不上中原姑娘,不是中原姑娘不好,可就是再没有那一眼一吻的感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花弄影说得自己都有点相信了,暗想:我说我喜欢金发碧眼的姑娘,你总不好意思乱点鸳鸯谱给我赐婚了吧?
轩辕凌恒说:“都过去了,爱卿岂能因为少年时一段经历,浪费了美好时光。”
花弄影微笑道:“那么皇上能忘掉明贵妃吗?”
轩辕凌恒一怔,说:“她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情人眼里出西施。”
轩辕凌恒将心比心,也无法反驳了,转而问道:“爱卿认识三教九流中人,又心细如发,朕命你暗中寻访明贵妃的下落。朕觉得她并没有走远,只要没有走远,就找得到。”
这是什么操作,让她自己找自己?
花弄影说:“那微臣这个中书舍人的差事怎么办?”
轩辕凌恒说:“朕没有让你辞了这官位,是让你平日在坊间行走时多注意。只要找到贵妃,你要什么赏赐都行。”
花弄影心头又一万头草泥马胡乱地踩,想说“谁要你的赏赐”,可是当官的还是要识相一点。
轩辕凌恒让王世安取来她的画像,展开来看,还是她十六岁时他给她画的。
轩辕凌恒看了好一会儿,才收了起来,让她退下,然后他走向了她失踪前住的长春宫的方向。
一直到出了了宫门,花弄影都觉得自己很丧。
到了夜间,魏无忌偷摸来瞧她时,她说起这事,也是唉声叹气。魏无忌瞄着她,说:“你是不是又舍不得他了?没有想到他对你如此痴情?”
花弄影说:“你给我闭嘴!”
“你想他了,还不让说了。”
花弄影说:“别闹了,我烦得紧。”
魏无忌说:“你有什么难处,我帮你就是。”
花弄影说:“见识过天诛吧?现在我有状元身份,又活在天子脚下,老天爷不能打雷劈死我,鬼知道它背后又会搞什么鬼。”
渣鱼可是见识过乌拉那拉氏的能力升级,以及女皇称霸天下后,还能用风浪刮她沉入大海。它这样阴毒暗算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还有星际时代,她怎么坑杨伟,杨伟都一时坑不死,连“爱杀病毒”和各种毒素交加都嫩不死他。钟星璇给杨伟做手术时,未来星际科际世界的天道还要不科学地插手,要把她的地方夷为平地。
皇帝为什么有这样的直觉?这也刺激了太过自信而大意的花弄影,她总觉得天道还有后手,可是她不知道那后手是什么。
她也是既不想杀男主,也不想杀女主,仅仅是不让轩辕霄华继位而已,想让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轩辕霄和上位,她这悟性够高了吧,天道还想怎么样呢?毕竟轩辕霄华说到底也是配角而已。
她要当太后,不是抢傅秋璃的,她自己创业开拓出的朝堂局面、江湖势力。这也有利于男主,天道不记她的功,那么她对男主的功也该抵消对女主未来目标的过才是。谁让它不是女尊世界,要是女尊世界,她一定当女皇的臣子呀,它有什么好不满的?
魏无忌也十分担心:“为什么你就会引来天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