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心头不忍, 可是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她真的被自己的性格连累,她将近走到了本末倒置的边缘。
她来这相当于一千年前的世界不是为了鞭笞男女不平等这个千年后也解决不了的问题的,而是身上带着服务于盛世获得功德的任务。
不是说她自己简单一点地生活着等于认同任何时代的男女不平等,而是她已经带着让她身心疲惫的任务, 何不拥有一个家一样的存在, 回头时可以让身心歇一歇。
历史和社会发展才能解决的问题就交还给历史吧,这也是遵从大道,否则,她很容易入魔障。
再看她自己,她个人结局难说, 就让本来结局极差的魏无忌陪她吧, 左右他一定会陪她。
她终究不得不承认,这个一点都不符合晋江标准男主的人是她的知己, 她自己也是一点都不符合晋江标准的完美女主。
谢智骁爱她不下于任何人, 可是就像她命魂穿到星际时代时DISS杨伟一样, 人应该知足, 不能什么都想要。
不能因为他好, 她就想要占有, 那样最终只能害人害己。
她已经很后悔,早知道他当初一句“不用她负责”是骗她的,不要名份却要跟着她, 不是变相地要她负责吗?所以, 她根本就不该惹, 反弄得她一生牵挂。
他的任何不幸,她便觉自己怀着罪孽。
花弄影郑重地说:“子毅,你保重,我求你。”
谢智骁看着她,说:“飞絮,我们不会这么结束的。我已经无法回头去不认识你的世界生活。”
他每一刻都痛苦并幸福地明白,他爱的女人是姜飞絮,是花弄影,没有她,他看一切都是萧索的。
花弄影不说话了,她任何美好的劝说都显得虚伪,就像现在如果有人劝她回宫去当宠妃可以宫斗掉对手妃嫔,那样前途有多美好,可以躺赢时她也未必会听一样。
每个人的性格决定着他的选择,这笔糊里糊涂惹上的债,只有一辈子默默地慢慢还了。
花弄影敛目揖手向他告别,再决然转身离去,魏无忌紧跟在其后,谢智骁颓然坐下。
什么拿得起,放得下,局外人说得轻飘飘。如果真是这样,就不会拿起,谢智骁在拿起之前无比地清楚她可是皇帝的妃子,皇帝最爱的女人,染指她可是诛九族的犯上大罪,是不忠不孝遗臭万年的丑闻。
明知是毒药,他在最初时就一口欣然干了,无法后悔。
谢智骁这个本该是最正派的世家公子已经走上了邪路,或者这也是他的性格决定的,就像司马容了解少时的他一样。谢智骁是长辈们眼中完美的孩子,只有司马容明白他有多腹黑,司马容给他背过多少黑锅。
初见她时,在雄伟巍峨的皇宫紫宸殿外,她还年少,墨发如云,神态天真浪漫,立于汉白玉栏杆前,那一颦一笑都直击他的心田,他惊为天人。
年长她十岁的青年侯爷将军跪倒在才十四岁的女郎跟前,不是因为她是皇上的明玥夫人,而是男子单纯的对美的倾慕。
就像段誉身为王子可以对着石象磕一千年头一样,他肃毅侯也可以跪倒在倾慕的女子的膝前,让他磕一千年头也行。
……
花弄影回到自己的状元府,魏无忌自然紧跟着她,这人本就不是老实人,打发掉下人后,他搂着她不放了。
花弄影推开他的头,说:“我正烦着呢,你别闹我。”
“你别操心小谢了,这世上多少男人受了情伤还是要活下去。”
“如果你受了情伤,你怎么活下去?”
“哪怕活得像条狗也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可能赢……唉呀,不好,如果小谢这么不要脸,那他还是没完没了。”
花弄影倒有点好笑:“你也知道你不要脸吗?”
魏无忌心里头却如吃了蜜一样,抱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说:“为了媳妇,脸不是很重要。”
花弄影切了一声,魏无忌十指扣住她的,说:“小鱼儿,你说一句你喜欢我。”
花弄影说:“我喜欢的人多了,也没有什么稀罕的。”
魏无忌挺直的鼻子蹭着她的脖颈,说:“可我爱的女人就只有你。”
花弄影却喃喃:“不知道肃毅侯可不可以好好生活。”
魏无忌说:“我提醒了归云茶楼的掌柜,让他去镇国公府通知人来,总不会有事吧。”
花弄影又道:“事情一茬一茬的,子毅不知好不好,这边皇上却让我一起负责接待各国来使的事……”
魏无忌朝她娇唇亲了一口,说:“小鱼儿,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和你做些我们自己的事……”
花弄影斜睨了他一眼,有一种最熟悉的人才会有的鄙视,说:“你说你毛病一大堆,还这么好色,你哪来的自信当什么中都四郎?”
“我这么好你的色,可不是为了当中都四郎,是为了当你丈夫。”
“我才不要你当我丈夫。”
“那你当我丈夫。”
花弄影不禁气结,捶了他一拳头,说:“又不是断袖~~”
魏无忌说:“状元郎和武英侯,和断袖也差不多了,谁当丈夫都行,你爱做当家的就让你做,我当贤内助……”
花弄影好气好笑,摇着他的脖子,说:“臭不要脸,你哪根头发丝儿贤惠了?”
魏无忌勾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吻上,又强势撬开她的唇,她微微抗拒了一下,但是他极力邀请挑逗,她又任由他作为了。
魏无忌转辗深吻了许久,轻轻咬她的耳垂,又拿鼻子蹭着她的下颌线条,忽说:“小鱼儿,你还是很喜欢我的,是吗?”
花弄影拔下他的白玉簪,他乌丝如泄垂下,她把玩着簪子,眉眼妖冶清丽,一抹浅笑,道不尽少年风流。
“你都人老珠黄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过日子而已……”
魏无忌咬她的脖子,说:“你待会儿就知道我老不老……”
花弄影戳戳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说:“你这人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魏无忌一口咬住她的手指,牙齿是人的力道压强最大的地方,花弄影的食指被他咬得有些痛,拔又拔不出来。他又将她的食指含住舔,花弄影却缩回了手。
“小鱼儿,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就是你了,我这辈子栽了。”
花弄影说:“我这副皮长得不错。”
“皮囊和灵魂加在一起才是人,你有最好看的皮囊以及最与我相通的灵魂,我怎么不栽呢?”
“放屁,我头回见你时,你就是个下三烂,我跟你相通,不是跟你一样是瘪三吗?”
魏无忌说:“我喜欢眼里的不屈,你一眼看出我有来历却泰然处之,我喜欢你是个小顽童,因为我少年时是极像你的。我们都是看着尊贵,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自己的选择的人,反而更想要时时拥有快乐。我年轻时内心曾经恨自己的命运,可是我发现我的一切却都是命运给我的。我开始游戏人间,很想找一个知己伴侣,可是都没有找到。我的命运我自己都没有答案,反而是你给了我——既然在漩涡之中逃不开,那不如与浪博。赢了自然漂亮,输了也是幸运,英雄最惨的下场不就是老死病榻吗?”
花弄影手指轻描着他好看的眉毛,喃喃:“你没有考虑过画个粗眉试试?”
魏无忌知道她其实是听进去了的,又说:“当时的答案自然让我欢喜,可我现在却不想轻言生死了,英雄老死病榻自然凄惨,但是如果是两个英雄一起老一起死,人活着的滋味,我还没有过够。我看着你还没有看够,我还没有看到你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的样子。你七十岁时也不能嘲笑八十岁的我丑或老了。”
花弄影轻笑:“你算术是武术师父教的,你生生给自己隐瞒了两岁。”
他大她十二岁,不是十岁。
“……这是重点吗?”他的俊颜微微尴尬。
“是重点,隐瞒年龄,不好,不好。”
魏无忌不计较她的拆台,又说:“我明白,皇上能给你生路,他又是你丈夫,你身不由己入宫,可你未必对他无情;小谢与我齐名,他痴心相待,他家世显赫却比我安全,为人也不似我少年时放浪形骸,易得无价宝,难得如此有情郎,是女子总会想找这样郎君。总之,我没有什么优势。皇上不会放心魏家,我魏氏族人个个放不开名利还盼我开拓一个更显赫的三百年,这更是找死。无论是依着皇上的想法做还是按族人的期望做都不如做自己想做的事,尽管是在这种夹缝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总会负谁,谁也会怪我。我想如果能选一个不负的人,就选你吧,不负你,不负知己。”
花弄影掐了掐他的脸皮,商量着问:“你真想当我的贤内助?”
“我已经是了。”
花弄影抱着他的脖子,笑道:“夫人,给为夫纳两房美妾……”
“相公,你不需要的。”魏无忌笑着哄。
“别人家的夫人都是这么贤惠的。”
“相公,那是别家夫人自己无能,侍候不了自家相公,我可以侍候好相公,足以胜任。”
……
谢智骁将自己关在院子中喝酒,可是越想醉心底越清醒,酒精的作用只是嚎啕大哭,惊动暂住在他府里的司马容。
司马容追问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可是谢智骁如何也不愿说,司马珏看他神色,却忽然猜到与花弄影有关。
但是司马容在场时他没有问,反而是夜里悄无人时,司马珏悄悄过来和他商量。
司马珏并不知道谢智骁曾经爬床过,只当他是爱慕花弄影不成。司马珏被定位成“大哥”,也看得出她当真对自己无情,而且她特立独行,任性妄为。
司马珏难免又有些鄙视“表叔”,说:“表叔,你本来就不该这么变态的,你怎么可以喜欢瑜儿呢?辈份不对。”
司马珏其实早知道姜余不是他的妹妹,但是他就不愿与姜余当面把真相都说清楚,司马珏也是人精,他对着初恋没有一丝的赢面,仗着大哥的身份,他与旁人就不同了。
谢智骁也是个腹黑的人,就算被DISS不还口,也猜出少年的权衡,谢智骁不过是从来没有把司马珏当对手。他知道飞絮根本就不可能会和司马珏有什么,他的对手是魏无忌和容不下她的老天爷。与魏无忌相比,司马珏还太嫩,与可怕的老天爷相比,司马珏这点威胁又不太算是威胁了。
司马珏见他不回应,又说:“但我看魏无忌那老不羞的更不顺眼,我想你也看他很不顺眼吧?”
“你想怎么样?”谢智骁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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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真的缺点一大堆,皇帝也是缺点一大堆,谢未必没有缺点,当然缺点最多的是渣鱼。
我写的不是纯净纯粹的人的故事,不是纯纯的双处文,只是有浑浊世界的人有追求和执念,有爱欲的犹豫。
魏不是受欢迎的男人类型,说他是传统台言种马浪子回头也不像,更不是那种双处宠文的男人。当然女主就更不是完美道德的女主,就是一个凡人。
女主她已经步入了一种愤世嫉俗的魔障,差点忘记了初心,她这种性格的人,记忆中经历过两百多年的银河系第一人的理智灵魂是会在遭遇另一个极端时入魔的。她总是想要挑战男女不平等的旧俗,然后大胆狂妄的做着所有对男人来说正常的事,但是这根本就无关她的任务。回归理性不等于认同,只是这是一个长期的理想,而不是靠她一个人彰显特立独行可以达到的。
……
情感上的选择,我觉得身不由己的局中人不可能一开始就清醒无比,但一切早有伏笔,我当时想写得有点影射,只不过架构能力不足。
当初去西都中途的一个夜里,魏在远处寂寞吹箫,同样灵魂寂寞的花在屋中吹笛相和,谢在花的墙外痴痴地听,皇帝虽然想着花却在别的女人屋里睡觉。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皇帝和花本是最近的,可是他当时最不懂爱,也无法尊重她,无法成就她的抱负和梦想;谢为爱成痴,非常尊重她、爱她,为了得到她可以放弃一切,可他是墙下听曲人;魏理解欣赏她不羁的灵魂,本来相差最远,他当然也有自私的想要拥有的欲望,可他却是吹曲人。
浊世里的吹曲人哪有那么完美,太年轻时境界未到,太过幼稚,心智成熟的花很难和他平等交流,当是骗小孩差不多。
古代青年世家公子又没有爱的人,设置成守身如玉,那写的就不是人了,而是太监。我虽然讨厌风流浪子,但是逻辑上不得不写成魏无忌这样的,我也没有办法。
当然,如果是追求道德至上的人,这个故事就是全部角色都要进猪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