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道:“当太后也不一定要回皇上身边当妃子。”
谢智骁道:“你不当妃子怎么当太后?”
花弄影于是就将扶持三皇子登基, 让他追封她这个养母为太后想法说了。
谢智骁叹道:“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三皇子登基,凭什么追封你当太后?前有生母, 后有皇后嫡母,你这也许几十年不出现的养母,到时怎么追封?”
花弄影不禁一滞,顿了顿说:“如果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谢智骁听她声音清冷, 有说不出的威压, 也不禁惊讶,还是说:“要在本朝当曹操可不容易。本朝几代皇帝,都在剪除世家专权的危险。连我谢家都早一步退了。如今魏家原是最大的世家门阀,可他们应该不是皇上的对手。魏无忌是有几分能耐, 但是世家专权的时代大势已去。天下之道,势也,你若非看清楚这股‘势’, 你又怎么会劝他自保为上?”
花弄影心底清楚, 不仅仅是历史发展之势, 而且人家轩辕凌恒还有男主光环。
“我不会认命的……”
谢智骁道:“你是如魏无忌说的, 不想对后宫女人出手, 所以才给自己找了这条更难的路吗?你对我的真心置之不理, 如此狠心, 而内心却为何这么善良呢?你倒底是狠心还是善良呢?”
花弄影道:“不是善良,那是原则。我们身为后宫女人, 命运已然不得自主, 进去了, 就像被养的蛊一样撕杀,最后那个当上所谓太后的就是蛊王,可是值得吗?我又不是没男人睡,我为什么要为了睡男人而犯下杀业?若我以她们为对手,那我就不是我,我的对手是轩辕凌恒,也是它!”
花弄影指着天空,谢智骁抬头看了看天,俊目深邃。
如果不是别人先想要她的命,她绝不出手对付后宫女人,这是她的原则,当初那网红脸被扔月季花丛,她在最弱的时候以此在后宫立了威,可她并不开心。
为了抢一个男人而女人为难女人算什么本事,对得起她穿越多世的外挂吗?她深以这样的生存方式为耻,因为还没人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谢智骁道:“那么珍淑仪呢,也不是你的对手吗?”
“她算是我的对手,因为它护着她。”花弄影再指了指天,“斗赢她,我也算斗赢它了。”
“你可比她受宠多了,皇上并不爱她。”小谢深有体会,看到的太多了,他知道轩辕凌恒最爱的女人是她。
“戚夫人也比吕后受宠多了,可是戚夫人只是一个眼中只有帝王情爱的女人,而吕后在朝堂关系势力深厚。戚夫人还想刘邦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可是怎么样呢?傅氏的祖父、父亲、伯父、兄弟、表兄弟、姻亲都是能臣,刚好傅家又没有武将,不会受皇帝忌讳。傅家的关系却又怎么广,一运作起来,力量不可小觑。别说我没有儿子,她有儿子,我就算有儿子,我斗得过她吗?你也知道我爹和兄弟是个什么才干,你还不知道我家中嫡母是个什么模样呢。后宫女人没有一个不恨我的,所有妃嫔的娘家父兄不弄死我有鬼了,将来怎么可能拥护我和我的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轩辕凌恒封我做皇后,并有步骤地遣散后宫,而我父兄虽不行,但只要让我垂政,几十年后,我培养出人手来,我的人手大体顶替了妃嫔们父兄的权位,我就掌握了主动。”
谢智骁不禁无言以对,他的梦中情人真的是完全颠覆他原本的想象的。
他知道她聪明,但没有想到会这样清醒。
花弄影也不相信轩辕凌恒现在不给她权力,将来能给权力。阿江让她当宠妃,帝王之爱能得气运,可她看到的是一帧帧历史的教训。不得好死的宠妃,是不是得像杨妃一样记载,被后人浮想联翩,所以得到气运?可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傅秋璃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谢智骁握住她的双手,说:“影儿,无论前方是什么天诛地灭,我都和你一起。”
“……”花弄影激动之后不禁一怔,“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影儿’?要是被别人听到你这么叫我,不是漏馅了吗?”
“那叫什么?小鱼儿?可是魏无忌这么叫你,我不和他一样,我叫你姜妹妹。”
“……”老鱼暗叹,古代人呀。“要不,你叫我‘Fish’吧。”
谢智骁喜道:“你前生是叫‘飞絮’吗?姜飞絮?”
纳呢?
“不是……”
“那你叫什么?”
“星璇。”
“我叫你星璇吧。” 星辰,璇玑,果然活在银河上的人呀……谢智骁狂想一万字,略。
“不要!”钟星璇是她的过去,她命魂陷了最久的角色,但她怎么说是离开了,那个世界自有星璇。“你爱叫飞絮就叫飞絮吧。”
“为什么?”
“……那样叫容易招来‘天诛’。”
谢智骁不禁肃然,再不纠结,但他忽然伸手轻轻掀开她的帷帽,看着她笑。问题是,他用看“媳妇”的蠢男人的眼神看她。
“飞絮,我愿意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你……”谢智骁对女人没有经验,但也不是没有见过,而他总是想着“烈女怕缠郎”和“半推半就”。
老鱼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还是他扶住了她——搂住了她的腰帖在怀里。
他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这也引得老鱼叹为观止,等她出神的片刻,他的呼吸已在近前。
他挺直的鼻子将要蹭到她,他轻轻吻上她的娇唇,她才感觉他小心翼翼的亲吻,忽觉唇上有些湿咸。
谢智骁离唇,两行鼻血流下,唇上还沾着。名满天下的郎君,在她面前是这种蠢样。
花弄影愕然地看着他的样子,拿帕子擦着唇上的血迹,带着点痞气,说:“呐……你没有问过我就亲我就算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反抗或打你一个耳光这样走剧情,你自己欢脱地流起鼻血来,这是什么打开方式?我让我怎么接戏呀?”
谢智骁慌忙用手擦着鼻子,尴尬之下,急转过身没看清楚就往前冲。
老鱼不忍直视,扭开了头,心中叫着:OMG!
后头正是一棵树,这个武艺高强的肃毅侯,展现了人的毅志,与大树拼硬气。
谢智骁倒在地,仰天躺着,眼前景物在摇晃。
花弄影蹲下身去看他,拿了帕子给他擦干净鼻血,想想又好笑。
“额上起疱了。”
他看着她眼神迷离,忽然抓住她的手,吻着她的手背,老鱼不禁道:“我解手忘了洗了。”
(小谢:这画风简直是乱入呀!我要向本文作者抗议!)
谢智骁呼吸粗重,忽坐了起来,在老鱼的意外之下,扑上来拥住她,用力的亲吻,好像要在这时告诉她他的感情与思念。
花弄影这时倒有些吃惊,这老实男人狂起来比风流男人……
他撬开她的唇,像是摸索出什么亲吻的可怜技巧。
可能在他自己也要透不过气来时,他才离唇,俊目幽深如狼看着她,喘着粗气。
老鱼说:“你不是君子吗?”
“我不是……要不……你就半推半就算了。我……我不逼你对我负责。”
不用负责?渣鱼最怕男人追着她负责了,她挑了挑眉毛,风流无限。这种雅痞中性的神态在她做来,不比女子娇羞一低头差。
他一时得不到回答,终于还是露出一抹初哥的尴尬表情。
老鱼经历十几世,看人极准,忽想起他那句不知像古龙文还是琼瑶文的话。
花弄影哧一声笑,眼睛一瞄,说:“你不会吧?”这种时代,这种年纪,这种家世的男人,就算君子,家中有一两个丫鬟服侍有什么奇怪的。
“……”谢智骁起身来,一把抱起她,说:“今天之后,就不一样了。”
他抱着她飞奔向村后山林子,花弄影不禁目瞪口呆,他忽朝她面颊亲了一口,笑道:“有美人兮,婉兮清扬。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听到这首《诗经》中著名的诗句,花弄影也是讶异,还是要建议一下,说:“回李家会不会好一点。”
“那里太破了,那附近还常有人。”
“……”
他抱着她奔进树林深处,找了片平坦草地放下她。他背过身去解下腰带衣袍。
他顿了顿又转头看她,那耳朵又红了,花弄影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看着他表演。
她有点好奇一个从来君子端方的老处男到底会干哪些傻事。
花弄影看看此时身穿中衣的他习惯性地拿着剑,不禁说:“你拿‘七星龙渊’干什么,做手术吗?虽然我是个大夫,但是你给我提供的这个简陋的‘手术室’,我不建议你在这里割,术后发痰怎么办?”
谢智骁满脸窘迫,看看手中的剑,无所适从,然后才小心放在一边,他移近了身子在她跟前。
花弄影支起一条腿,手肘在膝盖上,叹道:“身体不好……”
谢智骁说:“我身体很好,没有问题!”
花弄影淡淡睨了他一眼:“我是说我身体不好,前几天又内伤……”
她这种无情似有情的目光最让他痴狂,他小心翼翼地告白:“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花弄影叹了口气,说:“侯爷,不用我负责,我是没什么,因为我指不定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今宵有酒今宵醉。可你看呀,关二爷护送刘备小老婆,那也没有摸上人家的床。但这样一来,你对皇帝已是不忠不义,是不是?你原是良臣名将,这身败名裂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谢智骁不禁愣住,到底是传统教育长大的世家子弟,还有他从十一岁开始就是轩辕凌恒的伴读,原本不仅仅是君臣情谊。
花弄影道:“我就是那种,你们师父所说的邪恶诱惑了。你想想,你的百年家风,你一直所禀持的做人原则,令人敬仰的忠义。你若跟我在一起了,那些就都不存在了。为了我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你的女人,你舍弃一切立身之本,值得吗?”
古人的三纲五常和家风祖训是比法律还要令人敬畏的事,谢智骁心中不可能没有。
“魏无忌为什么就行?”
“他是浪子,和你不一样,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这些。”
“我也有!”
花弄影轻轻一笑,说:“有吗?”
谢智骁一把抱住她的身子,看着她,说:“如果没有,到时我就死,是我死得其所,与你无关。我不想当关二爷,不想当谢家继承人,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想你死。”
谢智骁才有些悲凉地笑起来,说:“真好。四年了,我天天想着你,终于走到你面前了。你也是在乎我的。”
花弄影说:“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要是告诉了就有用,就不会英雄难过美人关了。”他的眼神痴狂,带着一种樱花零落般迎向命运的凄美。
他倾身过身去,吻上她的唇……
她在压力和恐惧中狼狈不堪,可是她总是习惯作出寻常之态。因为她已经忘记如何大喊大叫,如何崩溃哭泣,如何去依靠一个男人,让别人撑起她的天空。
她在谈笑风生中,却只是个可怜的独行者,也许上天对她最好的一点就是这个角色人设有一副好容貌,她不会缺男人追求,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轻易得到。
她并不在乎男人爱她的相貌还是爱她的灵魂,因为根本就没有相貌和灵魂分离的花弄影,就像没有两者分离的谢智骁一样。
这是他神魂颠倒的女人,这世上再难寻到一个她,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做什么,花弄影包容他的拙劣。
花弄影枕在他的手臂上,长发迤逦,犹如墨瀑,更显她的风流毓秀。
谢智骁看着她的眉眼、鼻子、唇、耳、下巴、肩头……他不愿闭上眼睛,他怕闭上眼就没有了。
“飞絮……”
“怎么了?叫了多少遍了……”花弄影因为他叫得多了也习惯起来了。心中一想,她现在叫“姜余”,名为“余”,草字“飞絮”。这个字倒也恰表“余”的名,姜余,姜飞絮。
谢智骁说:“我叫不够你,但愿能天天叫你的名字。”
花弄影道:“不要想太多,今天快乐就好了。”
谢智骁抚着她的颊,温情款款,说:“我只要陪着你就好,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你要是寂寞了,身后总有我。”
花弄影道:“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谢智骁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要求你什么,但是你不要要求我怎么做。”
花弄影说:“是这样没错。”
“所以,你做你心中所想,我也做我心中所想,没有问题。你又何必担心以后?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想的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别人吗?”
花弄影听他说起别人,现在却不禁有点想魏无忌,心下有点虚。
他又抱住她,说:“我现在想你,不是罪吧?”
花弄影到底内伤才好一半,才软语拒了,他果然自我感觉良好了起来。
不知几时,花弄影起身起来披衣,但见日落西山,心中感慨轻松的时光总是短暂。
看着他俊朗不凡的面容,老鱼还是自责了一下。
现代人很正常的事在这时代却是离经叛道。她完全走向楚留香的路线的,楚留香从来不承诺美人明天,因为他认为爱情是短暂的热烈的,没有永恒,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永远怀着好奇去探索。
花弄影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是否自己一时心软才是害了他。
她拍了拍额头:到底是老鱼的错,还是花弄影七情的错?
转念一想,不管吃过多少苦,过一天是一天的,总也有片刻的欢乐。
幸好不是江东四郎,不然,可是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