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她画了些首饰花样, 让高连喜拿着那些珠子去内府找师傅打了,正要去药房,听说蕾儿携了雪花进宫求见。
她不禁大喜,忙让人迎进来, 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一见, 不禁欢乐不尽。
花弄影自然是拿出好茶好点来招待朋友,坐下聊天,听蕾儿说起刺探情报,潜进契丹后方营中烧粮草之事,端是精彩纷呈。
原来惊云山庄高手们昼伏夜出了一个月, 才进入后方, 几个轻功高手探到确切消息。然后拿着准备好火油、火折等等工具,由着庄主分任务, 谁人吸引敌人注意力, 谁人进去点火, 谁人用契丹语高喊制造混乱, 谁人去马棚放爆竹。蕾儿正是劫了一个契丹兵换上他的衣服, 然后时不时点爆竹制造混乱的人之一。
雪花道:“你们汉人真狡猾, 这么做,别人怎么打?”
花弄影笑道:“兵者,诡道也。”
蕾儿道:“就是, 脑子和武力一样重要。”
花弄影又问起蕾儿近年的事, 蕾儿道:“也没有什么, 永靖六年,跟着兄长进了巴蜀,除了看着点山庄的生意之外,也见过好些江湖朋友,长了些见识。永靖七年,我爹应邀参加长白山论剑,我和哥哥们都跟着去见识了。那是早些年高丽、北漠、扶桑的一些武林中人和中原武林的切磋,五年一次,倒是见识了一番。”
花弄影道:“扶桑忍术却极会迷惑人眼,刀法阴诡,不注意就会中招。”
蕾儿道:“可不是,我五哥就被暗算了,受了伤,养了半年。异域武功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至少也得知己知彼。”
花弄影笑道:“你们干嘛要到长白论剑,要是在中都,那些许我还能去看看。”
蕾儿道:“中都天子脚下,那么多异域武林中人,可别生乱。”
花弄影暗想也是,又问起她的亲事,蕾儿却目光清正,良久叹道:“我不想成亲。”
雪花问道:“为什么?”雪花此时就是身在异国,也无人做主,她自己也没有了主意,这才没有成亲,好在她也才十七岁。
蕾儿叹道:“成了亲就要生孩子、带孩子,还花大部分时间侍候公婆、操持中馈,而我追求的是武道、侠道的巅峰。”
雪花道:“这些就有这么重要吗?”
蕾儿道:“这是我从小的理想。”
花弄影倒有几分吃惊,这古代也有追求事业单身主义的女子?
花弄影道:“那司马公子怎么办?”
蕾儿脸上不禁一红,眼睛遂又暗淡下去,说:“他怕是回乡成亲了。”
花弄影觉得两人之间有故事,但也不好追问,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
三人在院中松树下设席而坐,炉上煮上青梅酒,又有厨子备好了烤肉的材料。
酒过三巡,花弄影带着微熏之意,与友抚琴而歌,蕾儿抽出腰间软剑随乐而舞。
雪花也起身来跳舞,一时之间,院中充满欢乐。
忽听远远传来绵绵箫声,琴音斗停,雪花也停了舞,奇道:“谁在吹箫?还挺好听的。”
蕾儿道:“吹箫人身有内力。”
花弄影说:“我们玩我们的,这人插一脚,好生无礼。”
花弄影暗道:这人要作死怎么办呢,当皇宫是什么地方?
……
丽华宫院中也设了小宴。
魏无双母女和几个魏无忌的家世好的如夫人都在,甚至还有他的两个庶子也难得进宫。
魏无忌已年二十九,定国公只有他一子,他便是不成亲当单身贵族,也决不允许他不给魏家留后。两个庶子,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平日在府中受严格教养读书习武,不得随意外出游乐。他虽在外争战妾氏和庶子却一直在京中,定国公夫人却是跟随丈夫一起。
轩辕凌恒正值对魏家隆恩之事,宠爱魏贵妃母女,恩典探亲。
魏家如夫人的正室之争,也就是这两个庶子的母亲郑氏和萧氏的争斗。
轩辕柔听完魏无忌的箫声,拍手笑道:“舅舅吹得真好听,快比得上德母妃了!”
魏无双不禁脸色一僵,她虽然和轩辕柔说过“少去打扰德妃”,但是轩辕柔仍常和德妃、三皇子一起玩,回来也没有伤着。德妃也不知怎么的,对孩子倒真的颇为疼爱,皇帝又护着她,魏无双又怕做明显了,皇帝不悦。
魏无双也是聪明人,她教轩辕柔说什么做什么孩子总会在日常中表现出来,皇帝一看,皇帝也明白她心中所想了。所以,她也就没有强制灌输她那些思想,轩辕柔喜欢亲近德妃,倒成了宫中奇葩之事。
魏无忌笑道:“难道在柔儿眼里,舅舅还不如德妃娘娘吗?”
轩辕柔犹豫了一下,说:“舅舅最好,但是德母妃会讲《葫芦娃》,会做蛋糕……”
魏大郎问道:“公主,什么是葫芦娃?”
轩辕柔不禁神气起来,说:“《葫芦娃》是个故事,葫芦娃有七个兄弟,很厉害的。这要从爷爷进山采药说起……”
轩辕柔就说起爷爷历经万险,得到神奇的葫芦种子说来,魏家两个孩子顿时被吸引住了。
轩辕柔说完一回,也有些口渴了,跑到魏贵妃身边,郑氏笑道:“三公主真是聪慧,小小年纪便口嘴清晰能将故事说得这样好。”
魏无双和魏无忌听三公主讲故事所用的语句,有些是贴近孩子的童趣的,有些却是极贴切的描述和成语,但应是从德妃那学的。轩辕柔十分聪明,听过一遍就记住大部分了。
魏无双可也不想让轩辕柔一直讲故事,让她和魏氏兄弟去玩,魏无忌心中一动抱了轩辕柔、带着两个孩子出丽华宫去了。
魏无忌不要脸地借着外甥女和孩子去泡妞,他想便是不能牵牵那人的手亲亲她,能看她一眼,得她一个眼神也好。
皇帝反正疑他,他债多了不愁,满身的跳蚤了还怕多生虱子吗?
况且,死也不能阻挡他想见她的心。
三皇子上午在尚书房念了书回来,按她的想法,三皇子半天读书半天习武,下午就请了假了。花弄影虽有些武功秘笈,教本就通些武艺的大人还行,但自己不会却去教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是很危险的,她有意让三皇子也可以向惊云山庄学点本事。
蕾儿看到花弄影现在养个这么大的孩子,不禁捂着肚子笑,但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三皇子道:“母妃,蕾姨在笑什么?”
花弄影道:“是三儿长得讨喜,蕾姨见了你就喜欢。”
三皇子笑道:“三儿也喜欢蕾姨!”
雪花逗道:“那三皇子不喜欢雪姨吗?”
“喜欢!雪姨比白雪公主还漂亮!”
三皇子看着三人桌上的吃食,孩子读了半天的书,早饿了,花弄影笑着让他去净手,然后过来用膳。
这时,魏无忌那一大三小就到了玥华宫门外,太监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赶紧去禀报。
花弄影一听,心中暗骂,这人又要作死。难不成觉得他们是安禄山和杨贵妃不成?《资质通鉴》说:“自是禄山出入宫掖不禁,或与贵妃对食,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闻于外,上亦不疑也。”
便是没有理学兴盛,他去见亲妹妹无妨,这样众目睽睽来见她,轩辕凌恒能“上亦不疑也”吗?
花弄影想要打发了他,但是若是避而不见,依他这性情要是做出更出格的事,可要麻烦。
宣人进来,见除了公主和他之外,还有两个漂亮的孩子。两方见过礼后,魏无忌有点尴尬地介绍两个孩子,说来向她请安。
花弄影淡淡道:“尊夫人带着孩子过来见一见才是正理,武英侯怎好带人过来,非亲非故的,于武英侯也无益处。”
魏无忌道:“娘娘恕罪,前日得见娘娘医术神通,微臣也浸营药道已久,是以颇想切磋一二。今日公主又于犬子讲起娘娘风采,犬子敬仰,才来拜见。”
花弄影见到他有两个孩子,心中轻松许多,都有儿有妾了,总该为其考虑,两人相逢便是快乐,也不要纠缠太过。
见两个孩子眉眼都像他,招了人走近来,笑道:“倒颇有乃父之风。几岁了?”
因问孩子读书习武,两个孩子一一回答,花弄影让若竹拿了两个荷包来当作表礼,又让三皇子带着他们去吃好吃的。
花弄影道:“武英侯不若先回丽华宫吧,孩子们吃过玩过,本宫令人送回去就可。”
魏无忌心中一酸,正要拱手拜别,御驾浩浩荡荡到了,花弄影脸皮厚也好生尴尬。与之前跟随皇帝来不同,这回怎么有点像正室来抓狐狸精的?
好在,在场这么多人,两人相隔又远,总不至于现在的奸情被发现。
“臣妾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也是刚刚批完折子,又和大臣议完事,他一身宝蓝色的常服龙袍,袍上绣着明黄色的五爪真龙,腰系七宝玉带,风姿绝世。
“平身吧!”轩辕凌恒也是意外院中有这么多人,花弄影引他入座,宫女已经奉上茶来。
“爱妃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花弄影微笑道:“蕾儿和雪花进宫探望我,我们本在院中喝酒聊天,柔嘉和武英侯父子来了,几个孩子年纪相近,我便让三儿带着他们玩。”
轩辕凌恒看着魏无忌的两个儿子,魏家在外挂帅打仗,魏无忌的如夫人们和两个儿子倒都在中都。这也是武将出征的惯例。
但见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已显露出龙章凤质,轩辕凌恒也不禁感叹魏家到底底蕴深厚,数代人杰。就算素有风流之名,少年惹出不少祸事的魏无忌,目前为止也是大原第一名将了。
想起魏无忌的如夫人出身都不低,轩辕凌恒道:“武英侯至今还未成婚吧,不如朕指门闺秀于你?”
魏无忌面露几个浪荡,笑道:“若得陛下赐美自然是好,但是微臣最讨厌娶妻,女人嘛宠一宠可以,但不能给她们机会骑到头上去。如今微臣府中如夫人和姬妾也不缺,她们争破了头,可在我面前都得乖顺,我也过得甚是逍遥。”
雪花都看不过去了,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渣男!”
魏无忌道:“渣男?这话倒有意思……”
蕾儿想起司马容也有很多红颜知己,他也爱穿红衣,虽然她追求事业,但是也并非全然无情。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女人也是不争气,男人不娶,女人就不会不嫁吗?”
花弄影的两个朋友,雪花是异域公主,蕾儿是武林公主,便是有天真的地方,脾性却是有的,有什么说什么。又不是要造反,当着皇帝面也敢怼魏无忌这类渣男。
花弄影附和笑道:“以后你遇上这种男人,让你兄长们将他绑在树上,在他们身上涂上蜂蜜。”
“为什么涂蜂蜜?”
“但凡树上就有蚂蚁,闻到蜂蜜的香甜,全爬到他身上咬他,蜜蜂闻着香蜜定也飞来扎他。但这又死不了人。”
轩辕柔不禁叫道:“不要打舅舅!你们不要欺负舅舅!”
轩辕凌恒抱了轩辕柔责备地看了花弄影一眼,说:“怎么在孩子面前说这个?”
花弄影道:“孩子也要学点人心险恶,对他们没坏处。”
魏无忌道:“微臣只不过是不想娶妻而已,这怎么就和人心险恶有关了?”
花弄影说:“难道武英侯希望公主将来遇上像你这样的男人?”
魏无忌道:“微臣这样的如何不好了?微臣文武之艺都还行。”
蕾儿想想爹娘的感情,道:“公主这么聪明可爱,长大后当然要找一个至死不渝的驸马。”
雪花点头说:“对呀,公主这么可爱,渣男哪里配得上?驸马怎么可以纳妾?”雪花也是公主。
魏无忌摇了摇头:“哪有那样的男人……”
花弄影道:“谁说没有了?晋朝大美男潘岳才貌双全,却与杨氏琴瑟和谐,他心里就只有杨氏,一生未纳妾,杨氏死后也未再娶。柔儿是公主,将来就要嫁潘岳那样的男子。”
雪花久在大原,早年又学习汉人历史故事,也听说过这个美男子,连忙点头:“对,只有潘岳配得上公主。”她要嫁也只嫁潘岳这样的男子,不拘汉人还是回纥人。
轩辕凌恒看了看花弄影,想起她曾用潘安的诗赋来练字的,心中不由得微堵,幸好潘岳早几百年就作古,不然……
轩辕凌恒说:“史上也就这么个潘岳……”
花弄影道:“也有许多好男人是没有记载的,本朝盛世远胜晋朝,晋朝有潘岳,本朝便寻不出了吗?”
世上渣男多,但是好男人也是不少的,如现代社会一样,有钱男人花心渣多,但是良人典范也不缺。好几个影帝在娱乐圈叱咤风云,但赚得每笔钱都交老婆,老婆有病或长残了也恩恩爱爱牵着她的手,还有些男子都照顾病重老婆几十年也没有想过娶别人的。
魏大郎忽说:“我长大后娶三公主!”
魏二郎也争着说:“我也娶三公主!”
轩辕柔在皇帝怀里,六岁的女孩对这些事一知半解,说:“我才不要嫁给你们,我要嫁给潘岳!”
魏家二子不禁委屈,又看看自己的爹。
轩辕凌恒瞧瞧花弄影,说:“你看,你将柔嘉都带坏了。”
三皇子跑到花弄影身边趴在她膝盖上,说:“母妃,三儿长大了会成为潘岳那样的男子,让母妃骄傲。”
花弄影温柔地给他撸毛,轩辕柔也从轩辕凌恒身上倾过身来要花弄影抱,花弄影抱了过来,在她额间亲了亲。
轩辕柔笑道:“德母妃,柔嘉快要生辰了。”
花弄影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我记得,是四月二十六对不对?”
轩辕柔道:“嗯,我要大蛋糕,还要礼物。”
花弄影笑道:“都有。”
轩辕柔看看雪花和蕾儿,笑得眼睛成月牙儿,说:“漂亮姨姨也来参加柔嘉的生辰宴。”
如果她们来,她就可以多收两份礼物了,看她多聪明。
雪花和蕾儿只觉这公主果然是讨人喜欢,还没有架子,欣然点头并感谢她的邀请。
这时魏贵妃终于找来了,见到轩辕柔坐在花弄影怀里,她倒不是像冯惠妃和贤妃那样的人,但心情也颇为复杂。
参拜见礼过后,魏贵妃道:“柔嘉调皮,叨扰德妃了。”
花弄影道:“柔嘉公主十分乖巧灵慧,本宫很喜欢她,谈不上叨扰。”
轩辕凌恒见因为三公主的关系,两位重要的妃嫔能和睦相处,心中还算受用。此时也不能怠慢任何一位,也请魏贵妃一同坐下来,魏无忌父子坐在下首相陪。
魏无忌说起征北战事来,又难得言语中微有讨好蕾儿之意,说起惊云山庄深入敌后配合前线战事的巨大作用。蕾儿原来讨厌渣男,但是此时想想反正不是自己丈夫,这样的渣男当朋友或一起做事倒是无妨。
魏无忌知道她和花弄影交好,其实也是讨花弄影欢心。魏无忌这人,真要讨哪个女人欢心是难有不成的,他才华横溢,渣有渣道,风流是风流却不是陈世美那样的无耻和丧尽天良。至少,他不是寒微时靠女人养,然后抛弃养他的糟糠,他虽不娶却对女人极大方,他甚至不限定家中如夫人的活动,妾室要离开的,也会给钱。他是真正的骄傲自信,男人的强大不在于强迫女人。
说起北征,难免提及如今新土地的治理,魏无忌似有意向皇帝显示没有二心,极是赞成派文官过去全面接手。
轩辕凌恒不置可否,花弄影道:“辽地虽有汉民,但胡化已久,此时不是政令不出县,是政令不出府了。况内有契丹残余和大小胡族部落,外有欲卷土重来的契丹,且疆界不明,文官怕是压不住。”
魏无忌道:“德妃娘娘,这是外朝之事,娘娘是不懂的。”
花弄影勾了勾嘴角,她想皇帝迟迟未出决断,当然也思考到过这个问题,魏无忌此时不过是以退为进,她也不再言语。
轩辕凌恒笑道:“武英侯偏要说起,却又怪德妃说了。”轩辕凌恒当然也知魏无忌有意试探,如此看来他也沉不住气。
魏无双也责怪地看了魏无忌一眼,说:“皇上说的是,本是兄长起的话头。”
魏无忌哎哟一声,说:“妹妹果然和皇上、德妃是一家子,便不帮微臣说话了。”
嘴上虽这么说,但他心中想的却是皇帝有妹妹还不够,却占着我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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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25号漏更,本来今天不更的,补更吧。
前半部分是讲宫中生活的,老鱼中途出宫,之后还回不回宫,我没有想好。狂躁的作者压不住逆反心理。
老鱼不是一条贞洁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