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连喜作为玥华宫的总管, 当然知道药虽然珍贵, 主子医术又高,但两千七百两利润是十足了。但为了月底奖金,他也是面不改色。
皇帝纵容她,当初也是因为他自己的儿子。她说是给他儿子的, 皇帝还能不允吗?皇帝清楚, 又不是她儿子。皇帝不是没有怀疑,但她死劫过后,皇帝就让步多了。现在却敢给外男开方了。
谢智骁看着那张欠条,然后在高连喜的指点下签字按了手印。
花弄影又说:“侯爷,我们这里也有上好的人参、鹿茸等等补药, 你伤了元气, 最是需要进补,要不看看?”
名贵的药有些是轩辕凌恒赏的贡品, 又或是为三皇子调养身体剩下的, 时日久了不用就浪费了, 而她自己年纪轻轻用不着, 普通宫人用不起。若是卖个贵一两成卖出才合算, 银子是保值的。可是身处宫中, 哪有好客户呀,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有病的财主,刚好她确实给他治伤, 赚点不心虚。
谢智骁俊目微睁, 忙又低头, 道:“微臣……府里还有。”
这时医女熬好了一碗药送来,见他还呆愣愣的,花弄影端出高人模样,朝他点了点头。
谢智骁喝下一碗苦药,终于清醒了一点,说:“微臣多谢娘娘好意……”
“医者仁心嘛……我这些药进货也不便宜,医女们也要吃饭,诊金早点送来。”
“微臣不敢拖欠太久。”
“本宫看侯爷是位君子,最重信誉,一般人本宫还不看。你好好养,不说活八十岁,只要没有意外,七十岁没有问题。”
医女包好十一帖药来,打成两挂,连带着她开的药方都给了他,让他回去后,一帖药却用温火三碗水熬成一碗。
花弄影见他面色怪异,还道他嫌贵或不信任,不由道:“我这‘九花玉露丸’、‘天香断续胶’你别处万两银子还买不到。原料都是极难得的,我统共就制了没几瓶,看你身份才卖给你。皇上不是赏你万金就是要用的,钱哪有命重要。”
“微臣没有这个意思。”他暗想:总让我意外和挂念也也唯一个你而已,钱财我何时放在心上了?
“没有就好,你用了就知道了,一分钱一分货。”
说着她站了起来,让高连喜送客,自个儿回起居屋去了。
谢智骁出宫时,整个人还是飘的,提着药又傻乎乎地笑。
回到肃毅侯府,也服了一颗“九花玉露丸”,但觉清香袭人,服后不久但觉运气顺畅不少。他让长随来为他换药,烈酒消毒后又涂上那外伤药,果然觉得效用非常。
换好了药,正在院中侍立,看着一树桃花,想着她一颦一笑不由痴了。直至管家带了镇国公府的一个管事来,说是镇国公夫人病了。
他是镇国公府的长子,但是他很少住在那边,早年受难去了巴楚医治学艺,后又当了豫王伴读,再就是为豫王办事,接着征战契丹。政变时也是跟着轩辕凌恒,他是平衡原晋王势力的重要棋子,之后几年依仗军功和轩辕凌恒的宠信而在魏无忌之后少年封侯,有了自己的敕造侯府。
所以,他与双亲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
镇国公夫人召他回府,当然是为了他的亲事,今年他都二十七岁了,很多人这个年纪都儿女成群,但只有他还单身,从二十岁起抗婚逃婚,让父母操碎了心。好在他一直公务繁忙,镇国公夫人也常找不到他人。
回到镇国公府,去了谢太太慕容氏屋里请安,但见镇国公夫人仍然眉目如画,只略施脂粉,穿了一身紫色齐腰襦裙。
除了丫鬟婆子之外,身边还跟着一位丽清可人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双灵动的大眼,神态穿着雅致,绝不是府中丫头。
谢智骁请过安后,镇国公夫人介绍道:“灵儿,这是你大表哥。”
那叫灵儿的少女向他福了福身问礼:“大表哥好。”
谢智骁抱拳回礼,镇国公夫人道:“这是你二姨妈婆家四姑太太的三小姐,司徒家是河东大族,灵儿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可怠慢了。”
谢智骁笑道:“司徒表妹来了中都,可得好好玩玩,正好和二弟差不多年纪,让二弟带着到处玩玩吧。”
谢智骁学武,而小了十岁的谢智骅武艺一般,但是文采却极好的。
司徒灵儿面色通红,低头不语,镇国公夫人骂道:“你这混账!你弟弟要参加科考,如今哪里有空?”(注:因为作者的脑容量十分有限,想出些人名,之前有混用,初时写依灵夫人叫司徒灵儿,后来都改成“柳依然”。)
谢智骁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参加什么科考,将来府中的爵位都等着二弟继承呢。便是找人举荐,皇上还能不给一个恩典不成?”
镇国公夫人道:“先帝时就有‘文官非科考不得入阁’的规矩,你就盼着弟弟处处不如你呢!”
谢智骁坐在母亲身边,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说:“孩儿哪有此意?”
镇国公夫人道:“我身体不好,你已从边关回来,近日皇上总不会又让你带兵出中都,你好生招待灵儿。”
谢智骁道:“我一个大男人,不会照看小女孩。”
司徒灵儿忽道:“大表哥,我不是小女孩……”
镇国公夫人一直热衷相看儿媳,司徒灵儿是她回娘家时见着的,那时灵儿随了舅母(谢太太的姐姐)去她娘家。舅母没有女儿,近年她又住在外祖父家,舅母将她当女儿疼。镇国公夫人和舅母是亲姐妹,一来二去就有意了,但是这也没有明说的。
镇国公夫人知道儿子脾气,真要不经他点头定下,怕是成亲当天找不着新郎的人。她就定要带司徒灵儿回中都来玩,这处处拔尖的女孩儿总要引起儿子的注意吧?
谢智骁道:“母亲,我便是回京,公务也多得是,这安南划界称臣纳贡的事还有的细磨。今日我与父亲进宫交兵权,皇上却执意让我先行节制。”
镇国公夫人道:“这是为何?”
谢智骁苦笑,无声说了个“魏”字,镇国公夫人也就不多问了。
谢智骁说:“我去瞧瞧爹,对了,母亲身体是哪里不好了。”镇国公面圣后就先出宫了。
镇国公夫人道:“老是犯咳,也幸好有灵儿陪着我解闷。”
谢智骁又问太医如何说,用了何药,镇国公夫人也一一简要说了,谢智骁才放心。
退出屋子,松了口气,才去找镇国公,且又不提。
……
花弄影在皇宫又如金丝雀般度日,但又一连几日,每日总有大明宫的太监受命送上些东西来,有时是珠宝,有时或只是御膳房的一盘糕点,称是皇帝想着让人给她送来。
近日,轩辕凌恒也多有不在她宫里的,白日里政务繁忙,多要召见大臣,不便在玥华宫。夜晚宿在其她宫妃那,魏贵妃比她受宠多了。
男人心虚自然多有示好,但是他还有这心虚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是难得了,不过对于她说来,也挺普通。
三皇子去了尚书房,白日里她就练药看书度日,好在太医院的药不敢不卖给她。
这日下午,轩辕凌恒难得过来,她也提起兴致陪伴,两人正下着棋,忽听王世安来报,说是珍淑仪身边的太监来求见。
轩辕凌恒微微蹙眉,花弄影笑道:“怕是有要事,宣进来吧。”这是她宫里,她先出口倒也不算冒犯皇帝。
小李子进屋来,给皇帝和她请了安,复叩首又报喜:“皇上,珍淑仪今日请脉,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轩辕凌恒道:“皇后那知道了吗?”
小李子道:“小德子前去皇后禀报过了,皇后也赏赐了好些东西于珍主子,珍主子才打发奴才向皇上禀报。”
轩辕凌恒手中白棋下了一子,淡淡道:“朕知道了,回去好生照看你主子。”
小李子离去后,轩辕凌恒看了花弄影一眼,花弄影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黑玉棋子,因为那黑色更衬托着她手的优美。
黑子劫住白龙一个口子,轩辕凌恒一见,顿了顿执白棋与之鏖战。
直至近两刻钟,白棋棋差一着,断了生气,轩辕凌恒放下棋子,说:“爱妃棋力不凡呢,下回可要你执白棋了。”
花弄影笑道:“侥幸耳!”
说着端起茶喝了一口,轩辕凌恒忽说:“爱妃也十七岁了,若能生个皇子也好。”
花弄影微笑道:“有三儿陪臣妾,臣妾并不着急。”
“女人总要个亲生的孩子好。”
花弄影道:“亲不亲生也没有这么重要,只是也许这一生没有体验过一个母亲的乐趣和烦恼,旁人看来人生也不完整。而臣妾承蒙皇上恩典,也得到了这个乐趣和烦恼。”
轩辕凌恒道:“你不高兴。”
花弄影笑道:“没有的事,皇上多虑了。”
轩辕凌恒见太监宫女退下了,温言道:“朕心里,珍淑仪是比不得你的。”
花弄影笑道:“臣妾知道了。”
……
轩辕凌恒乘辇离开玥华宫,王世安原来以为他是要去珍淑仪那,轩辕凌恒却说:“去皇后那吧。”
行至半途,他又说:“回大明宫。”
但是返回途中,经过玥华宫附近,他又让停辇,他复又进去,但正在后院秋千上,只有若竹陪在身边。
忽听若竹惊道:“娘娘,你怎么哭了?”
花弄影道:“风吹着眼睛了。”
若竹道:“娘娘,奴婢是跟你进宫的,你又何必骗奴婢?”
花弄影道:“傻瓜,我骗你做什么。”
若竹语带不愤道:“奴婢知道娘娘不开心,皇上近来总不来宫里,那个讨厌的珍淑仪还怀了孩子。”
“这话是你能说的?”
若竹道:“娘娘何必伤心,娘娘将皇上抢回来便是,娘娘若是要抢皇上,谁抢得过?”
花弄影哧一声笑,却没有多少欢乐之感,轻叹道:“男人若是靠抢的,有什么稀罕呢?又不是风尘女子争客人。”
若竹道:“娘娘不抢,那才让别人得意了去。”
花弄影叹道:“这后宫本是如此,没有人永远得意。”
若竹道:“那么娘娘就成为那个得意到最后的。”
花弄影愣了一笑,却道:“真是傻瓜。”
若竹说:“奴婢又哪里傻了?”
花弄影叹道:“好吧,是我傻。”
“奴婢可没有说娘娘傻。”
“我真的傻,爱自欺欺人,去求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
“奴婢不懂。”
花弄影轻声一笑,说:“你还是不要懂的好。”
花弄影听轻不可闻的脚步声离去,抿了抿唇,目中闪过一道光,瞬间不见。
……
傅秋璃以为皇帝便是不能留宿,近天也会来看她,也做足了准,她进宫多年,因德妃受冷落两年,这次复宠好不容易步步进军,再又怀上龙嗣。傅秋璃明白男人,如玥华宫那位自是有旁人难及的美貌优势,但她也有劣势,便是她太傲了。
男人像个小孩,也有心理脆弱的一面,而她傅秋璃可以让男人的心理上舒适放松。《我的前半生》中的小三并没有正妻美貌年轻,但男人疲惫时还要这样的港湾,何况她傅秋璃年轻美貌,娘家又得用,她就抓住了这样的机遇。
但是她等了三天,赏赐是有,皇帝却没有到过她宫里,这日刚好是三月十五,她去皇后那请安。
诸妃嫔多早一步到了,而她因为有身孕,却又因为品级不高没有步辇,慢慢散步而来。
她请过安后,王皇后道:“珍淑仪有孕在身,本宫已免了你来请安,如何又来了?还不快快坐下休息。”
傅秋璃道:“嫔妾谢皇后娘娘关爱,嫔妾虽然有孕,但在娘娘关照下,身子极好,这礼不可废,只要能动,便该来向娘娘问安。”
瑾妃笑道:“皇后娘娘,你看珍淑仪真是个懂礼的。”
柔妃道:“也是皇后娘娘仁慈宽和,只要有良心的,自然感恩,不会越矩。”
淑妃道:“近来我朝也是喜事连连,这南方大胜刚献了俘,珍淑仪就有了身子。”
倩妃笑道:“要说起来,珍淑仪这一胎莫不是一个福星?”
傅秋璃倒是有点紧张,她心里是高兴的,这复宠就怀了孕,她之所以选择公开,是因为自从两年前四皇子降生后,宫中都没有孩子了,她猜测皇帝会保下这个孩子。并且,她也要赌一把,沾着这个时间点,图个吉利,多让皇帝关注这个孩子。
不过,这宫中也没有人是傻瓜。赌总是有风险的,可是不赌却没有机会赢。万一这回皇帝搞雨露均沾哪时又结束了,她万一已不再是最美好的年华,皇帝见了也不喜欢了,她更难怀上。
诸妃果然眼睛都瞧着她的肚子,目光平淡,但心底如何就难说了。
花弄影坐在一旁,不禁打了个哈欠,忽听王皇后说:“朝中有喜事,皇上英明神武,前方将士用命,朝中文臣用力的结果。”
珍淑仪忙道:“皇后娘娘所言甚至,嫔妾不过是沾了点皇上和娘娘的福气罢了。”
贤妃忽笑道:“说起来,征北军也快班师回朝了吧。”
魏无双看了贤妃一眼,其实对她多有不屑,原本的李家和她魏家相差太大了。魏家上溯至战国时的魏国王族,后又在前隋时大为显赫,有三个柱国将军。
隋末外族入侵,魏阀一直也是担任抗外敌的主要家族。后归附大原,封世袭罔替的定国公,到她父亲是第四代定国公了。李家虽说是前朝十大家族的人,但是贤妃这支却不是嫡支,不然当年也不会给豫王当侧妃了。当年李家嫡支小姐嫁给了晋王当正室王妃。
魏无双道:“应该也快了。多少人对契丹闻风丧胆,还不是被爹爹和兄长打怕了。和北方打了百年战争,我魏家的男儿哪回缺席了?魏家男人从来没有怕的。”
花弄影眼皮一抬,暗想:她为什么骄傲要说出来呢,这是要显得自己猖狂吗?还是原著力量,让她登上高峰,再跌落?
花弄影道:“保家卫国儿郎都值得敬佩,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单是杰出的将领,那些埋骨他乡的兵卒也应得到祭奠。”
珍淑仪抬眼看了花弄影一眼,暗想:这穿越女来装什么逼。
是的,三年了,珍淑仪还是看出花弄影是个穿的,是因为皇三子生辰时,她曾做蛋糕给皇子公主们吃,又唱过生日歌。虽然没有现代的烤箱,她也做出了有八成作用的烤炉,也自制了奶油和布丁,各个皇子公主都爱吃。
珍淑仪很小心的掩饰自己,对于花弄影这类爱出风头的穿越女颇为不喜,但是却也不敢大意。
魏无双道:“本宫爹爹和兄长素来爱惜将士。”
花弄影道:“我当然相信,不爱惜将士的元帅打不赢战争。”
但也有“慈不掌兵”一说,她没有说出口,赢一场战争,总要有代价,特别是在冷兵器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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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花弄影还是会对皇帝使手段的,但是她不是走贤良人路线。是有小性子的。要说贤良,皇后最贤良,但皇帝虽敬着,却也没有太放心上。
而傅秋璃是娇憨可人,有一点可爱,体贴天真没攻击性,这种女人其实是男人喜欢的,看看那些七点文,差不多的女主,就算是天下第一美人,性格最后都是这类。
花弄影是个性别扭中有些作的,当然只对皇帝这样,后宫的特殊环境。她不想当贤良的,有做不来娇憨的,如贵妃一样骄横又没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