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星儿可以感应到李元微就在院中守卫护法, 她现在像个馊馒头也不愿薰他, 就夺门而出不作停留。
李元微感到一阵风和一恍而过的影子,喊了声“星儿姑娘”。
“我去沐浴,你歇着吧。”声音沥沥如泉,言犹在耳, 人影早已远去无踪, 轻功之高实在是令人惊骇。
到山庄的温泉池,崔星儿洗了个够本,不想再穿那脏衣,见屏风上挂着件男子白色丝袍,她就拿起披上, 一路施轻功回了房换了衣服。
……
两日后。
崔星儿斜倚在一张贵妃椅上, 李元微毕竟顶着的风流浪子的名号,他对于女子总懂得一二, 对女子的装束也有心德。他给她准备的衣服自然也是顶好的, 一身衣服, 顶得上中等人家一年的花费。
石桌上男子正在煮茶, 小火炉上的茶壶已经白雾袅袅, 李元微和他的师兄诸葛渊一样, 是个绝世风华的美男子,五官精致得吓人,一双精亮的桃花眼, 剑眉琼鼻。
崔星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元微, 咯咯一笑, 说:“你为何都不看我?”
经过这一回,崔星儿其实内心对他的心结已了,反而如友人一般。
“我若盯着你看,我怕你要挖了我的眼珠子。你若要挖我的眼珠子,我总是不能反抗的。”
崔星儿撩着发丝,道:“我要你的眼珠子做什么?我要你的命。”
李元微手一抖,壶中茶洒在了外面,他不是怕她要杀他,而是面对慵懒媚态的她无法不动容。
崔星儿邪邪笑着,说:“原本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对我有恩,我就会报达你,可是……我昨晚作了个梦,梦见了前世的事。你知道我们前世是怎么样的吗?”
李元微压下心中的狂乱,道:“愿闻其详。”
若是以前,崔星儿决不会说出来,但是经历这么多,她自己的心态也有了变化,对他的心结没了也就坦然了。
——如果恨他,那就“光明正大”地报一报仇,总要让仇人知道他的错事——虽然这错事他真没做过。
“你和我姐姐引为知己,你多管闲事帮她来害我。女子间的争斗关你何事,何需你来怜香惜玉为她出头?你一个男人仗着自己练过武对付我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女子。你点了我的穴道,我才十三岁,因为无法动弹被一个畜牲污辱。人人都道我活该,我只能给那畜牲做妾,一切都是你和姐姐害我的!你说我不甘心这样的结果,找姐姐和你报仇,有没有冤枉你们?”
她忽目光如冰刀般看着他,他心里一凉,又叹道:“只是梦而已,并不是真实的。”
她不屑道:“哼。我便不晓得她哪里好,是个男人都要帮她。抄袭几首诗词,还是七拼八凑一首《梅花三弄》就是才女了?会说几个别人没看过的故事就贤名遍京华了?”
崔星儿入定之前还是很不甘心:她穿越以来一直以章小鱼的心性视眼看待这个世界,看待那些人物,她催眠着自己,压抑着心中的嫉妒。她不是高大上的人呀,她是第一恶毒女配,没有本人的性情释放,她如何超脱?她努力了,可是她从没有入局,如何解脱恶毒女配角色本身的执念?
其实,现在她只不过是对着一个帮了自己的友人,一个这个时代难得不轻视女人的男性发发唠骚,说说心事。
好吧,她崔星儿是凡人,凡人是有唠骚的。
李元微却担心劝道:“星儿,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还没有想通。”她仍是纠结着崔明月,无法释怀吗?他真的无法理解,像她这样的女子,何必自甘堕落?
崔星儿哈哈一笑,道:“不,我想通了。如果她是真善良,我就帮她实现愿望,可她是虚伪的,那么,不该她得的,我就不让她得到。”
“星儿,何必呢?”
“这一世,你帮她还是帮我?”
“我谁也不帮。你执着于姐妹小怨,只怕将来会后悔。”
“不解掉我的心结,我如何到达破碎虚空?”这句话倒不是唠骚,反而一点也不假。
不管是武功还是将来她舍身成道,境界不到,她都做不了。第一恶毒女配的境界就在这里,她不破这个境界就再难升级,她是美貌小心眼恣意任性的崔星儿,不是海棠。海棠的心从来不是和当初的柳青青争锋,她只是命不好被炮灰了而已。
崔星儿也没有把握能顺利舍身成道。舍身成道就要管理守护这方世界,享无尽寂寞,只有这方世界的气运能让崔星儿重生成此方世界的圣人,唯一的创世之神。因为章小鱼只有命魂没有七情,星崔儿的本尊的情境界又不到。
李元微忽道:“那么就活得比她好,她不管受多少人喜欢,拥有什么,你都拥有比她多一百倍。”
崔星儿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可能吗?”
李元微道:“只要你开心,你真想要这样,我定然帮你。她有郡主之封我不能给你,但是除了这个,其它的东西我一定让你拥有她百倍。”
出身七大世家中钱最多的李氏,自己又是经商奇才的李二公子自然有底气说这句话。
崔星儿不禁动容,心思一转,想要试他一试,一把拉过他,把他压在椅上。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转过头不去看她。
“你不喜欢?我很丑吗?”
“只怕这世间没有男人会拒绝你。”
“咯咯。你说的真有趣,我又不是姐姐,怎么可能是男人就会喜欢我?不过,你要是喜欢我,我也可以让你达成心愿。”
李元微蹙着俊眉,攥紧了拳头,闭着眼深呼了一口气,道:“你放开我。”
“我又没点你穴道,也没绑着你?你要不喜欢我,推开我就是,我真心问你,你却来假惺惺。原本,我还想把我的‘首席面首’的位置让给你,你这般不坦城,我很不悦,首席你没份了。”
李元微忽然推开她站起身,有丝恼怒,道:“你是真的浪荡,还是要遭贱自己?”
“男人有本事就三妻四妾还不够,还红颜知己遍天下呢。我本事不下于任何男人,我要喜欢就收几个面首,又能如何?男人做得,女人便做不得?这世界最不注重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礼法的你,甚至看不惯朝廷那些假道学而不当官的你,觉得女子尊贵不下于男子的李二公子,原来都是假的,你和那些虚伪的卫道士没有什么分别?”
原著的设定就是这样,所以有几分现代人思想的女主才和他成了超越性别的知己。
李元微目光精亮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女子懂得他的想法,而这个女子是她。那些三纲五常的规范,不过是卫道士的掩耳盗铃,狗屁不通,君君臣臣更是骗人的玩意儿,不然为什么朝代会更替?为什么朝庭会有那么多贪官?他看透了,所以不想入朝,他也不知道如何改变,不如做一个风流浪子仕途无所作为的李家二公子。
李元微虽然对她不敢亵渎,很君子,但是崔星儿也知道她要是主动推倒他是很简单的事儿,不禁没了趣味,他总要坚贞的反抗宁死不屈才有得玩。
不管怎么样,他也许是这个时代最懂她的人,她明白了。
她收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坐了起来,淡淡道:“不玩了。”
李元微心生失落,又不禁苦笑,这个小妮子真是心肝全黑坏透了,明知他喜欢她,还要这么玩,他要是把持不住冒犯了她,她恐怕第一个翻脸。
崔星儿叹道:“我要回去了。我有两种极厉害的武功想传你,我却不知该传哪种好。一种需要童子身才能练,三四年功得圆满后,天下武功尽可举重若轻,除了我之外,应该天下无敌;另一种也是极厉害的,不需要童子身,但是进度就慢很多了,你练个二十年,才能到达那种效果。”
李元微道:“我不需你传我武功。”
崔星儿笑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太好色,早不是童子身,怕是要练二十年才能大成。”
这小妮子个性古怪、百无禁忌,李元微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恼怒地瞪着她,不禁反问道:“你对我是不是童子身那么感兴趣么?”
崔星儿一滞,又笑道:“是呀,我练的是采阳补阴的邪功,你要是元阳还在,将来我就采了你,你要是连元阳都没有,一根蜡枪头,我采你作甚?”
崔星儿笑过,也就不再多言,他若不信,她又何必多作解释。《九阳真经》张无忌练过三四年,后来神功护体,有了招式后天下无敌,《九阴真经》郭靖黄蓉练了二十年,还是一个和金轮法王打成平手,一个能打赢李莫愁。当然这也和悟性、勤练有关,但速度却真是前者快许多。
崔星儿一跃而起,衣袂飞扬,玉人折杨柳。
“我只教一遍,你看牢。”说着她将柳作剑,使出绝妙的剑法来。
一套独孤九剑使完,天色已经黑了,李元微惊于剑法之妙,脑子飞快的记着,眼睛一眨不眨。
她收功后,面容淡淡端坐在石凳上,一一解释着剑法其中的变化,直到第二天天亮。
朝阳升起,一缕光照在她身上,有些困倦的李元微看着她整个人剔透得好似一尊冰雕神女,至欲令人顶礼膜拜。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又从怀中取出一大块白绢递于他,道:“这是我独门的轻功‘凌波微步’,你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