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临时改变,郭青把收拾好的李又放回去,突然多出来的时间,一时找不到事情干。
闲得蛋疼的她凑到崽旁边,会儿乐高觉得无聊:“这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来斗地主吧。”
酸奶很宠地说:“好呀。”
郭青踢踢躺在地上的郭小盖:“别装死,快起来。”
郭小盖正因为命运的残酷而悲伤,翻滚半圈面朝下继续装死。
郭青遂转向家里那个多余的:“喂,封承,二缺一,快来凑个人头。”
封承对她的教育方式蹙眉:“你都教他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切,不玩拉倒。”郭青转回来,从抽屉里翻出扑克牌,兴致勃勃地对酸奶说,“宝贝儿,要不我们来玩炸金花?”
“炸金花是什么?”酸奶问。
“炸金花就是……”
封承放下杂志,打断她即将开始的不良科普:“走吧。”
“去哪儿?”郭青问。
她没有发觉,自己在那一瞬间突然亮起来的眼神。
像是迷途的小鸡终于找到了老母鸡。
“去买衣服。”封承起身穿上外套。
“买衣服干嘛?”郭青这样问着,还是迅速地把自己的衣服穿好,换了鞋子。
封承取下围巾帮酸奶戴,没有草草围几圈事,精致地弄好造型。
“过年当然要穿新衣服。”他说。
郭青惊奇:“你还有这种童心呢?”
小的时候才会对过年买新衣服这件事,抱有极高的期待与欢喜,长大之后,已经根本感受不到这样的快乐。
想到这些,一时还有些唏嘘。
封承自己自然没有这种温柔的童心,但,也许是因为现在有崽,这些他曾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好像变得有趣了。
郭青虽然是个设计师,自己对衣服包包却不像大多数女人那般热衷,逛商场的次数并不多。
抵达商场,她突然想要一个重要的问题:“只是确认一下,没别的意思——”她瞅瞅后面的崽,难得知道在孩子面前维持自己的母亲形象,捂着嘴冲封承小声问,“你付账吗?”
“嗯,我付。”
淡淡的三个字,颇有霸道总裁的风范。
郭青一喜,脸上的笑容顿时洋溢起来,搓搓道:“不愧是我们帅气多金的封总啊。那我就不客……”
一句话没说完,封承停好车,转过脸,对她一勾唇角,接上四个字:“——他们俩的。”
“……”
郭青的笑容咻地一下没了,撇撇嘴,冷哼道:“小气。”
虽说胸腔里揣着一颗直男心,对漂亮衣服,郭青还是喜欢的。
毕竟她生来是个女孩,小时候总是穿得潦草,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老妈工作很辛苦,没有时间照顾她。郭青从很小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长大,衣服经常穿妈妈的、舅舅家表哥的旧衣,因此总像个男生。
一直留短发也是因为好打理,长了妈妈就用剪刀帮她剪短。还记得有一回她太忙忘,郭青的头发太长,挡住眼睛,便自己动手剪掉。技术太差,跟狗啃似的,被同学嘲笑好久。
她成长成一个粗糙的直男,可,其实她也曾偷偷地羡慕过,那些穿得漂漂亮亮、娇娇嫩嫩的女孩子。
这可能就是她总对美女没有抵抗力的原因。
也是她想要成为服装设计师的原因。
不过,她小时候没有机会穿的小裙子,现在都可以在酸奶身上实现。
如的童装做的越来越丰富多彩,郭青最喜欢的就是给酸奶买衣服,这可能是每一个生女儿的妈妈最大的乐趣。
她给酸奶搭配衣服比给自己搭配更起劲,并且非常舍得花钱。
刷封承的卡,她就更舍得。
女性作为购物消费的主力军,商场里最多的还是女装店。
给崽崽们买完,所有的袋子她都理直气壮地让封承拎,自己背着一身轻松地走进女装店。
想穿小裙子的时候穿不起,而当她能穿小裙子的时候,已经不合适。
几十年养就的活习惯,她还是最喜欢利落的裤子。
“您的身材很好,个子高,腿又长,穿这条牛仔裤很合适。”
这个导购员长着一张真诚的脸,吹捧也听着舒服。
郭青给自己买衣服很利落:“就这件吧。”
“要不要试试裙子?”导购员建议道,“您身材这么好,骨肉匀称,没有一点赘肉,穿裙子也很好看的。”
说着从衣架上取下一条黑色长裙,款式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装饰。
不过这条裙子虽然简单,却是礼服,只适用晚宴之类的大场合。
裙子倒是很合郭青的胃口。
她看几眼,理智地拒绝:“不用。这种裙子我用不上。”
付账时,导购员将已经打包好的袋子双递过,笑眯眯道:“您先已经结过账了。”
“先?”郭青问。
封承的从她身侧伸过,接下袋子道谢。
郭青跟着他离开店,拿胳膊肘撞他一下,嬉皮笑脸地问:“这么大方?”
哪知封承反手递给她一张票据,用崽听不到的声音说:“别多想。记得还。不接受现金。”
郭青:“……”
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心。
她揣着丰富多彩的表情,哼了一声把票据接过来,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靠,两千五?就这一条牛仔裤两千五?!”
身为一个服装设计师,郭青深知这个行业的辛酸,很多衣服的价值并不在于衣服本身,而在于品牌与设计。
她非常理解,但为一个朴实的接地气的设计师,还是肉痛不已。
她把两千四百九十九的价钱,一分不少地还给封承,并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么有钱还这么抠。
封承出手比郭青更阔绰,酸奶和郭小盖想要的、乃至只是多几眼的东西,他全都给买。
对他敌意未消的郭小盖在拿到玩具之后,就不再偷偷瞪视他。
一上车,他就像打鸡血一样兴奋,迫不及待地拆开。
酸奶一边看他,一边跟着车里的音乐哼着小调。
郭青是见过封承以前开跑车有多不羁的,戴着墨镜,单搭在车窗,跟拍电影似的耍帅。
但现在开着suv,平稳的车技让他这个人都显得稳重。
他偶尔回头与两只崽说话,郭小盖这个小势利鬼,现在愿意纡尊降贵地赏赐他几句话。
这样的场景太过温馨,于是郭青的心痛没停留几分钟,就烟消云散。
封承说他定餐厅,带她们去吃年夜饭。
郭青中学最讨厌的科目是语文,背诗文、写文是她头痛的两大来源。
语文水平这么多年都没提高过,所以下车,一抬头,她的大脑在“啊”地一个赞叹之后,就只冒出“金碧辉煌”四个字。
她在燕城好歹生活了二十来年,竟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也许是金色霓虹灯太过炫目的用。
总之,她当时心想,嗳,当时就该把那条裙子买下来的。
身着制服的门童的体态步伐都显得极为高雅,迎上前尊敬道:“封先晚上好。”
继而转向郭青:“女士,晚上好。”
这门童长得白白嫩嫩甚是俊俏,郭青脸上一个开花,正要冲人家笑。
封承一把将她从门童面前拽开,凉凉的语调:“这边。”
进门另有一位穿红色刺绣旗袍的美女来招呼,引领她们去预定的餐厅。
——是的,餐厅。
因为包厢、房间这类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它的宽敞与气派,皇帝来吃饭的规格恐怕也不过如此。
餐厅中央是一张长餐桌,为了应春节之景,洁白的餐步上铺盖红色中国风的桌旗。
桌上烛台已经点亮,与暖色灯光一起烘托浪漫的氛围,还有一些同样应景的装饰物,以及两个做成卡通小牛形状的翻糖蛋糕。
他们坐下没多久,便有一队侍应鱼贯而入,将已经做好的整套年夜大餐井然有序摆上餐桌。
菜色之丰盛,令郭青和两只崽叹为观止。
其中还有一道桂花糯米糖藕,正是郭青心心念念想回苏城吃的。
上完菜,封承手背向外摆一下,侍立在侧的专属经理道声“请慢用”,带上门离去。
被这一串犹如表演一般的操惊呆的郭青眨眨眼睛。
然后抬起,呱唧呱唧拍两下。
“太牛!”
封承帮酸奶戴上餐巾,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的神色看着莫名温柔:“这是我陪你们过的第一个除夕。”
“那爸爸还会陪我们过下一个除夕吗?”酸奶问。
封承笑:“会。”
酸奶便也笑起来,甜甜的眼睛映着光。
郭小盖闻言立刻抱住臂要气,郭青忙劝道:“别生气,想想你的玩具。”
郭小盖一顿,纠结半晌,露出一个忍辱负的表情,说:“那好吧。”
郭青在心里嘎嘎乐。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封承倒两杯红酒。
郭青不在孩子面前喝酒的,但今天毕竟是特殊日子,又有封承在——不管她自己是否意识到,封承在,会让她潜意识里更有安全感。
这样好的节日,这样好的环境,这样好的美食,郭青心情好,愉快地跟他碰了下杯。
“新年快乐!”她喊一声。
封承只是笑一下。
以前郭青就爱跟着封承去吃饭,因为他这人嘴刁,但凡他选中的餐厅,味道一定很棒。
这家也不例外。
成年人的世界已经很少能对事物感到惊喜,但这顿年夜饭,还是给郭青一点惊喜。
糯米糖藕一点不似她在燕城其他餐厅吃到的那些,而是她想念的苏城的味道。
她吃得一本满足,封承在对面看着她,似乎难以理解:“这种甜腻的东西有什么的好吃。”
“真的好吃。”郭青说。
封承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筷子却诚实地伸向糖藕。
这似乎是回燕城之后,郭青第一次这样放松地和封承坐在一起吃饭。
太过惬意,以致于压根没注意时间。
一声“砰”的巨响将她吓一跳,紧接着便看到窗外夜空炸开的绚烂烟花。
这片地处郊区,不在烟花禁令管辖范围之内。
“哇!”郭青和郭小盖同时激动地惊呼起来,立刻跑到露台去。
露台的视野很好,郭小盖踩着围栏伸手哇哇叫,酸奶聪明地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踩上去。
有钱人的快乐然是穷人想象不到的。
五星级大厨做的年夜饭,市区内不到的烟花秀,还有什么是享受不到的?
五彩缤纷的烟花一颗颗炸开,最后在天空中亮起“新年快乐”四个大字。郭青和郭小盖两名气氛组选跟着大喊:“新年快乐!”
爆破声落,世界一瞬安静,郭青听见耳畔的笑声,转过来时,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
封承垂着眼看她,嘴边挂的不知是微笑还是嘲笑,但总归是笑。
他笑起来映着光芒的脸真是帅惨了。
等郭青意识到她又被封承的美貌迷惑时,他的脸已经靠近五公分。
她感觉到封承的气息扑在脸上,温热的,带着一丝葡萄酒的甘甜余味。
靠这么近干啥?!
郭青心里一个咯噔,本能想往后蹦。
就在这时,踩着栏杆的郭小盖够,往下一蹦——不偏不倚,落在封承脚上。
只见封承表情瞬变,痛苦地闷哼一声,弯下腰。
陨石砸下来都不会比这个更疼。
哪还有半分旖旎,封承撑在栏杆的因为忍耐而用力,咬紧牙关,指节泛起青白。
他忍忍,低头着郭小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咬牙切齿。
“恭喜你,在今年结束之前报复成功。”
郭小盖立刻得意地叉腰,昂起下巴:“哼。”
回家时已经很晚,郭小盖在车上睡了一觉,快到家时醒,又精神起来。自己打开车门蹦下去,还体贴地去牵妹妹。
郭青解了安全带正要下车,封承道:“等等。”
他将伸到后面,不知从那里掏出一个扁平的盒子,递给她。
“什么东西?”郭青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盖子。
是那条黑色裙子。
她猛地抬头。
“新年快乐。”封承一脸云淡风轻。
说真心话,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天知道郭青刚刚真的对这条新条裙子有过一瞬间的心动。
最怕这不经意的温柔。
她突然想起以前,她还是封承助理的时候。
习惯了短发的她长大之后也一直是短发,只是有时修剪不及时会长一些。有一天她杂志社忙得晕头转向时,封承坐在那儿看着她,说了一句:“你头发长了。”
郭青以为这位洁癖老板嫌弃自己邋遢碍眼,扒拉扒拉头发:“过几天去剪。”
没想到封承说:“挺好的。”
记忆是个玄妙的玩意,有些事情你从未记得,竟也从未忘记。
在多年后一个莫名的时刻,猝不及防地跳出来。
郭青久不曾触动过的直男心,便又猝不及防地触动一回。
她捧着盒子抬头,到封承熟练地锁车,在酸奶盖的身后迈步走向电梯。
郭青揣着一腔感动跟上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
“等等,你上去干嘛?”
“我累了。”封承站在电梯里,睨着她,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说,“今晚住这里。”
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