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林大狗三兄弟拿着信都懵了。

“老三, 你是咱们仨兄弟里最聪明的,现在怎么办,哥都听你的。”林二狗道。

林大狗虽然不是很赞同林二狗这句话, 但他聪明的没有反驳,毕竟要是真的算起来, 他们三兄弟里, 谁也没有林三狗阴狠。

林三狗垂着眸不说话。上一世刘雨对他们三兄弟很看重,经常带着很多礼物去看他们,后来刘雨调走了也没有跟他们断了联系, 他们经常通信。他的不开心他都在信件中一一给他回复,她还会耐心地开导他。而后妈温馨整天都在忙, 对他的照顾虽然无微不至,但他却很不高兴, 他也跟两个哥哥一样,时常遗憾刘雨不是自己的后妈。

这辈子如愿以偿了, 只是结果却不是林三狗想要的, 才在温馨身撞了壁,林三狗现在只想验证刘雨还是不是上辈子的那个温柔知性的刘阿姨。

“爸爸不是给我们寄了钱来吗?我们自己坐火车去部队找他们。咱们都认字了, 难道还会丢?”

这点那是肯定不会的, 林大狗林二狗都很有信心,他们文化不高,但内里装的可是成年人的芯子,坐火车出趟远门而已, 有什么了怕的。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三人将自己最体面的衣裳找了出来洗干净晾干,林大狗用自己拙劣地厨艺烙了一包豆面饼,林二狗切了一盘咸菜。

太阳出来了, 三兄弟包袱款款的出门了。

这个年代大人出门需要很身份证明,小孩子却是可以钻漏洞的,到了车站,三兄弟找了车站的工作人员,说自己跟家里人走丢了,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三人买了去林德义部队驻地城市的火车票。车站人员不放心三兄弟,还给他们仨开了一张十分特殊的身份证明。

一天一夜后,三兄弟成功的到了部队所在的城市,他们做上了去驻地小镇上的班车。他们上一世在这里可是生活了十来年,对这里的路熟悉得很呢。

三兄弟按照记忆去了驻地,跟在驻地门口站岗战士说了自己的来历,又把火车站人员开的证明给战士看,战士看完后让他们稍等,自己独自前往新兵连去找林德义,林德义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着士兵过来一看,还真是他儿子。

看到这三个儿子,林德义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麻烦了。然而再麻烦也没有办法,人都到这里了,他总不能不认吧?要是传出去,他还想不想干了?

林德义不情不愿地将三个儿子带回去。他们两房一厅的屋子很小,次卧里面放的都是杂物,客厅里也没什么家具,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主卧里。三个儿子来,林德义算是愁坏了。

眼看就要到中午,林德义拿着饭盒到食堂去打了饭,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好几个邻居,他儿子来找他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家属区。面对他们的恭喜,林德义嘴上乐呵呵地说了谢谢,心里却恼怒得很。

一会儿刘雨回来了,他应该怎么交代?难不成说这仨孩子是自己来的?虽然这是事实没有错,但谁会信?要知道三兄弟里最大的也才八岁罢了,虽然读了书认得一些字,但出这么远的远门,没人护送他们能自己来?

林德义推开家门,三兄弟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的木头沙发上,没有乱跑,林德义点了点头,规矩倒是不错。

今天食堂供应两道肉菜,一道肉炖白菜,一道芹菜炒肉丝,大师傅手艺不错,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一份酸辣土豆丝,三兄弟手里的钱是林德义寄过去的津贴,没多少,他们不敢用,这两天在车上吃的都是林大狗自己烙的豆面饼就小咸菜,渴了就喝车上的开水。下了车还剩下点钱三兄弟也不敢乱花,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会儿看到这些才,三兄弟也不用林德义招呼,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刘雨回到家属院便被军嫂们拉着说话了,听到她们说林德义的三个孩子到了,再听军嫂们夸她可真是好后妈后,刘雨脸上笑呵呵地,还顺着她们的话说了好几句场面话,等各自分开时,刘雨的脸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就像林德义想的那样,刘雨根本就不觉得那三个崽子是自己来的,要是没有林德义的授意,三个小崽子能横跨一个省从最北头往最南头来?

刘雨想起两天前林德义对自己的保证,心里越想越气,回到家,刘雨的目光扫过沙发上吃饭的三个男孩,将目光放在林德义的身上:“林德义,你跟我进来一下。”

林德义放下饭碗,乖乖的跟着刘雨进房间。

刘雨将手里的包扔到床上:“林德义啊林德义,我真没想到你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那种人,前两天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寄钱回去,在老家找个稳妥的人照顾他们仨,绝对不让他们仨到我面前来。合着都是糊弄我的呢?一边糊弄我,一边叫人把你那三个宝贝儿子送过来?”

“真不是这样,小雨,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听你的话的,我前天写信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到,我是不是在信里说让他们在家里好好呆着我每个月会寄钱回去?我写完你也是检查过的,津贴也是当着你面塞进去的。你可以再到收发室去查,我是不是就写过那一封信?”

林德义的解释刘雨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林德义,如果是你自己,你的这番话你信吗?你最大的那个儿子才八岁,他就那么厉害的,能带着两个弟弟独自上火车?你忽悠谁?”

林德义当然知道这个解释站不住脚,但人都到这里来了,他能怎么办?只能哄好老婆,他赶忙走过去搂住刘雨的腰,两人到床边坐下,林德义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来哄她。

刘雨也知道孩子都到这里了,再怎么生气也是于事无补的,总不可能三个崽子前脚刚到,后脚她就把人撵回去吧?名声要不要了?刘雨越想越怄,林德义哄得越发的小心了。刘雨是真心喜欢林德义的,她也是真心想跟林德义过下去的,在经过林德义的数个保证之下,刘雨总算勉强点了头。

夫妻俩这才从卧室出来。

林德义笑眯眯地对着三个儿子道:“这是你们刘姨,你们也可以叫妈妈,小雨,这是大儿子,叫念军,老二叫念兵。老三叫念民。”

三兄弟抓着馒头,盯着刘雨看,谁也没有先开口。刚刚林德义跟刘雨的对话,三兄弟趴在门上听得明明白白的,林三狗林念民看着刘雨的目光最为复杂。

他不是小孩子了,刘雨跟林德义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明明白白的,她不想要她们来,她想要他们一直生活在老家!可上辈子刘雨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上辈子刘雨对他们说,她是跟他们父亲没哟缘分,要是缘分深一些,她肯定舍不得他们仨在老家受那么久的苦。

温馨被他们赶出去之前,刘雨刚刚没了第二个男人,她的儿子不孝顺,她生病在医院也没人看,万不得已之下,她才给他打的电话。她那时候也许是伤心过度,跟林三狗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的话。也正是她的那些话,让林三狗下定决心将温馨赶走。

刘雨说,她手里有三套房,都是当年拆迁后国家补给她的,一套位于老城区,不大,有六十多个平方2,是个小两居。另外两套都在商也区,一套八十平米,一套一百平米。她儿子不孝顺她,她不想百年后将房子给她儿子。

刘雨又谈起年轻时林德义对她的搭救之恩,话里话外都是对当年的念念不忘。那三套房子市值一个多亿,面对这么一大笔财富,林三狗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他把温馨赶了出去以后,把刘雨接回了自己的家里,渐渐地,刘雨就跟林德义在一起了。

说起来那个温馨也是傻的,她跟他爸结婚的时候他爸爸提前回了部队,两人一次面都没见过,第二次见面两人是在部队了,林德义不提去领结婚证的事儿,温馨也不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起来。他爸爸不让她生孩子,她就真的一个孩子都没生过,林三狗格外的看不起她。他也不觉得温馨把他养这么大有多么大的功劳。

他们小时候日子过得都艰苦,能吃饱穿暖靠的全是他爸爸的津贴,温馨除了照顾他们仨的生活外还有什么贡献?他爸爸又不是没给她钱。

林三狗当初不以为然,等到重生了生活中的琐事都需要自己动手了,他才知道日子艰难。在温馨那边碰了好大的壁以后他又把希望寄托在刘雨的身上。

结果刘雨让他失望了。林三狗嘴上的刘姨叫得有多甜,垂下头时的眼睛就有多冷。

林大狗跟林二狗在林三狗叫人以后也跟着叫了。

虽然暂时接受了三个小崽子,但她还需要时间消化消化这件事。看着一片凌乱的茶几以及三个衣着褴褛的孩崽子,刘雨眼里的不耐一闪而过。

她对林德义道:“德义,你好好的照顾他们,队里中午还有个培训,我就不在家吃了。”

林德义现在只想哄好她,她说什么他都说好,林德义把刘雨送到门口,回来又招呼三兄弟吃饭。

三兄弟吃完饭,林德义让他们自己在家呆着,自己往后勤部去,准备从后勤部搬一张上下床回来。

不然三个孩子真不好安排。

那头刘雨直接回了娘家。她娘家也正在吃饭,刘雨回来,自己到厨房去端碗,刘雨她妈妈看着她:“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跟林德义闹矛盾了?”

刘雨端饭到她嫂子边上坐下,噘嘴抱怨:“他那三个儿子找来了,说是自己来的,妈你听听,这话能信?”

“信不信的得看你自己。当初我就跟你说了,林德义有三个儿子呢,后妈不好当,你还不信,跟我说养在乡下就行,还说跟林德义也说清楚了。儿子大了都会找的,你这边倒是想得挺美的,人家可不愿意一直呆在乡下呢。”刘春雨的妈妈将这话说了无数遍。

刘春雨的嫂子沉默着吃饭不说话,她家小姑子得宠,脾气大得很,对她这个嫂子也是说怼就怼说骂就骂,她不想触她眉头。

刘雨她妈的话说得跟车轱辘似的翻来覆去,听得人烦死了,母女俩在饭桌上吵了起来。

林家三兄弟独自上部队去找父亲的事情传遍了十里八村,温馨听到后乐坏了。

刘雨这个女人有病,上一世她被林德义拒绝后便对林德义念念不忘。林德义结婚了她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暗戳戳地挑拨原主跟三个白眼狼的关系,三个白眼狼打从根子里就坏了,别人一挑拨他们就迫不及待的上了勾。

在刘雨的挑拨下,三个白眼狼对原主的态度越发的不恭敬,原主做什么事情三人都要轮流找茬。林德义那个男人是个大男子主义,原主的美貌随着年龄的增大慢慢下降,林德义对她的态度也越发不耐烦。见三个儿子都抵触她便觉得是她做得不好,每次都当着三个白眼狼的面就训斥她。让她在三个白眼狼面前一点的威严都没有。

每当翻到原主的这些记忆,温馨除了心酸,还有一些恨铁不成钢。以前,她觉得被苏秋荷囚禁起来的那个‘温馨’挺懦弱的。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常年被人精神控制,她懦弱也是情有可原。

但这个‘温馨’的想法她是真的理解不了。既然在林家过得那么痛苦,被林家四人这么看不起,怎么也不走呢?改革开放了,哪怕是到外面去随便做份工作都能养活自己啊。

温馨是真的不明白,她将自己的疑惑跟苏修持讲,苏修持道:“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你也不能说她的想法是错的。你看现在这个年代,刚刚才改革开放,说是男女平等,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可现实中哪有这样的。”

“重男轻女的地方比比皆是,男人打女人的事就更多了。多少人家养女儿唯一的目的就是把女儿养大换一份彩礼的?多少人家是女孩子一出生要么就被送人,要么就丢到深山去让她自生自灭的?远的不说,就拿你大舅妈赵梅花那件事来说,同样都是出轨,你大舅妈连带着她的几个孩子走出去都要被人吐口水,但温大宝呢?除了媳妇儿闹了几天,把他打了几顿,他还有别的影响吗?”

“甚至他走在外面都还有男人开着玩笑问他赵梅花的滋味怎么样,谁指责他了?”

“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平等。她生活在这个年代,认得几个字,但没读过几本书,她的思想被这个年代禁锢着。她所受的教育是相夫教子,是女人活该为家庭奉献,她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你看看这周围的女人,有几个不是这样的?”

“别说现在,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了,不也还是有不少女性是这样吗?那些受到了家庭暴力被打了个半死却死活不肯离婚的,那些明明很有能力却因为孩子不得不辞职回家带娃的。”

修持在世间行走的时间要比温馨早得多,他看问题也比温馨要犀利得多。

苏修持说的这些,温馨也不是不知道,她叹了一口气:“就是觉得女人都挺难的。”

苏修持嗯了一声,伸手摸摸温馨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了。高兴点?今天县国营饭店有酱肉包子卖,味道特别好,我带你去吃一吃?”

说起酱肉包子的味道,温馨也有些饿了,两人暂且不聊这个话题,去了国营饭店。

苏修持点了一份小米粥,六个酱肉包子,一份凉拌菜。

小米粥熬得很粘稠,酱肉包子很香,咬一口里面还留着油,凉拌菜是用大葱丝、豆芽、豆腐皮跟红薯粉条拌的,温馨一口粥一口包子再就一口凉菜,吃得满足极了。

她心情十分舒畅地往外头看去,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像是拖破布娃娃一样的拖着从国营饭店门口走过。

隔壁桌的人也看见了,他们摇着头,道:“这何老大又在打老婆了。她老婆是真可怜。”

有人接口道:“是可怜,但也可恨,上回她被打得厉害,邻居报了街道办跟妇联,结果妇联跟街道办的去调解,她男人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就跳出来跟街道办还有妇联的吵架了。说人家多管闲事。”

“周瑜跟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管那么多做什么?不过这还好不是我女儿,要是我女儿,我一定把她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说话的都是男人,对于被拖走的女人,他们的语气也是恨铁不成钢居多。

温馨顿时就觉得手里的包子不香了。

她觉得,或许她应该做些什么了,这个年代局限性太强了,她无法像以前一样做生意,将赚来的钱投去做慈善,更不能去当兵,以一个军人的身份来帮助那些可怜的女人。

华国女性千千万,还有许多女性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如刚刚那个被拖走的女人一样正在遭受家暴的女人有很多,但她们并非每一个都如她一般不想反抗。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但温馨想,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吧。

“修持,你说,我到妇联去工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