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以前本就是老首长疗养的地方,清静安然。
没有喧嚣嘈杂的糟心事,再加上风知意那么亲力亲为地精心养护,每天都身心愉快的孟西洲身上那些外伤,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本来养了一个多礼拜,孟西洲可以经得住长途跋涉的时候,风知意就提出辞别的,想带他回梦庄大队养伤。
可老首长请她留下来一段时间,说是帮他调养调养身体。
风知意估计老首长是有事留她,就干脆留了下来。
毕竟,回梦庄大队还要下地干活,孟西洲的伤回去也不好解释,这里更适合他养伤,只要老首长不觉得被叨扰就好。
果然,没过多久汪医生就时不时地来关注孟西洲的伤势,尤其是对她给孟西洲外敷内服的药感兴趣,还拿了一些去研究。
风知意无所谓,那些都是从大山里采的草药调配成的寻常药物,随便他怎么去研究。
汪医生研究了大半个月后,就提着一大堆好吃的上门,“我看首长吃了你一个多月的药膳,整个人就容光焕发、精神百倍。我就眼馋,上门来蹭吃。”
风知意也不戳破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跟阿姨上前一起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那您来就是了,怎么还带着这么多食材来?还能少您一口吃的不成?”
“这年头,上门蹭饭哪能不自带粮食?”汪医生把东西交给她们来,边进屋边说,“不然,回头首长该把我轰出门。”
说着,还扬声问正在和孟西洲下棋的老首长,“是吧?首长。”
老首长认真地研究着棋局,头也不抬地回他,“你有事说事,小丫头机灵着呢,少拿我扯虎皮大旗。”
汪医生讶然回头,果然看到风知意一点都不意外地笑盈盈,“您先坐,我去给您沏茶。”
闻言,老首长忙道,“帮我也续续。”
“好。”风知意应完走去了厨房。
汪医生在孟西洲旁边坐下,“小伙子看着挺精神啊!能给我看看你的伤吗?”
孟西洲倒是无不可地掀起衣服,依次给他看胸口、腹部、背部等地方。以往那些狰狞外翻的伤口,已经长成了一条条蜈蚣似的结痂。有些痂甚至开始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了。
汪医生看得啧啧惊叹,“就你之前那伤势,一般治疗没个三五个月可恢复不到这种程度。可现在才一个多月,你都差不多好齐全了。”
说着,还伸出手,“来来来,让我把把脉,看看你内伤。”
孟西洲如善从流地伸出手腕让他把脉。
汪医生把脉诊断过后,“哟,果然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身体倍儿棒,恢复得这么好,没问题了都。小丫头这是给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恢复得这么快?”
“您别为难他了,”风知意泡了一壶茶来,给每人倒了一杯,“他哪知道?”
汪医生见此,立马开玩笑了一句,“哟,护得这么紧啊!”
“那当然,我的病人呢!”风知意垂眼倒茶,好像一点都没被调侃到,但还是随即岔开了话题,“您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孟西洲内敛地笑笑,端起风知意倒好的茶分别搁置老首长跟汪医生面前,“您就别恼她了,回头她又给我苦药吃。”
汪医生哈哈大笑一声,见她开门见山,也不跟她多绕弯弯,直接拿起他之前搁在旁边的文件袋给她,“你看看。”
风知意搁下茶壶,接过文件袋坐在孟西洲身旁,打开里面的文件看了看,“国药局?医药研究主任?”
汪医生端起茶,品了一口微微点头,“对。你给小孟用的伤药效果好,尤其是对战场上受伤的士兵特别管用,所以国药局打算批量生产。但方子是你的,总要经过你同意不是?”
风知意看着文件上的资料,“这个你们生产就是了,不用分我这份名。”
“主要是你配出来的效果,比我们研究出来的要好很多。”汪医生其实是想知道这个,“不知是药材的问题,还是配制方法有异?你能把你具体配制方法提供一下吗?”
“可以的。”这些都是后世改良的寻常伤药,风知意不介意共享出来,“回头我写给您。至于药材,都是我在梦庄大队附近的深山里采的,不知道会不会有差异。”
汪医生有些了然地微微点头,“原生态、纯天然的草药,可能确实要好些。有些上了年头的,效果更甚。可能差异,就差在这里。”
“嗯。”风知意把文件推回去,“至于这份利,我就不分了。”
“为什么?”汪医生讶异,“为什么?这是你该得的。”
风知意微微摇头,“这只是一些寻常的伤药,用不着特意冠名。”
这又不是她研究出来的,总感觉有点欺世盗名。
“给你这个,其实主要是为了……”汪医生踟蹰地说出最终目的,“你以后若是研究出来什么好的药方,希望你提供出来,利国利民。”
风知意不太意外地点头,“所以就给我这一份虚名是吗?”
不然,这个什么都是公共财产的时代背景,怎么还会给她方子利?不是直接拿去用就是吗?
“哎!话不能这么说。”汪医生被她说得不太好意思了,“你这个主任,还是有点实权的。以后想要什么设备材料,想要研究什么,国药局会尽力配合的。”
风知意听得眼眸微动,“那我能申请一块培育基地吗?我想培育一些特殊草药。”
“当然可以!”汪医生眼睛一亮,他就老可惜她这身医术,不为医学界做贡献呢!“你想要培育什么、在哪培育,回头写个申请报告,只要合理,我会催着尽快给你批下来。”
“那行。”风知意签下文件,估计她不上“贼船”,国药局就要“绑架”了。
签好后,风知意把文件推还给他,“以后我会尽量。只是,没事我可能不会去琢磨。你们若是遇到棘手的,倒是可以给我试试。”
汪医生就等着这句话,立马高兴应下,“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事情解决了,晚饭后,风知意就向老首长提出辞别。毕竟孟西洲的伤都好了,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回事。而且生产队里还有活儿,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这次老首长倒是没有多留他们,还让一个小战士,第二天一早直接开车送他们回去。
所以他们俩回到梦庄大队时,才下午一两点。
不想引人侧目,就没让小战士送进村,直接在山道转弯的地方下车,准备越过野田、步行回村。
但没想到,他们进村的时候,看到两辆军用大卡堵在村口,更显眼。
而且似乎全村的人,都在围着车子围观,一大群人跟集体搬家似的往车子装东西,随后人也跟着坐了进去。
风知意看得有些懵,不着痕迹地混入围观人群中,问比较相熟的王婶子,“婶子,这是咋回事啊?”
王婶子扭头一看,看到是她,“哎哟”一声,“陈知青,你回来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毕竟之前她是跟王队长请的假,王婶子知道她离开也是自然。只是,大队里似乎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咋回事?”风知意看着提着大包小包准备离开的人,欢喜得跟古代中了状元要去走马上任似的,“这些人要去哪?怎么跟搬家似的?”
“哎哟,可不就是搬家!”王婶子一抚掌,跟她说,“赵家的老四你知道吧?那个当兵的。前不久听说立了大功,当了大官儿,在京市里安了家,这不就让人接他家里人过去呢!”
风知意听得微怔,赵学兵?看了看那些陆续上车的人,果然在其中一辆车的副驾驶上,看到了意气风发的方小芳。
所以这是,赵学兵跟苏家博弈,赵学兵胜了?
王婶子还在自顾自地语气有些酸又有些不屑,“这可不就是那个什么光宗耀祖,鸡犬升天来着。瞧把赵家人给得意的,屁股都要翘上天了。”
风知意微微认同地点头,心中也有些轻哂,要接家人去京市,自个儿悄悄地坐车去不多好?非要这么大张旗鼓?所以这是扬眉吐气?还是出人头地?
她之前还以为赵学兵的“狮子大开口”是苏母胡扯呢,没想到,赵学兵还真的有这种“接地气”的虚荣心。
不过她看这里只有十几个赵家人,应该没有苏母说得那么夸张。
风知意无趣地收回目光,跟王婶子说了一声,然后眼神示意同样混在人群里的孟西洲回家去。
孟西洲朝她微微点头。
两人不着痕迹地挤出围观人群,回到自家院子里,就默契地相视一眼,对赵学兵的事不约而同地发出终语——
“走了也好。”
“终于清静了。”
然后,两人都“噗嗤”轻笑,都没了再谈论赵学兵的兴趣。
家里一个多月都没人,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长得更肆无忌惮了一些,屋子里面也落了浅浅一层灰。
风知意想偷懒,想让ai清洁工出来干活,就让孟西洲去忙活打扫自己家去。
孟西洲无辜地眨眨眼,懵逼、茫然甚至有些可怜巴巴的委屈,“我那屋子都大半年没住过人,估计都长霉了,还能住人吗?”
“啊?”风知意一愣,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过,“那、那现在天气都这么冷了,你还在厅里打地铺吗?”
孟西洲觉得可以,“我多铺两床被子好了。”
风知意觉得不太合适,这里的冬天可是特别冷的,她自己都没打算在屋子里面过夜。他这么将就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我现在陪你去把屋子清理出来先?”
有什么霉气毒气的,她可以帮忙清除干净。她记得他屋里有个暖炕的,冬天应该不会太冷。
说着,就去打开厨房门准备拿水桶抹布什么的。
孟西洲拖拖沓沓地跟在她身后,很不乐意。踟蹰了半天,深吸口气,终提起勇气问,“那个,我住都住进来了,就不搬走了吧?”
正打开厨房门的风知意手下一顿,讶然回头,看见他站在枯黄落败的葡萄藤下,初冬的暖阳斑驳地落在他身上、落在他清澈如漂亮琥珀的黑眸里,折射得流光溢彩,配上他特别乖、特别软的样子,像只可怜兮兮求收养的漂亮小狗狗。
所以,他这不搬走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