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大队里的人嚼舌根议论出是非,让她独立造屋不顺,风知意就特意拜托大队长和何木匠等人不要声张她要建造木屋的事。
而且,木屋的木柱、壁板、屋梁什么的配件,都是放在何木匠家里零零碎碎做好的,等起屋子那天直接下柱子拼起来就好。
所以她这屋子造得悄无声息,除了相关人员,村子里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她批了地要造屋子。
对此一无所知的彭大娘家几个人,每天热衷在饭桌上一锅饭两样菜地“羞辱”她。
可在连续十多天好吃好喝的荤腥刺激下,风知意依然无动于衷,反而显得她们像个跳梁小丑后,终于恼羞成怒地又作出新的幺蛾子。
这还从她曾经的木盒子说起。
前段时间,知青点的女知青们觉得之前那种坏掉的盒子好看又实用,就纷纷跑去何木匠家,订做了不少木盒子抱回去自己组合成各种柜子。
苏望舒和杜若兰两个千金大小姐东西多,所以订做的盒子也就多。
这日风知意下工回来,就看见那两个人领着何木匠家的人,抬着各种木盒子木板进院子,要求他们进屋去给她们组合成各种柜子。
可她们俩的要求太多太高,彭丫丫那间屋子根本就放不下她们那么多盒子。所以,她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屋子上。
不过,这是风知意之后才知道的。
当天晚上,没组合完的木盒子木板都搁置在堂屋里,晚饭后那两个女人拉着彭大娘进屋里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大半晌。
第二天,彭大娘就来找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让她搬出去。
风知意虽然不意外,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望,“大娘,您有没有想过要我突然搬走,我住哪?您应该知道,大队里其他社员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屋子。”
彭大娘有些嗫嚅,“你可以、可以搬回知青宿舍。”
风知意轻笑一声,“我都从知青点搬出来快两年了,那里怎会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再说,就算有,我这灰溜溜地搬回去,这要人家怎么说我?大娘你可曾为我的颜面考虑过一二?”
彭大娘没说话,但也没有作罢的意思,一副“风知意的死活不关她的事”的态度,反正就是要风知意搬走的沉默坚持。
风知意心里轻叹,彭家到底给了她一处庇护之所一年多,让她不用挤知青宿舍。她本来想好聚好散的,但终究还是撕破了脸。
虽然不至于成仇,但以后在路上碰到了,恐怕都不会打招呼的那种。这近乎两年的情分,到底还是变得难堪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许了彭大娘多大的好处,让她直接翻脸得这一年多的交情都不顾。也可能是这一个月来她和那两个女人太强烈的对比,让彭大娘对她有了不满。
人心不足。
真不知彭大娘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就没看出来,她和丫丫不过是那两个女人针对她的工具?就这么上赶着给别人当枪使?也不想想,别人的荣华富贵,为何要分给你?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掉陷阱还差不多。
等那两个女人走了,生活被打成原形,被养成的好逸恶劳以及丫丫被养歪的虚荣心性,到时候又该置于何地?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彭大娘活了比她两辈子还要大的岁数,想必比她想得清楚。或许,那两个女人说不定还真的跟她家投缘亲厚,以后会拉拔一把呢?
所以,风知意就不自作多情去提醒,免得像是在挑拨离间。
不想闹得太难看,风知意心平气和地点点头,“行吧。但大娘您能不能宽限个一两日?我总要收拾收拾,不至于让我现在就搬出去吧?”
昨天她去何木匠家看过,小木屋基本上已经完工。但立屋竖柱、盖顶装板壁可能还需要个一两天。
彭大娘本来就亏心,闻言忙点头,“可以的,你慢慢收拾,不急。”
若是她急吼吼地赶风知意走,才会被大队里的人戳脊梁骨,笑话她做相难看呢。
风知意笑而不语,她不急,但那两个女人怕是会很急。
而且她一个没交住宿费的人,也不好主人都驱赶了还赖着不走,回头还是尽快把屋子给造起来吧。
风知意当即就跑去何木匠家问还要多久可以立屋竖柱,何木匠表示木柱壁板屋顶什么的配件全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得到确切消息,风知意就跑去找大队长打声招呼,说她明天就起屋子。
其实那三分地已经归了风知意现在以及未来十年所有,她随时都可以动用。不过基于礼貌,她还是提前跟大队长打声招呼。
大队长果然表示可以,说趁现在刚忙完收割油菜稍微有点空闲,早点把屋子造起来也好。不然等过段时间进入夏忙拔苗插秧,那就没空了。
然后,还当即就去帮他组织帮工人手。
风知意表示感谢后,要求帮工人手中把孟西洲加进去。在大队长微愣下解释,说他屋子就在旁边,想借用一下他家锅灶做帮工饭,就不好把人家给赶走没法做饭吃。
大队长想想在理,就让人去通知孟西洲明天准备帮工。
风知意道谢后,又跑去王家跟王队长请假,说是她明天造屋子要请假几天。然后还想出钱租用他们家的锅碗瓢盆,以及请王家大婶子小嫂子们明天帮忙做饭,并请教她们需要准备大概多少食物,都该准备什么样的菜合适。
这个大队里的妇人,除了彭大娘,她也就对王队长一家稍微比较熟悉点,所以只能请她们帮忙了。
王队长的媳妇——也就是王婶子一直很感激她,自然很乐意帮忙,非常热情地给她出了一通主意,还主动免费提供她家菜园子里的蔬菜。
风知意当即在她连连推辞下坚持给了她5块钱,让她帮忙买一些蔬菜。毕竟她们一家菜园子里的菜,肯定不够明天那么多人吃。
再加上自己所存储腊肉腊肠和晒干的山货以及各种腌菜,应付明天的帮工饭应该绰绰有余。
然后又跑去孟西洲那,告诉他她明天就起屋子,问他这边准备得怎么样?因为之前他说会给她买瓦买窗玻璃来着。
孟西洲问明这么匆忙的缘由之后,脸色一沉,“她赶你出来?”
“估计是那两个女的见在饭食上欺负不到我,就给我来个釜底抽薪吧。”风知意对此倒不在意,毕竟她本来就要搬走。她只是有点失望,彭大娘的行为。
孟西洲当即不太爽地“啧”了一声,随即缓了缓神色和她说,“瓦和玻璃都买好了,我明天就给你运过来。你窗帘锁什么的都备齐了吗?”
之前孟西洲把屋子里所需要的家具用品什么的都要包了去,不让她操心。
可风知意想从空间里拿出来一些合心意的用,像窗帘锁之类,她就借口要买自己喜欢的,“都备好了。你家具打造得怎么样?”
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在帮她按照她画的图纸打造木床、柜子、桌凳、木盆木桶等家具。可他白天要上工,还要去县城找关系买瓦玻璃什么的,肯定没打造完。
果然,孟西洲点头,“只打好了床和衣柜,其他的你若急着用,可以去何木匠家买现成的。他们家常年打一些物什,备着让社员拿东西去换。”
其实也就是打造家具卖,像那些木盆木桶锅盖什么的,每年需求量还不少,反正每年分的树木又不要钱。
“不急。”何木匠家的那些家具,风知意都看过,“他们家的那些都太丑了。”
她还是想等着孟西洲按照她图纸打造成一套跟木屋配套的家具,免得失了整体的风格。
孟西洲失笑,别看她平时随和,对什么都要求不高。但真认真起来,却骄矜得不行,用的东西不仅要好用,还得要好看,非常讲究。
但他却非常乐意娇惯着她,“行,那我尽快给你赶。”
风知意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要求高,真按照她以前衣食住行的标准,现在这个程度连万分之一都没达到。
既然是自己独立的住所,那按照自己心意和舒适程度来完成,有什么不可以的?又不碍着别人。
商量好,孟西洲当即就连夜去给她拉瓦拉窗玻璃,因为玻璃厂和瓦厂离他们这里都比较远。
风知意从孟西洲那回来,就把她所有存储的菜食放篓子里,再从空间里添了一些不起眼的肉食和鸡蛋。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就全部拎去背去了王家。
王婶子她们也正好准备出门,看到她又背又提的好几大篓子东西,“哎哟”一声赶紧上前来帮忙分担。
王婶子的大媳妇帮忙提了个篓子,却手下猛地一沉,有些吃惊,“这么重?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是怎么提得动的?”
另一个媳妇也帮忙背起一个篓子笑道,“你别看陈知青身纤皮嫩的,她力气大着呢!地里的活儿啊,比我这个糙人干得还利索。”
“可不是!”王婶子也点头,“不像某些人,活儿一点都干不了,下个地还嫌咯脚,也没见她们长得有多嫩。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又出斑又冒疙瘩的。”
王婶子的媳妇们立马捂嘴笑。
风知意也笑笑没说话,她知道王婶子她们在说苏望舒和杜若兰。
这两人自从来这里,就没下过地干过活。
一开始还好奇地跑去田间耍,可没一会,就又嫌太阳晒又嫌土地脏,又嫌累了流汗了,太不体面雅观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对田间农作物过敏,一个脸上冒雀斑,一个脸上冒痘痘,就吓得再也不肯下地了。
然后每天撑着个伞,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田间或者村子里走来走去地晃悠参观,像是来乡下农村旅游似的,把大队长给气得脑阔疼。
可她们有钱有票,大队里给她们预支的粗粮都嫌弃不要,不干活挣工分也饿不着她们,大队长拿她们完全没办法。
她们还买了自行车,经常骑着去县城玩耍购物,时不时地买肉买糖果糕点什么的回来,善良大方地分给村里孩子们,以至于大队里的人看到她们就热情得笑容满脸,每到一处就众星捧月。
风知意都不知道她们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招摇下去,就不怕被贼惦记?是仗着家里的权势有恃无恐,还是以为自己有个当兵的哥哥在这里就无所畏惧?
更何况,现在最高工资好像也就五六百吧?就杜家和苏家的品级,应该不会超过五百,可她们这一个月都差不多霍霍五百了,就不怕有心人注意到去举报他们家不清廉?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风知意也没多想,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地方,看到在孟西洲家旁边的那闲置地上,队长和何木匠已经带着一大堆壮劳力在往地下打木桩了。
风知意赶忙上前,“大队长,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开始了?”
而且,似乎已经干了一段时间。可现在,天还是蒙蒙亮呢!
大队长也是亲身上阵的,抹了一把汗,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干活就是要赶早,不然磨磨蹭蹭地磨个什么洋工?”
风知意感激地点点头,“那辛苦了,我这就去做早饭。”
大队长扭头看到王婶子她们提着粮食在孟西洲家的灶台前开始忙活,冷着脸皱眉,“不是说了,不用提供早饭吗?一顿晌饭就行了,大队里都是这个规矩。”
那灶台,是孟西洲这两天特意给她搭了两个可以临时做大锅饭用的。
“那哪行呢?”风知意看了看这些人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就给她干活,肯定没吃饭的,“哪能让大伙儿饿着肚子干一上午?”
本来这里的规矩,帮乡里乡亲造屋子只管中午一顿饭就可,但那是因为他们乡里乡亲之间有份交情在。以后有谁家需要帮忙,都是有义务有责任去的。
风知意不想欠下这份交情,就坚持要管三餐,回头还准备找个缘由给工钱。
大队长看她坚持,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那你随便做点就行。”
风知意没有随便做,早餐给每个人准备两个厚实的杂粮大馒头、一个水煮鸡蛋、红薯大米粥管够,配着爽口开胃小菜。
虽然不是很好,但总要让人吃饱,才有力气把活儿干好不是。
但在一旁帮忙做饭的王婶子直说太浪费了,用不着这么多这么好,但风知意坚持,吃得工人们笑呵呵地干劲十足,干起活来热火朝天。
风知意只是要造个小木屋,木屋所有配件又都是早就打造好了的,只是组装起来,都不是费事的活。
包括何木匠以内的将近20个都懂木工活的社员干活又给力,有条不紊得速度很快。仅一个上午,就把柱子框架什么都给完成了。
午饭是喷香大米饭配上一大荤两小荤三素一汤,近20个工人,加上大队长、王队长等帮她监工的村干部,分了三大桌吃。
吃得众人满嘴冒油,心满意足地晌午都不歇,立马又干劲十足地给立好的木屋框架盖顶装板壁。
半下午的时候,孟西洲就带着人把瓦和窗玻璃都给拉了回来,惊诧了一众人等的眼珠子。
风知意怕以后大伙去颐指气使他,就忙说这是她自己托人找关系给买的,孟西洲只是帮她看着人拉回来而已。
众人听得有些眼热,纷纷跟风知意说下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他们就行,一准儿给她办好。毕竟,这种活能长见识、又能搭上瓦厂玻璃厂的门路关系。
风知意笑着说好,然后招呼孟西洲和运货来的人一起吃午饭,还给孟西洲碗里偷偷地埋了好吃的。
孟西洲悄悄地冲她笑笑,把东西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就带着工人给她装窗玻璃和盖瓦。
风知意设计的木屋不大,才60来个平方。l型的,一室一厅,屋前屋后都有个露台小廊,用木条栏杆围着,造型简约雅致。
何木匠祖上据说是湘西那边的人,非常擅长造吊脚楼,就给她的木屋造成了半吊脚楼的模式,也就是隔空离地一米高的样子,门口有木梯上走廊。
这样木屋不着地,进出门换鞋,在乡下泥地里也能保持干净。
而且,全部都是榫卯结构,又是深色木质,整个木屋显得古朴沉稳、天然雅致,甚至有种古老贵气的感觉,看上去特别有底蕴有格调。
就连何木匠都看得啧啧惊叹,说是没想到这样搭配起来还挺好看。当初他可是建议风知意用明亮轻快点的木材,可风知意执意用了这种。
风知意笑笑,这可是智脑模拟效果图出来,看过效果的,自然不会差。
因为工作量不大,人工又足,忙到下午还不到五点,木屋就已经全部完工了,只剩下瓦工在上面盖顶、玻璃工还在装窗。
这时晚饭还没好,何木匠等人就用多余的木板木柱,在木屋旁边帮她把带着柴房的厨房给盖了起来,甚至还给她砌了个锅灶。
风知意看得微微莞尔,觉得这帮人有时候还挺纯朴厚道的。想了想,给晚餐再加了一大荤一小荤和一素,凑满十个菜。
毕竟,晚上算是她的乔迁宴。
把食材和菜谱交代给王婶子等人,风知意让孟西洲帮她看着下这边,然后请了几个工人帮忙去给她搬家。
虽然她跟彭大娘承诺的是明天搬出来,但木屋这会已经造好了,纯天然的木屋也不需要去甲醛污染什么的,她现在完全可以直接入住。就算不能,她也可以去空间,免得去看人家脸色。
刚下工回来的彭大娘看见她带着一群人回来,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住了,“你这是……”
风知意对她颇为温和友好地微微一笑,“我来搬家。”
彭大娘似乎没想到风知意的速度会这么快,昨晚才跟她说,今天就立马搬,脸色顿时有些微妙。
风知意东西不多,衣服被子鞋子以及各种杂物,她昨晚就连夜全部打包好了,放在一个个木柜里。所以这会让人拆了组合柜,直接抬走就行。
她带足了人手,仅仅一趟,就把东西全部都搬走了。
走得非常干净利落,一间被组合柜装饰得精致清新淡雅的小居室,眨眼间就恢复成了以前那个空荡荡的泥土茅草屋,破旧又脏污,让彭大娘看得有些发怔。
苏望舒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看到这灰扑扑的脏屋子,顿时恼羞成怒地跳脚,“这屋子怎么这么脏这么破啊!”
之前她看见风知意住在这里时的样子,可干净可漂亮了,所以她才会在杜若兰的怂恿下,打她屋子的主意。
可没想到,真把风知意赶走了,却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她有些说不出来憋闷恼怒,“不行!我要让何木匠也给我用柜子装饰得那么好看!不!比她之前的还要好看!”
说着,就冲出院子往何木匠家跑去。
因为租用土地造木屋的事,风知意一直低调压着,再加上昨晚彭大娘才让她搬走,她今天就迅速起好了屋子搬出来。
所以,直到这会风知意带人把东西从彭大娘家搬出来,刚刚下工回家的社员们才恍然惊觉——
在彭家住了快两年的风知意,居然被一向和善的彭大娘联手新来的两个知青给赶了出来,而她一个外来的知青却转身立马起了个屋子!
顿时,这消息在整个大队里炸开,且迅速地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