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形势不稳,老首长的身份也不便在京中逗留,再加上他又日理万机,还有一大堆军务等着处理。
所以从医院出来后,老首长就带着风知意一刻都不停留地立马返回火车站,坐最近的一趟火车回省城。
只是,一到火车站就看到门口迎上来的孟西洲,风知意自己都没察觉地眸光惊喜一亮,“你怎么在这?”
孟西洲抿唇笑笑,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给了她一个回头再说的眼神,然后朝老首长颔首,“订的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开,这会已经在检票上车。劳您一路风尘仆仆,只能在车上用午饭了。”
老首长看了眼他一副为风知意感谢他的语气,眼里带笑地微微点头,抬脚往车站里走,“行。你在这边的事差不多结束了吧?”
孟西洲偕同风知意跟在他后面,“嗯,昨晚最后一批。本打算今天早上回去的,但听说你们今天要过来。”
老首长步履匆匆地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这是特意等着跟我们一块回去?”
对上老首长那有些戏谑的眼神,孟西洲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垂眸,倒是坦然承认,“是的。”
风知意在一旁听两人跟打哑谜似的,说着她不知道的事情,眨了眨眼,没说话。
上了火车之后,孟西洲就和警卫员一起忙上忙下地帮两人安顿下来,然后又打水打饭的一通忙活。
吃过饭,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老首长毕竟年龄大了,连夜马不停蹄地奔波得有些疲乏,就躺去包厢里的卧铺上休息去了。
孟西洲这才坐下来好好看着风知意,压低声音问,“你累不累?也休息会?”
风知意微微摇头,“不累。我昨晚也是坐卧铺来的,睡得挺好。”
而且这一路过来,除了赶了些,路上一切都有人打点,她几乎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有什么可累的。
孟西洲看她确实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微微放心地点头,这才眼神细细地描绘了她一圈,“你似乎瘦了些。”
“有吗?”风知意自己不觉得,“可能是我又长高了,所以才显得瘦了些。”
“嗯。”孟西洲眼里含笑地点头,之前一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风知意走在他身边,正好到他肩膀,“是又长了一些。”
不仅是长了个子,还长开了些,脸上的稚嫩和青涩感都淡去了不少。
说起这个,风知意上下打量着他,觉得他才是,“你才瘦了,而且还黑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苍白得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单薄少年,人渐渐长硬朗了,身体也长健康结实了,就连肌肤都有了小麦色的趋向。
才两个多月不见,绝美柔弱的少年,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在一点点地变得硬朗阳刚,沉稳青年的模样似乎都已经定型了。
风知意在心里莫名地暗暗遗憾,以前那乖巧柔软的少年一去不复返了。眼前的这青年,离得近了,还有种来自男性特有的侵略压迫感,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
孟西洲听得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好像确实没以前那么苍白了?不过他从没在意过这个,倒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么清楚。
不知为何,心里漫出些小欢喜,孟西洲抿唇含笑,看着她时,眼里好像一直有星星在闪亮,“你倒是一点没黑,不是一直在外面跑吗?”
今年除了六月份洪水之前在一直下雨,后面的七月八月甚至九月,全国各地有七成的日子都是大晴天,还是烈日暴晒的那种。没有洪水的地方,还有干旱。
可她不仅没变黑,也没有变粗糙,还是白得发光又娇娇软软的模样,看得他心头都不由地发软。
说起这个,风知意有点小得意,“我大概是不易晒黑的那种,而且有注意防晒。”
就算不怕被晒黑,也要防着被晒伤。
大概是太久没看到她了,孟西洲不错眼地看着她,面上眼底一直不由自主地泛着笑,“听老首长说你跑了很多地方?”
“嗯,去了长江流域一带,那里的洪水普遍都比梦庄大队的洪水大……”风知意大致跟他说了一下,这两个多月来在外面的见闻。
老首长睡到傍晚一醒来,就看到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声音轻轻,嘀嘀咕咕地在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还说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
特别是孟西洲,眉眼柔软含笑,看着风知意似乎怎么都看不够的眼神里,隐晦地流动着丝丝缕缕的温柔缱绻。
而风知意,也一改平时对人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寡淡的模样,真实而有人情味地说笑着。
夕阳斜铺进来的余晖下,两个人一个在笑,一个在娇,气氛好得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小夫妻。看似寻常平淡,却让老首长突然有种自己在这里、好像很多余的感觉。
老首长不太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刷一下被完全忽视的存在感。
旁若无人的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孟西洲迅速敛起一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柔,倒了一杯温茶给他,“现在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要去用晚饭吗?”
老首长接过茶喝了一口润润喉,微微点头起身,“走吧。”
他知道这小子肯定嫌他这个糟老头子碍事,所以去餐厅用完晚饭回来,他就借口自己睡眠不好,让警卫员给他调了一个单独的包厢,眼不见为净。
风知意也没察觉到老首长这是在嫌弃他们俩,因为昨晚他们来的时候,老首长就是要了个单独的包厢。而在这个季节,坐火车的人少,空着的包厢多,也不影响什么。
不过以防万一,风知意还是让智脑悄悄地磁场隔音了一下,这才问孟西洲她下午就好奇的事,“快说说,你怎么会在京市?这一段时间你都在京市吗?忙啥呢?”
“嗯。”孟西洲轻轻点头,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凑近她低声,“我在京市帮老首长跑军需。”
“军需?”风知意颇为意外地一愣,“这个不是军需处长的活儿吗?你怎么能接触?难道你也参军入军籍了吗?哎不对,你成分不对呀!应该当不了兵呀!”
孟西洲倒不介意她说他成分不好,“嗯,老首长也是这么说的,我现在的出身成分不便放在明面上,就让我负责暗处的事儿。还说现在这成分制度不妥,明显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民众无法一心,有碍国家发展,以后极可能会废除。”
其实最后一句是他自己的意思,故意借首长之言说的。因为上辈子这个就废除了,就在现在的没几年后。
而军需这一块,也是他特意表现出某种专长,从老首长那里不着痕迹地要来的。等以后他的出身光明正大了、等改革开放了,军需这一块会非常宏远可观,不用参军也可以做。
反而是军人在某些方面限制太多,会束手束脚,他也无意参军。
而风知意则认为老首长可能确实有这种远观,这个出身成分问题,等十年混乱之后,确实废除了,所以没有多想。
只是,现在的军部也有暗处的活儿吗?风知意有些担忧,“那你现在做的事有危险吗?”
孟西洲看着她关心的眼神,柔软地莞尔,“一点点,但问题不大。”
风知意微微点头,突然就反应过来,“哎不对!首长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了?”
她以前怎么跟老首长介绍孟西洲的?以前的小伙伴?
孟西洲抿唇闷笑,“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懒得拆穿你而已。”
风知意:“……我还以为他不会闲得那么无聊,去查你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呢!”
孟西洲轻轻笑笑,“他要用我,当然得查清楚我是谁。”
“说的也是!”风知意微微点头,“看来他也是个没有什么出身成分之见的人。”
孟西洲却觉得,“那是因为我是你举荐的,不然你看他会不会用我。”
毕竟,部队里那么多“身世清白”的士兵,他一个首长从哪抓不到人用?多的是人想攀上他这层关系。
“那也是因为你有那个能让他重用你的能力。”风知意倒觉得这主要还是取决于他自己,“若你能力不够,我再举荐也没用。”
孟西洲眉眼里都是柔软的笑意,“所以为了不辜负你的举荐,我肯定不能给你丢脸。”
这话说得……风知意突然有点不自在,岔开话题,“那个,你忙完了吗?等明天回省城之后,我就打算回梦庄大队了。”
“嗯,一起。”孟西洲早就根据她的行程,安排好活了,“不过咱们回去,梦庄大队可能是一片废墟。你应该什么东西都没了吧?明天我们在省城,多置办点东西回去。那边整个县城都被淹了,可能很多东西都买不到。”
风知意想想也是,“好。”
孟西洲看了看窗外夜得深沉,就起身给她铺被褥,“那赶紧睡吧,很晚了,明天这车一早就到的。”
“哦。”风知意躺下没多久,灯就熄了。
孟西洲躺在她对面的卧铺上,隔着不到一米,内心一片温馨安宁。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她在一块过夜,竟让他有些舍不得睡。
第二天车子一早就到了省城,下车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风知意睡眼惺忪,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
孟西洲在一旁看得暗笑不已,心里觉得她可爱到不行。时不时地伸手挡在她后面护一下,以免她被人群给撞丢了,“很困吗?”
“还好。”风知意揉揉眼,那卧铺太咯了,还几乎不能翻身。她整个晚上都半睡半醒的,难受死了。
孟西洲看她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那一会我去买东西,你好好补觉,我们下午再回去。”
老首长在前面听得回头,“怎么,你们今天就要回去?”
孟西洲点头,“那边的大水也退了一段时间,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说不过去。”
老首长沉吟地颔首,“那你们下午就别去挤火车了,跟汪易一起吧,他正好有事去你们那县城一趟。”
“啊?”风知意眼睛一亮,“顺风车吗?”
汪易就是跟老首长一起取笑过她的汪医生,跟他坐军车回去比挤火车舒服多了,还快。
老首长点头,“你们那县城不是被彻底淹没过吗?那现在物资肯定紧缺。需要什么,在这里买齐了再回去。”
孟西洲也是这么想的,“好。”
所以风知意和孟西洲到了小楼搁下行李,稍作休息就上街买东西去了。
只是他们刚在百货大楼的门口下车,就看到不远处,许梨香不知从哪找来几个热血上头的人士,拉着“洪水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梦庄大队·特大洪水灾区”等横条,在大街上卖力地为梦庄大队募捐。
而且,来来往往捐款捐物的人还真不少。
孟西洲见她下车时脚下一顿,还扭头看旁边,“怎么了?”
说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眼睛微眯,随即嘴角勾起了个薄凉又血腥的弧度。
“没什么。”风知意回头过来,“走吧。”
女主要干嘛跟她没关系,反正不关她的事。
孟西洲在风知意回过头来时,嘴角迅速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柔软弧度,“嗯,还记得你在这里给我买过衣服吗?”
见他提起这一茬,风知意挑眉,“怎么,难不成你要给我买回来?”
“嗯。”孟西洲还真的认真地点头,“随便你挑。”
风知意当即失笑,“行啊,你大款了是吧?”
两人边说边笑地走进了百货大楼。
另一边的许梨香突然往这边望过来,有些疑惑:刚刚那两个走进去的人好像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