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多次拿县城作借口去深山里晃悠消失,但这还是风知意第一次来这个小县城。
风知意坐在公交上透过车窗打量,县城街道两旁的建筑几乎都是青砖灰瓦,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比较鲜亮的颜色。好在看上去还挺干净整洁,虽然有点灰扑扑的,但也有一丝古韵悠长。
可能是因为清晨还早,街道上人不多,灰扑扑的小县城就显得有些荒芜寂寥。
风知意随意捡了个看着像县城中心的地方下车,然后寻了个无人隐秘角落去空间,把自己装扮易容成一个看着就不好惹的精悍男人,拿出辆自行车,骑着车大街小巷地到处转悠,零零碎碎地寻摸出来这小县城的黑市都在哪。
转悠了大半个上午,直到日头高高挂起,风知意对这个县城里的黑市据点、黑市人流情况以及黑市各粮食价格大概有了个底。
再带着粮食不经意地出现在黑市里,瞄准她早就看上的目标,一个拿着空麻袋、推着自行车、隐隐焦急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的中年男子。
风知意跟他擦肩而过时,用低沉粗噶的男声低问,“要大米面粉吗?”
对方果然脚下一顿,两眼惊喜地亮起,也神色隐晦地压低声音,“你有?!”
风知意用眼神跟他示意了一下绑在自行车后的袋子,然后眼风扫向旁边隐秘的小巷子里,“跟我来。”
中年男子立马装着顺路地跟了上去。
风知意之前晃悠时,看到过几起黑市交易,这会就上手得像个黑市老手,极为熟练稳重地带着中年男子闪进了小巷子里,把货给对方看时,还不忘时刻注意着四下的情况。
对方看她稳如老狗,放心地过来验货,看到那颗粒饱满、晶莹玉透的大米,以及清香扑鼻、细腻雪白的面粉,哪怕价格比供销站的贵个三四倍,他也一下子各买了十斤。
完了还问,“同志,你有鸡蛋和红糖吗?”
这个年代,要红糖和鸡蛋,基本上是家里有人生了小孩。
本来风知意没打算卖这两样东西,但看在他眼中焦灼的份上,扫了眼她挂在车子前面横杠上的麻袋,决定借此从空间里拿出来给他,“你要多少?”
对方一下子买了五斤红糖、五斤鸡蛋,然后心满意足地用自行车拖走了。
开张顺利,风知意继续晃悠。
一般都是观察、瞄准、出手,而且警惕地一个地方打一炮,每个地方都换个容貌身份,眼光极准地瞄准了一条条大鱼,一钓一个准。
当然,也有不顺的时候,比如遇到抓投机倒把的红卫兵;比如遇到想黑吃黑的,都被她轻易地甩开打倒去!
她不仅卖米面粮油鸡蛋红糖,还卖各种新鲜水灵的水果蔬菜,以及香皂牙膏牙刷毛巾等各种生活用品,甚至还有高档奢侈品,比如奶粉奶糖面霜手表什么的。
当然,这些她早就让管家特意去了包装,伪装成这个时代的特色,让人看不出异常。但内里的货,绝对比现在市场上的要好。
有些是卖给居民,价格可观;有些是直接便宜卖给黑市里投机倒把的,虽然价格低些,但胜在量大。
她还见缝插针地把赚来的钱,找黑市里专门贩票的人,换成各种票。
就这么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直到下午四点多,风知意手里已经有了五百多的巨款,还有粮票、油票、布票、煤票、肉票、糖票等各种票百来张。
这些,应该够她用来唬人了。
风知意心满意足地恢复本身温柔无害的学生样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家里寄来的包裹”,还有装成自己买的大包小包,坐上返程的公交车。
到达入城的三岔口才4点半,风知意以为自己要等半个小时来着,没想到少年就已经等在那了,赶紧跑上前去,“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幸亏她提前来了。
少年目光落在她帽子上一瞬,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给绑在车上,“没多久。”
风知意摸了摸头,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了遮阳挡灰买了顶这个时代的潮流军绿五星帽,“好看吗?我今天在供销社抢到的。”
少年绑好东西,回头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认真点头,“好看!”
确实好看,少女穿着的白衬衫在阳光下衬得肌肤如玉胜雪;黑色背带裤明明像车间工人工作时穿戴的围裙,却被她一收腰、穿出简约酷帅之感;脚下一双黑色小布鞋、有带扣的那种,露出婉约又精致的脚踝,整个人婉约灵秀中又隐隐透着英姿飒爽。
而且,她的短发不是标准的知青发型,是长至下巴那的学生头,配上空气刘海下那一双灵动又水盈盈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清纯娇美、灵气逼人。
他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衣着,款式和颜色都再寻常不过,也不知少女为什么穿得这么好看。
少年心里想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就跨上了车,示意她上车。
所以风知意并不知道他那略显敷衍的一眼藏着多少波澜起伏,坐上后座,寻常顺口一问,“你怎么也不戴个帽子?不嫌太阳晃眼啊?”
而且路上灰尘又大。
车子蹬起来,带起的风吹出一丝丝凉爽,少年在太阳直射下眯起眼,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蝴蝶,“还好。”
风知意看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对太阳,就取下帽子扣在他头上,“你戴着吧,不然多难受。”
阳光晃眼不说,风吹起的灰尘还又伤眼。她躲在他身后,情况倒是好很多。
车子晃了一下,少年抿抿唇,把车子骑稳,才悄悄伸手压了压帽檐,“谢谢。”
“谢什么呀,我还没谢谢你载我过来又载我回去呢!”风知意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其实是从空间摸出两支冰棍,递了一支到他面前,“给!我在供销社买的,排了好久的队呢!赶紧吃,不然要化了。”
其实是她过来之前,在一个刚排队买到的人手里高价买的,她懒得排队。
少年低眼,目光落在那拿着冰棍的葱白玉手上,接过冰棍的同时扫了眼她皓腕,骑车都有些心不在焉地暗忖:她手表不是借人了吗?怎么又有一个?还有,她明明认认真真地干了一个多月的农活,怎么她的手还雪白娇嫩得没有一丝粗糙变黑?
风知意坐在车后看不到他的神情,撕开包装咬了口冰棍,“唔,不是很好吃。”
虽然用料纯朴天然无添加,但味道和口感真的很一般,甚至有些粗糙寡淡。
想起他骑车不方便,“要我帮你撕开不?”
“不用。”少年一手扶着车,一手拿着冰棍直接用牙咬着撕开。
咬了一口,他吃着感觉还行,但听少女语气里明显的失望,想着这廉价粗糙的食物确实配不上她这般精致骄矜的人,“回去我在井里窖些甜瓜,等吃过晚饭,我放在村口那颗大榕树的树洞里,你去拿?”
风知意失笑,“不用不用,我没那么馋。”
她要想吃,空间里什么好吃的水果没有?她就是好奇这个年代的冰棍是个什么味,才买来尝尝的。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疏离,少年默了默,没有说话。
“对了,”风知意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叠纸币,伸到前面塞在他上衣口袋里,“这个是卖蛇胆的钱。”
夏天的衣服单薄,她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腰间,擦得他单手扶着的车龙头一摆,差点摔了!
风知意赶紧扶着车后座,“怎么了?是不是单手骑车不方便?要不冰棍给我,我拿着喂你吃?”
“不用。”也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给晒的,少年的耳根微红,“我车技很好,单手也行的。”
风知意想起后世“行不行”以及“车技”这两个词的衍生含义,乐不可支地低笑起来,笑得少年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猜。”风知意笑盈盈地问。
少年:“……”
好了,“你猜”这个梗要过不去了。
少年只好岔开话题,“不是说那个蛇胆留给你入药吗?就算卖了钱也不用给我,当时那些蛇你也有份。”
“不用,我用不着。”她要用蛇胆的话,空间里的灵蛇不比外面的好?“再说,我也不缺钱。”
她现在可是有好几百块钱的大款了。
少年想了想,终究没再拒绝。他现在一手扶着车龙头骑车,一手咬着冰棍,也没法把钱塞回去。
吹着山间微凉的风,风知意惬意地咬着冰棍,无聊地欣赏沿路的风景,发现车子骑上了一条陌生的山间小路,“嗯?这回去的路怎么不一样?”
“大路上时不时地会有人经过。”毕竟这会不是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若被人看到她和他扯上关系不好,所以少年解释,“我们绕小路,虽然远些,但树荫多、而且灰尘不大。”
他早就发现了,少女特别爱干净。
同样款式颜色的衣服,别人穿着都有种灰扑扑的褴褛感,而她却穿出一种低调的古朴优雅感,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干净整洁劲儿。
嗯~~还可能因为她温婉娴雅的气度和那张好看的脸。
“哦。”风知意看了看前面的方向,“这好像是要绕去煤矿那边是吧?”
“嗯。”少年顿了一下,“你来过这边?”
“那倒没有,我听说过。”她好歹来了一个多月,各种大大小小的消息,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些,“听说村里……不是,大队里还有不少人在那个煤矿挖煤是吗?”
“嗯。”少年沉默了一下,“以后若无必要,不要来这边,这边不安全。”
风知意一愣,“为什么不安全?这边附近不是还有个军营吗?”
“这煤矿在发现开采时,引来了很多不法分子偷采煤矿,所以才会这里特设军营。”少年跟她详细解释,“但这煤矿太大,利益诱人,偷采情况就屡禁不止。那些偷采煤矿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常常打劫过路的路人不说,还会逮住落单的女同志,拖进山林里……”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好的事,少年猛地打住了话语。
风知意听明白了,她虽然不怕,但还是口头应下,“哦,我知道了。”
随即看着小路清幽雅静、绿树成荫,就问,“这边绕回去远吗?”
要是不远,她下次去县城里可以绕这小路。
那大路,实在是灰尘太大了。而且这边半天都没有遇到一个人,说不定,她还可以偷偷地在小路上拿出小电驴来骑。
“不远,骑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少年以为她想快点回去,脚下立马加快速度。
在少年有意的加速下,他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梦庄大队。
少年在山林出口处停下来,把东西一一解下来,再把帽子给她戴回去,“你先回去,我去还车。”
山林出去后就是田野,越过田野才能回到村里。
而今天说是放假,但不是强制性的,还是有不少人在田地里忙活挣工分。他自然不好载着她出现在人前,把她直接送回去。
“好。”风知意接过东西,踏出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