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死屋之鼠沦为幼教读物,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收看今天的节目《安和少女打工记.魔人特辑篇》,我是你们亲爱的主持人,一位知名不具的失业少女。
“果戈里,费奥多尔君真的太过分了。”我抱着一杯土豆泥一边吃一边控诉,“他不仅把我的仓鼠当成了愚蠢的土拨鼠,呸,愚蠢的花栗鼠,还辣么冷酷辣么无情地将我轰出了他的工作室,你说人则能如此无情?”
“对啊,我觉得小千夜的设计很有品味!”果戈里嗯嗯点头,回忆起挚友一不发把他们都轰出房门的冷酷模样,与我同仇敌忾,摇旗助威。
即将再次熬夜修代码的费奥多尔:闭嘴,我现在只想把你们扔去雪地里喂熊。
“愚蠢的男人,如果我的得意之作如此轻易就能被随意抹除,你未免太小看我全能美少女的称号。”我低头猛吃两口黑椒土豆泥,看着吧,他等会儿就要出来求我。
“你做了什么?”说魔人魔人到,紧闭的房门再一次开启,苍白瘦弱的青年扶着门框,看我的眼神中染上几分惊奇。
明明只是换了一个图案,在他原有的代码上加了几行,费奥多尔无论怎样删减修改都无法还原成最初的模样,只能看着那只花栗鼠在面前蹦蹦跳跳,用那张灿烂过头的笑脸对他发出一波又一波嘲讽。
好想打人,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那么欠揍呢?
“是商业机密哟亲。”我含着勺子抬头,“只会告诉自己人哟亲,亲亲考不考虑聘用我鸭?”
呵,休想白嫖,名份拿来。
“互联网公司吗?你说的是哪一家?”记起我人设的费奥多尔试图回忆被自己吞并的无数家公司,从记忆旮旯里找一份offer出来给我。
“只要是你有资格做主的组织,我都行。”我表示无所谓,哪条鱼我都爱,海王的鱼塘宽阔无边,你给多少都装得下。
“好吧,我聘用你了,过来解决你的代码。”一句可有可无的口头承诺而已,费奥多尔无所谓地答应下来,反正开不开工资纯粹看他心情。
芜湖,我就猜到这个黑心老板不怀好意,但我又不馋你那点工资,我直播一场相声就赚回来的事。我馋的是我的主线任务进度条,能用任务进度换生命点何苦霍霍我的存款。
系统爸爸很偏爱我,对主线任务的判定很松,拿到该组织管事人一定力度的承诺即算任务完成。也就是说,魔人君随口一句的承诺,是算数的。
他旗下的组织是叫死屋之鼠吧?我先前亲手设计了图标的组织,多可爱的西伯利亚大仓鼠,为什么它的原型不懂我呢?好端端的,何苦同类相残。
我一边走向工作室一边打开任务面板,咦地惊讶看向进度条:怎么一晃眼蹿了这么长一大截?
“死屋之鼠、天人五衰……”新增了两张邮票,难道眼前的这位朋友也是一位二五仔同行?因为他同时在两个组织做到了高层地位,于是钻空子的我也得到了双倍奖励?好家伙,我喜欢。
也不一定,魔人君是死屋之鼠的boss,那么死屋之鼠的实际地位应该对标我的拜青花鱼教,同样以动物命名,看看我高雅的品味再看看他糟糕的取名,这就是他只能脚踏两条船而我无极限的秘诀。
“真的不考虑我的设计稿吗?”我在改代码的最后一秒垂死挣扎,“多可爱的仓鼠,谁会拒绝毛茸茸呢?用这个你招聘新成员的几率都会增大的,信我,我玄学贼溜!”
不,用这个他只能招到幼稚园毕业的毛孩子,鬼才信你的话。费奥多尔冷酷地拒绝了我,全部驳回。
我无精打采地删除一段代码重新编辑,费奥多尔坐在我旁边,牙齿轻轻咬住大拇指的指甲盖,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中流动的数据流。
“有意思。”他喃喃道,伸手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调出一段新代码,“你看看这个。”
“喔喔,你的主程序吗?好有趣的样子。”我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土豆泥,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我看看……”
“小千夜、阿陀?”在外无聊的果戈里探出头,“怎么没人配小丑玩……”他看着屋内两个沉迷编码的网瘾少年少女,瘪瘪嘴,他的玩伴被阿陀抢走了,两个工作狂魔!
就这样,以代码为开端,我开始了在魔人费奥多尔君手下打工的日子。日常是编代码敲代码改代码,偶尔和果戈里一起构思如何将魔术融入小品的复杂命题,生活十分充实。
大体都不错,只有一点果戈里欺骗了我,费佳根本没有保养过头发,他的洗发水我get同款之后用了三个月,无事发生,啧。
因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名字实在太长,就算只念成“费奥多尔”也有四个字,很废口舌。为了我的舌头不被俄罗斯人的名字折磨起泡,我选择用昵称叫他。
我本想学习果戈里叫新老板“阿陀”,但“阿陀”听起来很像乡下小孩的浑名“阿牛”、“狗蛋”一类的。我很怕某一天我看着大名鼎鼎的魔人然后大庭广众之下脱口而出一句“铁柱”,场面一定会很尴尬,直接友尽都很有可能。
在征求了他本人的意见后,我将对他的称呼改成了“费佳”,亲切友好短小好记,完美显示出我们之间的塑料友谊情比废铁。
换称呼意味着身份与情感上的亲近,约大半年的时间里,虽然费佳没给我发一分钱工资,但我意外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技能,就当交学费吧,他意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老师。
那是一个下午,夕阳低垂时分,宽敞的安全屋内只剩我们两人,果戈里一如既往地消失不见。我写完了今日份的代码,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从工作室中走出,温柔的斜阳笼罩着我的身影,难得天晴。
圣经般空灵神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浑厚醇雅,我回房间的脚步一转,循着琴声走进一间闲置已久的房间。
彩色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射出魔幻的色彩,空无一物的房间内只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落座,大提琴的音调越发清晰,我在门口站定,安静地听完整首乐曲。
闭着眼的青年睁开眼睛,紫红色的眸子将我一扫而过,他扶着大提琴站起身,让出座位,“要试试吗?”
“我不会弹琴。”我站在门口摇摇头,编程、烹饪、开锁、谋杀、纵火……我掌握一切在里世界生存的技能,唯独对优雅与风情毫无涉猎。
也不是不喜欢这些,只是没有机会去学。
活着永远是第一要务,我的时间安排不允许我为它们流连。
“并不难。”费奥多尔的指尖刮过几根琴弦,流畅的音符从他手下跃出,“来试试吧。”
我犹疑地走向他,坐在他让出的椅子上,学着费奥多尔先前的样子扶住琴身,很沉,抵在我身上的大提琴上有淡淡的松木香味。
费奥多尔单手拿着琴弓,弯腰握住我的手腕,带着我把手指慢慢移到正确的位置。他指尖冰冷,像蛇在我的肌肤上滑动的触感。
“好了,不要动。”费奥多尔将琴弓递给我,“慢慢来,从最简单的开始。”
我试探着“锯”了一下,果不其然发出了锯木头的滋呀声音,刺耳难听,与先前费奥多尔空灵圣洁的曲调云泥之别。
费奥多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副光景,他对我轻轻抬了抬下巴,意示我再来一次。
再来几次都是锯木头和弹棉花的音效,我对不起这把艺术品,比起大提琴我还是更适合快板,简单明了还洗脑。
“会唱小星星吗?”费奥多尔蹲下身,指节一下下挑过琴弦,他仰头看我,“跟着我的节奏来一遍。”
世界名曲小星星我还是会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我不记得自己的尝试了多少次。夕阳的余晖逐渐隐没在地平线,火染的天空被泼上浓墨,颗颗星子从云层中滑落,一段七歪八扭的音调从彩窗中反射出泡沫般的光泽,又被风卷走。
“看,这不是很好吗?”费奥多尔松开替我扶住琴身的手,“喜欢大提琴?”
“很有趣。”我眼睛亮亮地抚过琴弓,问他,“你下一次弹琴是什么时候?”
“这可说不准。”费奥多尔笑了一下,寡淡的唇因为先前的讲解被磨出糜烂的红色,除了他紫红色的眸子,这几乎是他身上唯一称得上是艳丽的色泽。
“如果你想学,每个星期我可以抽出一下午的时间给你——就当是付你的工资。”说到后面高瘦的青年明显掩饰不住笑意,“你还是第一个敢找我索要报酬的人。”
其他找你要工资的人都死了吗?这已经不是罪恶资本家而是要去蹲局子的等级了,不要这么自豪地说出这种鬼话。你知道吗?如果你是在我缺钱时期亏欠我工资的老板,现在你人都没了。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不以为耻反引以豪的罪恶心理,不要因为没有人控诉你的无耻就可以把无耻当作理所当然,做人偶尔还是要有点良心。
虽然给他敲代码也不是我单方面的付出,费奥多尔对网络编程的精通仅次于比水流,而且由于他没有王之力,费奥多尔的技巧更适合普罗大众,我从他身上学会了很多有趣的犯罪小技巧。
刚刚在猎犬呆了一年,好不容易把自己往白方掰了一点,现在重新被打回原形,我果然是天生恶役。
虽然都是码农,但费奥多尔是真的宅,生活用品物资采买全部是果戈里和我的活计,这只把自己锁在毛绒绒窝里的仓鼠日夜颠倒咸鱼到连踏出门一步都不肯,要他陪我逛街更是天塌下来也没门。
昨天结束了一段程序的编写,我把捉bug的任务抛给白日昏睡的费奥多尔,换上新买的裙子出门逛街。
好不容易挨过漫长的冬季,炽热的盛夏带来玫瑰的花香,我戴着一顶蓝色格纹的纱帽,咬着新买的双色冰淇淋漫无目的地闲逛。
“你好,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温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我看向站在服装店内的一位女士。
她显然出生富贵,容颜保养得极好,拿着一件连衣裙的手上戴着华美的钻戒,看我的眼神温柔而眷念。
“有什么事吗?”我推开店门,在风铃叮当作响的声音中走向这位陌生的女士。
“我想给我的女儿买些新衣服,你的身形和她差不多,可以麻烦你给我做个参考吗?”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麻烦了,你今天的消费我会全额替你支付,请帮帮我。”
是个富婆,我如是笃定。
说实话,因为我与父母之间复杂纠结的关系,我从未经历过母亲带女儿出门买衣服的活动,也不太感兴趣。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被人摆弄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我也不需要她替我报销什么。
但女人的眼神打动了我,那是一种莫名的混杂着绝望与温柔的眼神,她谈及女儿,就像触摸一个人为制造的、易碎的梦境。荆棘刺瞎双眸,因而自欺欺人。
我如她所愿换上那件粉白色的连衣裙,女人围绕着我小幅度转圈,絮絮念叨着一个少女的名字,“她穿着会合适吗?”“要不要再换一个颜色?”“收到裙子她会高兴吗?”
我忍不住怀疑她的女儿是否离家出走多时,因为女人说起女儿的语气与其说是慈爱,还不如说是祈求——她渴望女儿回应她哪怕一个音节。
我陪这位母亲试了大半个服装店的衣服,期间她的手机响过一次,似乎是她的丈夫打电话来询问。从电话中隐约传来的声音我得知,眼前这位夫人叫做“塞尔达”。
“谢谢你愿意陪我这么久。”一件又一件衣服被店员打包收好分发在两个袋子中,一些是塞尔达为她女儿买的,一些是她给我的。
“请一定要收下,很久没人愿意陪我这么久,你和我的女儿真的很像。”塞尔达在我推辞的时候握住我的手,低声对我说起女儿的事情。
她的女儿一直在伦敦留学,久不归家,她非常思念女儿,又不想打扰女儿学习,只能一直往女儿的学校寄东西,但却没有收到女儿的一次回信。
“那孩子一定是太忙了,她与我感情一直很好。”塞尔达说,“要是她没有去伦敦就好了,我真的很想她。”
听着听着,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头。塞尔达有很多描述非常混乱,时间点前后矛盾,她口中的女儿更像是回忆中的产物,呢喃自语的论也像是一种极致的自我安慰。
如果我没猜错,她的女儿应该已经……
“塞尔达,你在这里。”金发的成熟男人推开店门进来,语调略急促,风铃被摇晃得叮当作响。
“弗朗西斯。”塞尔达唤了一声,转头对我介绍,“这是我的丈夫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我认识他,一位白手起家资产丰厚的商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美国异能组织guild的首领,一位实力强大的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与其他超能力者之间有着微妙的区别,其中最明显的是:但凡是异能力者,总会与横滨结下不解之缘,他们或被动或主动地来到横滨,参与争斗、阴谋,被横滨吸纳或是葬生于此。
guild还未在横滨出没过,但我预感这一天不会太迟。
“弗朗西斯,这是安和小姐,她替我试了很多套衣服,我买了一些,你觉得怎样?那孩子会喜欢吗?”塞尔达期待地问。
“当然,”菲茨杰拉德神色不见异常地说,“你买的衣服,她当然会喜欢。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酒店了,塞尔达。”
“好吧。”塞尔达意示店员将衣服送到她填写的地址,将给我的那些亲手交给我,她靠近我些许,凌乱的发丝抚过我的脸颊。
“谢谢,你和我的女儿真的好像……”她贴着我的脸颊喃喃,“只有头发的颜色不同……是你吗宝贝,你染发了?怎么不告诉妈妈,妈妈好想你……”
“塞尔达,你认错人了。”菲茨杰拉德闭了闭眼睛,尽量用沉稳地语调说,“我们的孩子还在伦敦呢,现在正是上学的时候,等她放假她就会回来了。”
“是的夫人,我今年还没成年,比你的女儿小一些。”我不见异常地微笑着说,“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请您不要这么说。”
“抱歉,抱歉。”塞尔达一下从梦中惊醒,她急急地道歉两句,“我不知道……很抱歉,你是个好孩子,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夫人,没关系。”我安慰她两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想必您的女儿也一样。”
谎。已经不需要求证,无论是塞尔达神经质的混乱记忆还是她的丈夫表现的紧张与悲伤都证实了这一点:她的女儿,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一现实,所以甘愿活在梦中。
“我们该回去了,塞尔达。”菲茨杰拉德握住妻子的手,交叠的温度无声地给予她力量。他随即带着歉意看向我,但妻子的精神状况不容他多留,金发男人匆匆递给我一张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也欢迎你来菲茨杰拉德庄园做客。”
我收下名牌,看着这对夫妻互相支撑着离开。
我看人一向准确,这位guild的首领眼底带着遮掩不住的傲气与自信,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人士,自负自傲都是他应有的资本。
只在看妻子的时候,那双蓝色眼眸中的傲气如冰雪般融化,只剩脉脉的柔情与无声的爱意。
如果不是女儿的意外,想必他这一生都将是幸福美满,毫无遗憾的吧。
他该多懊恼于女儿的死啊。
虽然只是一个传闻,但横滨拥有名为书的宝物,它的真实面目是一本,但凡写在上面的文字都必将在现实中上演。
费奥多尔的目的就是书,千里迢迢赶往横滨的无数异能者,也都为了谋求一张书页。
它是伊甸园中的苹果,以浇灌的奇迹之果。
我拎着今天的收获回安全屋,小巧的名片在指尖来回翻转,最终收到贴身的口袋里。
好不容易出国一趟,去趟美国也不碍事,可以去拜访塞尔达夫人,也可以顺便问一问菲茨杰拉德先生,guild还缺人吗?不缺人也无妨,让我挂个名就好。
“死亡啊。”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都快遗忘了,那片无尽的黑暗与冰凉之海,没有边界亦没有尽头,连回音都趋近于无。
拼命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我挣来的未来。
如果当初就这么死了,连会为我哭泣的人也没有吧,想想就不甘心。所以才要拼命地活,热烈绽放,不羁而行。
“不能死呀。”我告诉自己,“我的猫猫还等着我养,我的朋友们还等着我的代购和手信,手底下嗷嗷待哺的青花鱼小弟没有我都得因为太憨了被抓进局子。”
逐渐缠绕的羁绊像藤曼攀延而生,去往青天之上。为我自己,为我所爱的一切,再更多更多的加油努力吧!
“不许摸鱼,拿出你的最高时速来,费佳!”我冲进工作室,啪哒把慢腾腾在键盘上啄米的费奥多尔摇醒,“要有干劲啊朋友,大晚上的,你怎么可以如此堕落,嗨起来!”
“???”被我摇晕的费奥多尔茫然抬头,眼底的黑眼圈无声地控诉我的暴行。
我心虚了01秒,然后理直气壮地拉过我的小马扎,宛如一个严格的监工,就差拿着小皮鞭鞭策我摸鱼的现老板,可以说很严格了。
“小千夜,要不要去看表演~”您的好友果戈里突然上线。
“什么表演,马戏吗?”我松开拎着费奥多尔垂耳帽的手,按照果戈里以往的作风做出猜测。
“不是啦,是网球。”果戈里挥了挥手里的邀请函,“有人邀请我们去赌球,小千夜要不要去试试手气?听说主办人樱吹雪彦吕邀请了很有名的中学生队伍来比赛。”
网球,多么熟悉的一项运动,回想我的好友宇智波精市君与冰雪女王迹部君,这些网球少年一个个身怀绝技,比恶役还超能,这场比赛恐怕决不会是果戈里想象中的和平之战。
但这与无辜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如此想着,欣然答应了果戈里的邀约。
——此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这该是一段多么魔幻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