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初云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拒绝。西西已经很懂事了,难得任性一下,就满足她的要求了,便应了下来:“好哦,那西西稍等一下,娘亲收拾好东西,就来陪西西。”
“嗯。”西西可高兴了,趴在床上,耐心等着。
赢九州坐在床沿,陪着小姑娘看童话书,脑子里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同床共枕这种事他脑海里一点相关记忆都木有,更加木得经验,万一表现太差了,会不会被对方嫌弃?
要是以后,君初云再也不想跟他一起睡了,那要怎么办?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君初云也回来了。
“娘亲!”西西立刻放下了童话书,像只毛毛虫似的,蠕动着蹭到了她怀里。
君初云笑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然后爬上了床,主动躺到了最里侧,又跟赢九州说道:“你也快睡吧,天色不早了。”
西西也转过头,星星眼望着他。
赢九州原本还有点犹豫的,这一刻突然就无法拒绝了,不忍心让小闺女失望,便应了一声,也在最外侧躺了下来。
西西可高兴了,一边抓着娘亲的手,一边又握住了爹爹的手指,笑的眉眼弯弯,小乳牙都露了出来。
看她这么开心,君初云也忍不住笑,揉了揉她的小肚子,又裹上小毯子:“睡吧。”
西西很兴奋,又扒着她的胳膊说了一会儿话。
小孩子的问题奇奇怪怪却又很可爱,让人听着就很想笑。
赢九州不自觉地就扬起了唇角。
君初云回应她的声音也很温柔,在这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温馨。
没一会儿,西西就睡着了,君初云也开始上下眼皮打架,一闭上眼,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赢九州躺在那里,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清浅又均匀,心里骤然宁静下来。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睡意,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之下,却也很快进入到神魂的修行中去了。
西西的生物钟格外准时,一到点就醒过来了,往娘亲怀里蹭了蹭,又继续睡了几分钟的回笼觉,然后便坐了起来,大眼睛眨巴眨巴,小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
赢九州瞬间就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也跟着起身了:“西西醒了?”
西西楞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又想起来了,对着她笑,又张开小胳膊扑了过去:“爹爹!”
赢九州连忙抱住了她,“嘘”了一声。
西西立刻领会到了爹爹的意思,小小声地说道:“咱们出去玩儿吧,娘亲还起不来呢。”
赢九州应下:“好。”
拿着西西的小衣裳到了外间,赢九州很认真地辨认了一下,哪一件是里面穿的,哪一件是外面的小袄,哪一件是小裙子……数算来数算去,还是多了一件。
父女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大眼,都指望着对方。
西西:“娘亲还没教会西西穿衣服呢。”
赢九州:“……爹爹的错。”
他就不信了,小孩子的衣服还能跟大人差的有多大!无非就是上装下装外套,多看两眼一定能知道往哪穿!
唐尧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奋斗了快要一炷香的时间了。还好整个房间都是在阵法里面,温度正适宜,西西就穿着单的里衣,陪着爹爹在这里跟裙子和上装作斗争。
但是这么好大一会儿过去了,一件也没有穿对,西西就皱起了小眉头,指责爹爹:“很简单的呀,娘亲和哥哥都会,爹爹你是不是不爱西西了?”
赢九州:“……再试试。”
唐尧想笑又不敢笑,连忙走了过来,将衣服都接过手:“师尊,我来吧。”
赢九州也没有继续坚持,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唐尧给西西换衣裳,忍不住发问。
“这是什么?”
“夹袄。”
“这呢?”
“袄裙。”
“区别?”
“……夹袄是穿在里面的,天气冷了,要保暖,袄裙穿在外面,这样上衣裙子就都有了,最后再穿一件外套,省的脏了夹袄,多洗几次就不暖和了。”
赢九州默默记了下来,明天他一定不会再弄错了。
西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外面玩了。
唐尧也连忙跟了过去。
赢九州目送她小小的身影走远了之后,又回了里间,一边等着君初云醒来,一边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想要多想起一些回忆来。
当时在南宗,虽然他的确做好了会跟那个少君同归于尽的准备,但对方的支援者,是在完全不受到任何控制的条件下,对整个地界进行的术法攻击,爆炸的范围,不亚于当初的杀阵,威力,也相当于整个杀阵。
所以,他的魂识,仍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导致在醒来的时候,丢失了部分记忆。
——巫荇猜错了,丢失的这部分记忆,并不是月离江的本意。而是,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下意识地将关于少君的情报,以及后续事宜优先进行了记录。
因为,君初云和西西,是深刻于他灵魂中的人,是他毕生挚爱之人,就算是暂时忘记了,也会很快回想起来。
从大巫祝殿一路走到西佛境,路过君初云和西西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也确实,恢复了部分记忆,但这还不够。这样的相处,对他们来说,仍是太生疏了。
赢九州正想的出神,床上再次有了动静。
君初云坐了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像是在努力战胜睡意一般,但是坚持了没几秒钟,就又“扑通”一声躺了回去。
赢九州:“……”
看看时间,距离西西起床已经快要半个时辰了,想必早饭也已经做好了,赢九州便走了过去,捏了捏君初云的手心:“不早了。”
“嗯 ̄”君初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仍是不愿意离开床榻,大冬天早起真的太反人类了!
赢九州又坐到了床沿,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捏住了她的鼻子。
君初云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瞪着他。
赢九州泰然,道:“吃饭。”
看到两个人从同一个房间里走出来,风凌萱顿时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南行阴阳怪气:“看你操心的,月离江那么大个人了,需要你为他担忧吗?”
风凌萱嗤笑一声:“我担心他?你脑子有坑吧?”
“君初云也不是小孩子了。”
“被月离江坑,跟是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吗?”
顾南行:“……”
确实没有。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就觉得有点心酸呢?
“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你最好少说话。”
风凌萱懒得理他,回头得找君初云说道一下。起码,得让她知道,月离江现在借用的这个身份,跟他本人之间的关系。不然,回头闹出笑话来,就不好了。
赢九州从卧室出来之后,就循着声音去找西西了。
在这呆的时间不会很长,他要好好陪着小闺女。之前答应的那些事,还有好多都没有做到,趁着有时间,他要好好地履行诺言。
君初云站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儿,看到两人都往回走了,便也直接往餐厅走了过去。
刚坐下,风凌萱正要跟她说几句话,柳茹昕就帮着隋英来上菜了,她也只好闭了嘴,回头有时间再说吧。
赢九州依然抱着西西,给她夹菜,喂她吃肉肉。
西西早饭吃的不多,便挑挑拣拣的。
君初云看着她:“不可以挑食哦,吃不下了就跟爹爹说,不要夹更多了。”
西西“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吃了娘亲递过来的两根青菜,然后将其他的蔬菜都转移到了老父亲碗里,抬起小脑袋对着他笑:“爹爹吃!”
赢九州:“……”
这就开始算计你爹了?
看着看着小闺女天真灿烂的小包子脸,赢九州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将碗里的菜都吃了。
柳茹昕大吃一惊:“爹……爹?”然后又看向赢九州,仍是不可置信,“月前辈?”
赢九州“嗯”了一声,表情十分冷淡,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风凌萱说的十分直接明了:“出了点事儿,导致记忆不全,他现在不认得你。再就是,月离江已经死了,你要记得这一点,除非,战斗结束。”
一听到月离江受伤,柳茹昕就越发觉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加残酷,但这会儿却也不是该多问的时候,便也只好点了点头。
不过,心里格外失落。失去了部分记忆,那就是,还记着一部分,却偏偏,就把她给忘记了。可是自己呢,哪怕他变幻了另一张脸,也依然一见钟情。
原来,她喜欢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依然还是那么喜欢他。
西西就不在意这些了,吃的高兴了,就站到了爹爹腿上,扒着他的肩膀,跺了跺小脚脚,东张西望地看一会儿,然后才又继续吃。
赢九州也不在意,任由她闹。
西西已经很懂事了,这点小脾气又算的了什么?而且,她才三岁,都还不到懂事的年纪,任性一些也无妨。
“今天要出门吗?”君初云问道。
赢九州点头:“布阵。”
君初云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什么阵?很麻烦吗?”
“麻烦。”赢九州回道,“而且,难。”
问题在于,摩诃门不是听天阁,也不是华颜宗,这里不仅不是废墟,而且还是最佛经最为繁华的城镇,到处都是人,一旦阵法完成,不可能不影响到周边生活着的人。
但是这里也不是南宗,没有恰当合适的借口,让百姓们迁移,反而可能会让那位少君察觉到,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听完之后,君初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道光束也是通道啊,确实得将多余的通道堵住才行,便又问:“那要怎么办?”
“先看看。”
“那好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就带西西过去。”
赢九州看着她,不明白带西西过去,能帮什么忙。
君初云对着他眨了眨眼:“给你带去好运啊。”
赢九州:“……”
“不行,危险。”虽然他现在运气的确还是很差,但,这个阵法的杀伤力,完全不亚于当时的杀阵,不能让君初云和西西靠近。
“那好吧。”君初云又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等你回来吃。”
赢九州笑了一下:“好,都行。”
两人正说着话,从善从真都走到了院子门口,在台阶下面,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就当打招呼了。灵当跟在后头,对着君初云挥了挥小手。
君初云也笑着对他挥挥手,看样子是要将灵当一起带过去。
赢九州也不再耽搁,转身就往那边走。
“等等。”君初云又喊了他一下,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包巧克力豆,“你带过去给灵当,这是送他的小零食。”
赢九州抬起眼眸:“我的呢?”
君初云愣了一下,随即踮起脚,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可以了吧?”
赢九州也正看着她,目光幽深,冰雪般的容颜有一瞬间的微妙,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君初云。
“快去啊,大家都在等你呢。”君初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赢九州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将君初云抱进了怀里,低头就压到了她的唇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君初云脸颊微红:“……喂,门口站着两位大师呢。”
“无妨。”赢九州心情愉悦,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伸出手摸了摸,心情愉悦地走人了。
君初云一转头,就看到风凌萱正站在她身后,表情像是见鬼了似的。
“……那什么……”
被人围观,好像,还挺羞耻的。
风凌萱走了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先来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君初云:“什么事?在这说不行吗?”
“不行,事关别人隐私,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君初云跟着她进去房间,启动阵法,然后坐到了椅子上:“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谁的隐私啊?”
“月离江。”
君初云:“啊?他能有什么隐私?还跟我有关?”
“赢九州的身份。”风凌萱看着她,恨铁不成钢,手指摁到她脑门上,几乎都要咬牙切齿了,“还说你不是恋爱脑!身份都没搞清楚,你就跟他睡了?”
君初云:“????这只是个借用的身份啊,他不还是月离江?赢九州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的呀。”
“那你知道他那张脸是存在的吗?”
君初云顿时有些傻眼:“啊?我怎么看着,跟月离江本来的样子,也挺像的啊。”
——君初云说的是,少年月离江。当然,跟现在的相比,也有些相似之处,但,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一来年纪差距太大,二来气质天差地别。
虽然月离江也是面冷心冷,对什么都像是不曾放在眼里似的,更别说放在心里了,但是他从成为万象界领导人开始,就一直是以翩翩君子的形象示人,君子之交淡如水,大家也都接受了这个设定,并无觉得不妥。
然而,赢九州却不一样,他的冷,是源于他冰雪般的出色容颜和独特的倔强气质。
——没错儿,就是倔强。犹如风雪之中盛放的梅花。越是严寒他开的就越旺盛,仿佛在明晃晃地跟这天地叫嚣。
说白了,就是少年的意气。但是月离江身上,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只剩下岁月的沉淀。
而大多数人,都已经不记得或是从未见过诛魔大战之前的月离江,自然就不会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君初云不一样,她跟少年月离江也朝夕相处过一阵子,第一眼就察觉到了。
风凌萱冷笑:“他们本来就有血缘关系。北洲赢氏,是月离江生母的出身之地,而赢九州,应该是借用了赢八荒双胞兄弟的名号,制造出来的身份。赢八荒的脸,就长那样。”
虽然气质上天差地别,一开口就知道不是同一人。
君初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突然就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来了。
风凌萱又说:“赢八荒,是月离江的舅舅。”
君初云再次傻眼:“啊?那么年轻……”
“确实年轻,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修为也凑活,据说已经达到武境七阶了。但那人,却是个浪荡纨绔,他爹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他。老来得子,幼时宠的厉害,一不小心就长歪了。”
君初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可是,不是说,月离江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吗?”
“他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亲人?只不过,大家各有所图,不是一类人,月离江又不听他们摆布,关系闹的有些僵而已。北洲赢氏那边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记事的时候,他们已经隐世不出,我从未见过那些人。”
“不过,这一次,他们愿意帮忙,倒是挺出乎意料的。赢九州这个身份也确实很合适。就算这些年没有任何消息,北洲赢氏也不是现今南宗任何一个世家比得上的。月离江死了,于情于理,北洲赢氏接手处理这件事,都没有任何毛病。”
君初云听懂了,不论是为了给月离江善后或是报仇,还是为了万象界的生死存亡,这个大世家,都是最让人信服的。
风凌萱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是跟你说,别到时候让人误会。”
“这有什么误会的?等解决了这事儿,月离江又活过来了,大家就都知道,赢九州就是月离江了啊,我跟他在一起,只能说明我们夫妻之间没有秘密!”
赢九州正走到窗前,就听到了这句话。
夫妻。
这两个字听上去,可太甜蜜了。
顾南行拿了剑出来,递给他,正要开口,就被赢九州堵住了嘴,拖着他往外走。一直到走出院子门口,才又放开。
“你又偷听!”顾南行鄙视地看他一眼,“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呗,你至于吗?你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直说的?”
赢九州懒得理他:“你不懂,单身狗。”
顾南行:“……%¥#@%¥#……”
我拿你当朋友真是日了!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被气到,顾南行主动转移了话题:“你要刑方做什么?这剑不是不能用了吗?”
许江白死的时候,刑方也像是被抽干了灵气似的,几乎形同废铁。
但因着这是万方舟生前最喜欢的一把剑,月离江也没舍得重铸,就让顾南行帮忙保管了,打算回头忙完了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够修复。
“诛魔。”赢九州一脸冷漠。
顾南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去了摩灵塔内,出现那束光的地方。
君初云对此一无所知,仍在跟风凌萱讨论着,到底要不要跟赢九州装作很熟的样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在自家怎么样都无所谓,出门的时候,就当是陌生人好了。”
既然月离江跟祖父那边的关系极其淡漠,她要是上赶着跟人亲亲热热的,也不太好,太堕月离江的面子了。
就算月离江死了,这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风凌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压根儿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啊,合着她在这白说半天了?
风凌萱深吸一口气,掰正了她的脸:“我是说,你就没想过,他用这张脸,别有用心?”
君初云:“啊?这不能吧?难道他想靠美色来诱惑上界的少君?万一人家不好这一口呢?”
风凌萱:“不是,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君初云一阵心虚:“我也觉着,月离江应该没这种倾向,他还挺直男的。”
风凌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结果,话没说到重点,君初云反而将自己珍藏了好几年的话本都拿了出来,倾情推荐给了风凌萱,不管是BG、GB还是BL。
赢九州正在勘探地形,跟摩诃门的大师们商议,阵法的范围延伸到哪里比较合适,冷不丁就打了个喷嚏。
从善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赢九州:“???”
顾南行差一点就笑出声来,幸灾乐祸道:“大师有话直说,不然赢九州他可猜不到您心里面想什么。”
从善:“阿弥陀佛。”
大佛印吃着巧克力豆,嘿嘿笑的猥琐:“肯定是被媳妇儿骂了吧?多大人了,还吃人家嘴巴……”
从真一巴掌拍了过去:“不准吃了,会蛀牙。”
大佛印怒目而视,又忿忿不平:“人类真是脆弱!我什么时候才能化形?我也想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