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这孩子真的好聪明啊。柳茹昕贪恋地看着她的小脸蛋,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种感慨,如果,这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西西见她不说话,便直接抓住了她的手,从小凳子上跳了下来,奶声奶气地说道:“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柳茹昕看着那双小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好。”
西西说的好吃的,就是烤肉。
君初云不允许她吃太多,西西就很舍不得一次性都吃完,每次都偷偷藏起来几块,放到自己的小包包里面,馋了的时候就吃一点点。
为了让姐姐喜欢娘亲多过于喜欢爹爹,西西也是很舍得了。
看着小姑娘纠结又恋恋不舍的小表情,柳茹昕差点笑出声来,真是太可爱了!
塞给她好吃的,西西仍旧不忘将娘亲的好再次说给柳茹昕听:“……娘亲生了西西,还把西西养这么大,长这么好看,还有了这么多肉肉……”
柳茹昕:“……如果爹爹在的话,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西西就很疑惑,理直气壮地反驳:“可是爹爹不在呀。”
柳茹昕一时之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对西西来说,假设是没有用的,如果也代表不了什么,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没有做到的,也确实是没有做到。
这孩子,从来不会被虚无的繁华迷了眼。
西西又问:“姐姐,你的娘亲难道不好吗?”
西西觉着,姐姐好像还是更喜欢爹爹,就很疑惑。
柳茹昕一时语塞。
那倒也是不是。
她的母亲也是个很温柔的人,耐心细致地照顾她,将她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帖帖,让她从不用为这些小事情操心。
小时候,她也确实总喜欢腻着母亲。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里,就只看得到父亲和兄长了。
或许是因为,母亲身在后宅,修为也不高,已经帮不上她什么忙了。之后的路,反倒是父兄,跟她更有话题。
这一瞬间,柳茹昕突然又想到,西西跟她何其相似,她们的母亲,又是何其相似!但等到西西到了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却一定不会跟母亲如此生疏,她一定还是现在这个,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母亲的孩子。
柳茹昕心中惶恐,她仿佛,错失了什么……
大人们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西西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执意于说服柳茹昕,娘亲一定比爹爹好。只是觉得很遗憾,为什么有人喜欢爹爹却不喜欢娘亲呢?
是不是瞎啊?这么一想,西西又觉得柳茹昕很可怜了,塞给她一小块烤肉,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怜悯:“姐姐,你要多吃点肉呀,这样才能变得更聪明。”
柳茹昕:“谢谢西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小姑娘话里有话似的。不过看着她纯真可爱的小包子脸,随即又释然,应当是她想多了,明明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而已。
一直到晚上,唐尧也没得空去问问,西西到底跟柳茹昕说了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决定外出一阵子,去跟西佛境的其他宗门,讨教医修之道。
不过,这也很好,起码大家不用尴尬了。
此时,赢九州依然在大巫族内游览。
巫荇去取回武器,快要一天的时间了,还没回来,赢九州只好继续闲逛。
一路走过去,偶尔碰上几个大巫族人,对方直愣愣地盯着这个神仙般的少年,恍然之间都回不过神来。
待他走过去之后,大巫族人便凑做一堆,开始讨论那个冰雪般的少年。
“长得真好看啊!”
“可不是,月宗主年轻时候,也就这个样子了吧?”
“见不到年少时候的月宗主,能见到这个,也足以饱一饱眼福了。”
“怪不得能有西西那么可爱的女儿呢。”
“这就不必了,西西长得像月夫人。”
“但也得父亲基因好才行啊。要不然,一不小心就被拖后腿了。”
“这倒是。”
“月宗主跟这个年轻人站到一块儿,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呢?”
“我有个梦想——”
“别做梦了,干活儿!”
巫瑶走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族里她们嘻嘻哈哈在讨论着赢九州,忍不住嘴角一歪。
她突然就领悟到了,之前君初云说过的那句话:“纵使才华会被淹没,但是颜值一定不会。只要长得足够好看,你就能跟你的偶像一起,踏上高台。”
诚不欺我。
这些小姐妹们,连赢九州是谁都不知道,什么身份什么修为什么来历,全然不知,就被拿到一块儿跟月宗主比较去了,唉……
看来大家都不瞎,好看的人,谁都喜欢。
赢九州对这些人并不曾在意,对他们的目光,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只是看一眼而已,又不会怎么样,便沿着通道,继续往前走。
他总觉着,这里,可能藏着什么东西。心底有一股声音,在呼唤着他,让他赶紧去揭开谜团。
赢九州迫不及待地往前走。
大概百十米之后,他停下了步伐。
心里的那个声音,突然就安静了片刻,随即更加雀跃,让他确定,那个东西,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赢九州蹲下身去,沿着厚实的墙壁边缘,一点一点寻找了过去。然后,他在墙角的一个小洞里,摸到了一样东西。
是几张纸,折叠的很随意。
赢九州却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好一会儿都不敢打开。深吸一口气,将跳跃的心脏缓缓压下去,待心情恢复平静之后,才打开了那几张纸。
瞬间,他冰雪般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
如同风雪停驻之后的太阳,如此闪耀,如此亮眼。
巫瑶正寻过来,乍一看到那个笑容,心脏再次不听使唤地跳动了起来,恨不能向所有人宣告它的快乐似的。
打住打住,她不能想这些!这可是好姐妹的男人!看看就得了,不能有更多想法!
巫瑶晃了晃脑袋,将所有的想法从脑子里抛出去,走了过去,问道:“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好了。”赢九州将那几张纸塞进了储物袋里,转身回到了与巫荇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巫荇怀里抱着一把琴,颜色很显眼,是十分鲜明的翠绿色,看着就像一束油菜。
赢九州看到这个颜色,就觉得有点堵得慌。
偏偏巫荇对他的爱琴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跟赢九州炫耀:“你看小幽是不是很漂亮?这可是我们大巫一族最漂亮的琴了!”
赢九州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巫荇连忙跟了过去:“先去哪?你要不要回一趟太初宗?还是直接去南宗?”
“不去。”赢九州回道,转头看到他还是抱着那把琴,就说,“藏一下?”
巫荇张口就反驳:“为什么要藏起来?我的琴这么漂亮,而且这都多久没见过阳光了!”
赢九州:“有人抢。”
巫荇立刻把京幽蒙了一层伪装,装作是普通的琴,却依然抱着琴不肯撒手,也不肯收起来,非要给他心爱的琴晒晒太阳。
只要不再是辣眼的翠绿色,赢九州也没再说什么了。
“现在南宗什么状况,跟我说说?”
赢九州看他一眼,扔了一颗回影石过去。
巫荇很快看完,咂舌道:“都什么人哪?月离江死了就活该是吧?杀阵破了,就万事无忧了?合着月离江就该为他们生他们死?”
赢九州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也懒得回应他。
巫荇倒也不是很气,就是觉得,挺可悲的。
这些年他虽然不能自由外出,但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也基本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人的劣性根他也不是不知道,但光看,和身临其境,仍是有很大差别。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赢九州顿了顿,说道:“去听天阁。”
“都一片灰烬了,你去那干嘛?”巫荇看他一眼,又转过头,也跟着看向了听天阁的方向,“难道月离江在那留了什么东西给我们?”
“去看看。”赢九州没有正面回答,直接转身向前走去。
巫荇也连忙跟上。
听天阁已经彻底不存在了,只剩下一片焦土。
赢九州径直往前走去,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很快就到了一个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巫荇举目四望,认真辨认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来了——这里是,仙府秘境第一次现世的地方。瞬间,他也明白赢九州的意图了。
来自上界的那位少君,虽然被月离江重伤,但依然还是逃回了上界。
而且,同样的光束通道,月离江所知道的,不下五处,听天阁的这一处,应当是出现在万象界的第一处。
这个通道是什么样的原理,想必他也已经研究过了。
既然要守株待兔,等待着少君再次降临万象界,那就必须,封闭其余四处,只余下南宗那一处。要不然,他们也没有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去对抗。
更何况,除了月离江,整个万象界,根本就没有能打的。
巫荇歪了歪唇角。南宗那帮蠢货,大概死也想不到,被抽取了剑骨的万方舟等人,本来就是所谓的“上仙”,在一步一步削弱万象界的战斗力。
如果月离江也不幸中招的话,那,万象界确实就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这里的任何生灵,都可以由他们任意取舍,掌握生杀大权。
其实巫荇很想让赢九州先躲起来一段时间,看看南宗那帮蠢货们,要如何自救。
反正,修行者的价值,要远远高于普通百姓。那位上界的少君,必然会从太真太玄两大宗门下手,用他们的灵力来养伤。
真想看看,那时候他们的表情呢。
巫荇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赢九州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冷不丁抖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脚下:“就这里。”
巫荇瞅着他:“万法之阵?”
“不,归无。”
巫荇愣了一下:“你确定?”
“嗯,不止一人。”
巫荇明白了他的意思,上界之人不止一个,少君或许是主谋,但他身份不低,可用之人必然也不少。而且,既然是上界,能让许氏一族千百年来如此毕恭毕敬,修为肯定也不会差。
既然如此,确实不能太温和。
归无也是杀阵的一种,但这种阵法,极少使用。因为它不分敌我,凡是阵法所及之处,会将所有生灵,赶尽杀绝。
也正是因为如此,归无的设置,不需要多复杂或是具有复杂技巧性的基础阵,只需要足够坚实的阵眼,以及,庞大的修为来启动阵法。
归无之阵,最近一次使用,就是诛魔大战了。那时,月离江尚且不能一个人启动阵法,而是需要数十灵境高手,共同输入灵气。
巫荇内心感慨,说道:“你这进步神速啊……”
赢九州看他一眼:“你也不差。”
这次见面,很明显能够察觉得到,巫荇的修为,较之第一次见,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宛若变了一个人。
虽说天罚之链的压制被卸除之后,灵气不会再源源不断被吸食,但功法和修为,确实骗不了人的。
巫荇美滋滋地:“多亏了你们师徒。”
一个将他从天罚之链之下解救出来,一个,则为他启动了获得祖巫之力的机缘。
闲聊归闲聊,巫荇也没耽误正事儿,很快就确定了阵法的范围,以及阵眼所在之处,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块青色的石头,微微用力,将石头没入到地表之下后,又退了回来:“你来还是我来?”
赢九州主动往旁边走了一步:“你来。”
他得看看,巫荇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这样,才能合理利用他的剩余价值,才不枉他寻觅这么多年,千里迢迢去解救他。
巫荇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倒是没怎么在意,将京幽恢复原状,荧荧光芒从碧绿色的琴身上面散发出来,星星点点瞬间弥漫开来。
巫荇拂动琴弦,将灵气注入,又瞬间倾泻而出,音符携夹着灵气的光点,散落在阵法的定点处,随即,白色光芒闪现,宛若一道雾色屏障,将方圆几里的范围都笼罩其中。
屏障时隐时现,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流动的雾气,均向着一个方向,开始循环。至此,仍是不够,这才算是归无的第一重杀阵启动,还有后面的两重,才是至关重要。
巫荇心神守一,没再想些乱七八糟的,集中注意力,通过京幽,将全身的修为均匀而平等地散布到阵法的边边角角,静待它们汇聚成一体,生生不息。
“成了。”巫荇收回琴,看着自己的杰作,又睨了赢九州一眼,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就算被关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帅气。
赢九州就很无情,径直转身走人:“下一个,华颜宗。”
巫荇砸了咂舌,觉得这人真是不解风情,一般人估计都不爱跟他一起出门,还好他性情和善,不爱计较。
走在华颜宗的地界上,赢九州脚步微顿,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不知为何,自从踏上这个宗派的所属范围之后,他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巫荇正要嘴贱,突然就想起来,赢九州被抹去了关于君初云的大部分记忆,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是他们两人初遇的地方,顿时恶劣地笑了起来。
赢九州看着他,就很不爽,抬了抬下巴,一脸倨傲:“有事?”
巫荇,深吸一口气,保持着慈父的良好心态:“……我跟你说,你要是这个样子跟人说话,迟早被打!”
赢九州一脸云淡风轻:“打得过再说。”
巫荇:“……”
懒得理你!
走到宗主东方指月的居所时,巫荇不得不理他一下:“唉,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赢九州没作声,径直走了进去。这个地方,他仿佛很熟悉,在小楼的二层,最右边的那个房间里,似乎,有他眷恋的气息。
房间里还残留着一些缱绻的痕迹,赢九州皱了皱眉,将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
这是一件并不起眼的灰色外衫,看尺码,是个很瘦的女孩子,料子也十分普通,就是坊间普通百姓常用的棉布,也很破旧了,还做了一层夹棉。
赢九州是不曾见过有女孩子这么穿的,但偏偏,他就是莫名觉得眼熟,舍不得放手。
巫荇凑了过来:“该不会是,君初云的吧?”
赢九州乍然就回忆起来这个名字了,也没再多问,将外衫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随即说道:“开始吧。”
巫荇瞅他:“还是我来?”
赢九州看着他,没有作声。
巫荇:“……行吧。”
能者多劳,谁叫他一不小心就表现这么高调了呢?
离开华颜宗的时候,赢九州特意绕道外门,鬼使神差地进了一间小屋子,应该是用于放置杂物的,但也有人住,有一张小床,床上收拾的干净整洁。
哪怕华颜宗已经破败荒芜许久,这里也仿佛仍旧残留着一些生气。
巫荇已经看完一圈了,断定道:“住的是个女孩子,应该挺穷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床铺也很随便,简直就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华颜宗什么时候这么苛刻了?”说着,又蹲到墙角去,扒拉了一下残留在那里的东西,继续说道,“她应该养过小动物,有猫,有兔子……”
这时候,赢九州突然看向前方,随即隐匿了身形。
巫荇也意识到有人来了。
然而,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螭云兽。
巫荇大吃一惊,成年螭云兽?!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种灵气集合体,比火翎半角兽可要珍贵多了!在他的记忆里,隐约还能想起来,很久之前,月离江确实认识了一只螭云兽,那也是现今存在于人族领地的唯一的一只成年螭云兽,但现在,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可是,这一只,是怎么回事?
螭云兽进来房间之后,扒拉了一下床铺,伸出大爪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用了个清洁术,让床铺保持整洁干净的样子。然后蹲在那里,盯着床铺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起身离开了。
巫荇脑子里刹那间明了——这个房间的女孩子,养的不是猫,而是螭云兽!
但是,很可能女孩子并不知道那是螭云兽,便当成猫来养了。
能有这个运气的,想也不用想,必然是君初云无疑了。怪不得,这只成年的螭云兽,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赢九州放出一缕神识,一直盯着螭云兽,看到它快到山下的时候,突然幻化成了人形。
阿花婆婆。
巫荇也认出来了,问道:“你不去跟它打个招呼?”
“你想它死?”头一回,赢九州脸上有了如此明确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你真恶毒”。
巫荇:“……”
他恶不恶毒另说,但是现在,他只想抡起琴,砸破赢九州的狗头。不过,到底还是没舍得自己的京幽,便只好先放过他了。
“重伤未愈,内丹破碎。”
巫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只成年螭云兽。这事儿他曾听君初云说起过,她跟阿花婆婆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
内丹破碎,应当是在遇到君初云之前的事情了。
从神魔之间出来后,巫荇又问道:“该去南宗了吧?”
“还有一个。”
巫荇顿时了然,却又不太信的样子,看着他:“你去摩诃门,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君初云母女在那,这些天过去,也早该感应到了。
赢九州:“所以?”
巫荇笑了起来,桃花眼下方的泪痣都变得生动了起来:“那就启程吧。”
赢九州又看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月离江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各处都传的纷纷扬扬,君初云也开始坐不住了。
虽然最后见到月离江的人是她和西西,而西西至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天天念叨着“爹爹很快就会来看西西了”,但君初云还是心慌了。
这么长时间,如果他真的没事,也早该知道自己死了的消息传遍整个万象界了吧?那是不是,应该传个讯息过来,让她多少安心一下?
但是并没有。
君初云就猜着,可能是真的出事了。死是不可能死的,但有可能会是重伤或是失去了记忆,不然,通过传讯符说句话总是无碍的吧?
君初云犹豫了半晌,决定上街去打听一下,当时月离江出事时候的各种细节。
“当时殷封疆就在杀阵外面等着,阵法被破之后他是第一个冲进去的,发生了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殷封疆传过来的消息是,并没有看到月离江的尸身,衣物或是储物袋,都没有发现。但是,长夜无尽遗留在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