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信任

周国的大臣一时有些慌乱, 加快速度稳定北地的防守,然后赶忙调兵增援云中,然而代国的原赵王赵歇其才能比周宁想得更加平庸, 在周宁和张良反映过来冒顿要的是云中郡时, 云中郡已落入匈奴手中。

也是,一个小小的云中郡,又因北地被攻、周军撤走而没有丝毫防备,再加一个才能平平的代王,何须匈奴全部兵力出动, 数日功夫尽够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云中郡太小,只和九原郡东面接壤, 防守的难度不算太大。周朝的大臣们思及此勉强自我安慰。

“王姬因尽快征发劳役加固九原与云中的城防。”有大臣如此提请。

周宁沉默半晌, 倏而垂眸低喃道:“卧榻之侧, 岂容他人鼾睡。”

堂内霎时一静, 所以……

黑的双眼放光,面色因为激动而潮红,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王姬怎么可能会生生的吃下这个闷亏,王姬必有后手!

周宁抬头,严肃的看着堂下众臣道:“‘卧榻之侧, 岂容他人鼾睡’,着郦食其出使代国, 将这句话带给代王,并与他商议借用雁门一事。”

至于如今北地的流言蜚语,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 将上郡的各项制度传过去, 让百姓的日子好起来, 在实打实的好处面前她这点桃色传闻又算什么呢?

而且如今的北地翻不起什么大浪花,也暂时派不上什么大用场,青壮年都被萧何按着户籍一个个搜出拉去荥阳救刘季去了。

借用雁门?

堂下的众臣各自寻思开,九原与雁门正好将云中郡夹成了一个死角,若是两面夹击,再有上郡左右策应、保证后勤供给,那……

众臣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词:瓮中捉鳖!

至于代王会不会借……郦食其起身傲然拱手躬身道:“臣领命。”

不借,先请问是素有名声的周王姬可信,还是残暴无仁的匈奴人可靠?

若是郦食其的嘴皮子不够利索,没办法和代王陈清利弊,叫他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上郡和雁门可正好接壤呢。

至于借了还要不要还……众臣低头,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这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他们费心收复了云中郡,若代王没有本事好好守住,又被匈奴夺了去,那真是白费了他们苦心,又陷云中百姓于苦难之中,如此说不得他们就得再帮一段时日的忙了。

周宁这处的谋划冒顿不知,顺利的拿下云中郡的冒顿开心的派人给周宁送来了贺喜信。

贺周宁也贺自己,贺的却是同喜。

周宁看罢不辨喜怒,她二人一人得一郡,倒确实是可贺的喜事,只是连在一块……她竟还是小瞧了他。

“我就说周王姬和匈奴人有勾结吧,果然!”

“你想想她一个弱女子,咋就那么有本事,来上郡不到半年就收复了九原,那还不是人家有意让着她?”

“你说得有道理,我跟你们说,从这两头刚打完仗就能坐下来聊通商的事起,我就觉得周王姬和匈奴单于不大对劲!”

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都亲眼看见了周宁和冒顿暗中往来。

总之,大家都觉得周宁背弃了项羽。

帮助萧何和韩信脱身前往荥阳,保存了刘季留在关中的军事力量,这事实在说不过去。

不要说周宁是为了北地的百姓才出手,未婚夫的胜负和他国百姓的死活孰轻孰重,在大多数百姓看来,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当是前者重于后者的,再结合前头项羽逼婚周宁的流言,好的,剧情完整了,真相明朗了,周宁就是背弃项羽了。

作为传言的悲剧主人公,项羽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流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流言竟是同周宁早了好几日寄给项羽的书信前后脚到的。

周宁来信除了日常问候外,便是请项羽将吕雉送到上郡。

项羽看罢便着人去彭城传令,命令没传多远,范增撩开帘子进来了,“北地那边的流言,项王都听说了?”

项羽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愠怒,范增的心刚松下来点,便听项羽不屑道:“无稽之谈罢了。”

“哈?!”万万没想到项羽会是这个反应,范增都懵了。

项羽骄傲道:“先生一向仁义爱民,这是天下有才之士皆知晓的事情,升斗小民以自己的想法偏好揣度先生的品行,真真是贻笑大方!”

“再有,”项羽叉腰傲然道:“我会怕区区的萧何和韩信?他萧何不过一文臣,韩信不过昔日我帐前小卒。先生与我心意相通,我知先生性情,先生也知我的本事能力,他们于我根本构不成威胁,先生自然无须顾及他们。”

听到项羽这番言论,范增眼眶大睁,猛然急吸了一口气,身子都往后倒了倒。

而项羽骄傲过后,还顾自甜蜜而低笑起来,“先生是信我呢。”

范增强自稳了稳心神,“那匈奴单于,那云中之事?”

项羽皱眉,“匈奴单于必定是对先生生了妄心,想要以此来挑拨我和先生之间的感情,真是好恶毒的心肠!惦记他人之妻,匈奴蛮夷果然没有礼义廉耻!”

范增只觉得自己的左胸处隐隐生痛。

“听说王姬来信了,这是她同你解释的?”

“无中生有的事需要先生解释什么?”项羽觉得范增的问题莫名其妙,先生信任他,难道他就不信任先生吗?

项羽说完,有些替周宁觉得委屈,他道:“先生明明是为了北地的百姓才接手北地,云中失守,也是那代王无能,怎么都能怪到先生身上去?愚民就是愚民,不知好歹!”

说着项羽走到了案前,“我得去信一封,好好劝解劝解先生,先生重视百姓的意见,听到如今的传闻,心里必定不好受。”

范增狠狠闭了闭眼,无药可救,无可救药!

但到底,项羽拜他为亚父的画面划过眼前,“那王姬来信说了何事?”他还是狠不下心。

项羽道:“先生让我把吕雉给她送过去,说吕家诸人她只和吕雉要好,自小也是吕雉带大的,亦姐亦母。”

亦姐亦母?范增的心中一动,既然她们的感情这么要好,那……

“王姬和项王夫妻一体,吕雉是她的姐姐,自然也是项王你的姐姐,如今王姬背弃婚约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如此敏感的时刻,她又送信来要人……”范增顿了顿,迟疑道:“难不成王姬还担心项王苛待了吕雉不成?”

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担心呢?这岂不是说明传言并非毫无根据。

范增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要借此在项王心里先埋下根刺,叫项王对周宁生出防备,同时留下吕雉,用来牵制周宁。

但项羽的反应是,“先生因为流言心里不好受,自然需要家人在旁安慰照顾。”所以有什么好奇怪的?

范增脸上的笑僵了,又如破败起皮的老墙般一块块掉落了下来。

知道劝不住,范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离去,“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呀!”

最后一句时范增已然行到了账外,但声音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而越发放大,不少楚军士卒都听见了。

项羽的脸冷了,范增如此当众踩他这个西楚霸王的脸面,分明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尊他一声亚父,他便真当自己是他的老父了?

范增想要在项羽和周宁之间埋刺,殊不知,他不知身份的僭越态度反而叫项羽与他生了嫌隙,而感情和信任一旦有了裂缝,离破碎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