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这不行啊,还是得劳烦你去找沛令说说情,才能了结此事。”樊哙是来请吕公出门的。
吕公闻言不语,又皱起眉头转圈圈。
这次陪吕公一起出来接待樊哙的,还有上次昨日出了好主意的吕泽。
此事如今确实如樊哙所言,只要刘季两人撑住,只要沛令轻轻放过,便可了结,故吕泽没有什么主意,也不需要想什么办法,只等父亲决断。
樊哙一看吕公转圈圈,心里就烦躁,既着急又不解,明明好好的交情在这里,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他不明白吕公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吕泽倒是隐隐有些明白,但他身为人子,不好多说。
“哎呀,你别转了,吕公,我大哥你女婿现在正在狱里受严刑呢,这要是撑不住死了,或者认罪了,那人可就没了!”
吕公顿住脚,刘季可是他亲口说的贵人之相,如何能死在牢里?可是这去求人,他这脸面……
吕公迟疑道:“沛令与我是多年的老友,他就是不寻他,他也知道那是我女婿。如今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只要刘季咬死不认,至多明日也就放出来了。”
“明日?”樊哙急道:“指不定今夜就被活活打死了!”
吕公越想越觉得如此,越觉得如此心头便越放松,脸上也有了几分尽在掌握的从容之色,他道:“我和沛令的交情我知道,你放心,若是明日那刘季还未出来,我定去寻沛令说情。”
樊哙半信半疑,但看吕公主意已定,自己也劝不动,没得办法,只好唉一声,暂时离去。
刘季毕竟是吕雉未来的夫婿,故周宁直接当着吕雉的面吩咐小婵多注意此事,这次樊哙登门,吕雉便和周宁一起听了这消息。
听闻刘季并没被释放,反而被严刑拷打,吕雉的手一错,针直接扎进了肉里。
吕雉一惊回神,手里的棉布却已经染上了血渍,好在布也是红色的,不细瞧看不出,只是实在不吉利。
吕雉把衣裳放下,握着手指呆怔。
周宁挥退了小婵,拉着吕雉的手笑着劝慰道:“姐姐不用担心,有父亲呢,父亲不是说至多明日就会放出来了吗?就是不放出,等父亲亲自寻了沛令说情,也必定无事了。”
周宁言语中对吕公的全然信任感染了吕雉,吕雉想想也是,便笑着点点头,只道自己如今还不如妹妹沉稳。
又笑问道:“你昨日不求了母亲要乘马车到县里转转吗,怎还待着家里?”
周宁缓缓收回手,把竹简卷起,另取了一卷展开,自然的避开了她的视线,笑着道:“我等等,再去。”
这个时候出门玩乐,可显得她太没心没肺了。
小孩子总是一时新鲜,一会一个主意的,吕雉不过随口一提,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她一边做活儿,一边不时往门外瞧一眼,可惜却一直没听到小婵来报刘季被释放的消息。
时间在焦急的期盼中总是过得缓慢又煎熬,周宁微笑着品茶看书,周身自成一种安和宁静的氛围,将心神不宁的吕雉也慢慢带得平静下来。
吕雉能被妹妹影响,可独断又骄傲的吕公只得一个人扛了,天色渐暗,放言沛令有分寸、自己明日去求情的吕公的面色也如外头的天色一般越来越黑。
与之相对的,刘季的面色倒是白得很,面色如纸,面无血色。
“嘶!”
一桶盐水被浇到刘季身上,原本已经被打得浑身麻木、昏昏沉沉的刘季一下子被全身蚁咬啄肉的痛刺激得不自觉的痉挛。
他已经痛得神思不清醒了,口中还喃喃说着什么,狱掾凑上前去听,只听他道:“爷爷不疼,爷爷无罪!”
这个时候还敢自称爷爷,狱掾嘿了一声,啪的又赏了他一鞭子。
第二日夙食时分,樊哙理所当然的又登门了,吕公面色沉沉,吕家的夙食便也用得沉闷,直到吕公去了县衙,众人才放松下来。
吕母忧心道:“这……应是没事吧?还有八日,可就是婚期了。”
吕母这话只是喃喃自语,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只是这话音一落,众人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周宁。
周宁见此,微微一笑,“必定是没事的。”
吕母一下子放心了,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吕大嫂笑着跟着劝道:“父亲和沛令多少年交情,母亲和二妹尽管放心。”
周宁笑了笑没再说话。
吕公在樊哙的催促下去得快,可是在没人催促的情况下回来得也快。
吕公面色难看,小婵不敢细打听,但只看他这面色,又见刘季并未被放出,也不用打听什么了。
吕雉看着周宁,喃喃道:“妹妹……”
周宁的笑容恬淡如旧,她笑道:“无事,我一会去寻陈公子。”
吕雉一震,突然明白为何近来越发懂事贴心的妹妹昨日会提出那样一个顽劣无礼的要求,“妹妹,我……”
周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大摇大摆的带着小婵出门了。
吕大嫂和吕二嫂消息灵通,马夫那边刚得了消息,她们便也知道了,吕大嫂若有所思,吕二嫂却握紧手激动了,她就知道公爹不如神仙靠谱,如今神仙要施法了!
吕少姬亲自来寻自己,陈彦得了消息亲自奔到门口迎接。
萧何和曹参关注着县衙和吕家的情况,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异动,两人对视一眼,这事看来又有转机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哪一位吕公子,吕公亲自出马和沛令说情,连一句确切的话都没得,这次应该是走迂回路线,寻县令公子说情。
这倒是个好主意,沛令甚爱子,便是宁可委屈自己也要满足儿子的。
两人悄悄的关注着县衙门口的情况,一是事后好道谢,二是能与县令公子如此交好的人物,他们也该结交一二。
马车停下,陈彦便奔到马车前,马夫端来马凳,小婵跳下马车打起帘子,周宁缓步下车,见陈彦亲自迎候,一愣后缓缓一笑。
陈彦久不见佳人,乍然见得,佳人似乎比记忆中更美,态度又如此可亲,便心脏乱跳,头脑发昏,什么也无法分辨了。
周宁见此,并未随陈彦进府,只在原地和他说话,“我二姐与刘亭长婚期将近,若令尊查证刘亭长确实无辜,可否加快进程,让我二姐可与他按时完婚?”
陈彦连连点头,想说马上放,今日就放。
就见周宁敛了笑,低下头低声道:“他是贵人之相,想来不会做这样的事,烦劳公子仔细查证,还他一个清白。”
这恳求背后的低落听得陈彦心里又酸又涩,又怜又怒,“你放心,三日后,此案就能了了。”
便是要放,他也要先好好的替少姬出了气,打那吕公的脸。
周宁闻言抬头对着陈彦略带喜意的抿唇谢过,便屈膝告辞了。
这风情不同的一笑又把陈彦看呆了,等到周宁上马车走了,他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沛令是官场老手惯会做人,当下也着人给吕公递了话。
讲他为官不易,越是亲戚好友,越怕被人说徇私枉法,尤其此事空口无凭不好交代,他上午刻意疏远,也是怕落人口实。
但他心中是有两家情谊的,故请他再耐心等待三日,必定不耽误侄女婚事。
吕公得信大喜,于暮食时对众人道:“我就知我与沛令多年好友,他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只肖再等三日,刘季便能无罪释放了。”
已经从小婵口中得知消息的吕雉:……
已经从马夫口中得知消息的吕大嫂吕二嫂:……
已经从自家媳妇处得知消息的吕泽吕释之:……
周宁微微一笑,“父亲说得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