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香看向秀华,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她很清楚,来娣他们过来肯定不会是为了接她回去的。因为和香知道,赵家现在的口粮绝对是处于不够吃的状态,和香要是回去, 即使她只是一个姑娘家, 饭量也是一个成人的。
赵家不是来接她回去的, 来的意图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和香甚至觉得赵家是不是来讨要粮食的。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很丢人, 但是换了来娣,绝对能做出来。
秀华也看了和香一眼, “他们是来要彩礼钱的。”、
和香愣了一下,“彩礼?”
老实说,她都已经忘记彩礼钱这茬了。这会儿听秀华说起,她反应过来,是了, 赵家在给她下聘的时候,确实是给过五块钱的彩礼的。五块钱的彩礼, 到这个时候, 还是一笔不小的钱。当时的和香都觉得惊讶, 赵家竟然舍得出这么一大笔钱。
现在她都已经回了娘家,按照来娣的为人,她是干得出这种事的。或者说, 来娣若是干不出这种事, 才真的让人惊讶。
和香倒是觉得,这五块钱的彩礼还是退给赵家的好。一来这钱也不是她自己拿了, 就算是她自己拿了,这个时候,她肯定也不稀罕赵家的臭钱, 肯定是要还给他们的。二来,这钱是秀华他们得了,和香出嫁的时候,秀华很拉得下脸,别说嫁妆了,就连一身衣裳都没有给她陪嫁。所以和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过去,自然回来的时候,也不带回来赵家一样东西。
和香听说是来要彩礼的之后,就想着要作壁上观,干脆闭口不言。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不好,干脆什么都不说。
来娣今天都已经跑这一趟了,肯定是打定主意要将彩礼要回去的。而秀华肯定不愿意将这钱退回去,两人要吵架要打架,和香都管不着。至于她会不会因此败坏了名声,这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她现在还有名声可言吗?
“和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退给你们和家了,这彩礼钱,我们当然要拿回去。”来娣完全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两口子在和家的饭桌上吃得有多香,为了钱,她什么都做的出来,吵架算什么。
秀华冷笑道:“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从来没有听说过离婚了之后还能将彩礼给要回去的。你说我们和香还是黄花大闺女,可是我们和香现在已经不是头婚了,以后哪里后再嫁人?嫁到你们赵家,就已经将她的名声败坏了,你们现在还好意思来要彩礼?这彩礼钱,就是给我们和香的补偿!没找你们多要,已经够对得起你们了。”
来娣瞪大眼睛,“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前进不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如今经历了这个事情,以后娶老婆都不好娶了,是不是也要找你们要点损失费?”
“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别叫人笑掉了大牙!”秀华哈哈大笑,“你们赵前进还有清白可言?他孩子都三个,能满地跑了,我们和香嫁过去的时候,可是正宗的黄花大闺女,你们赵前进还吃亏了?”
来娣道:“我们前进可是文化人,你们家和香算什么乡下丫头?斗大的字不识一颗,能嫁给我们前进,都是你们和家祖坟冒青烟!”
在他们你来我往的时候,和香慢慢地从院子里退了出去,秀华和来娣两人骂得起劲,谁都没有注意到和香已经先走了。
走出去好远,和香都还能听到秀华和来娣的声音。
来娣自然是不必说,在赵家村说她撒泼第一,没有人敢说第二。而秀华更是嘴上功夫了得的人,这两人对上,估计是有一场架要骂的。
那两人骂得热闹,很快就吸引了人前去看热闹。
和香一点都不关心到底最后谁赢了。其实来娣他们来闹这一通,对于和香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来娣他们都上门来要彩礼了,她和赵家的亲事当然就这样完了。本来村里还有不少人以为她只是回娘家打秋风,不太相信她和赵家真的就这么脱离了关系,这么一来,这些人也该知道了,她和香现在是真的和赵家没有关系了。
和香遇到了两人听到消息去看热闹的村妇。和香回来之后,也没有怎么出门,这些人在记忆中又太遥远了,和香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这些人她该叫什么了。
“和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听说你婆婆和你娘吵起来了?”
和香知道这些人也不是真的关系,虽然是一个村的,但是真的很亲的人是很少的,多半遇到事情的时候,都只会看热闹。
和香点了点头,没有理会这两人,径直走了。
等和香走了之后,这两人才耳语道:“瞧瞧,真不知道,和香这出嫁一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前的和香可不是这样的。以前多听话懂事,现在看到人,连叫都懒得叫了。”
“这人啊,谁能说得清楚呢。”
和香回了家之后,秀华家这边可算是真的热闹了。
现在本来就是冬天,家家户户几乎人都在家里,不管是编草鞋还是做什么,总之下雪天也出不了门。
这些人很快就将秀华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虽然天地都一片银装素裹,但是秀华家的氛围却格外的热腾。
“你们和家村的父老乡亲,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么就来评评理。去年我们赵家从和家下聘,娶了和香回家。今年和香自己嫌弃赵家穷,要回家了。和香嫁到我们家一年,因为前进一直在外面,所以和香去了赵家,一直都是黄花大闺女,而今和香回来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将我赵家给的彩礼五块钱退给我们赵家?和香嫁去我们家一年,吃的那些粮食,穿的那些衣裳,我们都不说了,算是我们赵家吃了亏,现在这彩礼钱,总该还给我们。”
她这话说出来,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
不过就算是不赞同,他们是和家村的人,也不可能帮着赵家村的人说话。
于是赞同的人就不说话,不赞同的人就站出来帮腔,“我说大姐,没有这样的道理嘛,你看谁家,闺女嫁出去,还能被婆家给退回来的?你要将人退回来,就得有个理由。我们和家村的姑娘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和香在家的时候,样样都好,从来没有偷懒,家里家外的事情都一把抓,谁知道和香不说一声好。就这样好的姑娘,你们赵家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就想将人给送回来,别说秀华他们了,就是我,我也第一个不答应!”
来娣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将事情扯到和香回来的头上去,不够她也不怕,这件事她早就有所准备。
“嫂子,你要弄清楚,不是我赵家不要她和香了,是和香自己嫌弃我们赵家穷,不肯再在赵家待下去了。我们赵家虽然穷,但是也穷得有志气。狗还不嫌家贫呢,和香才嫁过去多久,就嫌贫爱富,我们赵家着实供不起这尊大佛。我们前进也确实在外面,和香既然想走,我们赵家也不拦着,也不耽误她。和香走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过,要是踏出了我们赵家的门,以后就再也不是赵家的人了。和香还是走了。你现在让我拿出个一二三来,我们赵家没有亏待过和香,这个一二三,我们不拿!”
来娣这话说得十分硬气,这态度倒是让其他人都迟疑了。其实也是,和香这样好的姑娘,确实没有让人嫌弃的份。赵家人说和香是嫌弃赵家穷这才离开了赵家,这只怕不是假的。毕竟这样一来,对赵家的名声也不太好。若不是真的,赵家人大概不能这么舍下自己的脸面。
和香都不在这里,当然赵家人说了算。
秀华听来娣竟然这样不要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冷笑道:“你们赵家人讲骨气?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讲骨气的人,分明是上门来讨要彩礼的,为了混一顿早饭吃,愣是一口亲家长一口亲家短的,吃饱喝足之后,才说是来要彩礼的。大家伙儿都听听,这就是赵家人的骨气。赵家人不要脸,我们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将我们和香放到了这样的人家。赵家人好吃懒做,家里穷得叮当响,和香之所以回来,也不是嫌赵家穷,是嫌赵家人又穷又懒!事情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们和香今年生了一场大病,有一段时间无法下地干活,这个老虔婆,”她指了指来娣,“就天天站在我们和香床前,说她只知道吃干白饭,活计不会干,什么都做不了,就一直说让和香回娘家,他们赵家伺候不起病秧子。和香这才回了和家村。我们和香现在名声都已经被赵家人给弄坏了,他们到处说和香嫌贫爱富,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和香头上来。这样不要脸的人家,当真是第一次见。”
村民们听说赵家人本来就是打定了主意上门来讨要彩礼,可是却偏生还要混上一顿饭,顿时都惊呆了。真的,虽然这个年代粮食确实不宽裕,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十里八乡,有这样厚脸皮的人家。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家,想都不用想,和香回来,肯定赵家人有绝大部分责任。
来娣倒不觉得丢人,她还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是人之常情,吃一顿饭怎么了?买卖不成仁义在,难不成做不成亲家了,最后吃一顿都不行?
赵老柱却没有来娣修为这么高,他只觉得臊得不行,自己找了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蹲了下来,就留来娣孤军奋战。
和香没在现场,也就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后面她知道,来娣两口子这一回是吃瘪而归的,一分钱都没讨着。
但是来娣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次不成,也不可能就此放弃,反正现在冬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两个村隔得也不远,就天天过来闹。只不过后面她都吃不到和家的饭了。
本来就已经到了年关了,没几天都要过年了,来娣这样天天来闹,谁看了都不好,还影响人过年的心情。
来娣见在和家闹讨不到好,干脆就跑去和家村村长家闹。
这下总算是起了效果了。秀华可以做到视来娣于无物,可是和家村村长家不行啊,这都快过年了,自家还莫名其妙地摊上这样的倒霉事,不理会还不行,来娣这个人脸皮厚实,她就见天地蹲在村长家,赶都赶不走。村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到了和家来协调怎么处理。
“既然现在和香已经回家了,不如就将这彩礼钱退给他们吧。人怕赖皮啊,也没多少钱,沾上这个人,大家都过不好年,以后就一刀两断。”
秀华其实也已经烦得不行了,可是真的让她将钱就这么退回去了,也确实心有不甘。这算什么呢,认输吗?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赵家人是一点都不讲道理,没有听说过让人将彩礼给还回去的,隔壁村黄家,姑娘还不是从夫家回来了,没听说她夫家上门讨要彩礼钱的。”
“人家那是讲理的人家,你现在碰到不讲理的人家,能怎么办呢。现在就是被狗咬上了,就当皮财免灾吧。不然她天天去我家,我家人也烦得很啊!”
秀华也不是不知道来娣去了村长家。其实这招真的算是损招。若是来娣一直来她家蹲守,秀华绝对可以做到不管她来多少天,都视而不见。可是这个来娣也不是没有脑子,更舍得下脸面,直接去了村长家。自家怎么心烦都没什么,可是将人家村长家扯进来,秀华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这彩礼钱,我就退一半,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村长其实心烦得想骂娘,这件事他真是无妄之灾,不过秀华这么说其实也有些道理,村长表示明白了,回家去了。
等来娣下一天过来,村长就将秀华的话说了一遍。
不等来娣开口,村长就道:“这件事再扯下去已经失了和气,就这样,大家各退一步。本来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秀华将一半彩礼退给你们,从此男娶女嫁,再不相干。这已经是我能协调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你若是不同意,就去找和大海,若是再来我家,我就要去找赵家村的村长说说理了!”
其实对于退一半彩礼,来娣也不是很同意,但是她还是稍微有些眼力界,知道和家村村长已经烦得不行了,若是她真的再这样不依不饶下去,估计真的就会跑去找他们村的村长了。
“那行吧,我也退一步吧。一半就一半吧。”来娣做出了退步。虽然对那两块五毛钱十分心疼,但是也没办法了,总比一分钱都要不回来好。
村长见她同意,立马就领着来娣去了和家。
秀华取出两块五毛钱,交给村长。村长还多留了一个心眼,为了避免来娣以后再来闹,他还让来娣立了个字据,字据的大概内容是来娣将两块五拿回去,从此之后这桩亲事就算是彻底结束了,另外的一半彩礼,算是赵家给和家的补偿,来娣不能再来要钱了。
来娣看着秀华将钱拿给了村长,她不识字,村长就让她摁红手印。来娣为了拿到钱,很痛快地将手印摁下了。
这个字据,村长就给了秀华。
来娣拿到了钱,态度也好了不少,笑嘻嘻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见了面,大家都还是乡亲。常来走动啊。”
不管是村长还是秀华,都已经不想理会这样的人了。
来娣拿到了钱,也不管这两人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美滋滋地走了。
秀华还怪不好意思,连声跟村长道歉,“我也没有想到这个无赖竟然会找去你家。”
村长摆摆手,“不打紧,你们在准备年货呢?我也要回家了,家里有力气活等着我干呢。”
和香对彩礼这个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并不关心,她最近忙着准备年货呢。过年要做的糕点,现在都要做了,不然来不及了。明天队里就会杀过年猪,每家都要去领肉,这去得要早,去晚了,可能剩下的就不是什么好肉了。
今天和香和爷爷奶奶在准备打糍粑。
这打糍粑是过年必备的活动。家里有个石头做的石槽,将糯米蒸熟之后,就用两个木头做成的棒槌打。一直打到糯米成粘状,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就可以将糯米拿起来,趁热用手捏成一个个小团子,然后用工具将团子压扁,再用雕刻了花纹的木雕,沾了红蓝二色染色水,在糍粑上面按上花纹,这糍粑就算是做成了。红色喜庆,蓝色好看。
因为这个时候家里面也没有太多粮食,所以糍粑都不如往年打得多,以前要打很多糍粑,家里的男丁都要上阵,这可是个很累人的活计,大冬天的都能打出一身的汗水。
如今家里就爷爷奶奶还有和香,和香扛着棒槌,和爷爷一起打,奶奶就活糯米团。
这石槽在农村的名字叫粑槽,就是专门用来做糍粑的。
和香虽然有一把子力气,但是这棒槌很重,每打一下,就会耗费不少体力,越到后面,不仅仅是没什么力气了,就连双手都举得很酸,扬起都困难。
爷爷虽然还能打,但是年纪毕竟大了,这样的力气活,和香不让想爷爷独自做。
棒槌打在糯米上的声音是很扎实的,老远都能听到。
就在爷孙打糍粑的时候,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叔,打糍粑呢?”
打糍粑的声音因为这道声音的出现,短暂地停了一下。
和香的目光朝院门扫去,是林知秋站在院子门外。
和生停了一下,道:“是啊,快进来吃糯米团子。”
奶奶也招呼林知秋,“知秋,快来吃一碗糯米饭,蒸子里面还有糯米呢。”
林知秋走进院子来,笑道:“那我可算是赶上了。”
自从林知秋将和香从山上背下来,后面又因此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非议之后,奶奶就对这个小伙子格外的喜欢。能招呼他吃糯米饭,就能看出来。
奶奶站起身,准备去给林知秋盛一碗糯米饭。这个时候,吃糯米饭,就光吃糯米饭,都很香甜。很多人家还打不起糍粑呢。
林知秋连忙笑道:“婶婶,您别管我了,我自己去盛点。”
奶奶也没有将他当外人,就笑道:“那你自己去盛。”
林知秋走进了厨房,很快就走出来了,也没有拿碗,手上捏了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
奶奶见了,不太满意,“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林知秋笑道:“我刚在家里吃了饭出来呢,谢谢婶婶,我就尝个新鲜。”
奶奶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劝了。
林知秋几口就将手上的糯米团子给吃了,然后走到了和香身边,道:“来,和香,我替你一会儿。”
和香真是累出了大汗水,不过久了之后,倒也习惯了,没有最开始那样吃不消。和香停了停,对林知秋道:“不用,小林叔。”
林知秋将她挤到一边,“你休息一会儿吧。”
和香见他坚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将棒槌给了他。
林知秋这个名字虽然很文秀,林知秋长得也确实很清秀,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力气当然不是和香能比的,和香之前打,因为力气不大,所以糯米要打很久,才能达到合格,但是林知秋一来,三下五除二,就将糯米给打好了。
和香就帮着奶奶团糯米团子,有林知秋帮忙,糍粑提前做好了。
林知秋走的时候,奶奶还拿了两个最开始做出来的,还没有完全硬化的糍粑让林知秋带回家。林知秋本来就是义务帮忙,不想要,但是拗不过奶奶一定要给他,林知秋知道,盛情难却,若是他一定不收,反而伤了奶奶的感情,只好收下了。
等林知秋走后,和香帮着奶奶收拾粑槽,奶奶一边洒水,一边道:“知秋真是个好孩子啊。”
和香心里也赞同这样的说法,林知秋可不是好吗?人家以后前途无量。
奶奶继续说道:“就是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结婚。”
和香也不知道,她静静地听着。
奶奶看了和香一眼,心里感到很遗憾,若是和香没有嫁过一次人,这林家小子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可是现在,和香已经是嫁过一次的姑娘了,就算是黄花大闺女,人家林家也肯定是看不上的。
奶奶觉得可惜得慌,不住地摇头。
和香倒是不知道奶奶心里在想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名声不佳,而且目前也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所以根本就没有往哪方面想。
倒是林知秋回到家之后,从兜里将那两个糍粑给掏了出来。
这年成,虽然和家村比其他村要稍微富裕一点,但也不是可以随便就送人两个糍粑的程度。林母看着这两个扎实的白糍粑,上面还沾了红色的花纹,看着喜庆极了,就问了一句,“这谁给的?”
林知秋不会说谎,也没有想要将这件事瞒着,就说道:“三婶给的。”
“三婶?”林母愣了一下,才问道:“和香的奶奶?你上她家去做什么?”
林知秋就说道:“我在外面,看到他家在打糍粑,就进去帮了忙打了,走的时候,三婶就给了我两个糍粑。”
若是别人家,帮忙也就帮忙了,也没有什么,林母反应也不会这么大,可是偏偏帮忙的是和香家。现在林母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儿子和和香扯上什么关系,一听,顿时发怒。
“我不是跟你说过,要离和香远一点吗?家里这么多事情,你不伸手帮个忙,别人家的事情,你倒是热络得很。”
林知秋也没想到林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火,他知道顶嘴的下场只是会更加激怒他娘,干脆就闭口不言。
到底是快要过年了,林母也不想家里闹得不愉快,忍了忍,还是没有再说。
和家村一片喜乐洋洋,赵家人也差不多如此。只除了赵老柱家。
前不久从和家要回来的两块五毛钱,来娣不敢乱花,只买了五毛钱的猪肉,好过年的时候包一顿饺子。
至于什么炸年糕这样的事情,赵家根本就没有粮食做,这个年过得格外的冷清。而且赵家虽然有两个女儿,但是两个女儿被来娣弄烦了,都已经好几年都不回家拜年了。
家里还是没有柴火,冷冰冰的。
这天,村里到处都洋溢着油香、芝麻香,赵家人早上还是吃了一顿煮红薯。这红薯吃多了之后,就腻得慌,而且肠胃还一直不舒服,一直打屁。这要是出去吃酒席,一直打屁,可就要闹笑话了。到了年关,酒席也变多了。只是赵家穷得叮当响,想要去吃酒席,就得送东西。想要蒙混进去吃一餐可是不能够的,主人家就站在门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人家看得一清二楚。赵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送人的,粮食是不敢送的,自家吃还不够呢。
所以往年去混酒席吃的事情,今年没有发生在赵家身上。
本来以为这天是和寻常没什么两样的一天,但是赵家却迎来了不同以往的一天。这天,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其实也说不上不速之客,赵前进两三年没回家,这次回家,家里人谁都不知道,还以为赵前进依旧会在外面过年,没想到大年二十七这天,他竟然回来了。
赵前进领着一个大包袱,背着一个大口袋,终于赶在年前回来了。他走了整整三天的路,才走到了赵家村。
他是被特许回家过年的,等过了年,他还得回北大荒去报道去。
赵前进三年都没有回来过,这大雪天的,路上一个牛车马车都没有,想搭个车都搭不着,他是硬生生地下了火车之后,走了三天的路,才走到了家。
来娣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儿子的时候,差点没昏过去。她已经三年没有看到儿子了,都差点没有认出赵前进来。赵前进去的名义是劳改,当然过得不会太好,整个人累得又黑又瘦,一点之前的文化人的样子都找不着了。
“娘!”赵前进站在院子里,对着来娣喊了一声娘。
来娣愣了好久,才爆发出一声我的儿啊!扑了上去,看着儿子,又做不出什么举动来,只是上下打量他,“咋回来了呢!咋都没给家里送个信!”
赵前进又累又饿,只想好好地泡个脚,好好地坐一坐。
“娘,你等我休息一会儿再跟你说。”
来娣连忙点头,“快快,到屋里坐下。我帮你拿东西。”
赵前进撑着一口气到了家,算是已经精疲力竭了,他点了点头,将行李留在了原地,走进了家门。
来娣跟在后面帮他拿东西,一提包袱发现很沉,心里顿时大喜,在她看来,儿子这是带了不少吃的回来了,只要儿子回来了,家里以后就好过了。
来娣将东西搬进家。一进门,就听到赵前进问道:“怎么不烧炕啊,屋子里这么冷?”
来娣不好意思在儿子刚回来就跟他说家里的窘况,只好道:“你爹偷懒呢,你等着,我这就去烧炕。”
赵前进的几个孩子都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呢,屋子里实在是太冷了,只有床上稍微暖和一些。
看到赵前进回来,几个孩子都似乎有些不认识了。赵起跃最大,他最先认出赵前进,只是父子多年未见,也生疏了,赵起跃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赵前进。不过心里的喜悦是真实的,父亲回来了,以后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赵前进当然要去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几年没见了,虽然说不算很想念,到底是自己的孩子。
“怎么都不认识爹了?快叫爹!”
赵前进上前去摸了摸孩子们露在外面的脸。
赵起跃带头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
来娣那边很快就将炕烧起来了,屋子里慢慢地暖和起来。
赵前进前后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个人。
来娣烧炕回来,看到赵前进正东张西望呢,就问道:“前进,你找什么呢?”
赵前进笑了笑,问道:“我爹呢?”
来娣道:“你爹?你爹在床上躺着呢,我去叫他。”
赵前进连忙阻止,“不,不,他可能睡着了,就让他睡着吧。”说完,他凑近一些,问来娣,“娘,我那个媳妇呢,怎么没见着?”
来娣脸色顿时一变,然后才冷冷道:“你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媳妇?没有了!”
这话让赵前进顿时摸不着头脑,追问道:“没有了是什么意思?不是去年就给我娶了个媳妇吗?”
老实说,这一次赵前进回来,对这个父母做主给娶的媳妇,还真是存着几分期待的。这么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在路上很艰难的时候,就曾经安慰自己,熬一熬就好了,等到了家,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这都已经到了年关了,三年没有回家的人归心似箭。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老婆竟然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娘?”
来娣拉着赵前进进了屋,对于这件事,她还有余怒未消呢,如今儿子回来了,她顿时感觉好像从此有人能给她做主了一样,倒豆子一般地将事情都给抖了出来,着重描述的就是那五块钱彩礼,最后没有全部要回来,只要回了两块五毛,这让来娣一直耿耿于怀。要是全部要回来了,她也不至于过年就割二两肉啊,这点肉,肉腥都闻不着。
来娣简直提起就有气。
赵前进听得顿时沉默了。他是知道自己老娘是个什么秉性的,他听都没有听说过嫁过来的姑娘回娘家的,更别提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了。
来娣的话,几乎都是摸黑和香,将和香说得一文不值,什么懒惰啊,不干活啊,吃得多啊,脾气不好啊,真是什么不好就说什么。
赵前进知道这话一定有失公允,只是他也很好奇,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姑娘都嫁到他们家一年多了,还能闹着要回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娘,你老实告诉我,不要夸大其词,把人家姑娘说得这样不堪。我只想知道真相。”赵前进对来娣道。
来娣对儿子竟然不信任自己更加气愤了,“我说得是真的,你怎么不信我呢!你这一走就是三年,将三个孩子丢给我和你爹,我们两个年纪大了,含辛茹苦地帮你将孩子养大,你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责怪我们没做好啊?本来这和香就是个脾气大的,当初我就不该将人给弄到赵家来,吃了一年的干白饭不说,还损失了两块五毛钱!”
说着,来娣看了儿子一眼,就希望能从儿子口中听到两块五罢了,小钱类似这样的话来,那样就说明,儿子这回回来,身上是揣着钱的。
可是来娣失望了,赵前进一句话都不接,反而沉着脸,不知道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