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后, 紫金的名气一时间到达了顶峰,几乎没有人再怀疑她。永惠帝对她的信任也达到了顶峰。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请活神仙先算一算。
紫金心想自己只是许愿果,又不是算命的。
一晃, 紫金在皇城已经待了三四个月了。她想回家。
有一次她去御花园的时候, 碰到个太监在鬼鬼祟祟在花园的角落不知道干嘛。紫金困在这个宫墙中也是够无聊了, 就凑了过去,想看看这个太监在做什么。
太监跪在地上,对着一个方向念念有词。
紫金听到他嘴里断断续续地念了一下愿仙保佑之类的话。
等他念完之后,回过头就看到了紫金就站在他身后, 顿时吓得一个往后趔趄, 一屁股摔倒在地。
“愿仙饶命,愿仙饶命!”他吓得脸色煞白,对着紫金连连磕起头来。
紫金好奇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他叫你愿仙。”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紫金回过头,见是赵也棠站在自己身后。
赵也棠穿着那身红色羽林军统领服,头带黑色官帽。
那小太监看到他出现, 脸色更是煞白。吓得瑟瑟发抖, 连求饶都忘了。
“你走吧。”赵也棠吩咐那个小太监。小太监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放过了,愣了一下才连忙爬起来跑了。
“你怎么会在这?”紫金笑着问他。
赵也棠伸展了一下手臂,“我是羽林军副统领, 出现在宫中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正常的。”
紫金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赵也棠,不再像最开始相识那样对他无话不说,现在面对面都有些相对无言。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宫?”赵也棠问道。
紫金踢了一脚脚下的落叶,已经秋天了。
“我现在走不了。”紫金道。永惠帝现在很信任她,与此同时, 他也不会放她离开的。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赵也棠长话短说,他不想让人看到他们在一起。
紫金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赵也棠打断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是盘子里的菜,谁都想要将你夹走。皇上对你越来越信任,他们就越想将你争取到他们的阵营中去。得到你的支持,就离得到皇上的支持不远了。”
紫金道:“我不打算参与这些宫廷争斗。”
“这由不得你。”赵也棠严肃道,“他们若是想将你争取过去,就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各方都还在观望,你真的该离开了。”
紫金根本就不是能适应这种宫廷争斗的人,她留下来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赵也棠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进宫到底是什么目的?”
紫金看着他,脸上笑吟吟的,目光却显得有些冷漠。
“你不是教过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吗?”
赵也棠一愣。
紫金道:“谢谢你提醒我,我会考虑的。”
紫金转身离去。
进宫这么久,紫金也不是一无所知。她知道,赵也棠是太子的人。那么赵也棠会像其他人那样想拉拢她吗?
紫金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里面,假如赵也棠跟她提出要求呢?
紫金觉得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大概会沉默以对。
赵也棠多么聪明的人,他从紫金的话中听出了防备。他眉头紧蹙,看着紫金离开的背影。
他想,紫金大概不知道,就算是太子要求自己找紫金帮忙,拉拢紫金,他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他依旧不知道紫金进宫的目的。紫金不愿意告诉他,他也就不愿意去查。
而这时候,仁王已经收到了来自南边的密信。密信里面,很清楚地说明了紫金的来历,甚至详细到从她小时候开始记录。
只是紫金除了在及笄的那一天出现在人的面前,以前谁都不知道紫金长什么样子。这些信息还是从王府里面收集来的。
上面记录了紫金小时候总是喜欢念叨自己是神仙的事情,包括她从小到大都在做一个梦,梦到她自己是许愿树长出来的果实。
仁王在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震惊和怀疑交杂。天底下会有这样的事情吗?可是若是不是真的,那么紫金将果实提前催熟的能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密信很厚,仁王一点点地看下去。他看了半天,才看到了紫金长大。
紫金长大之后,在及笄的第二天就曾经离家出走,一个多月之后才被接回家。而紫金出走的地方也查出来了,就在淮宁。
“淮宁…”仁王看着这个地方,想起来,前面赵家那个小子赵也棠不就是刚从淮宁回来的吗?紫金在船上被赵也棠接上船的消息也不是秘密,当时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也很容易查到。果然后面就附了这样的信息。
紫金在淮宁的时候曾经跟赵也棠相熟。这个消息让仁王大为警惕。他甚至开始怀疑紫金进宫是不是就是为了帮助太子上位?不然实在是没有别的理由了,毕竟紫金本来只是江南的一个富人家的小姑娘罢了,她跟着远在天边的皇城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仁王忍住惊疑,继续往下看去。
密信中有记录,紫金在进京城之前,曾经生过一场怪病,昏迷了半个月,后面去寺庙求菩萨,得和尚指点,王必富这才带着紫金上了京城来。后面只是查到王必富带着紫金去了一趟皇城寺。紫金在皇城寺醒来,之后就装作道士,进了皇宫。
仁王摸着信纸,这信纸是江南特有的兰花宣纸,宣纸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纸卖得极贵,就算是在皇城也不多见。
仁王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就命人去了一趟皇城寺。
仁王和当今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只不过两人当年都不是嫡出,说来也是因为运气,当年的皇后生下了一个嫡子,被立为太子,但是长到五岁就夭折了。皇后在皇帝的劝说下,将现在的皇上抱了过去,记在了她的名下。
后面皇帝猝死,年纪几岁的永惠帝就登基当了皇帝。
仁王这一辈子都在肖想那个位置,只是前些年,皇帝励精图治,治国有方,他不敢表露半分,只是安安静静地当他的潇洒仁王。但是这几年,永惠帝年纪大了之后,对长生不老就起了执念,仁王不动声色地就将永惠帝引入了歧途。
现在永惠帝的糊涂,已经造成了很多大臣心怀不满,天下的百姓也对他失去了信任。就因为食童子的事情大肆在民间传播开来。
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仁王的手笔。
紫金就住在许愿塔中,皇帝也并不限制她的自由,她来来去去,去哪里都可以。
只是这宫闱再大,她闷在这里面,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又是个喜闹的性子,憋了几个月就已经感觉自己要难以呼吸了。就连皇帝每天过来询问她事情,她都觉得算是一种乐趣了。
许愿塔在宫中和皇帝住的寝宫也不相上下了,这里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没有允许进出。就连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是专门挑选过的,没有人敢怠慢紫金。
但是这天,许愿塔中却出现了一个人。
紫金从外面闲逛回来,那个人就坐在她会客的房间里,慢悠悠地喝着茶,似乎是已经等待了多时。
紫金见到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最开始有些吃惊,但是她很快就认出来了这人的身份。她经常见到他。
“仁王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仁王站起来,脸上带着笑。但是这笑容一点都不和谐,可能是仁王的长相比较阴柔,上了年纪之后,相貌看起来更是平添了一分诡异,总之看到这么个人,即使不认识,也知道他绝不是善类。
紫金心中暗自警惕,她这里守卫森严,仁王按理说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但是他偏生这样轻易地出现了,而且手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表明了他在这里就和在别的地方一样悠闲。
仁王站起来,笑道:“我突然来访,打扰到仙子了吧?冒昧打扰,实在是罪过,还望仙子不要见怪。”
紫金看着仁王,没有说话,反而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仁王殿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还请直说。”
仁王笑道:“只是看仙子居住的这里仙气缥缈,吸多了说不定就能延年益寿,本王闲来无事,就过来吸吸仙气罢了。”
紫金道:“即使仁王是王爷,但是许愿塔皇上有过吩咐,任何人不得闯入。我是不会怪罪,就是不知道皇上知道之后会不会怪罪了。”
仁王笑道:“只要仙子不让他知道。”
紫金道:“仁王殿下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我为何不告诉皇上呢?”
仁王笑道:“我来此是想来请仙子帮个小忙,若是仙子去和皇上说起,皇上只怕连仙子都会一道怪罪。”
紫金没有说话,看着仁王。
仁王笑道:“我听说仙子从小就说自己是许愿果。也难怪仙子能操纵这些凡间的花草树木了。仙子竟然如此灵验,本王可否跟仙子许个愿望?”
紫金道:“这可不能保证。再者说了,仁王贵为王爷,什么东西都有了,还缺东西吗?就算仁王缺,凭借仁王的权力,想要达成不轻而易举吗?”
仁王笑道:“仙子此言差矣。你说我贵为王爷就能想要得到一切想要得到的,那么皇帝呢,他已经是天下第一人了,他的权力比谁都大,他不依旧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却得不到吗?”
“王爷也想长生不老?”紫金道。
仁王摇头,嗤笑道:“这天下又有谁能长生不老呢。始皇能长生不老吗?他召集了天下的方士为他炼丹,最终还是死于丹毒。”
“既然王爷不想要长生不老,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通过权力得到的?”
仁王看着她,笑道:“权力。更大的权力。”
紫金皱紧眉头,“仁王,你想造反不成?”
仁王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紫金霍地站起身来,冷下脸道:“仁王请吧,我庙小容不下仁王您这尊大佛了。”
仁王并没有动,他只是笑道:“仙子还没有说能不能帮我实现呢。我想这对于仙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紫金冷笑道:“仁王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我若是有这么灵,为何不将之收入囊中,还能等仁王?”
仁王笑道:“你能,但是你不愿、但是我愿。”
紫金再次下逐客令,“请吧,仁王。”
仁王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弹了弹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
“皇上半年前让人将许愿果砍掉了,将树灵带了回来。你刚巧就在那个时候生病了,最后进宫来,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让皇帝将许愿树的树灵给还了回去。”
紫金心一惊,强迫自己不露声色。
仁王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而且声音十分的平稳,一定起伏都没有,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刚巧对这个许愿树也十分的感兴趣,现在已经让人取回家中,好好的研究研究了。好好考虑一下吧,仙子。”
仁王说完,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紫金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她昨天其实就感觉到了树灵那边好像是出了点什么问题,让她身上能吸收到的愿力有所减少,没想到是被仁王给取走了。现在许愿树正是出于最脆弱的时候,树灵离开太久的话,以后就再也回天乏术了。
仁王对于此事显然已经谋划了很久,从他在宫中可以来去自如就能发现。
紫金想起就在不久前赵也棠警告她时说的话来,这些人为了权力真的会无所不用其极。
紫金心想自己是在是太过大意了,她以为自己只要保持初心,就不会在这诡谲的宫廷中迷失。那但是现在看来,她错得十分的离谱。
现在要怎么办?紫金心里一片冰凉。仁王握住了她的死穴。假如许愿树活不成的话,她多半也会死。
紫金独自坐着,想了很久。
赵也棠自从那天见到紫金之后,再见她已经是三个月后。
皇帝心血来潮,准备模仿始皇祭山。他要将自己一生的丰功伟绩都写成祭条,然后在泰山之顶烧掉。让上天知道他这一生对社稷对百姓都是有大功劳的,妄想从此垂立于后世。
紫金现在作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仙子,自然也是要陪同出行的。赵也棠作为羽林军副统领,也要随行护驾。
同行的还有太子,以及仁王,还有几个皇子。
这些都是皇上亲自点选的人。都要参与此次的泰山之行。
皇帝出行,阵仗极大。光是仪仗队都有接近三千人,再加上随行的宫女太监,还有大臣,大臣的护卫,这一行人超过了一万人!
紫金的驾座就紧跟皇帝御驾后。因为人数实在是众多,所以行走的速度十分的缓慢。先是走了一段水路,后面才登岸走旱路。
走了一月有余,才走了刚过一半的路程。皇帝也并不着急,每到一处甚至兴致来了,还会出去微服私访。
紫金自然就是陪同他一道微服出行的最佳人选了。
这日到了瓜州。
一路上的官员们都如临大敌,要接待皇帝,安排圣驾,若是在当地风评不好的,还会绞尽脑汁去粉饰太平,谁知道皇帝会不会撞上一个平民百姓,然后百姓告他的状呢。
到了瓜州,圣驾驻扎在城外,只有只有皇帝,几个皇子,以及仁王,还有紫金住进了城内。
到了下午,皇帝突然来了兴致,要微服出访,体验一下此地的民风民俗。他虽然是十八州的主宰,可是他去过的地方极少,若不是因为要去泰山祭山,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走到这个地方来。
紫金被点名要求陪同。除此之外,还有太子,以及赵也棠带着几个羽林军暗中保护。
瓜州太守根本就不敢派人过来查看,所以他得到皇上离开驿站的消息已经滞后了。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但是瓜州太守就是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水,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他敢去拦下皇帝吗?还怕项上人头不牢固?
紫金也略作打扮,她不能穿着道袍出现,就换上了一套姑娘家的裙子。
等穿好衣裳,紫金垂头看着裙子,叹了口气。她现在差点自己都要将自己当成道士了,乍一换上这女儿家的衣裙,还有些不太习惯。
紫金换好衣裳去见皇帝,皇帝也是看惯了穿道袍的紫金,只不过是换了一身女儿家的鲜艳衣裙,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皇帝也换了一身衣裳,虽然也是绸质的,但是因为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所以也并不引人注意。
太子不敢耽误,早就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过来候着了。看到紫金出现,他也是眼前一亮。
“若不是这次出来,朕一辈子都无法走遍朕的国土,见一见朕的子民。”说着,永惠帝转过头,看向紫金,“朕想要走遍朕的国土,这要花费很多年的时间。仙子,你能保朕长生不老吗?”
紫金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来,她回答行还是不行呢?若说行,她自己都知道不行,可是若说不行,那么她留在宫中的意义何在?
“皇上,只要您的诚意能打动上天,您是天子,天上的神仙自然会保佑您的。”
永惠帝眉头微蹙,也不在这个时候纠结这个。
紫金松了一口气,太子应看了紫金一眼。
谁能长生不老呢,就算是皇帝贵为天子,是天下权力第一大的人,也一样不可能长生不老。
谁都知道这个,只有皇帝愿意将自己蒙在鼓里。
三人走在瓜州城的大街上。瓜州城的街道十分的干净,只是街上没有什么人,两边的商铺也是关着门的。几乎没有人开门做生意。
进城的时候,还没有怎么注意,这一出来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皇帝越走脸色越不好看。太子也觉察到皇帝脸色的变化,小心翼翼道:“今天天气很好,为何街道两边竟然没有人开门做生意?瓜州难道如此冷清?”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路过的百姓,应将这人拦了下来。他笑容可掬,笑道:“这位大哥有礼,在下和家父是外地人,初到宝地,想做点小生意,但是不知为何,这些店铺竟然都没有开门营业,这是在是奇怪得很,不知道大哥也知道原由?”
那百姓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又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你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吧,皇上来了瓜州城,前几天瓜州官府就来人一家一家的通知,这几天不许开门营业,要等皇上走了之后才准。”
永惠帝上前问道:“这可是奇怪了,为何皇帝来了,却让这些商铺关门呢?”
那百姓摇摇头,道:“商铺关门了,也就没有人来买东西了,当官的担心百姓见着皇帝乱说话呢!”
永惠帝问道:“难不成这瓜州的官府有什么问题吗?”
那百姓摇了摇头,不敢再说了,“嗨,你们是外地人,最好不要在这里做生意,外地人在这里活不下去的。”
这话就已经将问题说明得很明显了。应谢过那位大哥,等大哥走远,应才看向永惠帝。
永惠帝脸色十分难看,本来是想出来体验一下风土人情,结果竟然发现了这样的事情。
“回去吧。”他的兴致已经被完全破坏了。
永惠帝将太子留在瓜州查办瓜州太守,王守敬,自己则带着大军继续往泰山走。
太子没想到出个门竟然还能落下这样棘手的差事,他留下查办,根本就没有人手,王守敬盘踞瓜州多年,强龙难敌地头蛇,他留下来查办王守敬,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大部队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个月,才到了泰山。
到了泰山的时候,已经是初冬了。沿路买了不少的棉花之类的,主子们倒是坐在马车上,十分的优先,但是仪仗队确实行走,连续走了两个月,已经有不少人掉队。进了冬天之后,更是寒冷,不少人本来就已经身体疲乏,又遭遇了严寒,甚至有人冻死。
紫金虽然知道这样的情况,但是也无能为力。赵也棠的脸色更是一日比一日难看,他亲眼看到有人走着走着就倒地不起。
只有永惠帝最高兴,他终于将自己的丰功伟绩昭告了上天。
本来要顺利回程。但是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早上,一个侍卫从后方赶来,他形容十分狼狈,他是太子的侍卫,求见皇上。
等见了皇帝,他将太子写给皇上的信呈了上去。永惠帝一看完,顿时勃然大怒。
原来太子留在瓜州城查办瓜州太守,但是没想到这个瓜州太守狗胆包天,见自己的罪行已经掩饰不住,就妄想逞凶!
“简直找死!”皇帝大怒,一把将信拍在桌上。
太子遭遇袭击,一度重伤,差点不治,昏迷了两天才醒了过来,算是大难不死,这才命人将消息带来给皇帝。
永惠帝极其动怒,这些地方官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命人严加查办。这时才得知,那王守敬已经畏罪自杀了。
赵也棠就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虽然他不知道太子在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他一听这件事,就感觉有些异常。
首先,那王守敬若是真的犯了法贪污,被查出来,顶多就是自己一死。他有妻儿老小,若是袭击太子,那就一定会牵连家人。他见过这人,是个精明的人,肯定不会做出这样找死的事情来。
太子肯定也有所察觉,但是在信里,太子却只字未提,说明太子应该是没有证据。
果然,王守敬一家人老小都被判处死刑。赵也棠就算是清楚内情,也无法站出来为王守敬一家老小求情。
现在回程,已经进入寒冬,越往北,路就越难走,而且仪仗队三千人,加上宫女太监过万人,这一路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会十分艰难。
本来所有人都在想皇上是一定要赶在冬天赶回京都了,但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打消了注意。劝皇上打消主意的,正是紫金。
她告诉皇上,这一路回去,因为越往北就越加天寒地冻,若是坚持回去,肯定一路上会有不少人冻死,这实在是有上天和,皇上才刚向上天祭告了功绩,现在若是坚持回去,很有可能会抹煞他的功绩。
所以皇帝虽然心急回去,还是听了紫金的话。
只是永惠帝有些水土不服,在这边身体不太好,一直在生病。
泰山下寒冬大雪及膝盖深,不知是谁提出要上山狩猎。皇帝这么多年都没有上过马背,这一次听了这个提议,竟然也十分的兴致勃勃。
当地的官员听说皇帝要狩猎之后,立马就着手安排了下去。紫金从来没有上过马,但是她还是个小姑娘,还是喜欢凑热闹的。等围猎场布置好了之后,狩猎就开始了。
这些猎物,是当地的官员命令当地的猎户们去山上捉来的,捉来的时候还是活的,精心喂养两天,就放入围猎场。
紫金虽然有心想要去凑热闹,但是她却不会骑马。实在是有些遗憾。
等皇帝问她要不要去狩猎的时候,紫金有些遗憾地表示自己从来没有骑过马,这次只能站在山下看了。
皇帝心情不错,笑道:“仙子何须担心这个。论骑马,我这些个羽林儿郎,不管哪一个拿出来都是高手。你不如现在就跟着他们学一学吧。”
紫金欣然同意。
等紫金到了骑马场的时候,就看到场上站着一个熟人。
赵也棠。
他牵着一匹马,显然就是由他来教紫金骑马了。
紫金有些惊讶,毕竟赵也棠是副统领,让他来教导她骑马,实在是有些太大材小用了吧。
紫金还记得自己和赵也棠之间的尴尬,自从那天过后,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就很少会说话了。
她便主动笑道:“让赵统领来教我骑马,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赵也棠笑道,“能教导仙子骑马,实在是赵某的荣幸。”
紫金便没有再说什么,走了过去。
“只不过,若是你之前从来没有骑过马,现在现学,到时候进山还是会很危险,山上的积雪只会更深,你经验不足,若是遇到什么土坑,就会很危险。”
紫金笑道:“你说得对,不过凡事都有个开始嘛。我若是一直不学,我就一直不会,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再碰上需要骑马的场合。但是我还是不会骑马。”
赵也棠笑了笑,“这里没有果子马,只能让你骑这个马了,这是匹母马,性格温顺。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你不会摔下来的。”
紫金倒是不怕,她跟着赵也棠的指导,踩着马鞍上了马背。坐在马背上,她立马就感觉到寒风从自己的头顶吹过,而马背是十分温暖的,隔着两条裤子都能感受到暖意。
紫金执起缰绳。
赵也棠站在马背下,紫金终于能看到他的头顶了。
“别害怕,别握太紧了,你要放松,马感觉到你放松了,它也会放松的。你现在就轻轻地夹一夹马腹,它就会走了。”
紫金就跟着他说的,夹了夹马腹。果然,马开始跑动了起来。
紫金感觉风飒飒地从自己的耳边吹过,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皮肤。但是在马背上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虽然风吹在脸上有些刺疼,但是她心里浮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骑着马,奔驰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自由的风吹过她的脸颊。
一瞬间,紫金心里说不出来的快活,她转头看向你那赵也棠,笑道:“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我应该早点学骑马的!”
赵也棠跟着奔跑,他担心紫金会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他笑道:“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姑娘家喜欢骑马的!”
赵也棠也是真的很高兴,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笑容出现在紫金脸上,像冬天的暖阳一样,金灿灿的。
紫金跑了一圈,很快就上手了。
马蹄扬起一阵阵飞雪,凛冽的寒风从脸边刮过。
紫金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跑出了很远了。远处的赵也棠已经变成了一个很小的黑点。
赵也棠似乎在朝她大喊着什么,但是随风漂远了。紫金听得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然后她就看到赵也棠朝自己奔了过来。
紫金还没有来得及转过头,她感觉到马声似乎猛地往下栽下去,紫金整个人都从马上甩了下来。
好在积雪厚实,紫金一头栽进了雪中。
马就在她身边,马嘴喷出来的热气洒在她脸上。
赵也棠飞快地朝她奔过来,等走近,他伸手一把将她从雪中拉了出来。
赵也棠伸手在她脸上拍了几下,将她脸上沾的雪抖落。
她脸冻得通红,但是眼睛格外的晶亮。
“哈哈哈哈哈,赵也棠,这太快乐了!”紫金放声大笑。
赵也棠生怕她摔坏了,听她还能笑得出来,大概是没事的。兴许是被她的笑声所感染,赵也棠也笑了。
马被后面赶来的将士们合力从积雪中拉了起来。赵也棠重新给紫金准备了一匹马。
“你不要骑太快了,不然你缺乏经验,假如遇到意外情况,没有办法让马停下来,就有可能发生前面那种情况。”
紫金笑道:“知道了,赵大人!”说完,她用力一夹马腹,烈马扬蹄奔跑了起来。
学骑马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颗勇敢的心,只要敢上马,能握住缰绳,胆子要够大,要够放松,马感受到背上的人放松的情绪,就能有条不紊地跑起来,也不会将主人摔下背来,这些马都是经过驯化的。
紫金在马背上奔跑了半天,不觉得冻,倒觉得十分的畅快淋漓,自从进了宫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肆意过了。
第二天照旧学了半天骑马,却不是赵也棠来教她了,赵也棠大概是被委派了事务。即使紫金知道,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来接替赵也棠的将士。
“你们赵统领呢?”
将士很高,还很壮实,他穿着棉衣,踩在雪上,像个墩子。
他脸颊通红,一板一眼地回答。
“天师,赵统领有事情,他办事去了,赵统领吩咐属下来教天师骑马。属下以前在家的时候是牧羊的,骑术很精湛,本来昨天就该让我来的。”
紫金追问道:“那你昨天怎么没来呢?”
将士挠了挠头,“昨天我是要来的,但是临出发前让赵统领给拦下了,他说他亲自来。毕竟您身份贵重。”
紫金笑了笑,“你们赵统领是读书人,骑马也就一般吧。”
谁知这个将士一本正经地反驳她,“不是的,天师,我们赵统领的骑术就算是在羽林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是这个!”他伸出他的大拇指。
昨天赵统领并没有上马,全程都站在马下看着她。紫金笑道:“那么就狩猎的时候,再一睹你们赵大人的风采了,驾!”
她一夹马腹,马飞快地扬蹄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