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秀回房间之后, 将红包拿出来,一打开,里面果然放着的是银票。她取出来之后, 看清面额,很是吃了一惊。
李双月往里面放了两张十两银子面额的银票,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曹秀秀虽然现在有钱了,不缺这二十两银子了, 但是还是十分感激李东家的一片心意。
城里的春节味儿浓, 只是绣庄里面人少,显得有些清冷了些。
等到了正月十五,去年过年的时候,曹秀秀跟着孟氏一起去了张家绣嫁妆, 过完大年三十, 初二就又去了张府。今年就不必这样匆忙了, 今年也没有接到绣嫁妆的订单,就算是有, 李东家也不会派她去了。
到了正月十五,城里要玩花灯。玩花灯的人是官府请的, 要走街串巷的玩, 人会很多,几乎城里的百姓们都出来看花灯了。
不仅如此,在坊市那边,还有一条专门的巷子卖花灯, 不仅有花灯卖, 还有很多小玩意,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着实有趣。
曹秀秀虽然一年到头都待在铺子里,但她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对这种热闹的去处也是十分向往的。
终于盼到了正月十五。
今天她们没有做晚饭,而是从已经开业的酒楼订了一桌席面,早早地就吃过了晚饭。李东家已经看了几十年的花灯了,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曹秀秀就跟着小何一起上街去看花灯。
小何现在对曹秀秀的心思很是复杂,他知道自己和曹秀秀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只怕她看不上他这个跑堂的伙计,所以虽然心里藏了话,却不敢对曹秀秀说。
曹秀秀的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小何对她有意思。
吃过饭,天还没有黑,但是街上的氛围已经有了。
曹秀秀如今无忧无虑的,就比以前快乐太多了。她看到什么都觉得高兴。而且今年她宽裕了很多,这些东西也不费什么钱,只要是喜欢的,想吃的,她都买了个遍。小何就跟在她身后,见她拿着东西不方便逛,就主动将她提着的东西接了过来。
灯市上的人随着天慢慢变黑也多了起来,很多小贩都想要在今天晚上来分一杯羹,所以灯市延绵不绝,长达二里。
曹秀秀本来就是吃了晚饭才出来的,又嘴馋吃了不少的小吃,这会儿刚好逛逛消消食。
因为这个灯市热闹,且一年只有一次,所以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爱凑热闹的都会来逛逛。
白二爷现在就跟在自己妹妹白明珠身后,白明珠在一个摊位上面挑选着灯笼,他就站在身后,吩咐随行的两个下人看好小姐,灯市上人太多了,别让人冲撞到了她。
这不是白明珠第一次逛灯市了,她几乎每年都会过来,虽然说很多东西已经不新鲜了,但是她还是喜欢过来,这里热闹得紧。
白明珠身上就穿着好不容易才在绣庄买到的孔雀裳。她过年前才拿到手,正新鲜着,虽然昂贵,但是白明珠并没有舍不得穿的意思。
白明珠挑了一个老虎造型的灯,她让摊主给她点上了蜡烛,就提在手上玩。
本来白二爷是想将他大哥的儿子白永寿给抱来的,但是白明珠不同意,说小孩子太难照料了,影响她玩。
白二爷想了想,白永寿有些皮,这灯会上人又多,若是一个不小心看丢了,也是个麻烦事情,遂作罢了。
白明珠一个摊子一个摊子地看过去,她财大气粗,只要是看上眼的东西都买,光是灯笼就买了五六个,不止随行的下人手里拿满了东西,就连白二爷手上都提上了一只灯笼。灯市还没逛一半呢。
天空黑得如同泼了墨,虽然还是初春,但是灯市人潮拥挤,巷子就这么宽,两边都摆上了货摊位,中间留给行人通过的空间就窄了,人又多,几乎快达到人挤人呢。
不少农家小孩子在人流中穿梭,一点都不害怕。
可怜白家两个随行的下人手里都提满了东西,还需要时刻注意着,不让别人撞上白明珠。
白明珠可不管这些,她的目光放在了两边的摊位上。吃的她瞧不上眼,觉得这些下等人做出来的东西不干净,所以她也不想吃,只是小玩意多,她很喜欢。
人越来越多了,白家两个下人走在白明珠的前面,尽力给她开路。
人越来越多,两个随从手上又提满了东西,渐渐地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手上拿着一根糖人,一边逛一边看。他头上还梳着两个总角,脸上有些脏,穿的衣裳看起来也有些短了,还有几个补丁,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
这孩子的黑眼睛咕噜噜的,他看到一旁的小摊上有用木头雕的木剑,虽然他十二三岁了,但是这木剑雕刻得十分精巧,看着像是真剑。他一喜,摊位旁挤满了人,他想凑过去看得更真切一些。
小孩子从小营养不良,长得矮瘦矮瘦的,在人群中穿梭十分容易。他拨开两边的大人,就朝摊位方向挤了过去。
白家两个下人提着东西,没注意就被这小孩拨到了一边去,心中一惊,连忙回过头,等看清后面,登时就瞪大了眼睛。只见这个毛头小子,竟然径直冲向了白小姐。他还不自知,眼睛只有摊位上的木剑。
两个下人一惊,连声呵斥了几声,但是为时已晚,这小孩手上拿着的糖人,不小心戳到了白小姐的衣裳。
白小姐今天为了展示自己的漂亮衣裳,连披风都不愿意披的。这等得十分辛苦的衣裳被糖人粘住,顿时就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黄褐色印子。
白小姐爱俏,这衣裳还是用的白底的绸子,糖粘在上面十分明显。
白小姐在那两个小人惊恐地呵斥的时候就发觉了不对劲,但是也晚了一步,她来不及避开,这小子就冲过来了。
白明珠看着干净的衣裳上留下的糖印子,先是愣了愣,随即厉声尖叫。
先不说她这衣裳花了多少银子,这糖渍粘上去说不定洗不掉了不说,这衣裳她可是等了三四个月才拿到手,还没穿几次,新鲜劲都还没有过去,就这么被糟蹋了!
白明珠之后的反应就迅速得多了,她一把将那个罪魁祸首拉住,狠狠一贯,小姑娘家的,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可能真的是因为气冲上了头,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竟然将这孩子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曹秀秀走在前面,小何就跟在她身后,小何手上已经拿了不少的东西,都是她的。曹秀秀有些过意不去,提出自己拿一半,小何愣是不同意,将她买的吃的玩的提在手上,曹秀秀自己就提了一盏桃花灯。灯里她没让摊主点上蜡烛,这巷子人太多了,又挤得慌,点上蜡烛不太安全。
走到一处格外的拥挤,人站着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当街卖艺还是什么。曹秀秀兴奋得紧,她也拨开人群朝里面挤过去。、
小何提着东西,实在挤不进去,只好就站在外面等她。
等曹秀秀挤到了里面,才发觉并不是什么卖艺,而是有个穿着白色棉裙的女子在臭骂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孩。一个披着宝蓝色披风的男子在跟那个姑娘说着什么,但是姑娘显然怒不可遏,一脚朝那地上跪着的孩子踹了过去,小孩子不停地抹着眼泪,却不敢哭出来。他本来就单薄,被这一踹就倒在了地上。
那孩子穿着破烂的棉衣,地上全是积雪融化过后的泥污,这孩子就被踹倒在青石板上。
曹秀秀眉心一锁,有人比她先站了出来。
“我说,这位小姐,这小孩也只是无心之过,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
站出来说话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他很看不过眼地准备去将那个孩子给拉起来。
曹秀秀已经认出来这一男一女的身份了。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她都见过,是白家的人,白二爷和白明珠。
她那个梦境,这个白明珠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白明珠是白家的明珠,为人刁蛮骄纵,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惹到她了,竟然被她这样当街羞辱打骂。
白明珠冷哼一声,道:“这小杂种将我的衣裳弄脏了,你敢去拉他,你就赔我的银子,这衣裳一共花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你敢站着说话不腰疼,敢不敢赔我银子?”
那大叔听说这衣裳竟然这么贵,当即就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有些气弱道:“衣裳脏了,回去洗洗就是了,有什么打紧呢!”
白明珠冷笑道:“我这一百多两的衣裳,还没有穿过两次,就被弄脏了,你让我回去洗洗就行?若是洗不干净呢?而且这么贵的衣裳,洗了就变形缩水了,谁能能穿?”
那大叔道:“小姐是有钱人,既然不缺这些钱,何必夸大其词,说着衣裳价值一百多两银子呢!我看着孩子也是无意的,小姐让他赔礼道歉,便罢了吧!”
白明珠哪里肯就此罢休,她衣裳被弄脏了,逛灯市的心情都给弄没了。白二爷虽然也一直在旁边劝着,但是他素来拗不过自己这个妹妹,白明珠根本就不听他的。
白明珠本来就气冲云霄,听这大叔置疑自己的衣裳不值这么多银子,更是勃然大怒。
“你这老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贵的衣裳吧?这衣裳可是孔雀裳,就这么一身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出去打听打听,孔雀裳是不是就是这个价?我告诉你,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这衣裳,我整整等了四个月才等到,现在就被这小鬼给弄脏了,你要我善罢甘休,赔我一百二十两银子,我就放过这个小鬼!拿不出来?那就滚一边去,别在这充当烂好人!”
那大叔哪里会有这么多银子,他能站出来替这小孩说两句就已经是因为本性善良了。他摇了摇头,无奈地退了回去。
围观的百姓也都窃窃私语,有的人不知道孔雀裳是个什么东西,有的人知道,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因为这衣裳价格奇贵,所以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有不少人听过它的鼎鼎大名。
“原来是孔雀裳,怪不得这个女子这般生气呢。我听说过,这孔雀裳是绣庄做出来的,一件衣裳最少就值八十两银子,若是料子用得再好一些,听说两百两一件也是有的呢,而且会做这种衣裳的人只有两三个,就是有钱,也要等着,差不多几个月才能拿到衣裳,确实很名贵。”
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那小孩听说被自己弄脏的衣裳这么贵,跪坐在青石板上的泥污中,吓得瑟瑟发抖,脸上人色全无。
正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白小姐这衣裳我来赔。”
无数双眼睛顿时就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水绿色棉袄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了那个小孩身边,伸手将小孩给拉了起来。
虽然街上挂着无数盏灯笼,但是因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将光线挡住了许多,人群中间就显得有些暗。
那小孩子还不敢起来,曹秀秀硬将人给拉了起来,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泥污。曹秀秀隔着衣裳握住小孩的手臂,他衣裳很是单薄,凑近了看,H还能看到他衣裳上的几个补丁。
曹秀秀猜他衣裳应该都已经弄湿了。她掏出荷包,从里面摸了几个铜板塞到孩子的手心里。
“你先回家去吧,我来赔她的衣裳,别怕。”
小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有些不敢置信。他紧紧地将铜板握在手心,铜板还带着眼前这个姐姐的体温。
曹秀秀拍了拍他的手臂,“快走吧。”
小孩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看了一眼白明珠,咬了咬牙,转身就跑。
但是他还没有跑出两步,就被白家的下人给拦了下来。
曹秀秀见状,脸色微寒,转头看向白明珠,“白小姐,我都已经说了这衣裳我来赔你,你拦着这孩子不让他走是什么道理?”
白明珠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也就是寻常,又见对方长了一张清丽的脸,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她冷笑道:“你来赔,你拿什么赔?你将一百二十两银子摆出来,我就相信你赔得起!”
白二爷在看到曹秀秀出现的时候,不由得惊喜交加,此时见白明珠为难曹秀秀,连忙呵斥了一声,“明珠,适可而止吧!”
白明珠要是肯听他的,刚才就不会扣着那个小孩不放。
曹秀秀也被她这得饶人处不饶人的做法给激怒了,顿时也冷笑道:“我可以立马就将银子摆出来赔给你,那么你能立马就将这身衣裳脱下来给我吗?”
白明珠没想到对方牙尖嘴利,顿时气得脸色发白,“我晾你也不会有这么多银子,不要跳出来充当好汉,不然我叫你赔得倾家荡产!”
这两人一来一往的,白二爷虽然急,但是半句话都插不上。
曹秀秀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冷声道:“适才白小姐说这衣裳值一百二十两银子,白小姐说得不错,这衣裳确实值一百二十两银子。”
白明珠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赶快滚一边去,你就是出去卖身也挣不来这一百二十两银子!”
曹秀秀并没有因为她说话不客气而动怒,而是冷静了下来,“我给白小姐重新做一件一模一样的,白小姐就不要再为难人了,放这孩子走!”
白明珠忍笑道:“你当你是什么人?这孔雀裳也是你说能做你就能做的?”
这回不等曹秀秀说话,白二爷总算是插上嘴了。
“明珠,这位曹姑娘就是绣庄的人,你身上这件衣裳,说不定就是她做的。”
白明珠听了她二哥的话,真是吃惊不小,她虽然去过两次绣庄,但是没有见过曹秀秀,或者是见过了没有留下印象,她还真不知道曹秀秀就是做孔雀裳的人。
曹秀秀看了白二爷一眼,问道:“这回白小姐该相信我能赔你一件衣裳了,还请白小姐放这孩子回家,你的衣裳我来赔。”
白二爷连忙对那两个下人道:“放这孩子走!”
白二爷开了口,两个下人不敢再拦着,放了孩子离开。、
白明珠虽然是吃惊不小,但是心里还是看不起曹秀秀,不过就是个绣娘罢了,不过看在她说的会赔她一件衣裳的份上,白明珠便也不计较了。
见事情解决了,围观的人也都慢慢散开了。
这白家是绣庄的主顾,若非不得已,曹秀秀也不愿意得罪,此时也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便道了句谢,“多谢白小姐高抬贵手。”
白明珠冷冷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眼珠子一转,“你赔我那件,我不要这种花纹的了,我会重新去绣庄挑选花纹的。”
曹秀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白二爷说白明珠,“明珠!你这衣裳不过就是沾了点糖渍,这么计较做什么?洗洗不就行了?”
白明珠看了他一眼,心里已经在慢慢高兴了起来,凭白得了一件孔雀裳,她可算是赚了,这一件衣裳一百多两银子呢,可不便宜,就算是白家,还是因为白夫人疼她,才肯话这么多银子去给她做这么一件衣裳,如今凭白不花一分钱就又得了一件,如何不高兴呢。
白二爷显然对自己这个妹妹的秉性十分了解,他知道白明珠是不肯放弃多得一件漂亮衣裳的,有些无奈,对曹秀秀道:“曹姑娘,这件我会付钱的。”
曹秀秀笑容没有什么温度,“不必,这衣裳我说了会赔给白姑娘,就不会言而无信。两位,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白明珠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她,“绣娘,这衣裳我什么时候能拿到?可别又让我等三四个月。”
曹秀秀转身看向她,“白小姐放心,顶多两个月就会送到白府去的。”
两个月长了点,但是凭空得的衣裳,白明珠也就不要求这么多了。
白二爷能在这里遇上曹秀秀,他高兴不已,哪里肯就此放过这个机会,吩咐两个下人陪着白明珠之后,跟白明珠打了个招呼,也不管白明珠肯不肯,他追着曹秀秀而去。
人群散去之时,小何就挤了过来,他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听到了白明珠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拿到衣裳。
他凑在曹秀秀身边,问曹秀秀:“白小姐要定做衣裳吗?”
曹秀秀冷冷一笑,“她不是要定做衣裳。这件事你别管了。”
没多久,白二爷就跟了上来,人太多了,他差点跟丢了。
“曹姑娘!”
曹秀秀看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白二爷,问道:“白二爷有何指教?”
白二爷笑道:“指教不敢。我是来替舍妹道歉的,她年纪小不懂事,曹姑娘千万别跟她计较。”
曹秀秀心想你说白明珠年纪小不懂事,刚才懂事的你就站在一旁,怎么不制止白明珠为难人?那小孩看着就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能赔得起一件孔雀裳吗?这事虽然是小孩不对在先,可是也犯不着这么咄咄逼人,就是将人逼死了,他也赔不出钱来。
第一次见到白二爷那种复杂的心情早就已经消失了,再次面对白二爷,曹秀秀也能将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我身份卑微,哪里敢跟白小姐计较。若是因为这件事,白二爷大可不必。衣裳我会尽快做好送去白府的,白小姐有空挑了花样子送过来就可以了。”
白二爷赔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真的给她做一件衣裳的。明珠就是太喜欢你们这个孔雀裳了,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倒也不是存心的。”
曹秀秀笑道:“二爷不必跟我解释的。我既然已经说了会赔白小姐一件衣裳,我就会赔的。”
白二爷道:“既然曹姑娘一诺千金,这衣裳要做就做吧,不过我会将衣裳的银子给姑娘送过来的。”
曹秀秀有些不耐烦了,若是收了银子,还叫什么赔呢。
她不愿意再继续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只是道:“真的不必。我们还要逛灯市,白二爷,就此别过。”
白二爷看出她脸色冷淡,不愿意跟他多谈。
他很是着急,但是又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回头要将银子给她送过去,若是真的叫她将衣裳赔了,以后只怕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她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虽然出了意外,但是也并没有影响曹秀秀的心情,她和小何一起逛完了灯市,就抄小路回了绣庄。
回到绣庄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亥时了,李东家已经睡下了。
曹秀秀等到第二天,才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东家。这件事还是要让李东家知道。
李东家听了之后,笑道:“你做得很好。不过就是一件衣裳,赔她就是了。你先将她这件衣裳做出来吧,也别熬夜做了,白天做吧,别将眼睛给伤着了。”
曹秀秀听了之后,很是感动,她面对李东家,不觉有些歉意,“东家,给您添麻烦了。”
李双月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合该这样,我们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的善良不是罪过。你没有给我添麻烦。”
曹秀秀心里感动不已,又道了一回谢。
白明珠还真是等不及,第二天就让人过来领了花样子过去挑选,她自己没有来店里,选了之后让婢女过来学舌。选了好几个复杂的花样,要求还很多。
曹秀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行。
赶了二十多天,做出来了,但是曹秀秀压着没有送过去。
她给白明珠说的时间是两个月,上回白明珠收到衣裳等了四个月,所以这回也没有派人过来催促。
差不多快到两个月,曹秀秀选了一天亲自送去了白府。
白府的下人一开始告诉她白夫人现在有客人不方便,让她下回再来。曹秀秀笑道:“这衣裳是孔雀裳,白小姐等了两个月了,估计是一天都多等不得了的,我倒是明天再来一趟也无妨,只是白小姐要多等一天了,到时候白小姐怪罪下来,不知道你会不会吃挂落。”
听她这般说,那下人也就不敢再耽误,白明珠闹着要孔雀裳的事情阖府皆知,也不管白明珠是不是已经得了一件了,下人可不敢耽误白明珠的事情,只好去通传了。
白明珠适时正跟着白夫人在待客,听下人隔着帘子在外面通传说是绣庄的人过来送衣裳了,高兴得一蹦而起,不等白夫人说话就连声道:“快让绣庄的人进来!”
白夫人的客人夫家姓李,也是做生意的,虽然生意及不上白家。这次李夫人带着女儿过来做客,同来的还有一位姓周的夫人。这周夫人夫家也是做生意的,跟白家交好,而周夫人跟这李夫人关系也不错。
要说周夫人为何会上白家做客呢,这就要从白夫人给白明珠找夫家的事情说起了。白明珠虽然在家里比较骄纵,但因为白夫人管家还算严,没人敢往外面传白明珠的坏话,所以白明珠在外面没有什么不好的风评。而白夫人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若是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担心成亲之后,女儿这性子在婆家要吃亏,干脆找一个门第不如自家的,以后也好拿捏。
周夫人便向白夫人推荐了李家,这李家的儿子是独子,虽然生意做得不如白家,但是李家人丁少,清净,李夫人也不是什么刻薄的性子,适合白明珠。
白夫人一听,果然是很合适的。便托了周夫人,邀请李夫人上门做客,先熟悉熟悉,看看对方的人品如何。
李夫人一开始还有些懵,因为她跟白夫人并不相熟。但是听说白家有个适龄的姑娘没有放人家,就懂了白夫人的意思。
白家比李家生意做得大,所以对这门亲,李夫人还是很有意向的,这不就带着女儿跟着周夫人来做客了。
在她们来之前,白夫人就提点过白明珠,让她在陪客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言行,不要说错话。
白明珠不会说话,她就安静地坐着。
李夫人虽然觉得她性格好像有些闷,但是看起来还算乖巧,还是比较满意的。
所以白明珠在听到下人说绣庄的人过来送东西,一蹦三尺高的样子就将李夫人吓了一跳。
白夫人也吃了一惊,下意识朝李夫人看去,见李夫人脸色微变,心里也是一突,连忙笑道:“明珠,你还孩子,送什么东西过来了,让你这么高兴。”
白明珠这时才想起来,还有客人在一旁呢。她也知道这是她娘费尽心思给她安排的亲事,她都已经十六岁了,再不嫁人她担心自己就嫁不出去了。她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捂住嘴,笑道:“真是对不起,是因为绣庄那边将给我做的孔雀裳送过来了,我太高兴了,吓到李夫人了吧?”
李夫人听说是孔雀裳,哦了一声,看了白明珠一眼,心说这么贵的衣裳也给女儿做,这白夫人着实很疼这个女儿啊。
李小姐见过别人穿这孔雀裳的,她也想要一件,但是她娘不同意,李小姐羡慕地看向白明珠。
白夫人还不知道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听白明珠说是送孔雀裳过来了,心里还有些奇怪,订做的那件孔雀裳不是年前就已经送过来了吗?怎么又送了一件过来?
她以为是白明珠又去绣庄订做了一件,不由得有些不高兴,虽然他们疼女儿,但是这孔雀裳也太贵了一点,订做一件都是因为太疼白明珠了。
只是当着客人的面,白夫人也不好说白明珠。
周夫人打圆场道:“没想到我们过来一趟还能见着孔雀裳,白夫人,也让我们都涨涨见识吧?”
白夫人笑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既然送过来了,我们便都瞧一瞧吧。”
李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笑容微收。连一百多两银子一件的孔雀裳,白夫人都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这口气也太大了。
一个婢女走了出来,让曹秀秀进去。
曹秀秀穿过屏风,就看到屋子里坐着好几个人,白夫人她见过,白明珠她认识,另外三个人她就不认得了。不过她知道对方的身份。
曹秀秀先是给白夫人见礼,“给白夫人请安。我是绣庄的绣娘,今天过来是来给白小姐送孔雀裳来的。因为衣裳是我做的,所以就由我亲自送过来,以免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也好拿回去改。”她抱着一只竹编的篮子,里面就放着衣裳。
白夫人笑道:“辛苦你了,那么就拿出来,给明珠试一试吧?”
白明珠等了两个月才等到这衣裳,高兴极了。曹秀秀一从盒子里将衣裳捧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
白夫人对她道:“快将衣裳展开给李夫人她们瞧瞧。”
白明珠将衣裳展开,衣裳是春衫,浅蓝色的绸缎,绣上了几种浅色的花,这花绣得美丽精致,一展开在几人面前,两位夫人都对此赞不绝口。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绣法,花纹虽然好看,但是达不到这种经验的效果,但是配上这种绣法,花纹看着就如同薄雾一般,似隐绰朦胧。又一花一叶都很逼真。
“这种绣技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果然名不虚传,很好看。”
曹秀秀插言,“若是在阳光下看,就更好看了呢,这绣线里面混杂着金银丝线,在阳光下就会闪闪发光,十分炫目。”
李夫人称赞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曹秀秀对白明珠道:“白小姐,你去试试这衣裳吧,看看哪里有不合适的,我拿回去改。”
白明珠自然是愿意极了了的,小心翼翼地捧着衣裳去了。
白夫人让丫鬟给曹秀秀搬了个凳子过来,曹秀秀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李夫人不好相问,周夫人却没有顾虑,问曹秀秀,“我听说这孔雀裳是极贵的,白夫人肯给女儿买,可见白夫人是真的心疼女儿。我倒有些给我那小女儿也定做一件,不知这么一件多少钱?”
曹秀秀笑道:“不瞒夫人说,这件衣裳用的是最好的苏州云锦布料,光是布料,这一身就不下二十两银子,这衣裳是最娴熟的裁缝做的,做好衣裳需要十天左右,这一身的刺绣,用了金银丝线,又配以特殊的绣技,这需要绣娘日夜不停,绣上月余,也就得了,所以这么一件,我们的售价是一百二十两银子。”
周夫人听了还好,李夫人家里并没有那么富足,李小姐听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曹秀秀又笑道:“不过白小姐这件,我们分文不收。”
这下不仅仅是周李两个夫人一个小姐好奇,就是白夫人,也好奇地问道:“为何不收银子?”
还有这种好事?几人心里都在想。
曹秀秀便将正月十五的事情详尽地说了一遍,重点刻画了那个小孩将白明珠的衣裳弄脏之后,白明珠如何怒不可遏,让小孩跪在地上道歉的一幕。
“我看到明珠小姐一脚将那孩子踹倒在地,一定要那孩子赔钱,那孩子身上穿的都是破烂的棉衣,如何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财来呢?心中不忍,只好出面跟白小姐说由我来赔偿这件衣裳,求她放那孩子走。白小姐心善,见我肯代替那孩子赔她衣裳,便将孩子放走了。我回去之后,马不停蹄地就开始给白小姐做衣裳,历经两月,这才将衣裳给做出来了,就给白小姐送过来了。”
她这番话说完,几个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白夫人和李夫人。
而正在这时,白明珠已经换好了衣裳,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喜欢这新衣裳喜欢得不得了,站在几人面前,转了个圈,笑问道:“如何,这裙子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