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求弟没想到她会这样干脆地拒绝, 先是一怔,随即才道:“我已经跟白小姐说了我可以帮忙找你做衣裳,现在你说不能做, 我回去怎么交差呢。”
曹秀秀想开了之后,心里好受了很多。她往凳子上一坐,“这就是你的事了。”
“秀秀。亲姐妹你都不帮我, 谁还能帮我呢!”
曹秀秀抬头看向曹求弟, “不, 你说错了, 在你算计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亲姐妹了。”
“秀秀!”曹求弟大惊,“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算计过你了?”
虽然曹求弟知道曹秀秀不知道她后来对她做的事情,但是曹秀秀这话也让她大惊失色。曹求弟心中对这个亲妹妹到底是有愧的。两人在白家相依为命的时候, 那时候是真的姐妹情深。只是曹求弟这人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连自己都可以牺牲,别说是别人了。
曹秀秀站了起来,道:“订单这件事没得商量,白家小姐在这里有排号, 等做到她那件的时候, 大概是在明年春天。其他的事情, 你去跟我们东家说吧, 我也做不了主。”
见她说不做就是不做, 曹求弟有些急了。
“秀秀!你是不是真的要这样逼我?”
曹秀秀转过身,看向曹求弟。
“你说什么,逼你?”
曹求弟狠了狠心,她素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爹娘这一年来一直在找你, 六弟没有考中秀才,还得准备三年之后再试,现在家里所有的钱都是我拿回去的,若是我有一天不给家里拿钱了,你猜爹娘他们会不会来将你找回去?”
曹秀秀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但是她也不可能受曹求弟的威胁。
曹秀秀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她以前或许还会担心父母会找上门来将她绑回家去,将她卖了或者是让她嫁人。但是现在,她已经在镇上生活了一年,又是和李东家这样有魄力的女子生活在一起。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父母只是农民罢了,就算是李东家都能护着她,又何况李东家在城里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跟城里的大户人家几乎都有点交情,和刘县令家那边的夫人更是时常来往。
凭曹秀秀现在对李东家的重要性,李东家也不会坐视让她父母将人带走的。
“悉听尊便。”曹秀秀说完,转身就走。
“秀秀!秀秀!”
曹秀秀朝自己的绣房走过去,曹求弟不甘心要跟着过来,曹秀秀叫了一声伙计小何。小何从前面跑来,曹秀秀让他将曹求弟请出后院。
这后院本就不是闲杂人等能进来的地方,小何很客气地请曹求弟出去。
曹求弟眼看着达不成心愿了,只好跺了跺脚,先行离开。
曹秀秀站在绣房中的窗户底下,看着曹求弟离开。
曹秀秀有预感,她以后的事情肯定少不了的。
曹求弟没有如约给白小姐弄来一件孔雀裳,让白小姐期待落空,白小姐自然是恼怒无比。将火气尽数都洒在了曹求弟身上。
曹求弟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任凭白小姐羞辱。她听着白小姐毫不客气的痛骂,心里不恨白小姐,却恨曹秀秀。两人明明是亲姐妹,曹秀秀却这般袖手旁观。不肯帮忙。亏她心里还有愧疚呢,这样一来,曹求弟对曹秀秀的愧疚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但是白小姐也并没有等到明年开春,因为李东家重新找了两个绣娘,这两个绣娘为了学习曹秀秀发明出来的绣技,甘愿签下了卖身契。
因为担心这绣技外流,所以李东家让人签下卖身契,若是这绣技一旦外流,就将两人弄死。
这能确保这样技艺不会外流。卖身契一旦签下,身家性命就是主子的,想打想杀,都没有人能管。
曹秀秀将自己的绣技交给了这两个绣娘。两个绣娘都是有多年经验的人,很快就将绣技学会了,一人做了一件衣裳学习,就能开门做生意了。
所以白小姐在当年的冬天拿到了自己的衣裳。
曹秀秀一连工作了好几个月,总算是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有了点小钱,但是她还是住在绣庄里面,一来是可以节约钱,二来是安全,她一个小姑娘住在外面,身上还揣着一笔在平民百姓看来的巨款,独自居住很不安全。
一年到头,就是年关的时候最忙。绣庄也一样,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忙着做新衣裳了,寻常人家新衣裳都是自己做,但是讲究一点又有钱的人家,就会自己做了衣裳,然后请绣庄的人在上面绣上花样子。
绣庄的绣娘的绣技是自家丫鬟所不能比的,就是新年的时候传出去,也有面子。
这件事在白家,通常都是白夫人安排下去,她身边伺候的大嬷嬷会负责将所有需要绣上花样子的衣裳打包送到绣庄来。说是所有,其实也没有几件,毕竟让绣庄的人绣花,费用不便宜,但是为了体面,还是需要给家里的主子们各自备上一两套。
绣庄到了年关的时候,都会非常的忙。曹秀秀也不例外,她们甚至不再做孔雀裳,而是来做新年的衣裳,这单子不比孔雀裳,一旦有人定做,不管再怎么忙,都是需要接下来的,除非是真的已经超过了负荷了。
白家往年送过来都比较早。因为越早,就越快能拿到衣裳。有一个好处就是这种衣裳通常都是已经做好了的,她们需要做的就是往衣裳上绣花纹。
白二爷将今年白家送衣裳的活计讨了过来,亲自将一家人十几套衣裳都送了过来。
白二爷前面也借着给姐妹买东西来过一次绣庄,但是都没有见过曹秀秀。他在店里坐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曹秀秀出来,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见曹秀秀的,后面有旁的女客人前来,他不好多坐,就走了。
但是这回过来,他依旧没有见到曹秀秀出来。曹秀秀是绣娘,她当然不会没事跑到前面来。
白二爷不好意思让伙计去将曹秀秀请出来,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由头。
他坐在店里的一个角落喝茶,心里正在天人交战,看到底是就此告辞呢,还是再等一等。这里是绣庄,他若是没事也不好过来,过来一次不容易。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店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妇人。
这妇人穿着一身青布棉衣,头上用一块土布包着头发,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女人。她身材不高,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进店就四处打量。
前面招待客人的正是小何。此时店里面除了白二爷,也没有其他的客人。
虽然说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小何也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只是他们店做的东西比较高端,就比如说绣一件衣裳,看绣花的面积来,面积大的,收费高,面积小的,就算是最低档的,做一件衣裳下来,也得花个一两银子,这根本就不是寻常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城里的寻常百姓都消费不起,更别提乡下来的了。
小何虽然是过去请人出去的,不过他话还是没有说得很难听。他先问了一句,“你找谁啊?”
他没有问你买什么,这一看就不是来买东西的。
宋氏一进来,就被这铺子里的景象惊住了。只见三面墙壁上都挂着布料和成衣,一看布料,竟然都是绸子,连棉布都没有。
她又看向小何,虽然知道小何应该只是伙计,但是小何身上穿的也十分干净,比乡下一般人家都要穿得体面。
宋氏一瞬间有些虚,但是想想,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她今天进城,本来是来跟她那个做了小妾的女儿要点银子回家好过年。但是这一回,她没有要到银子。
曹求弟说她现在在白家也艰难,过年的时候需要打点的地方多,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虽然没有给宋氏银子,但是却跟宋氏指出了一条明路。
曹求弟让下人告诉宋氏,失踪一年的曹秀秀就在城里面好好地待着,不仅如此,还挣了大钱,身上起码有几百两银子了,让她过来找曹秀秀。
宋氏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就凭着曹秀秀这丫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能挣几百两银子?就说曹求弟,做了这么有钱人家的小妾,她每回来要钱,都像打发叫花子一样,一回给个几百大钱。
虽说不信,但是宋氏还是过来了。万一是真的呢。
几百两银子这个数目对宋氏的诱惑可想而知。
宋氏看向小何,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曹秀秀的人?”
小何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你找曹秀秀有什么事吗?”
宋氏这问话也引来了白二爷的注意,他连忙放下茶杯,将目光投了过来。
宋氏又咽了一口口水,这才道:“曹秀秀是我的女儿,我是她娘,我是过来找她的。”
曹秀秀为人不错,人也乖巧懂事,小何对曹秀秀还有点想法,毕竟两人在年岁上相当。小何一听宋氏自称是曹秀秀的娘,也不敢怠慢了,连忙笑脸相迎。
“原来是秀秀的娘啊,伯母,您从哪里来?”
宋氏没有想到曹秀秀竟然真的在这里,她先是愣了愣,随即才道:“我从家里过来的,曹秀秀呢,她在哪里?”
小何笑道:“秀秀这会子应该在忙呢,要不伯母你稍微坐一会儿,我去叫秀秀下来?”
宋氏点了点头,“那你快去!”
这大堂只有一处有凳子,就是白二爷那处。小何不敢怠慢宋氏,将宋氏引了过去,又奉上了茶,这才匆匆忙忙地朝后院去了。
宋氏一过来就注意到了白二爷。她虽然去了白家好多次,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白二爷,她只是从白二爷身上的穿着和浑身的气质看出来,这应该是个富家公子。她不敢说话,只是局促地坐着,也不敢喝茶。
“大婶,听您说,你是秀秀的娘?”没想到这个公子竟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宋氏一惊,她局促到不行,飞快地看了白二爷一眼,就连忙低下头,她这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啊。我是她娘。”
白二爷看出这个妇人的紧张,温和地笑道:“没事,大婶,您别害怕,我是秀秀的朋友。”
宋氏又是一惊,再次看了白二爷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年轻人是有钱人啊,怎么会和秀秀成为朋友?
宋氏可不敢问出来,依旧是结结巴巴的,“秀秀啊,这孩子…”
白二爷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这么走运,就这么能遇上曹秀秀的娘,他想自己可要抓紧机会,这大概是他认识曹秀秀最好的机会了。
“大婶,您是哪人?从家里过来有多远?”
宋氏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将话说顺了。
“我啊,我们都是曹家湾的人,一年前,我这个女儿走丢了,我今天才从我四女儿那里得知了她的下落,这不,我是过来接她回家去过年的。”
白二爷笑道:“原来如此。只是曹姑娘为何不回家呢?听说她都已经在这个绣庄做了一年的绣娘了。”
宋氏惊讶道:“绣娘?你说是秀秀在绣花啊?不会不会。”宋氏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秀秀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她连衣裳都不会缝呢,怎么可能能绣花呢!”
白二爷一惊,还想再问,小何已经从后院走出来了。
他径直走到了宋氏面前,语气没有之前那样客气了。
“大婶,你应该是找错人了,我们秀秀说她娘早就死了。你找错地方了。”
宋氏也惊讶起来,“是我的四女儿告诉我,曹秀秀就在这里啊,她说她在这里见了曹秀秀两次。不会错的。”
小何这时候心里已经将宋氏当成了骗子,曹秀秀自己都亲口说了自己娘已经死了,难道还会有假吗?
“大婶,你真的找错地方了,我们还要做生意呢,你没事就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宋氏其实从刚才白二爷那里听说了这个曹秀秀会绣花,心里也有些怀疑起来,难道这个曹秀秀真的不是她女儿?
宋氏进城一趟却没有拿到银子,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她又道:“你知不知道,白府的曹娘子,她是我的女儿,她说她有两次来你们这买东西的时候,就见过曹秀秀的。你将你们这边的这个曹秀秀喊出来,我当面看一眼,不就知道她是不是我女儿了吗?”
小何将她的话不以为然,心想秀秀在忙着呢,哪里有空来见你。见宋氏纠缠不休,也就没有耐心了,赶苍蝇一般道:“赶紧走吧,我们秀秀忙着呢,没有时间出来。”
白二爷在一旁听了却心念一动。
宋氏口中的白府说的是哪个白府?
“大婶,你刚才说你女儿在白府,是哪个白府,是白玉巷子的那个白家吗?”
宋氏点了点头,提到这个,她高兴起来,“是啊,就是那个白家,那白家可气派了。我女儿就是给白老爷作妾的。”
宋氏提起自己那个给白老爷作妾的女儿,还十分高兴。瞧瞧,乡下姑娘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她在乡下的时候,逢人就会夸夸她这个四女儿的。别人听了,也都是羡慕的。
嫁给乡下人能有什么出息呢,瞧瞧人家的女儿,已经飞上枝头成为凤凰了,还不忘本。每个月都会给家人捎钱回来,瞧瞧,这才是人家的出息女儿呢。
白二爷心里有些吃惊,虽然一个妾室在他们府上算不得什么,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宋氏竟然就是他爹那个新宠的娘。
白二爷一边听着宋氏夸她女儿,一边盘算。
他潜意识觉得,宋氏应该不是找错地方了。因为这城里就这么一家绣庄,他知道他爹这个新宠,经常出门买东西的。既然是她告诉宋氏曹秀秀的下落,大概就不会错了。
他觉得,曹秀秀大概是有什么苦衷,才不愿意出来见她娘。
这样想着,白二爷对曹秀秀更多了两分怜惜。他听说了这个绣庄里的绣娘需要签卖身契,曹秀秀看着才多大的年纪,说不定当初流落在这处绣楼的时候,也被迫签了卖身契,这才不敢出来见她娘。
白二爷站起身来,对宋氏道:“我就是白家的人,大婶,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氏听不懂借一步说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她听懂了白二爷是想要跟她说话,又听说白二爷是白家的人,就问道:“难不成你是白家的老爷?我女儿是给你作妾的?”
白二爷听到这话,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不是,你女儿应该是给我爹作妾,按理算是我的长辈。”其实这话都是很客气的了,妾就跟丫鬟差不多,只是比丫鬟高级一些罢了。
宋氏就跟着白二爷走出了绣庄。
宋氏听说不是给他作妾而是给他爹,当即就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她去了白家这么多回,但是从来没有见到过曹求弟,一直都是曹求弟身边的丫鬟过来拿钱给她。曹求弟也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情况,当然宋氏只关心钱就是了。
这会儿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惊讶,眼前这个年轻人都这么大年纪了,他爹得多大年纪了?
白二爷找了一个茶楼。
宋氏就坐在白二爷对面,她在知道了眼前这年轻人是白家的人之后,难免又开始局促起来。不过白二爷态度很温和,渐渐地让宋氏放下了防备和紧张,开始健谈起来。
宋氏依旧不知道妾是个什么概念。或者说,她知道妾是做什么的,但是在她眼前,有钱人家的妾也是个不得了的身份。她并不以自己女儿的身份为耻。
白二爷坐生意早就练出了一副好口才,几乎不费什么力,就将曹家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这才知道,曹家两姐妹当初进城是为了卖身给她弟弟凑盘缠,但是到了城里之后,曹秀秀不愿意给别人做奴婢,所以就跑了,曹求弟进了白府,成了白老爷的妾室。其间,宋氏一直在夸自己这个四女儿,就算是发财了也不忘本,没忘了她的娘家人。
白二爷想打听的却是曹秀秀。
他见过曹秀秀,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和宋氏说的对得上。这姑娘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她又如何会甘心去给别人作妾呢。
宋氏说到最后,不由得唉声叹气。
“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是出于无奈,这才进了城来,想问问求弟有没有钱,多少拿点,我们也好过年。为了供她弟弟念书,家里真是穷得叮当响,说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都不是假的。”
白二爷跟着白老爷学着做了几年的生意,要是连宋氏打的什么主意都看不出来,他在生意场上只怕是早就赔掉裤子了。
他笑了笑,“曹婶子,你四女儿既然是白府的人,你女儿又跟我朋友一个名字,也算是缘分,我这里有五两碎银子,你且拿回去,过个热闹年吧。”
说着,白二爷取出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宋氏简直惊呆了。除了上回曹求弟进白府那次送了五两银子回家,她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就是那五两银子,也拿给她儿子去赶考了,一个子都没有剩下。
宋氏这个连当妾都觉得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的人,当然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好处。她几乎是劈手将银子给夺了过来,将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还不忘跟白二爷说句客气话。
“白公子真是太客气了,这如何使得?回头还是让求弟将银子还给你吧!”
白二爷听她一口一个求弟,他其实也不知道曹求弟现在在府上的名字是曹秋水,只是称呼她曹氏罢了。白二爷心想,还好秀秀的名字不是什么弟。
将宋氏打发之后,白二爷心情十分好,他自觉自己是给曹秀秀帮了一个大忙,他从茶楼下来,看天色也不早了,就回了白府。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很快就到了年关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最后一批衣裳也赶在一天前就完成了,曹秀秀等人放了假。
今年曹秀秀还是无处可去,选择留在了绣庄里。
李东家很喜欢曹秀秀,见曹秀秀过年都没有地方去,心想自己无儿无女的,总要替自己将来老了做打算。曹秀秀也来绣庄一年半了,人品她也是看在眼里,聪明又勤奋,又识字,她动了将曹秀秀收为女儿的念头。
只是李东家毕竟还有顾虑,因为曹秀秀虽然不回家,但是她是有父母的,只是她不愿意回去而已,李东家不确定曹秀秀愿不愿意,也不好贸然就提出来。
将绣庄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李东家带着小何,带着曹秀秀上街采购年货。
因为前面一直在忙生意的事情,什么年货都还没来得及买。
天气越发地冷了。白老爷年纪大了,又纵欲过度,身体到了冬天就虚得很,总是爱生病。巡查店铺,核对账目的事情就落在了白二爷身上。
虽然说白家还有长子,但是这个长子十分不靠谱,要他说出哪里可以寻乐子,他能一口气说出二三十个不带重样的,但是若叫他来处理生意上的事情,那就真的是在要他的老命了。所以白家的事情一直都是白二爷在打理,白二爷原先是读书的,身上还有个秀才功名。
白二爷巡查到一个铺子的时候,就遇上了李东家一行人。
白家的生意比较杂,很多东西都卖。
白二爷没想到一直想要见的人,费劲心力地想要见到见不到,偏生在不经意的时候就遇上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穿着一身新棉袄的曹秀秀一眼,这才迎着李东家走了过去。
“李东家,好久不见了,这是带着人采购年货呢?”
李双月笑道:“是啊,绣庄的事情总算是忙得差不多了,这家家户户都已经采购清楚了,我们还没有开始呢。这大过年的,总得买点东西。”
白二爷这边看向她身后的曹秀秀,笑道:“这两位都不回家过年吗?”
李东家当然不会跟他说太多,只是笑道:“是啊,他们留下来陪我过年呢。”
白二爷笑道:“那李东家可得准备大红包才行!”
李东家笑道:“辛苦他们一年了,这是自然的。”
白二爷笑道:“我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事,李东家要买什么,我带您挑选。只要您看中意,给你打个对折。”
李东家不以为意,以为这只是场面话罢了。只是心里又难免在想,她听说白二爷在生意场上十分圆滑,自从他接手之后,白家的声音更上了一层楼,白二爷不像是那种漂亮话不会说的人。
她笑道:“可不敢劳白二爷大驾。”
白二爷笑道:“这也没什么,李东家人品可亲,想求个跟李东家说话的机会都求不来呢。别说我这会儿没事了,就是有事,我也不能撇下李东家。”
李双月笑了笑,不再拒绝白二爷的好意。
白二爷果然是个圆滑的人,会说话,李东家挑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挑一样,白二爷身边就有专门的伙计帮她拿货。
白二爷脸上虽然言笑晏晏,但是心里却紧张无比。他每每靠近曹秀秀,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乱跳,一种强烈的渴望从他心灵深处升起,好像他已经等待这个机会很多年了一样。
白二爷虽然自觉掩饰得很好,但是李双月目光毒辣,她从白二爷克制又情不自禁朝曹秀秀看去的眼神中读出来,白二爷对曹秀秀好像青眼有加。
这不是什么好事。
李东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莫说不知道白二爷对曹秀秀是什么个意思,就算是白二爷是看上了曹秀秀,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两人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即使李双月知道曹秀秀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在外界看来,她和白二爷也多有不般配。而且就李双月和白夫人打交道看来,白夫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不会同意的。
再者说,这男人啊,是最不靠谱的。白二爷就算是看上了秀秀,是想将人娶回家,还是只是玩一玩,都不知道呢。
李双月都已经动了要将曹秀秀收为女儿的心思,当然是不肯让曹秀秀受这种无端的委屈,她失去了挑选的兴致,对白二爷道:“这些东西就足够了,多谢白二爷费心。”
白二爷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就选好,笑道:“说了给您打对折,可不是说说的。您不多选点东西吗?”
若说前面李双月还觉得白二爷就是在说客气话,这时候她可不这么认为了。就算是白送她她也不稀罕了,别说打对折。
她越发认为白二爷对曹秀秀居心不良,否者白二爷为何好好的生意不做,要给她打对折。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
李双月倒也接受了白二爷的好意,毕竟白家也算是她的大客户,不愿意轻易得罪了。而且也没有多少钱,她付了钱之后,白二爷说会让伙计送过去,李双月就带着曹秀秀和小何走了。
逛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几人才回了铺子。
晚点的时候,李双月找到曹秀秀。彼时,曹秀秀正在研墨,准备些对联。
这时候街上也是有读书人在卖对联的,只是曹秀秀更愿意自己动手。
李双月虽然知道曹秀秀识字,但是还不知道她的水平足够写对联。着实吃了一惊。
小何也是吃惊,当他听到曹秀秀说她来写对联的时候,一度以为她在说笑。这个时候,男人会写字不稀奇,女人会写字已经是富家小姐的待遇了,曹秀秀会写字就已经够他自卑了,还会写对联,小何已经绝望了。
曹秀秀难得轻松,她去街上买了笔墨纸砚,还买了红纸,其实她买这些东西的钱都足够她买很多对联,贴不完的对联了。她就是写个高兴。
当然,要她自己来创作对联,她自认没有这个水平。她在书店花钱租了一本对联书过来。
李双月看到她猪呢比写对联的这个阵仗,也懵了。她也识字,但是要说写对联,她是不成的,字不好看,不敢献丑。
李双月一时间也兴致勃勃地站在旁边看了起来,她倒要看看,曹秀秀能写出什么样的字来。
只见曹秀秀耐心地将墨磨得均匀浓淡适中,毛笔也提前泡在了水中。一张八仙桌底下放着一盆火,让她不至于冷到写不了字。
曹秀秀将毛笔从水中提起来,将水份晾干,蘸了墨水,她先在专门从书店要来的边角料草纸上写了写,找到了感觉,这才提笔在红色的裁好的对联纸上落笔。
李双月凑过去看。
只见她笔锋圆润,字写得十分地端正,浓浓的黑墨落在红色的纸上,她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李双月虽然自己写不出好看的字,不代表她不会欣赏。而就她看来,曹秀秀的字说不上特别出彩,但是胜在端正,一撇一捺都很圆润,比不上外面那些写了几十年的字的老读书人,但是也比一般的闺中女子强,至少这字能贴得上墙。
李双月笑道:“你是在哪里学的写字?这字没练个几年是练不出来的。”
曹秀秀笔锋一顿,墨水顿时从笔尖流下,滴在了纸上,这张对联用不成了。
曹秀秀平静地将纸换下,这才道:“小时候跟村里的先生学过几年。”
李双月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实话,她既然是父母刻薄,又如何会让她去跟着先生学识字写字呢。不过李双月也不是那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既然曹秀秀不愿意说,她也就没有再追问。
一写就写了一上午,小何将这些对联全部都贴在了该贴的地方,就连店门外面都贴上了一副新对联,新对联一贴,年味儿就出来了。
曹秀秀今年没有再舍不得银子,她给自己做了好几身衣裳,这衣裳是她晚上抽空给自己做的,她还给李双月做了一身。送给李双月的时候,李双月那么稳重的一个人,看到衣裳都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双月虽然心疼曹秀秀这般劳累,给自己做衣裳还不算,还给她也做了一身,但是还是喜欢得不得了,换上就舍不得脱。
小何眼热得不得了。他也十八岁了,比曹秀秀还大一岁。因为家里穷,这才出来找事情做,挣口饭吃。小何平时生活十分简朴,他基本不怎么花钱,钱全部都存起来,存老婆本。
小何本来是咬了咬牙,给曹秀秀买了一盒胭脂膏,可是看到曹秀秀连对联都写得如此之好的时候,就悄悄地将胭脂膏给收了起来,不敢送出去了。
到了过年,李双月带着小何和曹秀秀亲自下厨帮半晌,总算是弄出了一顿年夜饭来。
去年绣庄里也是他们三个。
吃过了晚饭,三个人围火而坐,李东家发了压岁红包。
曹秀秀道了谢,将自己的红包接了过来,刚入手就觉得感觉有些不对,太轻了,去年她一捏就感觉里面装了不少,回房间一数,五百个大钱。李东家向来很大方,曹秀秀心知,这红包轻了绝不是因为钱少了,是因为李东家往里面放的不是铜子,而是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