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虽然过得辛苦, 但是回报也非常地丰厚。曹秀秀和孟氏一人分到了四两多银子,加上一两银子的保底钱,两人这两个多月拿到了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足够寻常的百姓家撑个两三年了。
曹秀秀现在手上一共有十来两银子了。而她在这里不过待了半年。
绣完张家的嫁妆, 曹秀秀和孟氏都有三天的休息假。孟氏自然就回家去了,她家离镇上并不远, 而曹秀秀则无处可去。
她自从来了镇上, 还没有去逛过, 出门兴许连方向都找不到。
借着假期, 曹秀秀就上街去逛逛。也没有人陪她, 她独自逛一圈,虽然身上带了些碎散银两,但是曹秀秀舍不得乱用,一个月能领到二两银子听起来很多, 但是个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好在曹秀秀年纪轻,虽然是常年做这个,身体也并没有感到不适,如孟氏她们这么大的年纪了的,绣一天下来, 不仅腰酸背痛, 甚至眼睛都是痛的。
做绣娘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后面要做点什么,曹秀秀还没有想好。
她要是想离开这个小镇去往别处,就须得去官府报备, 同时需要办理路引。曹秀秀暂时还没有出去的想法,但是她也觉得,她并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小镇中,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兴许是冤家路窄,曹秀秀这一上街, 就碰见了她姐姐曹求弟。
曹求弟只是个侍妾,身份是不能坐轿子的。她乘坐了白家的马车。如今她将白老爷侍奉得更加满意了,若是不太出格,白老爷倒也愿意依着她。
曹求弟这次出来是去看大夫的。
她知道白老爷的身体已经是不行了的,生不出儿子了。可是她要是想在白家安身立命,就必须得生个孩子不可。她知道一处杏林馆对妇科很是有一手,她是想着,看看大夫,能让白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到时候就算是怀上了孩子,她也有的说法。
可是偏生就在街上遇见了她五妹。
“秀秀!”
曹求弟曾经托人带银子回家,因为她现在成了白老爷的侍妾,按她娘的性子,当然是不肯跟她断了联系的,每个月都会来府上看她。当然宋氏也不可能见到她,只是她在后门让人通传,说是来求见她。白家规矩大,当然不可能让一个侍妾的娘进府去,而宋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过来也只是打着探望的由头,来找曹求弟要钱罢了。
再说曹求弟。她都已经是重生过一回的人了,对这种亲情上的事情还是看不透。她知道她娘不是真的关心她,她娘心里都是她那个弟弟。但是兴许是从小被她娘灌输她是姐姐一辈子都要看护弟弟这种思想,即使曹求弟重生了一回,这种思想也一直都伴随着她。就算是偶尔很生气,只要她娘一来,曹求弟就立马忘了。
宋氏每每过来,都能拿到银子,虽然不多。
曹秀秀听到旁边马车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这才认出马车上坐着的人是曹求弟。
曹求弟算计她的事情,在曹秀秀的心里一直没有过去。她只是看了曹求弟一眼,抬腿就要走。
曹求弟前世几乎可以说是众叛亲离,她那个一直扶持的弟弟,在上京赶考的时候,被山贼给杀了,宋氏遭受不了打击,一下子就疯了。曹秀秀也被她教唆人害死,虽然生了个儿子,可是儿子从小就不跟她亲。曹求弟后来以为这一切都是在惩罚她犯下的错误。
而且曹求弟在前世的时候,时常会想起她这个妹妹来。她和妹妹同时进府,她虽然自认自己是在保护妹妹,可换一种角度,她何尝不是在为自己考虑呢。她知道曹秀秀长得比她好看,和她完全不同的类型,她担心白老爷看到了曹秀秀之后就会冷落她,所以她也一直帮着曹秀秀称病。
曹秀秀对她是完全信任的,可是后来却命丧这个亲姐姐之手。
曹求弟经常在午夜梦回想起这个妹妹都睡不着。
如今有了机会,曹求弟不会再犯前世一样的错误。她想尽量地补偿曹秀秀。
曹求弟从马车上追了下来。
“秀秀,你这么久是去哪里了?娘说你没有回家,我还以为你是被拐子给拐去了!”
曹求弟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打量曹秀秀。只见曹秀秀身上穿着的虽然是棉布衣裳,但是看着也干净整洁合身,她脸也比之前看着圆润了许多,显然,曹秀秀消失的这半年过得不错。
曹求弟仿佛松了一口气,这才责怪曹秀秀,“你是上哪里去了,怎么不回家也不给家里托个信?娘都要急死了!”
曹秀秀嘲讽地看了一眼曹求弟身后的马车,冷声道:“我做什么去了?反正不是给人做妾去了。”
曹秀秀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脸色顿时有些僵硬。
“你回家去吧,免得娘担心了。”曹求弟劝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该操心的是何如获得白老爷的喜欢。”
“秀秀!”曹求弟是真的恼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谁让她们生在了穷人家呢,若不是如此,谁会愿意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的人做妾?曹求弟虽然如是想,可是她也以此为耻,她只是以这个身份作为跳板,去获得她想要的东西罢了。
曹秀秀看了一眼她身上披的披风,这披风还是她给做的。
姐妹二人虽然一起长大,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曹秀秀转身就走,将曹求弟晾在了原地。
曹求弟见她不听劝,也着实没有办法。只好上车走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镇并不大,也不算是很繁华。曹秀秀去逛了一回就碰到了曹求弟之后,就失去了逛街的兴致。
曹秀秀想了很久,她发现自己现在只能靠这门手艺吃饭了。但是若是光是像现在这样只知道埋头绣花,曹秀秀也觉得这辈子似乎没有什么奔头,能一眼就看到头了。
她想了几天之后,想明白了。她要以此为生的话,她就要将这件事情做到极致,不仅仅只是一个绣娘,而是一个技艺高超绝顶的绣娘。她要绣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曹秀秀已经定下了一个终生为之奋斗的事业目标。
开春之后,天气渐渐地暖和了。
在四月份的有一天,曹秀秀还听到前面街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李东家还特意让她们都上街看,原来是张家小姐出嫁了。
曹秀秀就站在街道一旁,看着那几十个下人抬着的嫁妆里面有她们绣的被面,心里也着实欣慰。
曹秀秀在绣庄里一待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她除了完成每天的绣花任务之外,晚上就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琢磨绣技。
她可能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
半年后,已经是夏末了。这时候城里的夫人小姐间,突然流行起了一种服饰,这服饰的面料和别的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衣裳上的绣花美绝,远看如雾,近看似水,缥缈如□□。上面的绣花样式不仅不常见,就连这种花纹绣在衣裳上,若是料子本就不凡,再配上这种绣花,简直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第一个穿这件衣裳的就是县令家的小姐。
在游湖的时候穿出来的,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县令家这位姑娘,若说相貌着实没有什么太可取的地方。她姓刘,长得很像刘县令。刘县令天生一张大饼脸,刘小姐的模样就和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由此可知她相貌着实普通。她今年也十六岁了,要说她爹是县令,她怎么着也好找人家的,但是就是因为她相貌着实太过平凡了一点,而且眼光奇高,寻常的男子根本就入不得法眼,亲事就一拖再拖,一直到十六岁了都没有定下人家。
姑娘大了,在家就待不住。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逛街。而绣庄就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
曹秀秀将这件衣裳做出来之后,她自己掏的银子买的上好的衣料,利用晚上的时间,一个月才做出这件衣裳来。这衣裳一做出来,先拿给李东家过目。
李东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走南闯北也是有过的,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绣法。她一问,才知道这绣技是曹秀秀自己琢磨出来的。李东家无话可说,只能啧啧称奇。
若是形容一下这种绣法,这些花看起来有点像浮在衣裳表面,看起来朦朦胧胧,但是又美得不法言说。曹秀秀一看李东家的反应,就知道不仅仅是自己觉得好看,显然就是这衣裳好看。
曹秀秀就请求李东家挂在铺子里卖。她自己掏了五两银子才买来的布,这衣裳又是经过了一个月的呕心沥血才做成,再加上这种绣技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她们定的价格奇高,就这么一件衣裳,要价八十八两。
八十八两,若是放在苏州那些繁华的地方去,也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小城中,可谓是头一份。
挂出来之后,前面有两个夫人看到之后都觉得好看,但是奈何这衣裳实在是太贵,就算是这些人都是有钱人,也多半不会花这么多银子买一件衣裳,这也太奢侈了一点。会被别人说嘴的。
而刘县令家这位千金则没有这些顾忌,她是千金难买高兴的那种,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绣庄里有这么一件好看的衣裳,特意赶了过来,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八十八两银子,眼都没眨,就买了下来。
这银两还是李东家定下来的、曹秀秀一开始还觉得太贵了。八十八两买一件衣裳,她想都不敢想。本来李东家也想着这个价格未必能卖得出去,若是真的卖不出去,她就那些银子给曹秀秀将这件衣裳买下来,到时候衣裳就挂在她店里,当做镇店之宝。
但是没想到衣裳竟然很快就卖出去了。
刘小姐自从买下这件衣裳之后,就一直盼着这场游湖会了。届时年轻的妇人,小姐,以及城里那些公子们都会去参加,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她就盼着这一天,要穿着她最漂亮的裙子去游湖会上显摆显摆。
果然,她一出场,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刘小姐满意极了,心想这银两可花得真值。
刘小姐不知道她自己顺便帮了曹秀秀一个忙,这衣裳算是彻底的打出了名号了。真是托了刘小姐的福,过了这次游湖会,曹秀秀接到了五六个订单,都是指定要这种衣裳的。
李东家也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会这么能耐。李东家是厚道人,虽然这衣裳真的很挣钱,但是她也没有因此就让曹秀秀教别的绣娘这种绣法。因为曹秀秀苦心研究出来,显然不是为了造福大众的。若是大家都会了,还怎么挣钱呢。
另几个绣娘见此,确实眼热,想着曹秀秀来了一年了,彼此也算是熟悉了,没道理她回了这么厉害的绣法却不教大家吧?
但是几个绣娘都碰了一鼻子灰。
曹秀秀倒也没有说难听的话,她只是说这门绣技是她苦心想出来的,以后是要当做传家宝传给后人的,这是曹家独门绣技,不能外传。
绣娘们心想你自己还只是个多大的小姑娘啊,就想着要造福后代了。但是这种情况也是提前想到了的,几个绣娘见曹秀秀不愿意教,虽然眼热,但是也毫无办法。毕竟东家都没有开口,显然她也知道曹秀秀不愿意。
而卖来的八十八两银子,李东家一分都没有要,全部给了曹秀秀。曹秀秀一开始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李东家坚决不收,说是这衣裳的料子用的也不是店里的,而且曹秀秀是晚上熬夜将这件衣裳做出来的,就算是她自己的。
李东家诚心不收,曹秀秀也只好将银子收着了。加上她原先存起来的十来两银子,她身上一共有一百两银子了。她可不敢将这么多银子放在身上或者放在房间里,她留了点碎散银子出来,存了一百两去钱庄,换了了一张存票回来。
曹秀秀平时就将这张存票贴身放着。
而游湖会后接连来了五六个订单,李东家并没有贸然接下来,而是询问曹秀秀的意思。
李东家的意思是,曹秀秀就专心绣花,衣裳还是由绣庄里的裁缝来做。
这个问题曹秀秀已经想了很久了,她想要靠着自己将这个生意做大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能借李东家的手。
她虽然只来了一年,但是李东家的人品她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这是个稳靠人。
她要和李东家合作。
“东家,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您也看到了,这衣裳是因为才刚推出来,比较新鲜,所以在前面估计会有点生意。假如这个镇上没有市场了,我们还可以将衣裳卖到其他的地方去,这是一笔大生意,天下的女人都是一般爱美的,我觉得,这生意绝对大有可为!就是不知道李东家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我毕竟年轻,在生意上的事情当然不如李东家清楚。”
这可真是和李双月想到一起去了。她们这个镇虽然只是个小镇,但是往外面看,这里距离皇城也并不远,走水路只需要两天的功夫。这衣裳到了皇城,显然大有可为。
李东家看了曹秀秀一眼,“你可想好了?你如今有绣技,等着几单做完也就有了本钱,你完全可以自己做这门生意。”
曹秀秀笑道:“东家快别说笑了。生意岂是那样好做的,别说我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算是东家你,想要将这门生意做出个样子来,都要耗费不少心力。”
曹秀秀又道:“话说回来,若不是当初东家肯收留我,我说不定早就饿死了,我对东家只有感激的。加上东家一介女流,做事有担当有魄力。在行商上又有丰富的经验,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可以合作的伙伴。东家就别试探我了,我是认真地在邀约东家,东家痛快地给我个准话吧!”
李双月笑道:“这么好的美事,天下再也没有了!我当然是愿意的。你既然信我,我也给你做个保证,我绝不会过河拆迁,我们立字据为证。”
承诺归承诺,给立的字据还是需要的。尤其是像曹秀秀这种情况,她完全只是掌握了技术,要是做生意,人脉、资金、人手,这些东西都要李双月来出的。也就是说,一旦曹秀秀将绣技交出来了,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了李双月身上。
李双月提出立字据,其实也是为了曹秀秀着想。
因为一旦是要做生意了,这绣技迟早是需要交出来的。曹秀秀一个人不可能做出那么多的衣裳。
就比如现在这五六个送上门来的订单,没有半年,曹秀秀无法完成。
这绣技并不简单,若想学成,起码得有良好的底子。而这绣技对她们来说,又十分地重要,若是不教给一个稳妥的,说不定绣技就要外传。
这倒是真让人有些头疼。
李双月接下了两笔订单,一笔是县令府的另一个小姐下的单子,还有一笔是一个赵家下的。就这两件衣裳,曹秀秀全天不停地绣,也需要绣个一个多月才能做出来。
而其他订不到衣裳的夫人或是小姐们,就格外的抓心挠肺。本来只是觉得这衣裳好看,虽然价格贵得离谱,但是也并不是负担不起,所以想要订一件来穿穿,可是等有银子都买不到衣裳的时候,那种感觉可想而知。
这其中,就以白家小姐最为甚。
白家小姐叫白明珠。是白老爷最小的一个女儿,是正室白夫人所出,因为算是老来子,不管是白老爷还是白夫人,都宠得不行,从小性子都很骄纵,长大了更是不得了。
一看刘县令家的姑娘、赵家的姑娘都订到了,白小姐就更想要这衣裳了,可就算是她将价钱翻倍,绣庄那边都不肯接,说是前面的订单估计要做两个月,不敢多接订单了。
白明珠可算是气坏了。
她自己跟绣庄的人说不好,就去找白夫人闹,让白夫人来跟绣庄的人说,给她做一件衣裳。
白夫人也是叫她吵得没有法子,又派了人去询问绣庄可否多做一件,绣庄给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白明珠如何肯依,她从小到大都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她已经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得不到一件衣裳,这让白明珠吃饭不香,睡觉也不香,见天的吵闹。
可是白夫人也是毫无办法,她都已经承诺用三倍的价钱买一件衣裳了,绣庄那边的人就是不松口。即使白夫人气恼绣庄的人不识抬举都没有办法,绣庄的人可是跟刘县令家交好的,这次两件衣裳都是给刘县令家做的。
白夫人这没有法子,白明珠就去找白二爷。
白二爷是读书人,跟刘县令家的公子交好,白明珠想要她哥哥去跟刘县令家的二小姐沟通一下,让她将衣裳让给自己。
为什么会让白公子去呢,因为刘县令家的二小姐喜欢白二爷。白二爷亲自却讨要的话,刘二小姐肯定愿意将衣裳让给她的。
可是白二爷是读书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夺人所爱的事情来。他又被这个妹妹吵得没有办法,只好另想了办法。
白二爷还是第一回 来绣庄这样的地方。他亲自过来,是想来再给妹妹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订到一件衣裳。
虽然白明珠很骄纵,但是在白二爷和白家父母眼中,白明珠就是白家的明珠。
他过来的时候,李双月亲自去送货去了,这衣裳是赵家那边定做的,如今已经做好了,李东家要亲自送过去,因为见得是赵家的夫人,让伙计送过去,显然不太合适。
所以当白家二爷到了绣庄,提出要订做一件孔雀裳的时候,负责接待的伙计如实说了现在不接订单的事情。但是白二爷特意过来了,当然也不会让一个伙计就将自己给打发了。他提出要见李东家。但是李东家不在绣庄,接待的伙计也不好得罪他,只好将曹秀秀请了出来,让曹秀秀跟他解释。
白二爷坐在待客的桌子旁,他穿着一件月白的长衫,手上执着一柄折扇,他长身玉立,面容俊秀,通身都是读书人的儒雅。
曹秀秀出来之前,也没有想过来的人竟然会是他。
曹秀秀记得很清楚,这个人是在梦中和自己有过牵绊的白家二爷。白二爷二十出头了,但是却一直因为要考功名而没有娶妻,后来更是喜欢上了曹秀秀。只是两人身份悬殊实在太大,所以一对苦命鸳鸯最终也没有能修成正果。在曹秀秀死后不久,白二爷和白二爷死的死,残的残,一个都没有落下什么好下场。
白二爷坐着,突然感觉有一道很强烈的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他扭头看去,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出现在了前厅和后院相隔的地方,正看着他。
这姑娘看着十五六岁,晃眼看去,面容生得很是清秀。
白二爷是个君子,自然不会盯着姑娘瞧,他别过头,站了起来,心知这姑娘大概也不会是东家,但是活计将她请了出来,可见是在绣庄里面能说得上话的人。
他拱了拱手,有礼道:“在下姓白,吃饭过来,是特意来为舍妹求一件孔雀裳。”
在那个梦境中,白二爷虽然最后也没能娶她,可是白二爷从来没有负过她,就算是那一次和曹求弟有了肌肤之亲,也是因为曹求弟假装成了曹秀秀。
曹秀秀一直将那个当成一个梦,或者说是对未来的一种预示。她从来没有将之当成真实的事情来对待。可是很奇怪的是,当她亲眼看到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控制不住地开始急促起来。她甚至那些潜心修炼出来的稳重也消失不见了一般,她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
而白二爷在看到曹秀秀的那一瞬间,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等曹秀秀朝他走过来,他将曹秀秀的脸看得更加清楚的时候,才猛地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梦到的那个姑娘,可不就是眼前出现的这一个吗?
他顾不得礼法,再次认真地看了一眼曹秀秀。确实,这姑娘和他梦中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唯一可能有些区别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看起来年纪要小上一些,但是眉眼却是一样的。
白二爷当即怔住。
他今年二十有一了,跟他同龄的人早就已经做了父亲了。他却一直在以应试为重一直在推脱他娘给安排的婚礼。别人以为他真的是因为要应试所以才不想成亲,以为他是想先成家后立业。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只有白二爷自己知道,他好像是爱慕上了梦中经常出现的那个姑娘,这姑娘入他的梦太多次,以至于白二爷在不知不觉间对她情根深种。
但是白二爷同时也算比较理智,他知道这或许只是南柯一梦。可是现在,这个姑娘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二爷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所接受的君子礼仪的教导,呆滞地看着曹秀秀。
曹秀秀心情也是一时间无法平复。但是她很快就将震惊收了起来,走到了白二爷身边,她掩饰般地对伙计道:“怎么没有给客人上茶?”
这一声将白二爷给惊醒了过来。他连忙垂下头,生怕自己已经唐突了曹秀秀。
曹秀秀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口,这才笑问白二爷。
“白公子是来订孔雀裳的吗?真是对不住,可能要叫您白跑一趟了,因为现在店里面只有我一个人能绣这样的花样,而我做一件衣裳可能就需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暂时无法再接订单了,若是实在想要的话,就只能等了,我们根据客人的先来后到的顺序来接,只是您来得晚了一些,若是能等,真能拿到衣裳,估计也是半年之后了。”
白二爷倒是没有想到那个让他妹妹吵翻天的衣裳就是眼前这个比她妹妹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做的。
吃惊归吃惊,白二爷一点都不想叫她难做,便笑道:“既是如此,那么也只能等了。不知姑娘贵姓?我回去也好跟舍妹有个交代。”
曹秀秀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形式跟她的妹妹有什么关系,但是还是大方地说了。“免贵姓曹。”
曹秀秀知道他那个妹妹,在家的时候就称作公主也不为过,全家都要伺候着。她十六岁的时候嫁出去了,原先夫家不知道她是这样骄纵的性子,嫁出去没几年就被夫家给休回来了,以善妒的名义。
曹秀秀着实不喜欢他那个妹妹,但是她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白二爷坐着喝茶。见曹秀秀让伙计登记完了之后就要走,白二爷很是心急,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个梦中的姑娘,如何肯这样只说了两句话就放她走呢。
“姑娘!”白二爷站了起来,他虽然是读书人,但是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读书人。他很是儒雅地微微一笑,“我今天特意过来,却没有替舍妹立马就订下衣裳,回去之后,肯定要不得安宁了。不如请姑娘帮着挑几样东西,我带回去哄哄她也好。”
曹秀秀便带着他一样样的看过去。
“这些衣裳都不错,衣裳上的绣花也是我绣的,用的技法不一样,所以效果也就不太一样。但是衣裳都很好看,就是不知道白小姐喜不喜欢。”
白二爷听她说是她绣的,就买了两件,还买了两条手帕。
曹秀秀带着他逛了一圈,白二爷这回也不好意思再拖着不走了,便付了银子,看了她一眼之后离去。
曹秀秀站在原地,看着白二爷出门走了,还愣着没动。
她心想那个梦真是太奇怪了,这些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为何会梦见呢。
白二爷的出现虽然让她的情绪有所波动,但是曹秀秀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还有好多活没有做呐!
给客人做个登记也是曹秀秀想出来的,因为要等待的时间太久,所以她们也并没有让客人先给定金,到时候到了客人的顺序,就会派一个人过去问问还做不做衣裳,假如做的话,再给定金。
而那边,白二爷回去并没有带回好消息,这让白明珠大为扫兴,就算是白二爷给她买了一身衣裳,白明珠都很不高兴。
但毕竟这衣裳也挺好看的,至少比家里的丫鬟们做出来的好看,白明珠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也就收下了。
至于另一身衣裳和手帕,则被白二爷自己收了起来,一块手帕贴身带着。
白二爷自从那日见了曹秀秀之后,心思就一直放在了那处绣庄。能看出来,曹秀秀大概出身不会太好,所以才会进入绣庄做事情。
这让白二爷有些发愁,他是知道他爹娘的性子的,或者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做亲讲究门当户对,曹秀秀若是出身贫寒,只怕白夫人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还有一个让白二爷发愁的是,虽然那天他看到曹秀秀的发式是未婚少女的发式,但是不知道人家定亲了没有,毕竟她看着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白二爷总想找个理由再去见她一面,但是奈何他那天才买了东西,如今实在不好再找理由。毕竟绣庄毕竟不太合适男子去。
这天,白二爷早起准备读书,因为总想着去绣庄的事情让他有些心绪不宁,便想着去后花园走一走。
花园是有花匠专门打理的,里面种了不少的花。还有一个人工池沼,里面养着睡莲和菡萏。此时大概开得正好。
白二爷独自去了花园,逛了一圈之后就坐在了池沼旁边的亭子中看书。
看着看着,听到了有人声朝这边来。他听声音没有听出是谁,这是他家,他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便坐在了原地看书。来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亭子里有人,一直走到了亭子门口,才看到了里面坐着一个男子。
跟着伺候的丫鬟发出了惊讶地一声“啊”。
“给二爷请安!”丫鬟连忙道。
丫鬟前面那个妇人看着约莫十七八岁,她看着读书的白二爷愣了愣,随即也蹲身叫福,“奴家给二爷请安。”
白二爷抬起头来,见眼前这个女子他不认识,但是却梳着妇人头,心里已经猜出来她的身份了。只怕是他爹新纳的妾室。
白二爷对他爹这些妾室倒说不上什么憎恨,只是于理,他该避让。
白二爷便站了起来,“这亭子便让与你们吧。”
说着白二爷就要往外面走。
曹求弟其实早就看到了坐在亭子中的白二爷。她前世对他爱而不得,最终毁了他,如今又有一个机会摆在曹求弟面前。她心想如今也没有曹秀秀,是她曹求弟先遇到了白二爷,她就不信白二爷这一回还能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曹求弟飞快地看了猪呢比往外走的白二爷一眼,羞涩道:“是奴家的不是,惊扰了二爷,二爷不必惊动,我们即刻离开便是。”
白二爷都已经走到亭口了,一边走一边道:“无碍。”
他下台阶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一直揣在袖袋中的手帕竟然掉落了出来,刚好就掉在了曹求弟的面前。
白二爷一惊,想将手帕捡起来,但是却不想曹求弟先他一步,将手帕捡了起来。
手帕展开来,曹求弟看出这是一张女子用的手帕,不禁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