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力求将这几位招待好, 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又亲自上前来问还需不需要别的东西。
凝霜笑道:“这银鱼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就算是吃一整条都不觉得腻。可惜这银鱼只有西庭的寒潭中有, 估计就算是在别的地方能养成了,也没有西庭中产出的味道。”
姚夫人笑道:“姑娘说的是, 我家大人曾经想在另一处山谷中养殖,考虑到可能是以为潭水幽寒,才养育了这种银鱼, 那边因为是山涧, 水质和这边差不多的,银鱼放进去之后, 确实也活了下来,但是就是吃起来的味道不及这边的。”
凝霜笑了笑,“只是这寒潭中的银鱼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一年也不见得能等上一回。”
姚夫人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姑娘们少了一个人, 她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不见了。
“怎么不见李姑娘?”她问道。等她问出这句话来,就很敏锐地发觉那两位公子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她本来只是顺口问了一声,这会儿见他们这个表情,心想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凝霜没有说话。司徒楠不得不出来替李盼月圆场。
“盼月说她想去谷中走走。”
徐秀雅可没有那样善良, 她笑道:“李姑娘大概是不喜欢吃银鱼, 我们都烤好了, 她不吃, 说是要去谷中走走。”
这话信息可就有些多了,可是姚夫人不知道她们之间的过节, 虽然知道是有哪里不对,但是却没有想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在这时,一个婢女匆匆地走了过来, 显然是有事情要和姚夫人说。
“夫人自管忙去吧,不必管我们了。”司徒楠见那婢女过来,着实松了一口气。
若是今天让姚夫人看出异常来了,对李盼月也十分不利。试想一下,她只是个寄住在王府的表姑娘,若是和王府正经姑娘合不来,这对她的名声并不好。
“你说什么?”姚夫人一听婢女汇报的消息,顿时惊了一下。
“刘管家让我过来跟您禀报一声,他说确实是那位来了。”具体是哪位,婢女也不知道,她只是负责传话的。
姚夫人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她的异样并没有引起这边人的注意。
司徒楠看了一眼凝霜,他开始明白了为什么盼月在提到凝霜的时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司徒楠看来,凝霜这样针对李盼月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是,这些年她不在,盼月在府上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了她的位置,但是这也是因为她不在,盼月在帮她孝顺父母,这些年若不是盼月的陪伴,孟氏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他觉得凝霜应该要感谢盼月,而不是针对她。
只是这时候当着徐家兄妹的面,他也不好跟凝霜讲道理。
过了一会儿,李盼月回来了。
她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总是这样见人带着三分笑,让人感觉她脾气很好很温柔。
吃了点东西之后,他们就站起来开始游园了。
说来也是十分的奇特,虽然是诗茶会,但是最开始的时候人并不集中坐在一起,有认识的相好的,几乎都坐在一处吃东西聊天。
只不过中午点的时候,会将所有人都叫到一处去,到时候才是真的开始作诗玩乐。
凝霜过来,纯粹就是为了赏景吃喝,她对找夫婿没有兴趣。不知是为什么,她虽然是长在这个时代,但是她却瞧不上这个时代男子的三妻四妾。若是让她嫁个男人,一个又一个主动地给丈夫纳妾,她觉得,那还不如出家当姑子去。
徐劲松和司徒楠并不一直跟着他们,他们有要好的兄弟,陪她们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相约着要走。
李盼月见司徒楠竟然忘了和自己的约定,连忙追了上去。
她拉了一下司徒楠的衣袖,司徒楠确实忘记了,他看向她,以为李盼月是害怕单独和凝霜她们在一起,毕竟凝霜和徐秀雅都摆明了不喜欢她。
司徒楠就转头对凝霜道:“凝霜,你照顾好你表妹。”
李盼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楠和徐劲松走了。
她这一趟是带着目的来的,她知道只有在这里才能有机会见刘公子一面。可是现在司徒楠却走了,早该知道他不靠谱了!
可是现在也无法可想了。
等司徒楠他们走了之后,李盼月转头看了一眼凝霜三人。她不想和凝霜她们在一起,可是现在她只能和凝霜她们在一起了。
凝霜看了她一眼,对徐秀雅笑道:“秀雅妹妹,看来李姑娘不想和我们一起玩。”
徐秀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她不喜欢李盼月是真的,但是也不想欺负得太过,显得自己失了身份。
李盼月咬了咬唇。她掉头就带着丫鬟走了。
她知道,刘公子平生最爱的一样东西就是萧。
可她不会吹。不过她的琴艺不错。李盼月知道这里的一处亭子放着一把古琴。
她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吸引来刘公子,如今司徒楠已经走了,她只能靠自己搏一搏了。
等李盼月也走了之后,徐秀雅就邀凝霜一起游园。这山谷十分深且大,现在正值夏天,谷外天气炎热,谷中却好像春天一样,气温凉爽。
“谷中还栽了不少的果树。我知道一处种了十来株葡萄树,现在应该是已经挂满果子了。”
凝霜她们便去找这处葡萄,等到了葡萄架下,架子上确实也挂了满架的葡萄,像是玛瑙一样挂在枝头,一串串长势喜人,可惜全是青的,还没有成熟。谷中的气温本来就比外面低,水果成熟也比外面更慢一些。
葡萄没有成熟,几人都有点失望。不过如果能在葡萄架下坐一坐也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显然有人同样看上了这里。先她们,已经有人先要了桌子摆在了葡萄架下面了。
若是李盼月没有走,她就能如愿地碰上徐国公一家的公子姑娘们了。坐在葡萄架下面的正是徐国公家的公子姑娘,还有几个年轻人,凝霜不认得,不过想来身份也不会低。
年轻人之间都互相认识,他们都认识和凝霜一起的徐秀雅和徐秀蓉,但是却不认得凝霜。
既然是碰上了,那边自然要开口邀他们一起坐下。
这诗茶会的意义大概就在这里了,又不像传统的相亲,更不像普通的宴会那样很刻板地坐在一起,大家连聊天都拘束,而在西庭的诗茶会上,则十分的自由,除了中午的时候会坐在一起,其他时候都是自由活动。
徐秀雅都认识那边的人,她轻声问了一下凝霜介不介意。
凝霜自然不介意,多认识些人,说不上好,但是总是没有坏处的。
徐秀雅带着凝霜走了过去,她是个性格很活泼的小姑娘,在外男面前也不会害羞,她很大方地跟他们介绍凝霜。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她是淮安王府的姑娘,司徒姑娘。”
她没有将凝霜的名字说出来,毕竟这是闺名,不太方便在陌生人面前说。
徐国公府和另外一家侯府的人都有些惊讶,看向凝霜,没想到这就是淮安侯府刚找回来的嫡出姑娘。
凝霜上前朝他们福了福身,“各位有礼了。”
在座的年轻人忙不迭地起身还礼,然后邀请凝霜他们走下。
因为这是个大消息,早就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讨论得最多的就是这位姑娘在走丢之后,在哪里长大。
其实一旦走丢,也就意味着,多半是被人伢子给抱走了。虽然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人伢子敢这样大胆,凝霜是王府的姑娘,衣着打扮必定区别于平民百姓,一般这样的孩子人伢子是不敢招惹的,因为这种孩子的父母有权有势,一旦拐卖被发现的话,等着他们的就是死。
话说回来,既然当年的凝霜被拐卖了,很大可能就是被卖去做奴婢,或者更不幸一点,被卖去做童养媳,这是最坏的结果。王府对于这位姑娘回来的消息讳莫如深,就由不得人不浮想联翩。
现在看到真人了,他们都不由得暗自打量。
只见这个侯府姑娘看上去长相还比较清秀,可能是年纪小,皮肤看着也并不粗糙,只是当她伸手出来拿东西的时候,就有人看到了她显得有些粗糙。
因为凝霜在逃出来之前,一直在干活,每天都在干活,手因为常年的劳作有些变形了,不如一般的闺中女子那样保养得好,十根手指跟青葱一样。她手只要伸出来,有心人看了就会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凝霜并不在意这个,所以即使回来之后,她也没有刻意地花时间去保养。
凝霜也注意到了那两双异样的眼睛,只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可怜那边的李盼月,曲子谈了一曲又一曲,期间倒是遇上了人,可是都不是她想见的那个。
因为跟这些人不太熟,凝霜在席上也没有怎么说话。
刘银偷偷地看了凝霜几眼。昨晚上他娘才跟他说,家里准备去淮安王府提亲。他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亲了。
他听说了这个王府姑娘走丢的经历,说实话,他是很反对这门亲事的。因为说得难听点,这姑娘虽然现在回来了,但是回来之前也有十五六岁了,以前养在王府还好说,流落在外面,身子清不清白都还不好说。
他将自己的顾虑和他娘一说,他娘也觉得有道理。这个计划就只好暂时搁置了,不过他娘猜想今天这姑娘说不定会来诗茶会,让他留心观察一下。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人竟然就这样送上门来了。
不过因着这一层的关系,他还是留意看了一下凝霜。
说实在的,就单看这外貌,也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她的长相只能说是清秀有余,妩媚不足。兴许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但是她那一双眼睛十分地让人意外,眼睛像是这西庭中的寒潭,深不见底,幽冷,又澄澈。
他对着这双眼睛,很难去将她的过去往不好的方面想。
若是她没有走丢,或许也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妻子人选。可惜。他暗自摇了摇头。
凝霜注意到了坐在她斜对面的男人不时地打量她,好像在评价她一样,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一直在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从别人对他的称呼中得知了这人是徐国公府的嫡长子,其实徐国公也就他一个嫡出的。这人以后会大有作为,虽然现在声名不显。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凝霜对他也没有兴趣,见他不停地评价自己,心里翻了个白眼,看都不想多看他了。
坐了一会儿,因为年轻人比较多,他们开始玩击鼓传花。
徐秀雅担心她没有玩过这个游戏,还很贴心地跟她讲解规则。
凝霜还真的没有玩过,但是这规则也十分好懂,听一遍也就明白了。
他们当即从一边花坛中折了一枝紫薇,又命人找了一只鼓过来。
徐秀雅自告奋勇要击鼓。
凝霜也跟着一起玩。
输家要作诗,或者是表演个节目。
花传到刘银手中的时候,刘银站起来作了一首歌颂西庭的诗。只见他略略走了几步,腹中已有诗稿,开口就吟。
凝霜听着他的诗,虽然自己确实没有念过书,但是却很奇怪地大致明白他诗里是个什么意思。心里还有一个念头就是,难怪他在今年的秋闱中会大放异彩,确实是个有奇才的人。
几轮玩下来,花传到凝霜手里的时候,鼓声停了下来。
徐秀雅转过身才发现是凝霜拿到了花枝,她笑问道:“凝霜姐姐,你是要作诗还是要表演节目。”
凝霜看了一眼手里的紫薇,笑道:“作诗我是不会的,胸无点墨。”
徐秀雅也听说过关于她的那些传闻,也有些担心她会玩不来这个游戏,毕竟作诗都不会的话,其他的就更悬了,她顿时想要给凝霜找个台阶下。
“凝霜姐姐,喝酒也可以的,或者你自喝一杯也行。”
“谁说可以的?”正在这时,一道反对的声音响起。
凝霜看了过去,是一个圆脸姑娘,看着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坐在刘银身边,相貌和刘银有几分相似,看来是刘银的妹妹。
她生着一双丹凤眼,这眼睛本来应该是比较好看的,但是她身材有些圆润,眼皮很肿,这也就导致了她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看着像是没睁眼睛似的。她有些不怀好意地看了凝霜一眼,“我们击鼓传花可不兴喝酒的,前面就说好规则了,要么作诗,要么表演节目,若是司徒姐姐什么都不会的话,不如就去接替徐姑娘击鼓吧。”
让凝霜去击鼓,其实是很委婉地说法了。
徐秀雅也很讨厌这个刘雪。她年纪虽然小,但是心眼可多了,她是徐国公府的嫡女,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性格让人很讨厌。
徐秀雅自然要站出来维护凝霜,“刘姑娘,谁说不能喝酒了”
刘银圆场道:“当然可以喝了,刘雪只是在说笑呢。”
刘雪当然不会买自家哥哥的帐,“谁说我在说笑了?”
凝霜不等徐秀雅再开口,就道:“既然不能喝酒,那我就不喝酒了,我表演节目吧。”
刘雪被徐秀雅当众回怼,有些不高兴,听凝霜这么说,当即笑道:“司徒姐姐要表演什么?我曾经听我们家下人说过,乡下人最会模仿鸡叫了,姐姐是要表演这个给我们看吗?”
凝霜在城里的流言的其中一个版本就是她曾经被卖到了乡下做童养媳,显然留学也曾经听说过这个传言,所以这会儿才会故意这么说。
这样说就很过分了,凝霜的出身也不一般,刘银都不得不呵斥他妹妹。
“刘雪!你胡说什么,还不快跟司徒姑娘道歉!”他神色严厉。
刘雪被宠坏了,长辈都不在,她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兄长,她梗着脖子不肯道歉,“我说错什么了?我凭什么道歉!”
席上的氛围已经被弄得十分尴尬,大家都看着刘雪。心中都在骂她,实在是个蠢货,就算是人家司徒凝霜再上不得台面,她身后也站着淮安王府,是可以招惹得起的吗?别更提现在的徐国公府就是个空架子,跟人家王府根本就不能比。
凝霜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似的,依旧笑吟吟道:“不耽误大家玩游戏的时间,我就先表演了吧。”
僵局被打破,众人一致开始喝彩,就算是她现在真的表演鸡叫,他们都得捧场,不然传出去之后,在场的人说不定就会被王府记恨。刘雪不怕死,他们可怕!
凝霜走到了开阔处。
她脑海里浮现起一段惊鸿舞。
她起了个势。
明明她没有学过跳舞的,她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就笃定自己会跳舞。
其实一般的大家闺秀反而不太会跳舞,因为她们会觉得这就是不正经的女子或者是给人卖笑的舞娘才会学习的。
凝霜今天的裙子是特制的,误打误撞地是一条上身修身,衬托纤细腰肢,下身是百褶裙摆,十分适合她跳这支惊鸿舞。
她开始摆动身体,翩若惊鸿,摆若游龙。绯色的裙摆在她身体转动下形成各种各样弧度,明明没有音乐,她却像一只灵动的孔雀,翩然舞动。
刘银看着她的舞蹈,情不自禁地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萧,站起身来,略走两步,将萧凑到了唇边,开始随着她的步伐,为她伴奏。
箫声空灵又活泼,因为他的伴奏,凝霜身体舞动得更加的欢快。
凝霜在舞动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这副身体的僵硬,做出某些动作的时候,她甚至听到了骨骼不堪其重地发出咯吱的响声。
但是她喜欢这种尽情舞蹈的感觉。
席上的人眼都不眨地盯着凝霜,像一排排木头人,已经彻底地僵住了。
谁能想到凝霜说要表演节目,竟然就是这么一场让人惊叹的舞蹈!就连一开始找茬的刘雪都看呆了,虽然她不喜欢凝霜,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跳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萧声吸引了不少附近的人过来,本来以为只是谁在这里吹箫,等过来以后,却看到一只彩蝶在起舞,等再细看,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彩蝶,分明就是一个女子!她在翩然尽情的舞蹈,那张略显得普通一些的脸,也在这样的舞姿下焕发出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远处,李盼月看着那尽情起舞的人,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虽然隔得远了一些,但是她却是没有看错,这就是凝霜!凝霜在跳舞,还跳得如此之好!
所有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不得不说,刘银的萧确实吹得出神入化,这舞蹈也真的引人入胜,等舞蹈停下,箫声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凝霜跳得一额头的细汗,但是身体却十分的爽快,浑身都很舒适,她这一跳,将身体的关节也彻底地打开了,下次再跳,就不会这样僵硬了。
但即使这样,在这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舞蹈的人看来,这也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
掌声从一处传过来,连带着这边的人都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凝霜感觉自己额头上有汗水,想要摸出汗巾擦拭,等一摸,才发觉自己的手巾不在绣袋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太好用袖子擦,但是不擦吧,汗水挂在额头上又不雅。
而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刘银显然注意到了她的窘境,他立马将自己的手帕取了出来,走到凝霜身边,递给了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说这人是刘雪的兄长,就算是别的男人,她也不可能会接。
“多谢刘公子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既然没有手帕,那就只好用袖子擦一擦了。
好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徐秀雅动作奇快,她立马冲了过来,将自己的手帕递过来,笑道:“司徒姐姐,用我的!”
凝霜将手帕接了过来,“多谢妹妹。”
徐秀雅惊叹地看着她,“天呐,凝霜姐姐,你真的跳得好好看啊!可以教教我吗?”
凝霜笑道:“可以啊,只要你想学,我可以教你的。”
徐秀雅这孩子虽然性子直了点,但是很对她的脾气。
徐秀雅高兴极了,“多谢姐姐。”
徐秀雅没忘记刚才的刘雪是怎么羞辱凝霜的,她转过头,看向刘雪,“刘姑娘,现在你怎么说?”
刘雪勉强将自己的惊讶给收了回去,她还是嘴硬。
“跳舞吗?我家的舞娘也会。”
徐秀雅见她还在继续侮辱凝霜,当即就气红了脸,还准备说话,就被凝霜给按下了。
刘银秀气的眉头已经紧紧地拧了起来,他当然也明白他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在羞辱她和舞娘一样的身份,在这个阶层,舞娘可是最低贱的人。
“刘雪,你再乱说话啊,我立马就命人将你送回家去!”他不顾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了刘雪一声。
刘雪其实在看了凝霜的舞蹈之后,就知道自己言之过早了,刚才也不过是嘴硬。但是这会儿见她哥哥都这样不给自己脸面,当即就红了眼睛。
而她不知道的是,凝霜并不是软柿子。
凝霜走了过去,看着刘雪,脸上挂着两分冰冷的笑容,“小姑娘,你是出身徐国公府吧?有一点你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从乡下来的。只不过,乡下人呢,也不如你想象的那样野蛮,他们比你这种在富贵之家长大的小姑娘,可懂礼多了。不过城里的姑娘,我回来之后,见了确实不少,她们绝大部分都十分的有教养,像你这种例外,我也是头一回见。”
刘雪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脸慢慢地变红,眼睛也慢慢地红了。
虽然刚才她也在羞辱凝霜,但是她都是拐弯抹角的,哪里像凝霜这样说得直白,直接说她不懂礼貌,没有教养。
当面被人羞辱的感觉她可算是加倍尝到了。
可是刚才她找茬羞辱凝霜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很过分,但是这时候凝霜将话加倍扔回来,包括她亲哥哥刘银在内,都觉得她是活该。
可这毕竟是他亲妹妹,刘银还是不能见而不管。他走上前去,亲自跟凝霜道歉,“司徒姑娘,真是对不住,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凝霜虽然对刘银无感,但是看在他刚才为自己伴奏的面子上,她也就不计较了。
只不过这击鼓传花显然是玩不下去了,刘雪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哭了起来,可惜没有人同情她。
凝霜也不想待下去了,她对徐氏姐妹道:“我准备换个地方看看,你们继续留下来玩吧?”
徐秀雅曾经就很喜欢舞蹈,但是她娘觉得这不是正经姑娘应该学习的东西,所以就一直拘着她不让她学,现在她已经将凝霜奉为了神女了。
“凝霜姐姐,我跟着你一起!”
徐秀蓉也跟着站了起来,跟那些人道别。
刘银眼睁睁地看着凝霜走远,心里竟觉得一阵失落。
等人都走了,刘雪还在哭。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刘银不得不多说她一句,“刘雪,这次让你长个教训,下次总该知道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不能做了。”
刘雪猛地将头抬起,瞪向刘银,“都是你,你还说,你是不是被这个妖女给迷惑了?自己亲妹妹都不帮,HIA帮着她说话!看我回家不告诉娘!”
那边,李盼月站在道路的尽头,迟迟回不过神来。这出入实在是太大了,她刚才虽然没有看完全部的舞蹈,但是她听到这箫声判断出是刘银在这里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恰好凝霜的舞蹈跳到了**部分,她真的像一只惊鸿,那样美,美得另她心惊。
再加上刚才刘银对她的态度,刘银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却肯屈居为她伴奏,李盼月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和前世这么不一样?凝霜本来就只是一个下乡童养媳,为什么她竟然会跳舞?这样李盼月想不通,也感到害怕,凝霜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失神了一阵。余光注意到另一个方向站着两个人。
因为隔得有些远,她不是很看得清楚这人的脸,但是从他的轮廓可以看出来,这人很年轻,他穿着一件月蓝锦袍,双手负于身后,在她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啊,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他将头转了过来,视线和她的相撞。
李盼月心顿时一惊。这人的目光实在是太犀利了,就像是带着寒冰的箭矢一般,叫人看了心中生畏。
等她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子已经转过头,大步离开了。
李盼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努力地试一下,她不相信,自己比凝霜漂亮那么多,凝霜虽然出身好,可是她名声不好,这世家大族结亲,不久最看重名声这一条吗?
其实认真想想,凝霜今天露这个风头也并不好,她确实跳得很好,这点没有争议,但是同时,跳舞这一块确实上不得台面,总不能客人来家的时候,你上去给他跳舞吧,实在是不雅观。所以跳舞才会被上等人定义为下等人才会做的事情。
凝霜今天跳得这样好,大概会将她曾经是乡下童养媳的流言给攻破,却坐实了另外一条,她被卖去了那种烟花之地。只有在那种地方,才会这样尽心尽力地培养舞艺。
这样一想,李盼月反而觉得她今天露这个风头是一件好事,等下次有人想去淮安王府提亲,就要好好地思量一下清白问题了。
李盼月得意一笑,然后走了过去。
刘雪还在哭啼,席上的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尴尬。明明是出来玩的,被她这么一弄,大家心情都给弄没了。
李盼月今天就是为了认识刘银才来的,所以她走过来之后,决定先去安慰刘雪,从刘雪那里,攻克刘银。
“刘姑娘,快别难过了。”
刘雪转头一看是她,她认识李盼月,李盼月不就是寄住在王府的表姑娘吗?她现在对淮安王府这四个字可谓是深恶痛绝,凝霜她惹不起,李盼月区区一个表姑娘她还惹不起吗?她顿时将手肘一撞李盼月,“你走开,谁要你假惺惺?”
刘银不认识李盼月,见刘雪这样对人家,趁着脸将刘雪拉到了一边,转头对李盼月道:“实在是对不住,姑娘。不过刘雪她现在很不冷静,还请不要和她计较。”
他话也说得比较客气,但是深入想想,却有种嫌李盼月多管闲事的感觉。
其实刘银和刘雪一样,都有些心高气傲。李盼月和刘雪又不熟悉,这时候走过来安慰,显然是想要趁机攀交情,他也不想给李盼月这个机会。
他拉着刘雪走了,显然是出了这件事,他也没有心情继续玩下去了。
李盼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却毫无办法。
这么一来,很快就中午了。
中午的时候,因为摆了正餐,所以所有人是要去最开始那处竹子做成的高台的。
虽然出了刘雪这个意外,但是凝霜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等到了饭点,她和徐家姐妹去了竹屋。
这里的竹屋修得十分的别致,很有一种想让人隐居在此的想法。
佳肴全部都是现做的。
只不过他们一开始就吃了烧烤之类的,现在就算是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也没有多少胃口了。
并不限制座位,谁想坐哪里就坐哪里,就算是男女同桌也无所谓,只要女子有这个胆量不落荒而逃,都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说不合规矩。
凝霜跟着徐家姐妹挑了一处空桌子坐了下来。
刚才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她跳舞,现在看她的目光和最开始看她的目光又不太一样了。
就像李盼月想的那样,虽然舞蹈确实很好看,但是这种舞蹈都是舞娘才去专门去学习的,一般正经姑娘是不会去学习的。这样一来,凝霜以前的经历就很值得让人猜测了。
“凝霜姐姐,我看这些人…有些不怀好意。那些流言你都不太当真了,你是王府的姑娘,你若是自己不在意,谁都伤害不了你,更别提那些莫须有的猜忌。她们就是嫉妒你命好生在了王侯家。”徐秀容劝道。
凝霜笑道:“我当然不会,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再嫉妒,谁叫她们当初不会投胎呢。”
徐秀雅笑道:“姐姐能想得开就最好了。舞蹈我一直都听喜欢的,但是我娘不让我学。”
“你若是想学,可以来王府,我教你。”
现在凝霜也发现了,自己似乎会一些本来没有学习过的东西,比如说女红,她一拿针就会,好像是自己曾经很擅长,比如说读书写字,明明就算是前世回到王府她也曾经学过一些,但是字,必须要经年累月的苦练才能写好,但是她就是下笔流畅,写出来的字漂亮得就连她自己都吓到了。所以她会跳舞也就不让她那么惊讶了。
徐秀雅笑道:“多谢姐姐,我回去之后就跟我娘说。”
徐秀蓉没有说话,她心想徐秀雅这想法可能要落空了,今日之后,城里关于凝霜的谣言肯定会越加剧烈也越加不堪,她娘肯定不会愿意徐秀雅再跟凝霜来往的,即使两姐妹跟她接触下来之后觉得凝霜人很不错。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一个人坐到了这桌来。
余光注意到人影,几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来人是个很年轻的男子。他穿着一身月蓝锦袍,面如冠玉,生得温文雅尔,可是再往上看去,他那一双剑眉显得有些凌厉,将他脸上的温润给破坏了,将整张脸的线条都给拉高了几个凌厉度。更别提他那一双眼睛。
就算是再无知的人,从这双不同寻常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这人是长居高位的人。
这桌本来就只做了凝霜几人。
很有意思的是,本来按理说,凝霜应该是其他人应该巴结的对象,但是因为凝霜跳了那支舞,现在她们反而不敢靠过来了。
徐秀雅看了这男子一眼,就算她性格活泼,见了这个好看的男人,都有些语塞说不出话来。
凝霜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不过这个男子却主动地开了腔。
“在下沈笑书,几位姑娘有礼。”
谁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这名字一听就感觉是假的。徐家姑娘有些害羞不说话,而凝霜觉得这个男人没有诚意,也不想理会他。这样一来,他自我介绍之后竟然没有得到回应,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只不过这男子却好像没有觉察到一般,他将视线转向凝霜,“姑娘刚才那一舞,实在是美如惊鸿。”
凝霜道:“这舞的名字就是惊鸿。”
沈笑书笑道:“这名字恰如其分,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在下平生自诩阅尽天下舞蹈,今天才算是真正涨了见识。”
他这话倒让凝霜对他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就在这时,消失了一个上午的司徒楠出现走了过来,他看到一个男子坐在了妹妹他们那一桌,想起了他亲娘的叮嘱,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生怕自己消失的这一会儿工夫,妹妹就被人给勾搭走了。他连忙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沈笑书用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司徒楠主动问道:“这位公子有些面生。在下司徒楠。”
沈笑书心想,原来这人是司徒凝霜的兄长,也就给了面子,道:“在下沈笑书。”
司徒楠初听到这个名字,只是觉得熟悉,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等仔细一咂摸,猛地想了起来。这位可算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只不过不是什么科举榜上有名,而是他是太子的面首。传说中的。
司徒楠暗自打量了他一眼,这张脸,说他是太子养的面首,他都有些相信。实在是有些美得雌雄莫辨。
可惜了,看着也像个人物。司徒楠心中一叹。
这人的身份说起来难听,可是没有人敢不给面子,他身后可站着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