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楠笑了笑, “最近西庭的荷花应该是盛开了,只是可惜我被父亲勒令读书,今年无法陪你去看花了。”
李盼月道:“表哥有要事要做, 花年年都开这呢。明年再去看也是一样的。”
司徒楠只是一笑,问起另一件事来, “凝霜回来了,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李盼月脸上的笑容蓦然一僵,随即她勉强一笑, “凝霜妹妹自然是好相处的。”
她这个欲语还休的样子, 司徒楠难免要追问,“怎么, 你们相处得不好吗?”
李盼月笑道:“也没有不好,凝霜妹妹住在玲珑阁,平时也不怎么见面。”
司徒楠见她情绪低落, 安慰道:“你也别多想了, 凝霜这么多年流落在外面,好不容易找回来,王爷和王妃对她好一些也无可厚非的。你是王府教养出来的姑娘,我知道你的心胸没有那样狭隘, 不好受是可能的, 只是不要太放在心上。”
李盼月勉强一笑, “哥哥太看得起我了, 我只是寄住在王府,又不是真正的王府姑娘, 凝霜才是正经的嫡出姑娘,她受宠是应该的,又哪里能轮得到我不高兴呢。”
这话明显是受了委屈了。
这些年因为李盼月刻意地讨好, 所以两人的关系不像前世那样只是偶尔见个面并不怎么熟稔。因为李盼月知道,虽然现在司徒楠并不是世子,但是这王府最终会落到司徒楠的手上,所以她从最开始重生的那天起,就费尽心力在讨好司徒楠。
她和司徒楠是表兄妹,她最开始也不排除抱着勾引司徒楠的心思。可是她后面慢慢就发现,司徒楠就算是对她好,也只是将她当成妹妹来看,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这个心思。
反正好男人这么多,也不是只有司徒楠一个。
司徒楠道:“表妹不要妄自菲薄了,你在府上生活了这么久,王妃也没有亏待过你,眼看你就要及笄找婆家了,王妃会替你挑个好人家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李盼月心里就更加委屈了。
“哥哥,我也知道,我不应该有想法,凝霜表姐这么多年在外面想来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她回来之后,补偿她是应该的。别的我都不说了,姨母早些日子就已经再替我相看了,我…”她突然面露羞涩,“我最中意一家,本来姨母也选中了那家,可是现在表姐一回来,姨母就想给表姐挑那户人家。表姐条件这样好,她有很多很多更好的选择,可是表哥也知道我这个情况,以前在府上就只是借住,现在凝霜表姐回来了,我的位置就更加尴尬了,能不能相看到个好人家还很难说。”
这种事情,司徒楠也不是很懂。
“既然你喜欢,你为何不直接跟娘去说?”
李盼月低头羞涩道:“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呢,说出来,姨母大概会觉得我不矜持。我是不能跟她说的。”
司徒楠有些明白了,李盼月不去跟王妃说,却跑来跟他说,显然是有求于他了。
“你现在是想要我帮忙吗?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李盼月抬起头来,“其实那户人家条件不怎么样,姨母未必会看得上。我听说五日后,有一场诗茶会,表哥能不能抽出一天时间来带我去?到时候我自己去结识那位公子,若是有缘分,他自己上门提亲,姨母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司徒楠爱玩,思想也就比一般的世人要开明一些。他倒也没有觉得李盼月提出自己去认识那位公子很轻挑,只是事情有些难办。
“我要是能帮得上忙,自然也就帮了,但是现在你知道的,我被禁足了,每天侍读西席都要过来给我上课的,我不能偷偷地溜出去。”
李盼月也没有想到这个,可是只有司徒楠认识城里的那些权贵子弟,要是没有司徒楠的带领,她根本就进不去宴会。
“我来想办法。”
等李盼月走了之后,司徒楠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她那个男人的身份了。
李盼月果然将这件事解决了。
她是这么操作的。她去了孟氏那里说了一下这个茶话会。她只是提了一句,听说这个茶话会上成就了不少佳话。
这里民风还是比较开放的,婚姻虽然也是父母做主,但是在门当户对的条件下,若是年轻男女能自己看对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孟氏最近就在发愁一个问题。凝霜已经十六岁,很快就要十七岁了,但是却还没有定亲,这样的年纪已经不太好找了,若是她自己能挑中一个,或者是别人挑中她,也是好事。
孟氏就拍板了下来,让凝霜去参加诗茶会,并指定要李盼月相陪,当然只有两个姑娘家去也是不合适的,恰好司徒楠也是未婚青年,就让司徒楠陪着两个妹妹前去。
司徒楠当天就被孟氏给叫了过来耳提面命,叫他照顾好两个妹妹。这里虽然民风没有那么严苛,可是要是弄出什么丑事来,还是不好收场。
司徒楠早就被关得心都燥了,这一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连连拍胸口保证,一定会保证两个妹妹的安全。
凝霜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念头。不过孟氏很快就笑道:“要不是你表妹提醒我,我都忘记这件事了。凝霜啊,你才回来,去这诗茶会呢,我也不要求你要表现得多好,但是有一点很重要,你千万不能做错事情,因为城里的青年才俊,差不多都会去,要是你丢了什么丑,后果会很严重你明白吗?”说到这里,孟氏还有些担心,这些日子来凝霜虽然看着也很聪慧,也没有像她最开始担心的那样,有一身穷酸毛病,反而她像是一个从小在深闺中养大的姑娘一样,举止都很淑女。
好在凝霜已经跟着教养嬷嬷开始学规矩了,离诗茶会还有好几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不懂诗也不懂茶,所以去了那里,这两样你干脆就不要碰,你就当个看客,去那里坐坐,见见世面就行了。也好叫别人知道知道,我王府真正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你要知道,无才便是德,这女人的一生啊,都在替男人打理后院,不会作诗不会品茶根本就没什么,但是一定要娴熟,否则男人的后院一定是鸡飞狗跳的。这也是各世家夫人挑选儿媳妇的标准,所以到时候,你若是不知道怎么说话,就干脆不要开口,适当地说一些就行了。你是王府姑娘,不需要你去讨好别人,别人自然会来讨好你的。”
孟氏口不停地交代了很多。
很奇怪的是,凝霜本来应该是很赞同这样的思想的,毕竟她就生活在这个时代,但是她心里却并不赞同。她的性格其实和大嫂丁氏有些像,但是丁氏最后的结局也是和孟氏口中一样,一辈子困在后院,替男人打理内宅,辛苦付出的同时,还要忍受男人的三妻四妾来给自己添堵,还要帮着养别的女人和自己的丈夫生下的孩子。
这是这个时代的女人的宿命,谁都逃脱不了的。凝霜微微将头垂下,她心想自己以后绝不会成为孟氏、丁氏这样的女人。
孟氏交代完之后还不放心,这是凝霜回来之后第一次交际。而从小在王府长大的李盼月不一样,这样的场面她已经见识过多回了,她又小有才名,所以孟氏将她叫了过来,交代她一定要在宴会上照看好凝霜。
李盼月自然是无有不应。
凝霜着实学了好几天的规矩,纠正仪态之类的,等到了诗茶会的这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她就被婢女们叫起来折腾了,弄得好像是新娘子出嫁一样。差不多到了辰时的时候,她就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往二门走去。
李盼月早就收拾好了,已经在等她了。
李盼月今天显然是盛装打扮,她着一身印海棠桃红夏裙,裙子是百褶的,风一吹裙摆,显得人飘逸得像是仙女。李盼月的容貌确实不错,小小年纪,皮肤养德很白,像是一株含苞欲绽的水仙,娇滴滴的。
李盼月站在影壁下等待。看着凝霜走过来,她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眼中划过诧异。
因为怀疑凝霜是重生的,所以她也不敢轻易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前世发生的事情,这辈子的凝霜应该也知道。
她亲热地迎了上去。
“表姐,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这衣裳是新做的吧,这可是城里最时兴的款了。”
凝霜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不加掩饰自己的敌意,这时候当然也不会给她好脸。
“是吗?这裙子是我娘让府中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的,听说几个绣娘做了有半个月,才做成这么一条。”她得意洋洋地笑道。
李盼月心想,可不是吗?为了赶制你这条裙子,府上其他女眷的衣裳都被搁置了,就连自己为了赴宴想要做一件衣裳,都被推到了后面,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始,自己身上这条虽然也是新的,但是毕竟已经有些过时了。
李盼月不愿意奉承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将头撇到了一边,故意问道:“怎么表哥还没有来?”
说曹操曹操到。
司徒楠的身影出现在了穿堂处,他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袍,走路的时候,袍角带起了风,看着还有些少年意气。
他扬起笑脸,赔罪道:“实在是对不住两位妹妹,为兄竟然是迟了。”
李盼月笑道:“哥哥来得正好,哥哥是准备坐马车还是骑马?”
“我骑马吧。”司徒楠说完才将目光转向凝霜,他有些惊讶于凝霜的改变。虽然只是不到十日不见,凝霜整个人的气质就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先是她身材略微丰润了一些。她原本是比较瘦弱的,看着清秀有余,但是却不太讨喜,现在脸颊长了些肉,看着灵动了很多。
凝霜看着他,笑道:“二哥。”
司徒楠说实在的,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印象不太好,但是总归是自己的亲妹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司徒,他当然不会将以前的不舒服放在心上,只是他有些惊异于凝霜气质上的冷淡。和李盼月比起来,李盼月更加活泼可爱,而凝霜虽然年纪也不大,大概是经历了太多事情,她不笑的时候,气质有些冰冷。
当然这是不太讨喜的,假如换成他,他都喜欢李盼月这样的姑娘。
车很快就出发了。
西庭原先是一个豪奢人家的别庄,但是那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后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户人家已经绝了香火,现在的西庭就变了主人,但是不知道是谁,也一直没有人出来认领,大家就默认这地方是官府所有,平时一些用来举办一些宴会之类。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凝霜独自乘坐一辆马车。
她从孟氏那里已经得知了这个主意是李盼月出的,她不会天真地认为李盼月出这个主意真的是为了她相看夫婿着想,李盼月一定是怀着其他的目的。说不定是想看她在宴会上出丑,毕竟她是个刚回来的村姑,不懂这些上等人游戏的规则。
马车摇摇晃晃的,让她有些晕车想吐。
大概过了快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凝霜在丫鬟锦瓶地搀扶下下了马车,她头晕得有些厉害。
西庭别庄很大,几乎占据了一个大山谷。谷中除了蓄水养了一池的莲花之外,靠近山的地方则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竹林,这些都是斑竹,枝干粗壮,遮天蔽日,谷中的风景是很好的,所以权贵们也喜欢到这处来。
“姑娘,您没事吧?”
锦瓶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神色萎靡,显然是身体不适,连忙问道。
与此同时,另一波客人也赶到了。
一个穿着天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翻身从马上跃下,他是汝阳伯的儿子,和司徒楠关系也不错,看到司徒楠之后,就走上前来打招呼。他叫徐劲松。
“子元!”
他走到司徒楠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说你小子被王爷给拘起来了啊,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司徒楠笑道:“本来是没有机会了的,但是高堂有令,叫我做一回护花使者,我就过来了。”
“哦!送你那表妹吗?”徐劲松笑道。
“还有我妹妹。”
徐劲松显然是有些懵,“你哪个庶妹?”
“不是,我亲妹妹。”司徒楠伸手朝凝霜的方向指了指,“那就是我妹妹了,她叫凝霜。”
徐劲松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自然是知道王府本来有个嫡出姑娘,但是后面走丢了的事情的,这么大的事情,几乎全淮安城都知道。本来司徒凝霜找回来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全城,但是因为徐劲松平时对这种事情也不怎么关注,所以他竟是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你妹妹…找回来啦?”徐劲松惊讶道。
司徒楠点了点头。
他突然想到来的时候,孟氏将他叫过去交代的话来。其实这次孟氏也没有指望凝霜能找到如意郎君,只是想让她来感受一下,长一下见识。
他上下看了徐劲松一眼。
要说出身,徐劲松倒也勉强能配得上,他今年也二十了,及冠之年,但是难得的是还没有定亲。司徒楠觉得可以一试,就笑道:“我给你引荐引荐吧,你那两个妹妹,刚好让她们这时候认识一下,以后难免要见面的。”
徐劲松当然也不反对,将自己两个妹妹都叫了过来,带着她们跟着司徒楠朝凝霜走过去。
凝霜晕得有些想吐,她看到司徒楠带着人朝自己走了过来,还是站好了,司徒楠这样子明显是要带着她认识人了。
徐劲松有些好奇地飞快地看了凝霜一眼。
他是见过孟氏的,见凝霜长得和孟氏着实相似,心想这肯定是当年走丢的姑娘了。
司徒楠对凝霜道:“这位是汝阳伯家的徐公子,这两位姑娘是徐公子的妹妹,她们应该都比你要小上一些,我们两家是世交,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吧。”
凝霜对着徐劲松福了福身,“见过徐公子。”
徐劲松连忙侧过半边身体,笑道:“司徒姑娘别太客气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叫徐秀蓉,这个叫徐秀雅,她们两个一个十五,一个十四。”
凝霜笑道:“那确实要比我小,两位妹妹好。”
徐家的家教自然是没得说,徐秀蓉和徐秀雅也给她见了礼。
李盼月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过来。
她和这两个姓徐的姑娘不太对付。这两人虽然看着很知礼,但是实则心气很高。几人的梁子是两年前结下的,当时她跟着孟氏去参加一个宴会。别的姑娘都在奉承李盼月,只有这两姐妹坐着不动。李盼月当时也没有在意,但是偶然她碰上了这两姐妹在说悄悄话,她都还记得她们当时说的是什么。
“这李姑娘姓李可不姓司徒,不知道是有什么好巴结的。只不过是个寄住在淮安王府的表姑娘罢了,山村的野鸡,就算是飞上了枝头,也成不了凤凰。”
话刚说完,她们拐角就碰上了李盼月,见李盼月脸色难看,也知道李盼月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徐秀蓉还好,年纪大一些,知道背后说人家笑话被人家撞见有些尴尬,而徐秀雅本来性子就不如她姐姐娴静,比较泼辣,撞见了李盼月也不心虚,心里着实瞧不起这样的人,于是冷哼一声,“姐姐莫怕,我们不过是说了些实话罢了,听到了又怎么样?”
李盼月在宴会上一直忍着,一直回到了家中,扑在房间的床上,才大哭了一场。
反正自此梁子算是结下了。
徐秀雅一直不喜欢李盼月,听说王府真正的姑娘回来了之后,她还很是高兴了一场。
不同于她姐姐只是淑女友好地看着凝霜微笑,徐秀雅上前亲热地拉住凝霜的手,“好姐姐,我以前就听说过你的事情,可算是平安地回来了。”
凝霜对于她的亲近有些惊讶,毕竟这种级别的贵女,一边都会比较矜持的,见面多半也是保持表面的客气。
只不过人家显露好意,自己不可能不给脸面,凝霜笑道:“是啊。真是老天保佑。妹妹才十四啊,你生得可真漂亮。”
见面无外乎就是夸人漂亮了。
徐秀雅咦了一声,问道:“那个李姐姐呢?以前经常看到她,怎么今天她竟没来吗?难不成是已经回家去了?”
司徒楠并不知道两个姑娘之间的恩怨,连忙道:“来了的。你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以后多了凝霜,手帕交人就更多了。”
说着他转头朝李盼月的方向看去,见李盼月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朝这边看过来,喊道:“盼月,快过来啊,徐家两位姑娘也在呢。”
李盼月见他都已经叫到自己了,不好再装没看到,只好走了过来。
她虽然还是不喜欢这两个姓徐的,但是礼不可失,她还是朝两人福了福身,“两位徐姑娘好。”
徐秀蓉连忙还礼,徐秀雅却存心要她难看,就故作天真地问道:“咦,我还以为李姑娘回家去了呢。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等你回家的时候,一定记得派个人来告知一声,我也好去送送姐姐。”
李盼月挤出的笑容顿时一僵,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难堪又愤怒。
徐劲松对自己妹妹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见徐秀雅当面给人家李盼月难堪,连忙打圆场道:“秀雅胡说什么呢,人家李姑娘不回家…”
话还没有说完,徐秀雅就打断他哥哥,“哥哥说得好奇怪,淮安王府又不是李姐姐的家,她为什么不回家?”
司徒楠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也知道这个徐秀雅是存心给李盼月难堪了。他见李盼月眼睛都红了,对这个没有礼貌的小姑娘有些不满,但是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好道:“王府就是盼月的家,她已经在王府生活了十年。”
他想这话题该是要揭过去了,没想到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凝霜突然笑道:“哥哥这话说的,是以一个人在哪里生活了多久,哪里就是她的家了吗?照二哥的意思,我也不应该回王府了?我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啊,这里算不上是我的家。”
气氛因为凝霜这句话彻底陷入了僵局。
“凝霜!”司徒楠没想到凝霜非但不帮着说话,还落井下石,顿时不满地轻喝了她一声。
凝霜却好似没有听出他声音中的不满,微笑道:“我只是在遵从二哥的逻辑打个比方罢了。”
毕竟在外人面前,话点到为止就行了。她的话已经足够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李盼月眼睛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涌泪。
眼泪果然是女人的最大的攻势,不仅仅是司徒楠,就连徐劲松都觉得这个王府嫡出姑娘有些太难缠了。一回来就想让李盼月回家,还当着外人的面这样不给李盼月脸面,他对凝霜的印象顿时就降到了谷底。
徐秀雅听了李盼月的话,明白她也不喜欢李盼月。老实说,她不喜欢李盼月的点不是在于她的身份,像她这样的出身,她原先的身份在她眼里根本就够看,她不喜欢的是李盼月喜欢装贵人。明明只是山雀,非要装成凤凰,这一点就让她很不喜欢,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虚伪了。
相比之下,她对这个快言快语的凝霜姐姐简直不要太喜欢了。
“姐姐这个比喻实在是太生动形象了,像我这样愚笨的人都明白了。”她高兴地拉住凝霜的手,也知道见好就收,她指了指西庭的大门,“姐姐是第一次来吧?我带着姐姐玩!”
她转变了话题,不管是司徒楠还是徐劲松都松了一口气。
眼见着徐秀雅带着凝霜走在了前面,徐劲松走到李盼月身边,低声跟她道歉。
“李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这个妹妹就是这个性子,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海涵。”
李盼月硬生生地将眼泪给收了回去,她勉强笑了笑,“徐公子不必如此,徐姑娘也没有说错什么,何来道歉一说呢。”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在拼命逼自己坚强的样子让徐劲松心中一动,他心中更加愧疚了。
这处西庭,前世的凝霜也曾经来过。
这里风景独好,不管来了多少次都很喜欢。冬夏秋冬都有不一样的景色,山涧水质清澈,里面养了不少鱼,供来这里的贵人吃。
凝霜最喜欢的就是这里面养的银鱼。
是这处山谷的特产,在别的地方都没有。这银鱼只有寸长,身体窄小,十分灵活,又生活在靠近山脚的一处寒潭,普通人还抓不到,须得那种十分擅长捕鱼的人,才能享受到这种美食。
银鱼不管是烤着吃还是煮汤,都有一种独特的鲜美。而且银鱼的骨骼十分的酥脆,根本就不需要吐刺。
只不过就算是在这里,银鱼也是十分珍稀的鱼类,吃多了也怕吃绝种,所以每年也就允许捕捞几十尾。就算是前世,凝霜也只吃过一次。
徐秀雅只道她从来没有来过,一路上不停地给她介绍。
“这山谷之中还有一处桃花林呢,那花也十分奇特,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地势问题,花朵奇大,而且香味特别浓,又不刺鼻,这里还生活着一群蜜蜂,那蜜蜂就采谷中的奇花的粉酿造蜂蜜,我曾经吃过一次,那蜂蜜吃着就有一股花香,姐姐你肯定也能吃到的,这里每年都会采出几十斤蜂蜜,分给城里的人家。王府每年都能拿到几斤呢。应该还存得有没有吃完。”
凝霜当然吃过,这里的蜂蜜确实也不同寻常。
“这里要是我家的地盘就好了。”徐秀雅说得痛快,她有些遗憾地感慨了一声,小姑娘可没有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这里如此之好,成为自家的私产不是更好?
凝霜有些喜欢这姑娘的直爽,笑道:“我听说这处是有主人的。”
徐秀雅“嗯?”了一声,“没有,这里没有主人的,要是有主人也不会让我们到这里来了,这么多年了,这里都没有主人。”
凝霜笑道:“没有主人就更好了,要是有主人,我们现在说不定就无法进来了。”
徐秀雅笑道:“秋天的时候,山崖上的枫叶都红了,那些奇石和通红的枫叶相得益彰别有意味,还有山谷中遍地的菊花也盛开了,这里每个季节开的鲜花都不一样,甚至还有野百合呢!”
凝霜笑道:“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这里举办诗茶会是由州牧大人的夫人承办的,经费却不是她出,而是城中的权贵每年出两千两银子,就用来办这些宴会。
州牧夫人早就听说了淮安王府的嫡出姑娘回来了的事情,一直也没有个由头去王府见见,她已经得了孟氏的吩咐,知道了今天凝霜要过来的事,这不,一早就吩咐了下来,要让伺候的下人都长眼睛,一旦王府的人出现,她要亲自过来迎接。
凝霜一行人还没有走到山谷深处,那边得了消息的州牧夫人就迎过来了。
她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是州牧的继室。虽然人过三十了,容颜还是明艳。
这行人她都认识,除了其中一个脸生的姑娘。就算是她在别处见到这个姑娘,也能认出她就是王府刚回来的姑娘,无他,她实在是长得很像她娘。
这个诗茶会,是专门给年轻人开的,所以孟氏不会跟着过来,而州牧夫人之所以在这里,也是因为到底需要一个人来主持才行。
她看着凝霜笑道:“这位一定就是司徒姑娘了!”
凝霜也见过她,知道这是州牧夫人姚氏,她这么远远地迎出来,也一定是因为自己。
而徐秀雅这时候也跳出来介绍,“凝霜姐姐,这位是州牧夫人姚夫人。”
姚夫人又和另外几个人打了招呼,连李盼月在内。
姚夫人八面玲珑,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十分到位的。
姚夫人走到凝霜的身侧,笑道:“姑娘一看就是有福之人,我来没来得及去王府恭喜王妃呢。”
凝霜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敢累得夫人跑一趟?何该是晚辈来跟夫人见礼才是。”
姚氏虽然说是官家夫人,但是淮安王的面子可比她丈夫的面子大多了,她虽然确实不必对一个晚辈卑躬屈膝,但是讨好淮安王总是没错的。
就算是凝霜的态度倨傲,她也不会改变态度,不过凝霜的态度谦和的话,自然是让人舒服的。
姚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姑娘第一次来,一会儿我亲自带着你去谷中观赏一番,这边因为水质奇特,连开出的荷花都不一样,在别的地方几乎看不到的并蒂莲满池都是,花朵还大。”
落后的李盼月看了一眼前面明显是在讨好凝霜的姚氏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
姚氏对她和对凝霜的态度迥然不同,她虽然也跟自己打招呼了,但是只是应付一下,并不将精力浪费在她身上。
州牧也是四品大员,如此讨好凝霜,真是让李盼月憋气到家了。
等到了谷中的竹屋,竹屋前面用主子建起了一个高台,高台十分地宽阔,容纳几十桌人不成问题。
这都是为了他们来游玩方便才建起来的,其实这高台跟谷中的环境格格不入。
“还有几桌摆在池边的,可以一边吃烧烤,一边赏荷。烧烤都已经备上了,凝霜喜欢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去。”
凝霜笑道:“我曾经听说过,潭中的银鱼是绝顶美味,来之前就特别想吃。”
姚夫人笑道:“这银鱼确实是难得的佳肴,我一会儿就吩咐人去捕捞几条给姑娘尝尝味儿。”
凝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麻烦夫人了。”
姚夫人笑眯眯的,也不觉得她这要求过分,她肯提出要求才好呢,交际嘛,就是要有来有往。
与此同时,一辆造型气派的马车停在了西庭大门前。
一个着月蓝锦袍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头戴玉冠,手执折扇,虽然也摇手打着扇,但是却不显得风流。大抵与他眉心不自觉透出的凌厉有关。
看门的小厮是有见识的,几乎认识这城中所有人家的马车,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
男子抬腿往里面走,一个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取了一封请帖递给了小厮。
小厮打开看了一眼,帖子上没有名讳,但是用词十分恭敬。
他有些迷惑,不知道这位是个什么来头。但是上面的人也没有特别交代,所以他也就不多事了。
姚夫人果然说到做到,很快就着人补来了银鱼。她也不避讳别人,也不担心别人眼红,因为淮安王在淮安城就是最大的,给他女儿吃银鱼,谁都不能多说一个不字。
她送来的银鱼一共三条。
因为熬汤不方便,所以就直接准备烤了。
烧烤当然也不需要贵人亲自做的,自有服侍的下人来做,他们就只需要一边聊天一边赏景就可以了。
银鱼只有半个巴掌宽,很快就烤好了端了上来。
这是个好东西,但是只有三条。
她分了一条给徐秀雅姐妹。又分了一条给司徒楠,她盘子里还剩一条。
她本来的意思是两个男子分食一条,她这条就和李盼月分。
虽然很不喜欢李盼月,但是分点鱼肉出去还是可以的,她还不至于小心眼到那种程度。
但是显然司徒楠和徐劲松见识了她在门口针对李盼月之后,见她这个举动,下意识就觉得,她应该是想将李盼月给撇出去,这就太让人难堪了。
司徒楠想都没想,直接将盘子端起来,送到了李盼月身前。
“我们都吃过这鱼,盼月还没有吃过吧,尝尝,味道不错的。”
凝霜笑看了司徒楠一眼,“二哥这是做什么?将你妹妹想成什么人了?这条鱼是给你和徐公子分的,我盘子里的这条,才是我准备和盼月表妹分的。”
司徒楠听她这样一说,心知自己误会她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脑子转得飞快,笑道:“不是我误会你,你自己吃吧,我都吃过好多回了,你第一次吃,多吃点。”
“你不吃,难不成人家徐公子也不吃了?”凝霜道,“徐公子肯定不好意思和女子分食吧。”
这么一来,李盼月顿时觉得这银鱼有些难以下肚了。她今天还想逮着机会让凝霜出丑,没想到出丑的人会变成自己。
凝霜压根就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就算是在徐家兄妹面前,也丝毫不给自己脸面。
李盼月霍地站起身来,她已经觉得这个地方屈辱得让她待不下去了。
“你们吃吧,我不吃了,我去走走。”
“嗳,盼月!”司徒楠没有叫住她,李盼月步伐飞快地朝远处走去。
司徒楠转过头来,瞪了凝霜一眼。
凝霜偏了偏头,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吧?是李盼月自己不吃的,管她什么事呢?她心情一点都不受影响,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盘子里热腾腾的鱼肉,放入了嘴中。
别说,这银鱼什么时候吃都如此鲜美。
等她都将一条鱼吃完了,那条放在徐劲松和司徒楠面前的银鱼也没有动,凝霜惊讶地问他们,“你们都不吃吗?”
徐劲松觉得这鱼他吃不下去了,而司徒楠是不好意思再吃这鱼。
“既然你们不吃,别浪费了,就给我们吃了吧。”她伸手将鱼给端了过来,正好,她还不想给他们俩吃呢,这么好的东西,多浪费!
徐秀蓉也不吃,她和徐秀雅将鱼肉给吃完了。两人吃完还高兴地相视一笑。
“托姐姐的福,我才能吃到这传说中的银鱼呢。”徐秀雅笑道。
而那边,李盼月冲出去之后,忍不住掉了眼泪,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莲池。这处莲池比较小,不像刚才那处那样宽阔,但是莲花的品种是差不多的,里面也开满了并蒂莲,
她看着这些花朵,猛地就想到了刚才路上的时候,姚氏讨好凝霜时让她摘一些回去的话来。
她看着这些莲花,顿时怒从胆边生,伸手就掐了几朵,砸在地上,仿佛这些花是凝霜一样,狠狠地踩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