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一年很快就到了头。
曾经承诺过引娣娘过年会将引娣带回来的李艳并没有将引娣带回来,只是托人带了五十块钱回来。有了这五十块,引娣一家谁也没有过问引娣的去向。
这年的雪下得很大, 康玉树看着大雪掩盖下的河山十分高兴, 雪大说明明年雨水足, 不管是庄稼还是药材, 都会有个好收成。
而康家已经不种地了, 因为收药材实在是忙不过来,只留了一块地种蔬菜,其他的地都给了村上其他人种,到收成的时候给几百斤粮食算是土地的承包费了。
高粱和红薯现在已经不是康家的主食了。
一年又一年,时间飞逝。
一转眼,康静要中考了。
而也就是在这一年, 康家和白叔合伙办了一家小型的药材加工厂。药材加工厂是秋天才开的, 康静中考完之后,和康玉树一起,跟着白叔进城去考察了一番。这个时候, 各行各业都处于欣欣向荣的状态, 药材市场的前景也一片大好, 尤其是这种野生菜肴更是稀缺。
他们一共在省城待了一周的时间。
康静对省城十分熟悉, 她前世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虽然现在的布局和以前的有所不同, 但是大致的地方变化并不大。
这次进城, 除了考察, 也顺道玩了一天。
康玉树这辈子都没有来过省城,康静不好表现得自己对这里的熟悉,还好白叔经常来省城,特意带着康玉树和康静父女出去逛了一天。
康玉树买了不少东西。康静也买了一些, 给冬梅和康谣买。
她给冬梅买了雪花膏,给康谣买了一些文具和衣裳。
康静没怎么给自己买,现在的衣裳款式她实在已经喜欢不起来了。
闲逛到一处公园时,走累了的三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康静坐不住,她注意到一旁有家报亭,想到自己对现在这个时代的情况并不了解,康静就独自走到报亭,准备买两份报纸看看。
买了报纸,康静回到了她爹身边坐下。
康玉树和白叔在商讨开办工厂的事情,现在康玉树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他仿佛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胆大,也很有想法。最开始康静每次提出新想法的时候,她娘冬梅总是很保守,只要提到扩大生意就会很害怕,害怕亏损,但是康玉树不一样,他每次都会支持,并且学习能力也强。他以前是睁眼瞎,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要想做生意,不识字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他让康静给他买了新华字典,从拼音学起,现在已经认识不少字了。
康静埋头看报。
报纸上刊登的都是一些时政,也有一些短评之类的。
她读完一面之后,翻了个页。
版面最下角有一则希望工程的公益广告,刊登了两张照片,是山区孩子求学的照片。照片中那些衣衫褴褛,但是目光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康静前世有钱了之后就一直在做公益。她自己是从山区出来的,知道山区的孩子求学的艰难,看这些孩子就像是看她自己的从前。
她现在也算是小有积蓄了,每次卖了药材,她爹都会取一部分零钱给她,算是给她的零用钱,不管她怎么花。
但是康静几乎没怎么花过钱,一来是没地方花钱,而来她也不想乱花钱。存到现在,都存了一百来块了。
等回了旅店,旅店楼下就有一处邮政。
这次因为来省城,她想着自己可能有东西要买,所以将钱都带了来。
她数了数自己剩下的钱,取了一半出来,和康玉树打了声招呼,去了邮政将钱汇了出去。
在省城的时候,康玉树和白叔就已经决定要办一家小型药材加工厂了。白叔做了这么多年药材生意,对个中行情还是比较了解的。
本来只打算在省城待一周,但是后面想着来都来了,连加工的机器一起买回去。
康静就在省城又多待了一周。
她不知道希望工程那边有没有收到她汇过去的钱,就打了电话过去查询。
她汇过去的钱那边已经收到了。
“收到就好。”康静道。
对方接电话的是个姑娘,说话声音柔柔的。康静说了再见,正要挂断电话,那边小姑娘突然道:“女士,是这样的,我们希望工程现在推出了一个一对一的支助计划,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康静的声音其实听起来有些稚嫩,可能对方也没有想到她仅仅只是个初中生,毕竟五十块钱也算是数额比较大的捐款了。
康静顿了顿,“您请说。”
“就是我们这边有一些孩子由于家庭条件的原因上不起学,我们推出的一对一支助计划,您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选一个支助…”
那边的女生详细地将这个计划给她讲了一遍。
康静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因为她现在的身份都只是个学生。希望工程那边的人很希望这些孩子能得到支助,继续他们的学业,所以就举例一般地将其中几个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个叫陆锋的孩子,今年刚参加中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位列全县第一名,但是他父亲早逝,母亲患病,家中本来所有的经济来源是陆锋不上学的时候就去捡瓶子卖,但是现在他母亲病了,家里所有的钱都不够他母亲治病的,陆锋已经准备要外出打工挣钱给他母亲治病了,所以我们希望能找到一位好心人能支助他读完高中。这孩子成绩优异,要是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我们希望工程也在支助他,但是指标不够他继续念书…”
康静本来自己的零花钱也有限,若是同意下来,虽然不是契约,但是这以后会成为她的责任。她虽然身体和那个陆锋同龄,但是身体里装的是成年人的灵魂。她知道一旦应承下来,就意味着责任,如果条件允许,她是愿意给这样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带去希望的。
“大概要多少费用呢?”
那边连忙道:“高中学费一年两百块,生活费您就看着给了,只要学费能凑够,生活费多少都可以。”
学费一年两百块…康静沉吟了一会儿。
那边见她很久没有说话,以为她没有兴趣或者是没有能力承担,毕竟一年两百块也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了。
“如果您为难的话就算了,这是自愿的,我只是跟您提一下。”那边十分善解人意地道。
“可以。”
康静经过权衡,一年两百块还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她的学费父母都准备好了,这些从自己的生活费中挤出来吧。
那边见她同意,一时间还有些懵,其实她跟很多人宣传过这个计划,但是捐钱的人还是很多,一对一支助的就很少了,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很多人来说都承受不起。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请问您能提供一下您信息吗?”
康静觉得对方要是知道自己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肯定会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呢。于是她报了她娘的名字,同时也拿到了那个学生的基本信息。
她现在手上只有六七十块钱了,还有大概一百五的缺口。
康静同意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前世那个手上有闲钱的榕城女首富了,她还得伸手跟父母要钱呢。
不过都已经同意了要支助那个学生,怎么样她都得将钱在开学前凑够。
但是现在离开学已经没多久了,若是不早点将学费汇过去,说不定陆锋就因为没有学费出去打工去了。
康静想了想,只好找康玉树先预支了一百五十块,加上自己手上的七十块,一起给希望工程汇了过去。
她这一百五十块预支的是工资,和康玉树约定好了以后在工厂打工还。
康静很少会主动要钱,所以这次虽然她要的数额比较大,但康玉树还是没有多问就直接给她了。
康静却不想用父母的钱来替自己做慈善,所以她和康玉树说好,这钱算是提前预支的工资。
回到家之后,差不多也到了高中快开学的时候。
现在初升高的升学率很低,但康静成绩一直不错,以全校第一的好成绩,被县城唯一的一所高中录取了。
康静可是村里第一个高中生,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连康家搬进新房都没有办酒席的康玉树和冬梅办了一场风光的升学宴。
女儿有出息,康玉树别提多高兴了。
康玉树和白叔将加工厂选址选到了他们村。一来是土地象征性的给点钱就行,二来是离原材料更近。
工厂还没有筹备好,康静就开学了。
康玉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送了她去学校,康静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康玉树说他这辈子都没有进过高中学校的大门,这次借着女儿的光也进去瞧一瞧。
到了高中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每个星期都能回家了,她一个月也未必能回去一次,因为隔得远了,交通又不方便。
高中生活和初中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学习更加的紧张了。
康静潜心学习,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支助了一个同龄学生,通过希望工程有些麻烦,她同时也想知道这个学生是不是真的得到了支助,所以就给他写了第一封信,信里还夹着十块钱。
康玉树每个月给她五十块钱。
这个水准真的很高了。几乎她身边的同学没有谁一个月的零花钱超过三十块的。康玉树也不知道她们一个月多少钱够花,只是想着康静在初中的时候虽然花不了什么钱,但是现在上了高中毕竟不一样了,而且小姑娘长大了,想买的东西就多了。以前家里没钱的时候,苦了这两个孩子,现在有钱了,就不想她们受委屈。
高中都是从家里自己带的粮食,拿去学校食堂蒸。铁饭盒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能吃上大米的都是极少数,很多同学,都是从家里带的红薯。
而到学校的那天,康玉树就给康静买了一袋大米。
菜学校提供,但是要花钱,一毛钱一份。很多同学甚至连这一毛钱都拿不出来,能每天打菜吃的都是极少数。
在这样的环境下,康静几乎也花不了什么钱。
她依据自己的花销,寄了十块钱过去。
半个月后她才收到了回信,信上表示了对她的感谢,同时说生活费他自己会想办法挣,她支助学费就已经十分感谢了。
高中的学习是很紧张的,这个时候大学的升学率实在是太低了。康静每天都觉得学习时间不够,这样的情况下,若是素未蒙面的陆锋还像以前那样利用课余时间去捡瓶子挣生活费的话,肯定没时间学习了。
于是康静又写了一封信过去,跟他说要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生活费她会支助他,希望他努力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
信是直接寄到他的学校去的,所以陆锋能及时地收到信。
知道陆锋真的在自己的支助下能够继续学业,康静深感欣慰。
高中的时间因为过于充实,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这期间,康玉树和白叔合办的药材厂也很顺利地越办越大,山中产出的药材终究是有限资源,这几年的过度采挖已经快将山上的药材耗空,野生药材的产量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在康玉树他们的牵头下,现在康家村以及康家村临近的十里八乡都已经开始种植药材。因为这间药材加工厂,这里摘去了原先最贫困山村的帽子,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村里石头房也一间一间地陆续盖起来了。
这三年,康家村的变化很大。
康玉树还有个亲兄弟叫康玉发。早年去别的村做了上门女婿,那边人嫌康家人穷,自从康静的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动过。
但是自从康玉树办了厂子之后,那些远的近的亲戚全部都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了。
早些年,康家穷的时候,康静上学缺钱,康玉树曾经挨家挨户地去借过,但是肯借钱的寥寥无几。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康玉树也理解,倒也没有存在怨恨的心情。只不过现在这些人见康家好了就开始过来攀亲戚,康玉树也不客气,直接当面跟人家道:“当年康静上学的时候,俺们家当年穷啊,学费都拿不出来,曾经借到你门上,当年谁家都不富裕,俺也能理解。亲戚嘛,什么时候你们家困难到揭不开锅了,找到俺康玉树时,多的拿不出来,百十块总能借给你们的。你说要去我厂子里上工,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厂子现在不缺人了…”
那人本来就想着当年自己将事做绝了,康玉树会不会记在心里,没想到人家还真的记着。一旁还有不少人看热闹,听康玉树这样说,都笑着道:“就是,现在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哪里有啊,玉树叔前面才招了几个人呢,回家种药材去吧!勤奋点总能得到一口吃的,总想着占别人便宜,哪有这么美的事!”
臊得那人掩面而去。
如此两回,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就不敢想着占点便宜过来了。
不过康玉发一家是例外。
康玉发可是康玉树实打实的亲兄弟,他们一家上门来,碍于情面,总不好打发。
康玉发是上门女婿,这半辈子在他婆娘家低声下气惯了,没有话语权,也不能当家作主。康玉发人倒是很老实,心眼也不坏。
但是他婆娘不是个省油的灯。早些年见康玉树家实在是太困难了,遭遇了一次康玉树上门借钱之后,就觉得这门穷亲戚还是断了好,后面一次康玉树借钱借上门,直接就闭门不见,将康玉树晾在外面。
康玉树是个要脸面的人,后来就自学了木匠这门手艺,多少卖点,总算是将学费凑齐了。
不过自此之后,他和这个兄弟家就再也没有了往来。
康玉发实在是太老实了,他也任凭他婆娘将这门血亲也折腾没了。
康玉发的老婆熊荷花大概死都没想到这个曾经一贫如洗的家庭有朝一日会翻身。
康玉树现在是十里八乡第一有钱人!还办了厂子!这一年得挣多少钱!
最开始知道他做药材生意的时候,熊荷花还不以为然,卖药材嘛大家哪年没在卖?没听说有人能靠着这个挣大钱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康玉树的厂子招了十来个工人,听说他们每个月能拿到三十块钱的工资!更别提现在康玉树还带头在村子里种药材,就连熊荷花他们村里都有不少人跟着种草药,卖了之后挣了大钱!
熊荷花是真的坐不住了。
也怪自己当年眼瞎,竟然嫌弃康玉树是个残疾,弄了个老实巴交的康玉发做上门女婿。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赶紧将康玉树这门血亲连起来才是真的,至少也得将自己几个儿子媳妇弄进他的药材厂做事,一个月还不得挣个小二百块?自家人工钱怎么样都得开高点吧!
想起当年康玉树那个窝囊样,想来现在也没有改变到哪里去才是。熊荷花拉上康玉发,叫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儿媳,气势汹汹地去了康家村。
远远地就看到那个别人口中的药材加工厂,占地十几亩,看着不算很大,有人进进出出地在搬东西,一辆卡车停在厂门口。
熊荷花看着那辆卡车,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这得挣了多少钱,才买得起一辆卡车啊!
村里人认得这两口子,也知道当年康静她爷爷死的时候,熊荷花曾经闹过一回,嫌弃康家穷,想要断了这门亲。
现在回来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人家毕竟是亲兄弟,亲兄弟,还有隔夜仇吗?
不少人还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熊荷花他们顺着村民的指引,一路到了康静家。
康静刚好放了月假回了家。
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她正在翻晒药材,这些药材村民是经过清洗晾晒才送过来的,但是有些还是需要晒一下,免得发霉了。
“哟,这不是大妹吗?”
她听到门口有人叫她。
康静抬起头来。熊荷花一家人已经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
熊荷花看着快五十岁了,但是她看起来比后面跟着的康玉发年轻太多,身体富态,看着面容红润,一看就是没怎么吃过苦的样子。而她身后的康玉发看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个样子,他由于常年的劳作,过早的佝偻了。不过五十来岁的年纪,头上却生了一半白发,看起来像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
熊荷花的两个儿子看起来也和熊荷花很像,倒不是说长相,而是神态。
熊荷花脸上舔着笑,自顾自地朝堂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大妹,你爹娘呢?”
康静站起身来,问道:“这位大婶,你是谁,找我爹娘有什么事?”
熊荷花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即使几年没见,她还是将康静认出来了,可是康静竟然不认识她了?
熊荷花惊讶道:“大妹,我是你大伯娘啊,这是你亲大伯和你两个堂哥堂嫂啊,你不会不认识了吧?”
康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道:“哦!大伯娘你们好些年没有来过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了。你们这是有事情?”
熊荷花这次来就是来找康玉树的。
“你爹娘呢?我们这大老远的过来了,怎么也不见个人影?”
康静是知道这个熊荷花的秉性的,势利眼。
“哦!大伯娘你们过来也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啊,我爹娘又不知道,去厂里忙去了。对了,当年大伯娘不是说永生永世不会来我康家村了吗?这才过了几年?永生永世还没有到吧?”
熊荷花脸色顿时一僵,她扯出笑,“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你爹和你大伯可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会不来往呢?”
康静依旧笑道:“大伯娘说得也是,不过你们这几年都没有来了,怎么空着手就来了?”
几人还真是空着手。
熊荷花再次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这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就算他们没带东西,顶多也就是心里说两句,谁会直愣愣地说出来让人尴尬呢?
被康静这样说,熊荷花两个儿媳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临出门的时候,她们就提议过带点东西,但是熊荷花舍不得,还说什么康玉树一家人现在什么都不缺了,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带过去的东西,别人家回头扔了,岂不是可惜了。
“这个,这个,我们出门太急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什么也没有,就几个红薯,带过来了还怕你们嫌弃呢,就不丢丑了。”熊荷花脸皮厚,倒也不尴尬,解释道。
康静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也是,我们家现在没人吃红薯了,也不养猪,红薯确实没地方用。”
带什么都是心意,几年没有去过别人家,再去的时候空手也只有熊荷花能干得出来了。既然她都这样厚脸皮,康静也不想给她打什么圆场给她台阶下,直接说带红薯自家用不上。
熊荷花听说了康静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就在县里上高中呢!果然不是个好惹的妮子。
熊荷花问了一通,“我听说你们家现在开了药材加工厂了?是不是很挣钱?我来的时候都看到卡车了,是你们家买的吧?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请我们坐坐,快去搬板凳出来啊!”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康静知道这家人肯定是想过来占便宜的。她看了康玉发一眼,这个伯父从进门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保持沉默,他身上穿的衣裳也缝了层层叠叠几个补丁,从他的外形来看,他在熊家做牛做马,日子过得并不好。
他就是太老实巴交了,也不坏,就是做什么事都习惯了听熊荷花的,什么事都不会发表自己的态度。
“真不巧,我家凳子全部拿到工厂去了,有啥事就站着说吧,我一会儿还得忙呢。”康静指了指地上的一堆药材。
熊荷花觉得这个姑娘实在是有点难缠,也不想和她多说了,还是同样老实的康玉树好说话一点。
“你爹娘在工厂是吧?我们直接去工厂找他们吧。”
熊荷花说完就往外走。
康静也没有跟上去,这事情就留给她爹处理吧。
熊荷花本来以为康玉树还是当年的康玉树,等真正地见到了康玉树之后,还没有说上话,就已经从康玉树的穿着和气势上隐隐地发觉了站在她面前的康玉树和当年的康玉树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轻薄羽绒服,这还是初冬,天气还不算太冷。
现在的康玉树看着甚至比几年前更年轻了,相比之下,他兄弟康玉发看起来就像他爹一样。
康玉树对于熊荷花一行人出现并不惊奇,他甚至有些意外熊荷花竟然现在才过来。毕竟依着熊荷花的秉性,她是个无利不趋的人,应该早就过来了才对。
康玉树对于当年的事情不算是耿耿于怀,但是也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就揭过去的。只是他可以憎恨熊荷花,但是看到熊荷花身边一声不吭的亲兄弟,他生性老实,当年的事情也是熊荷花闹出来的,要说这个兄弟有什么过错,就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做,任凭熊荷花那样闹。
但是毕竟是亲兄弟,康玉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熊荷花提出一家人都要进入药材厂做工的条件,康玉树当然不答应。
他只答应让康玉发一人过来,现在药材厂并不缺人。
熊荷花最开始不答应,直到康玉树不耐烦直接撂下他们不理会自己去处理事情了之后,熊荷花被他陡然放出的气势压住,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有一个进来拿工钱总比一个都没有强。
时光飞逝,康静高考了。
考完之后,康静估了一下自己的分数,报了一所榕城最有名的大学,她学了金融。
她的目的很明确,这辈子还是要经商。
这几年家里也挣了不少钱,康静劝康玉树在省城买了好几块地皮。
康玉树一开始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买地皮,康静跟他解释了城市的发展,以后地价一定会大涨。康玉树一听就懂了,虽然不知道这地能不能升值,但是作为农村人来说,对地有种很天然的亲近感,买地总不会亏就是了。
康静依着前世的记忆,让康玉树在后来最繁华的地方买了几块地。还劝白叔也跟着买。
不过白叔不太愿意将钱投在这里,所以只买了一小块。
这时候,康静他们买地的地方还没有发展起来,买地就像是买白菜一样。不过康静知道,要不了几年,这里就会开始规划起来,迅速发展成为了城市中心。
家里的药材厂持续盈利,康静一进入榕城,就忍不住想要开始大展拳脚,她蛰伏了这么多年,读了初中考高中考大学,她终于再次到了榕城生活,只是这一次,身份千差万别。
她是万千求学学子中的普通的一个,但是又是最特别的一个。
康静从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了。
前世她没有经验都那样成功,这辈子有了前世的经验,知道需求也知道创业风口,她熟悉了几个月,就拿着康玉树给的创业基金,开始了她的第一次试水。
九十年代后期是通讯萌芽期,很多后来成为国内相关顶尖企业的几乎都是在这个时候创立的。
康静虽然不懂编程,但是她知道大学里面人才辈出,有很多很厉害的人。
由于这次是试水,康静不需要考虑太多的风险因素。康玉树给了她试错的机会。
但是康玉树给她的钱也有限,如果现在去学校外面招员工,人工成本会非常大,这在创业初期会造成资金上的压力。
康静利用学校的计算机协会,和他们的主席沟通,赞助他们举办了一场计算机比赛,她来赞助奖品,同时提出获奖的人将有机会参加一个创业项目。
这样的活动在学校里面是史无前例的,且获奖者能有机会参加创业项目非常吸引人,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这次活动吸引了很多人参加,同时也给康静挖掘了好几个难得的人才。
大概谁也想不到,这几个在学校中藉藉无名之辈,后来多数都成为在互联网赫赫有名的大拿。但是在这个时候,全都只是穷学生。
他们倒也没有想过能挣多少钱,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的机会,况且康静还会开基本工资。
虽然康静只是一个大一的小学妹,这点让人在最初的时候有些怀疑,但是随着接触越久,就越发现这个小学妹确实不简单。
她具备卓越的领导能力,她身上还自带能让团队凝聚的能力,她冷静理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看到过她情绪失控,她能有效地跟团队每一个人进行沟通。她除了年纪,每一处都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大一学生。
这时候的计算机是很贵的,康静的钱根本就不够给她团队的人每人配备一台计算机。
但是学校的机房有。
这个时候的K大还没有后来专门的创业孵化基地,这个时候,甚至创业都还是个新鲜的词汇。
康静为了能够使用学校机房的电脑跟学校好多领导都进行过沟通申请,最开始一再碰壁,团队里的人都觉得没有希望,但是康静不想放弃,她这回直接找到了校长,言辞恳切地将自己的想法以及创业的内容跟校长详细陈述了一遍。
此时的校长姓陈,若是康静前世也像现在这样读书,就会知道陈校长赫赫有名,在教育领域是鼎鼎大名的教育家。
陈校长卓越的目光让他意识到,这个提出从来没有人提出过的‘创业’这个概念的学生不简单,他也十分乐意给她提供这样的支持。他想要看看这几个年轻人能走多远。这个时候,甚至互联网这个词汇都新鲜得几乎很少有人听过。
获得了许可,康静带着她的团队课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学校机房了。
没有先进的计算机,甚至康静也对这个领域是很陌生的,她前世一直涉足的是酒店和房地产领域,互联网对她来说也是个陌生领域。
本来只是本着试水的目的,到后来他们每一个人都很认真地对待。
无数次地试错和改进,终于在半年之后,他们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款社交游戏软件。
这时候,后来的通讯软件已经开发出来了。
康静也在这半年学习了编程,因为她有后世的经验,知道用户对于什么样的游戏感兴趣,大型的游戏对他们来说暂时是个高不可攀的高峰,相对简单的游戏,是最现实的。
通讯软件已经率先推出了,获得了不少的用户。基于这一点,他们开发了社交游戏软件。
新颖的游戏一经推出,就风靡了全国,一时间引领了国内游戏软件的浪潮!
甚至连那个社交通讯软件都主动找上门来,要和他们合作。
这时候游戏市场已经初具雏形,他们的社交游戏更是新颖,一时间,成了游戏市场的新宠儿。
康静其实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成功,这款游戏确实给他们带来了想象不到的收益。她由此获得了自己挣到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