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你来啦?”
再次听到巴拿拿的声音,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次陆渔休息了很长时间,才开始进入下一个任务。
………
这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偏远山村。
偏远到什么程度呢?去最近的镇, 要走三个小时的山路。而从镇上去最近的县城,听说要坐三个小时的班车。
山村每户人家都是一样的贫穷,祖祖辈辈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刨吃食,靠天吃饭。
黄土地一样贫瘠,一家人一年辛苦忙碌, 产出只能够一家人勉强糊口, 身上穿的衣裳,家用,只能靠去大山中寻找草药拿去镇上卖。
这里仿佛是被人间遗落的角落。不管是砍柴还是寻找草药, 都需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 到大山深处去。
康静就是出生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她的家是黄土砖做的墙,茅草做的顶, 只有两间房间, 父母一间, 她和妹妹一间。
厨房就是搭在正房旁边的一个再简易不过的小木棚。
康静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 别人明里暗地就会说她家是绝户。
再次回到这个贫瘠的地方,康静一时无言。
她站在家后的小山坡上, 远处的夕阳正在一点一点地落下,金黄色的余晖将这片静谧的村庄照得更加安详。
这是90年代, 村里还没有通电, 家家户户都一样穷。
康静低头看向自己的家, 那栋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乡的破旧的黄土房。年代久远,下雨的时候到处漏雨,有一次她下大雨, 她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和妹妹盖的被子已经被水打湿,盖了多年的被子像灌了铅一样沉。
房顶上的茅草多年没换,已经发黑发霉。每年她娘都在念叨要将茅草换了,可是每到割茅草的季节,她的书本费就像一座沉沉的大山一般压在她娘身上,最后割来的所有茅草都卖了出去。
茅草价贱,就算是割了沉沉的两大捆,走三个小时的山路到了镇上,也只能卖五分钱。
如此两个五分钱,可以给她买一只铅笔。
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康静的眼泪忍不住地流淌。
她虽然出生在贫穷的人家,但是学习成绩一只很好。她爹脚天生带残疾,干不了重活,家里所有的重担都落在她娘身上。
可是她娘就算是累死,也要送她读书。村里的其他人都劝她娘,这么个丫头,会写自己的字就了不得顶天了,送她读这么多书做什么呢?
她娘听了多数时间只是沉默不言,少时间会笑道:“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哩,俺静静可不能像俺一样做睁眼瞎。”
康静成绩好,但是她娘从来不会在村里说她成绩好,也不许她说出去。
康静知道她娘送她上学有多不容易,她自己家的茅草屋上盖的茅草都已经沤烂了,她娘都舍不得换,像那种巨大的茅草胆子,她娘每年到了茅草收割的季节,每两天要挑一旦去镇上,挣五毛钱,给她存着学费。
康静小学就是在镇上上的,她上学上得晚,九岁了才上一年级,到初中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这里普遍都是这样,年纪太小的孩子吃不得这个每天要步行六个小时的苦。
即使年纪稍大,还是有很多孩子吃不了这个苦,早早地就辍学。
康静一直咬牙坚持,她想她娘那样难都要送她读书,她每天走六个小时的山路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一直到了初中。
初中要住校了,她每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家要将一周的干粮都带上。
细面满头是不可能会有的,她带去学校的红薯洋芋,都是她娘从自己的口粮中省了又省的。
再难康静也坚持过来了,只是到了她初中的时候,她娘病了。
她家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里有钱来给她娘看病呢?
这里的人生病了就只有一个方法医治,那就是托,挨过来了就是命大,挨不过来就是命里该死。
眼看着她娘的病越来越重,康静偷偷地将她娘给她的拼了命才挣下的两块钱拿去给她娘买药了。
她娘知道之后,平生第一次打了她,往死里打。她看着她娘边哭边打,自己也哭得不成人样,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种对命运的深深无奈感,叫年幼的她莫奈何。
学费没了,不管她娘带着她怎么去求学校的老师,学校领导就是不让她继续念书了。
而她娘的病就算是吃了药也没有好转,眼看着家中已经没有钱也没有多余的口粮了,正好在这个时候,村里两年前出去的邻居姐姐回来了,她穿得光鲜亮丽。她告诉康静,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钱有多好挣,还让康静跟着她一起去挣钱。
康静对她描述的那个精彩的世界并不向往,但是她听说外面可以挣很多钱,想想她生病的娘,就动了心。而邻居姐姐说她要是跟着她出去的话,可以先借十块钱给她。
眼看着她娘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十块钱对她来说,绝对是及时雨。
康静就同意了,但是她也知道,若是她娘知道她去外面打工挣钱,肯定不会同意的。
于是她将那笔邻居姐姐借给她的十块钱放在了她娘的枕头底下,连衣裳都没有收拾,她要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留给她妹妹。
彼时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句话叫天上不会掉馅饼。后来她才知道邻居姐姐在外面是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这次回家,就是为了要拉些人,扩充他们的团队,好挣更多的钱。
而康静小小年纪,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在这里生活的人常年被北风吹刮,皮肤都又黑又粗糙,而康静竟然出落得如出水芙蓉,鲜嫩好看。
她到了地方才知道她们不坏好意,但是她只是个小姑娘,邻居姐姐的团队里面有好几个成年男人,她只要反抗就是一顿毒打。
但幸运的是,她被强迫接客的时候,警察破门而入,救下了她。
虽然被救了出来,可是她身无分文,被骗出来,不敢回家。她家本来就因为她爹身有残疾和没有儿子被人耻笑,现在要是就这样回去,肯定会在村里更加抬不起头。
她辗转做过很多事情,但是因为她太过单纯,不知道大城市里某些人心黑暗,又因为她长得很漂亮,很快就被人盯上。
她被骗去歌舞厅学做舞女。
在那里,她遇到了她后来跟了半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H帮中人,90年代,这个城市还很乱。
在一次跳舞之后,她因为相貌出色被人看中,想要买她一夜。歌舞厅的老板不敢得罪那人,就准备将康静送过去。
康静虽然一直过得很艰难,最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底线,只要她放弃一次,她在这座城市就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康静当然不从,对方态度又十分强硬。歌舞厅的老板一边跟那边赔罪,扭头就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她站立不稳,踉跄着连连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抬起头,来人三十多少的模样,穿着一身劲挺笔直的黑色西装,星眸朗目竟十分俊朗。
她还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歌舞厅的老板看清来人的脸却骤然变了脸色。
他称呼他‘方爷’。
方爷将她拉了起来,毫不避讳地打量了她一眼,才‘嗯’了一声,没有计较,继续朝里面走去。
康静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从歌舞厅的老板的态度看出这人的身份应该很高,仿佛如濒死的人死死地抓住救命稻草,她大胆抓住了方爷的手。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方爷在榕城鼎鼎大名,黑白两道通吃,谁都不敢招惹。
今天这个舞女竟然敢抓住他的手,真是活得腻了。
歌舞厅老板见状差点没晕过去。
方爷转头看向她。
康静对上他凌厉的目光,吓得直哆嗦,情不自禁地想要松开手。但没想到方爷竟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在方爷身边,虽然方爷没有给她名分,但是暗下里,别人都称她二姨太。
方爷是有妻子了的。
她后来在榕城混得如鱼得水,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将她捧为座上宾。
后来她更是下海经商,成了榕城的一代传奇。
而方爷却在千禧年死了。
那时候郭嘉开始严打,他作为榕城H帮头领,首当其冲,最早一批被枪毙。
她虽然也被调查,但是因为查不到什么证据证明她曾经参与,所以有惊无险地度过。
在有了些资本之后,她曾经回来过她的家乡,那已经是她离开整整十年后了。
可是她并没有见到她的家人,从幸存下来的邻居处得知,在她走后的第三年,因为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她家后面,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在一个深夜垮塌滑坡,她父母和妹妹,全部都葬身于泥土之下。
康静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能回来。
她再次打量自己,从身体的发育程度来看,她现在可能十六岁左右,有可能就是刚上初中的那一年。
身边的茅草都枯黄了,可见这已经是秋天。
康静正在回想前世的事情,底下有人叫她。
“阿姊!阿姊!”
康静惊醒过来,朝下面看去,是她妹妹康小妹在叫她。
她妹妹今年九岁,没有康静这样幸运,家中供康静念书就已经拼尽举家之力了,她妈妈想尽办法才能给她挣来学费,她爸爸因为行走不便,自学了木匠的手艺,给人做一些凳子,有时候编篮子,也能有一些微薄的收入。
康静的名字是当年小学入学的时候,老师嫌她前面的名字康大妹太没有文化了,给她取的。
不过康小妹也认识一些字,这些字是闲暇时候,康静抽时间教她的。
“阿姊!阿爹他们要回来了,你还不做饭吗?”
回来之前,康静很多年没有自己做过饭了,家中有保姆,她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结婚。
是了,这会儿太阳都快下山了,她该做饭了。
康静下了小坡,钻进了那个简易的小木棚,开始做饭。
说是做饭,其实是没有米的。她的家乡常年干旱,天气最炎热的时候,连井里的水都快干见底,供应人喝水都成问题,更不要提种水稻了。
小麦种下去之后,收成都不太好,几乎所有人家都会选择种易成活产量高的红薯和高粱之类的。
她推开父母卧室的门,卧室中挖了一口地窖,里面藏了一家人一年的口粮。
她凭着遥远的记忆,扒拉了几个红薯出来,洗净之后,往锅中掺水,放在蒸架,将红薯放了上去。
但是到了生火的时候,她就怎么也点不然火,虽然记忆还在,但是多年未做,完全生疏了,最后还是二妹帮忙将火生了。
康静将红薯蒸上之后,交代二妹看着,自己则走到村口等待。
她娘这个时候,应该会挑着一大担几乎要和她人一样高的茅草回来了。
眼看着夕阳慢慢下沉,只余一线光辉了,却还没有看到她娘的踪影。康静焦急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想去找,又不知道她娘到底是去了哪座山了。
就在她焦急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村妇。
因为实在太过久远,这些村里人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她已经记不起来她们的身份了。
她仔细地看了来人一眼,记忆中有个模糊的印象,但是就是想不起对方的身份。
不过那个村妇先开了口。
“这不是大妹吗?大妹,你在这做什么呢?”
“我等我娘呢。”
“你娘?”她笑了笑,露出宽大的牙豁子,“你娘又不会被深山的狼叼走,担心啥?”
康静后来的二十年的人生,很少跟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打交道。但是她就是从底层走出去的,所以她深知,这里的村民,很多因为没有收到过文明和知识的熏陶,所以十分愚昧无知。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本性淳朴的也大有人在。
看着这村妇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康静有些厌恶,她撇过头,不愿意再理会这人。
但是她不说话,对方却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
“大妹啊,你今年好像也十六了吧?”她问道。
村里的人都叫康静大妹,康静还记得自己当年还乡的时候,村里的人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因为家中太穷而离家出走的康大妹时,都大感惊讶。
她的家人虽然被埋,但是这里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直到十年后她重新回到这个地方,这里依旧还是很穷,拉当时郭嘉已经开始大力扶贫,但没有用,要想富先修路,这里的地理环境就决定了,修一条阳光大道,将这里和外界连接起来是多么困难。
她当年一口气给这里捐赠了一所学校。
但是现在,她还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山村小姑娘。
“眼看天都黑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些我娘。”
“大妹啊,你看我们村里,哪个姑娘到了十六岁还没有嫁人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上什么学?那书念来能当饭吃?你看你家现在因为你读书,连饭都快吃不起了,你娘也这么辛苦,你这么大的孩子了,应该要懂事了呀!”
康静当年听了不少这样的言论,当下干脆装听不懂,也不看她,看着远处发呆。
但她不理人,那村妇伸手撞了撞她的胳膊,将头凑过来,一脸笑,“我说大妹啊,婶子前面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康静当然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事情,顺口就问了一句,“婶子给我说什么了?”
“就是将你说给我家家柱做媳妇的事情,家柱人也不错,我家的条件你是知道的,不说天天吃肉,一个月还是能见一回油星子的,高粱红薯堆满仓,保管让你一年到头有吃的饿不着。”
原来是想给她说媒的,康静前世那样难都没有放弃读书,现在当然更加不可能了。
“多谢婶子了,只是我还要继续读书,不会考虑嫁人的事情。”
那村妇继续劝她,见她后面固执己见,甚至直接不理她了,村妇见劝不动,有些恼羞成怒,“你说你一个姑娘家的,读这么多书做什么?非要将你娘老子的血洗干净才罢休?”
康静也冷下脸,换了前世的后来,根本就没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她虽然现在做回了小姑娘,前世的气场仿佛也带了过来。她一冷下脸,见旁人看了都觉得心肝一颤,不敢再乱言语。
村妇陡然被她吓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村路上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
她娘回来了,身上挑着沉重的担子,一个千担两头都插了一个巨大的茅草堆,千担两边都往下沉去,茅草之大,更显得中间那个人瘦弱。
可就是这样瘦弱的一道声音,硬生生地将他们家的天给撑了起来。
在看到她娘的那一刹那,康静的眼睛就红了。
她没有理会身边喋喋不休的妇人,朝她娘跑了过去。
她一口气跑到了她娘跟前,终于看清了她娘的样子。
一头过早的生出白发的头发用一根麻绳绑了起来,经过一天的劳作,她头发变得很是凌乱,发林中有不少的杂草,满是皱纹的脸上汗水如小溪一般地淌下,在下巴处汇聚成了一颗,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滴滴落下。
冬梅抬头看到是大女儿,她喘了口气,吃力地将千担换了一边肩膀,“你咋来了,饭煮熟了?”
“煮熟了,娘你快放下,我来挑。”
冬梅脚步没停,即使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附近山上的茅草已经被割得差不多了,她要走更远的山路,才能割到这一旦。
“你挑不动。”她简单地说了一句。
康静现在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平时虽然也会干农活,但是由于常年缺乏营养,她身体也十分瘦弱。她娘也是一样,可是不知道她娘到底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
康静哽咽着跟在后面,想要帮着她娘挑,她又挑不动,看着前面每走一步都要喘一口粗气的女人,泪水从她眼中大滴滑落。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好不容易到了家,厨房的炊烟已经灭了。
因为砍柴也很难,所以除了必要时候,所有的柴火都会很珍惜的使用,饭煮熟之后就立马将火熄灭了。
他爹也已经回来了,他去山中砍竹子做竹编。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处理他砍回来的竹子。
一家人吃过了红薯,就算是吃过了晚饭了。
此时已经入秋了,康静自作主张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她爹娘冲澡祛乏。
农村人不会每天都洗澡,尤其是在这种资源十分紧俏的情况下。
冬梅见女儿浪费柴火烧了水,可是她是烧给自己用的,想要训斥几句,却说不出来。
“明天娘你还要去割茅草吗?”
等冬梅洗过了澡,一家子坐在院子里,她爹就着月光,在将竹子用刀划成一条一条的。
“去啊,你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挣够呢。”
冬梅每天运气好的时候,才能割到这么扎实的一担,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割不到。割回来之后,还要挑着走三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卖到镇上去。
想到这里,康静的眼睛就止不住的发红,这么多年,她娘每年的秋天都是这样过来的。
“娘,您别去了吧。”康静道。
“不去了,你学费咋办呢?”冬梅顺口问了一句,也没有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明天我们上山去找草药去。”找草药也不轻松,要走很多路,但是比割茅草要好很多,没有那么累。
冬梅道:“俺们哪里认识草药?”
经常有人收的草药她当然也认识,只是这样的草药早就被人挖光了,不然她也不会去割茅草。
好在茅草因为实在是太便宜了,所以割的人不多。
“我认识。”康静后来做生意,就是从做草药生意起家的,她认得上百种草药。
她做生意的时候,也秉承着自己原则,肯吃苦,所以她的生意后来做得那样大,都是全凭自己的努力,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那些人找不到她把柄的原因。
冬梅有些不太相信,“你认识?”
康静点点头,“在学校老师都教过的。”
冬梅对老师十分信任,“你们老师还教这个吗?可别认错了,到时候白忙活一场。”
康静十分有信心,当年她刚做这生意的时候,其实是亏过一次的,后来她就得了教训,亲自跑货源地,跟着药农一起上山采药,所以她都认识草药。
冬梅被她说动。
康静知道,有些草药是十分珍贵的,只是因为村民不识货,所以没有人采来卖。
现在政策也宽松了,允许做生意了,
第二天,天不亮,康静就被叫了起来,和冬梅一起进山找草药。
这里虽然森林资源并不发达,但是草药种类很多,后来还被誉为草药之乡。康静后来就回家乡开了一座草药加工厂。
一天下来,她们采到不少草药。
第二天两人再次出发,又找到了很多。
暑假结束之后,她家里已经堆满了晒干的草药。
冬梅对这些草药没什么信心,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这些草药能卖个好价钱。
她们每天都背着竹篓子上山找草药,每天下午都满载而归,村里人一开始以为她们真的找到了好地方,后来过来看,发现她们采的草药都没有听说过。
本来是想着她们找到了好地方,带着她们一起去挖,现在见到了草药根本就不是那些药商经常收购的,就没了兴趣,还暗中嘲笑母女二人真是想钱想疯了,这些什么草草都往家里挖。
说的人多了,冬梅也有些不敢确定了。眼看着康静的暑假快过去了,若是挖的这些草药卖不出去,时间又耽误了,她的学费就凑不齐了。
康静见她母亲担心,为了让冬梅安心,她和她娘挑了日子,背着两大背篓的草药,沿着走过了千百遍的山路,朝镇上所在的方向走去。
两人天不亮的时候就出发,到了镇上都还早,两人简单地吃了干粮休息了一下,就去了镇上一处专门收草药的地方。
这么早通常是没有人过来卖草药的,那收草药的人见两人背了两大背草药过来,还有些惊讶。
冬梅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在背篓中挑挑拣拣,紧张地握住了手。
过了一会儿,收草药的年轻人直起身体,皱着眉头道:“你们这是乱挖的什么草药,这些都是杂草,不是草药,我们不收的。”
冬梅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虽然也曾经想过这些可能不是草药,但是真的听到这人说不收,脸还是白了。这些是她们去挖了四天的,也就是说,她耽误了四天去挖这种没用的东西,耽误了割茅草的时间。
“不可能!”康静连忙道,“你再好好看看,这是川乌,这是甘松…”她捡起背篓中的两样草药道。
见自己的专业被一个小姑娘置疑,年轻人有些恼羞成怒,“我收了几年的草药,还能不及你懂吗?”他挥苍蝇一样挥了挥手,“赶紧的,将这些没用的东西给我拿走!”
听他这样一口否了,康静当然不干,正要理论,冬梅拉住了她。
“静静,俺们回吧?”
康静一瞬间沉默下来,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这是她和她娘几天的心血,并且这些都是草药,其中一些还是很珍贵的草药。
她跟那年轻人争执起来,惊动了里面的人。
“什么事?”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走了出来。
“白叔,这两个人来卖药,背了一篓子没用的草药过来,非要说是草药让我收。”
康静见这个人年长,估摸他应该比年轻人懂,于是她连忙将背篓中的草药拿了一根起来,“大叔,您看,这本来就是很珍贵的黄芪,难道你们不认识这个吗?”
那白叔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草药,走了过来,伸手在背篓中一捞,只扫了一眼,笑道:“这些还真是草药,黄芪,白乃…还不少。”
见这些真的是草药,冬梅的眼睛一亮,那年轻人有些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白叔,我跟着你收了这么多年草药,都没有见过有人来卖过这个的。”
白叔的眼睛没有从背篓中离开,这些确实都是上好的草药,且处理得很好。
白叔抬起头,“这些确实都是草药,因为卖的人少,所以我们不收。”
康静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们不收?”
白叔拍了拍手,“是的,因为量太少了,我们收了之后不好处理,且你这些草药种类太多,很乱。”
冬梅亮起来的眼睛霎时间暗了下去,没想到千辛万苦挖的草药,药商竟然不收。他们不收,她们也没有办法,这些草药都是卖给他们的。
康静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顿时傻眼了。
白叔已经转身往里面走了。
康静突然想起什么,她大声道:“白叔,您请留步!”
冬梅眼见着康静上前两步,急忙道:“是不是草药的数量足够多,你们就会收购了”
白叔转过头,他看到小姑娘眼睛里冒着希翼的光芒,他点了点头,“是的,这些都是上好的草药,有些草药甚至比较珍贵。”
白叔说的实话,这些草药因为不常见,所以他们拿去卖的话,也能卖上好价钱,但是唯一不足的就是量太少了,收购上来之后不好处理。
康静咬咬牙,“那我可以发动村民上山去采这些草药,你给我一个具体的数字,要达到多少,你们才会收购?”
现在政策刚放开,很多人做生意都是心惊胆战的,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有商业头脑,白叔顿时有些感兴趣,“至少要十斤吧,每样草药。”
康静算了一下,十斤干草药,她若是能发动自己村和隔壁村的人上山挖草药,肯定能挖到这个数字。
“可以!”
她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
白叔看了一眼焦灼不安的冬梅,这个妇人显然是这个小姑娘的娘。
“你要怎么收购?”白叔打量了她们一眼,这母女二人的穿着都不怎么好,显然,她不会有本钱去做这个生意。
康静当然也知道自己没有钱。
她问道:“可以进去详谈吗?”
白叔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你们进来吧。”
他将康静母女请进了大堂,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些药材都是很珍贵的,实话跟您说,我们那边的药材不少,珍贵的药材也不少,这些药材是我和娘两个人花了四天挖的。”
白叔有些惊讶,这两背药材,至少得十来斤,没想到只是这母女花了两天时间挖到的。
而且康静说得没错,这些药材中一些确实是很珍贵的,若是如她所说,山上有很多,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商机。
白叔没有急着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小姑娘。
“我也实话跟您说,我并没有本钱去做这个收购的生意,所以,我收购过来之后直接给你,相当于是我在帮您打工。”
她继续道:“如果您不信任我的话,我可以先送一些药材过来,但是前提是,您要跟我订一份合约,约定好药材收购过来之后,您都会买。”
白叔笑道:“既然你们那边很多,我为何要冒这个风险呢,不如直接派人过去收。”
康静神色未变,“您这样当然不太方便。一来我们那边的人除了我,谁都不认识这些药材,你们就算是过去收购,他们也不知道这药草没晒干之前长什么样。遇上珍贵的药材也不知道挖。二来,我们那边过来实在太远,这些药材挖回来之后必须要马上处理,保存得当,药性才好,卖相才佳,才能卖上更好的价钱,您就算是派一个人过去在我们那边驻扎下来,也没有我一个当地人方便不是吗?”
白叔笑而不语。
“三来,我可以帮你用更低的价钱收到更好的药材,您拿到的药材都是一手的,价钱也是最低的,我还可以帮你保证品质,您做生意也知道,越是珍贵的药材,品相就越重要。”
白叔眼中泛起了兴趣的光芒,这个小姑娘是村里人,到底是从何知道这么多药材知识的呢,还对药材生意很懂的样子。
“小姑娘,你认识字吗?”他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康静被他打断,啊了一声,才道:“认识的,我已经考上了镇上的初中,正是要给我凑学费,我才会去挖草药的。”
白叔点了点头,笑道:“你的提议不错。要是你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带人去挖草药。我呢,也不占你一个小姑娘便宜,你算是一手药商,将药材收购过来之后,我来收购你的。”
康静听他这样提议无不心动,可惜她没有本钱。
“这个提议是很好,可是我没有钱去收购。”
白叔笑道:“我可以提前预支给你一些货款。”
康静大怔,随即反应过来,“您说的是真的吗?”
白叔点了点头。
康静喜出望外,正要一口答应下来,不想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冬梅突然出声反对。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