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的伤治好之后, 木檀要将她送回永州她父母处。
她的伤势需要觉远的帮助,而现在觉远在青州的讲经还没有结束。
觉远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既然已经答应青州的太守要讲五天法了, 就一定会讲完, 而现在只是第二天, 还有三天。
木檀倒是不着急, 她和宋雪沟通之后, 宋雪也同意再在青州待三天。
宋雪跟在她身边很危险,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暴露了身份。
而觉远现在是青州太守的座上宾。
木檀想了想,认为还是将宋雪先送到太守府住三天,等要出发的时候再将她接过来。
宋雪还是个小姑娘,不太愿意离开木檀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木檀见她实在不愿意,小姑娘也怪可怜的,想了想,还是换了一个方法, 住到觉远的客栈来,
就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觉远这秃驴的功力的深浅, 若是真的遇上什么事, 拉他出来挡挡。
于是她将宋雪留在觉远处,自己独自回下榻那家客栈去收拾行李。
退房的时候,她遇上了高闰。
高闰见她在退房,有些意外。
现在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个线索, 高闰不愿意就此断了。
“姑娘,你这是要退房了?”
木檀并不关心失踪案, 宋雪撞上那个人,应该也只是意外。她不想管闲事,最开始决定将线索提供给高闰, 也是想要借用官府的资源帮她找人。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就没有必要再和他们打交道了。
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江湖人和官府的人最好不要扯上关系,因为江湖仇杀很普遍,这些官府也不会管的。
木檀便道:“是的。”
高闰见她脸色有些冷,知她不愿意和自己有过多的来往。
“姑娘,令妹的事情一定不是巧合,焉知那些人不会再次将目光盯上令妹?若是姑娘有什么线索,可以随时来官府找我,你只要说是来找高闰的,有线索要提供给他,他们自然会告知我的。”
木檀此时已经将离店手续办完了,她道:“我已经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没有什么能提供的了,后面无出意外,我也不会找过来的。”
高闰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出客栈大门。
他觉得木檀说的应该是真的,小孩子通常不会骗人的,这姑娘都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还是给他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至少知道这件事不是寻常的拐卖案件。按照宋雪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只怕是江湖中人。
高闰不觉皱起了眉头。
但凡案件涉及到江湖,就会尤为复杂。
木檀很快就回到了觉远下榻的客栈。
她跨进大门的时候觉得有些讽刺,明明自己曾经死于觉远之手,现在却变相在寻求他的庇护。
从觉远那里将宋雪接了过来,她们就住在觉远的隔壁。
“姐姐,那个光头哥哥一直坐着,也不跟我说话。”宋雪歪头道。
“他就是那个样子,你不要理他。”
宋雪现在将病治好了,脸色好看了很多。
次日,大清早,木檀就听到隔壁有了轻微的响动,觉远起身之后,先是做了早课,才出门去了,显然是讲经去了。
木檀和宋雪就在客栈之中。
经过昨天觉远用内力将她伤口上的寒意祛除,又给她配了药,今天睡醒就感觉肩膀受伤处已经松快了很多,有些发痒,应该是已经开始真正愈合了。
木檀闷在客栈之中,不停地将近来的事情思考了一遍。
这些事都跟前世不一样,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意外,才会导致命运的轨道这样走下来。
应无情死了,虽然前世她也死了,但是并没有这么早。风陵宫也垮了,现在这个情况,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光复风陵宫。
半天过去,觉远回来了。
隔壁的门开了又关,过了一会儿,又打开了,随即一阵轻不可闻地脚步走到了她们房间外停下。
三道敲门声传来。
木檀从脚步声中辨认出是觉远,她走过去打开了门。
觉远的脸露了出来。
“该换药了。”觉远道。
若是普通的换药,木檀都可以自己换,但是换药之前,觉远要运功帮她祛除寒气。
虽然是换药,但是这样的动作看来有些不雅。木檀就让宋雪留在房间里,她跟着觉远到隔壁换药。
换了药回来,宋雪吩咐小二将饭食端进房间来。
第二天,觉远依旧出门去讲经。
木檀本来想出门去探查一下情况,但是她不好丢下宋雪一个人在客栈。
于是只好继续闷在客栈,等着觉远回来之后,让他陪着宋雪,自己则出门打听消息。
风陵宫现在土崩瓦解了,不知道正道是否在追杀风陵宫的人。
她去了一处茶楼。
她只是过来碰碰运气。
在茶楼坐了一会儿,身边喝茶的都是普通人,穷酸书生有,商贾有,普通百姓也有,就是没有江湖人。
江湖中人走到哪都十分明显,因为他们都会随身携带武器。
木檀坐了快一个时辰,什么也没有等到,正准备离开,没想到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打头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她认得。
看到那人的身影时,木檀蓦然一惊。
这人她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印象却十分之深。
因为她曾经亲手将淬了锁心喉的毒针插进这个人的身体。
一个月过去了,他早就该毒发身亡了才对,可是为何,他好端端地一点事都没有?
原来进来的一行人中,打头的其中一人正是名剑山庄少庄主、李原。
李原在进入茶楼那刹那就觉察到大堂中有道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他不动声色地侧目望去,是一个穿着紫衣的带着帷帽的女子。
虽然看不清这个女子的脸,但是李原却蓦地想到了一个人来。
他故作寻常地将目光移开。
木檀坐在角落,这群共五个人,就坐在了她身边的一张方桌。
坐下之后,这群人要了两壶茶。
木檀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这事情棘手,根本就查不到任何线索。”
“官府的人都查了这么久,还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尸位素餐的狗官!”
“嘘!”有人示意他们噤声。
木檀在一旁听了,虽然他们话中没有表明到底在说什么,但木檀还是联系到了一件事来。
不会这群人也是来调查那些女童失踪案的吧?
这种事情通常都是由官府来探查,江湖人士是不会插手的,现在却开始调查了,为什么?
她本来想多听几句,但是这群人却偏偏不说了,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
“话说一个月前的围剿风陵宫,本来可以将魔教中人一网打尽,谁他娘的曾想,这风陵宫竟然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山下!叫魔教中人跑了个干净。前几天,玄字堂堂主被堵到了,眼看着逃不出去,竟然自尽身亡了。”
李原入座的位置,正好侧对着木檀,他余光就可以扫到木檀的举动。
只是木檀一直一动不动,就算是他们说到魔教,也没有见她侧目过来。
到底是不是?
李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魔教妖女的时候,她也是戴着帷帽。
李原他们中刚好有人说起了木檀。
“风陵宫天字堂堂主木檀还没有下落,当时在风陵顶她身受重伤,按理说应该是逃不了多远的,不过后来一直没有找到此人,说不得已经被魔教中人救走了。”
“这么久以来,再也没有了风陵宫的消息,想来是已经藏了起来,养精蓄锐,以图后计呢!”
李原的余光一直放在木檀身上,只见木檀十分平静地喝着茶,甚至将头转向了窗外的大街。
“应无情死了吧?”有人问到。
“话说还真是,都说应无情死了,因为她将所有功力都传给了这个天字堂堂主木檀,若是她没死,这肯定不会发生。但是要说她死了吧,又没有找到她的尸体,而且,若说她死了,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攻打风陵顶的时候,她就一直没有露面。”
“听说魔教的功法若是练习不当就会反噬,难不成是因为功法反噬?”
“这谁知道呢,只有魔教中人知晓吧?”
木檀从他们的谈话中,提炼出两个信息,一个是正派兴许在追杀魔教中人,但是应该是没有得逞,还有一个消息就是,他们没有找到应无情的尸身。
木檀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应无情将毕生功法都传给她之后,木檀本来想带着她一起走,但是应无情说自己在风陵顶住了二十年,就是死也要死在风陵顶。她当时赤脚走去了后山瀑布,大概是葬身瀑布了,所以正派的人找不到她的尸身。
那边继续说起最近武林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终南派的掌门换了一个新的,但是新任掌门却不是前任掌门的儿子,因为他资历太浅,终南派也不是世袭的家族门派。
但是据他们说新上任的掌门和杨鹤生前不对付,所以上任之后一直为难杨鹤一党的人,两方内斗,搞得现在的终南派乌烟瘴气。
等他们将木檀想要知道的消息都说了之后,木檀看着外面的天色不早,遂站起身来。
她要出门,就只能从李原他们身边过去。
她正是从李原身边走过。
木檀带着帷帽,乍一眼看不清脸,但是若是凑得近了,还是能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轮廓,若是熟悉的人,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木檀从容地从李原身边走了过去。
李原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
谁都不知道,李原这个人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但凡是他闻过的气味,他就会记得很久,再次闻到想通的气味的时候,就能一眼分辨出来。
就算是木檀身上带着帷帽,看不清脸,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李原还是通过她身上的淡香,辨认出来了她的身份。
是魔教那个妖女,木檀。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等木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原站起身,道:“我有点事情,你们喝完茶之后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回来。”
说着,也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拔腿就追出茶楼。
木檀出了茶楼之后,就往一条小巷走去。
这条小巷有些弯曲,两侧是白墙,青州是江南水乡,白墙黛瓦,下雨天会有一种朦胧的迷离美。
木檀走得很慢,她一直顺着小巷走。
脚上是整齐的青石板,经年累月,已经被人踩得十分光滑。
李原就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她的模样心中大感奇怪。她这样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就在李原以为木檀已经发现了自己,在等着自己现身的时候,一道素白身影从一侧围墙上跃下,拦在了木檀身前。
她没有做任何伪装。看上去面容姣好,身段妖娆。
木檀背对着他,他看不到木檀是什么反应,但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却一脸的笑意盈盈。
因为隔得太远,李原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只是不一会儿,那两人就打了起来。
木檀没想到一直消失不见踪影的绿妖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方才她出了茶楼就感觉有人暗中跟着她,所以故意往这边来,想要引对方出来,但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绿妖。
“是你。”
两人也算是共事过,彼此虽然不算很熟悉,但也还算融洽。只是没想到绿妖竟然会背叛风陵宫背叛应无情。
“当年你也是被宫主捡回来的,没想到你竟然会背叛她。”木檀的情绪十分冷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绿妖还是笑吟吟,“良禽折木而栖,你是聪明人,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还是好奇,你到底是投靠了谁?”
绿妖掩口娇笑,“你要是跟着我一起投靠他,我就告诉你是谁。”
木檀脸色冰冷,“你今天找我是为何事?找死吗?”
绿妖笑道:“我知道你继承了应无情的功力,但是想杀了我,你还差了点。”
木檀一直想要替应无情报仇,现在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木檀的肩伤虽然未愈,但是杀了绿妖还是能办得到的。
她霍地从腰间摸出匕首,闪电一般攻了上去。
绿妖没想到她一言不合就直接出招,不敢大意,连忙退后几步,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绿妖擅长的武器其实是鞭子,但是她出门不好携带,就藏了一柄软剑在身上。
李原不认识绿妖,但是绿妖看起来也不像是名门正派。她穿着暴露,妆容厚重,看上去就不太像是正派中人。
不过这不是李原判断的理由,而是绿妖见到木檀的时候,一直笑容满面,虽然笑容很假,但是也从侧面反映了她是认识木檀的。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绿妖似乎知道她左肩受伤,出招的时候尽管往她的左边打,木檀握着匕首,对上她的软剑十分吃亏,不过好在木檀内力深厚,能弥补武器上的不足。
两人过了一百来招。
李原在远处看得心惊,他是知道木檀的实力的,就是正派几大高手联合都无法拿下的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竟然能和她打成平手,也不见颓势。
绿妖将内力传到软剑上,本来就不是凡品的软剑顿时变成了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木檀手握匕首,更加吃亏。
不过她这一个月来已经将应无情的功力化为了己用,她内力外放,甩出一条内力化成的无形的长鞭。
长鞭在她的挥动间缠上了绿妖的软剑,本来所向披靡的软剑顿时就如陷入了泥潭一般,失去了灵活。
绿妖抽不动软剑,顿时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木檀。
而就在这时,木檀左手再次甩出内力长鞭,迅雷一般盖头劈了下来,这内力无声无形,连劲风都没有,但是却如实质长鞭,重重地甩在了绿妖的脸上,顿时一道深深的血痕出现在她姣好的脸上。
“啊——”
绿妖下意识松开了软剑,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正在这时,又一道鞭子落在了她的身上,顿时在衣裳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带血的鞭痕。
绿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再留下来肯定是死路一条,这还是在木檀一手受伤无法重用的情况下。
她纵身一跃,跃上了墙头。
木檀正要追,绿妖却指着李原的方向笑道:“木檀,你的老相好来了。”
木檀本以为她是诈她,但是余光确实看到了一个脑袋,她将目光转过去,看到了一道转角墙后还来不及缩回脑袋的李原。
一瞬间,她就已经权衡了到底是杀李原还是杀绿妖。
她没有去追踪逃跑的绿妖,而是盯着远处的李原。
李原见她发现了自己,竟然也没有跑,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过来。
木檀的帷帽在方才的交战中被绿妖的软剑削去了网纱一角,她半个精致的下颌露了出来。
李原显然是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了。
两人相距不过五步。
木檀停了下来,她看着李原。是那个被她扎了的男人没错,可是他为什么没死?
锁心喉是没有解药的,难不成正派那边配出了解药?
“你是名剑山庄的少庄主是吧?”木檀盯着他问道。
李原点了点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你是风陵宫天字堂堂主木檀。”
木檀在心中衡量了一下,自己要取这人的姓名还是轻而易举的,她迟早要杀了他爹,现在先杀了他。
“你命还挺大,竟然没有死,锁心喉是没有解药的,你若是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死,或许我还可以留你全尸。”
当时应无情就是因为中了锁心喉活不下来了,所以才选择将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了她。
但是现在同样一个中了锁心喉的人却没有死,这实在让木檀惊讶。若是锁心喉本来是有解药的,应无情岂不是死得很冤?
“你想知道?”李原直直地凝视着她。
木檀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但是她却能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正派还能逃走。李原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天赋凛然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我没耐心。”木檀简单地说了一句。
李原很老实地回答了,“是我们山庄的一个长老研制出来的解药。”
木檀不太相信,可是又由不得她不信。因为她很确定当初这个年轻人是中毒了的。
其实这也无所谓了,因为锁心喉只有应无情一个人会配制,其他人包括她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的,现在应无情死了,锁心喉也随之消失了,世上再没有锁心喉,也不需要解药了。
她颠了颠匕首,突然对杀掉这么一个老实人失了兴致,木檀转身就走。
李原没想到她竟然转身就走,还愣了一下才追了上来。
“你想做什么?找死吗?”木檀没想到他竟然会追上来,顿时想将他一刀了结了算了,免得他出去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出去。
李原道:“木姑娘,你知不知道,现在正派的人在到处找你。”
“不知道。”
“木姑娘,你既然已经逃出生天,不如就此金盆洗手,从此不再沾染红尘是非,安度下半生吧。”李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听起来像是傻子的话,只是很想劝她,她现在孑然一身,若是遇上正派围攻,会很危险。
要说木檀曾经伤过他父亲李剑,李原应该视她为仇敌才是。但是那次在风陵顶,她独身面对正派几大高手的围攻,临危不乱,冷静坚韧的样子奇异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一个月以来,他不停地在想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想她应该是活着的。她不会就那样轻易地死了。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这样鲜活地出现在了面前。
她掩在面纱下的容颜,对李原产生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悸动的他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只知道,他不希望她受伤。
木檀先是一怔,随即冷笑,她猝不及防地一刀刺了过去。
“你爹难道没有教你少管闲事?你既然不懂这个道理,我就教教你好了。”
李原本能地朝一旁避让开,这一刀没有落在实处。
木檀调转刀刃的方形,横向划了过去。
李原再次后仰避开。
木檀的动作快到几乎眼睛难以捕捉,她握着匕首,狠狠地朝他的腹部直刺下去。
但是这回刀刚落一半就落不下去了,木檀的手腕被他抓住。木檀这动作只是凭手劲,并没有调动内力,所以她能被李原毫不费力地拦下。男人的手劲本来就更大一些。
木檀对上李原略显憨厚的眼神,动作一顿,随即她伸腿一扫,李原整个人重心不稳,木檀再次调转匕首的方向,若是李原不放手,匕首就会将他的手腕切开。
李原连忙松了手,同时整个人也后倒,摔在了地上。
若是愿意,木檀现在就可以要了李原的性命。
但是木檀行事有自己的原则,她会杀人,但是她从来不会没有原因的滥杀。
她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李原,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等李原爬起来的时候,木檀已经走了很远了。
李原读懂了她最后一个眼神的意思——他要是再敢跟上去,她就不会留手了。
他也知道,方才那个情景,她要是愿意,一刀就可以刺进他的心脏,但是她竟然没有出手。
木檀很小心地回到客栈,确保自己没有被跟踪。
宋雪已经在觉远的房间睡着了,她趴在桌子上,觉远坐在蒲团上打坐。
他也从脚步声中辨认出她来,在她伸手敲门之前,就打开了门。
房间中光线很暗,没有点灯。
木檀进屋之后扫了一眼,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宋雪,“怎么没有点灯?”
“无故不浪费灯油。”觉远道。
她刚要走过去抱走宋雪,门被觉远关上,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你和人打架了?”
木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伤口裂开了吧?”觉远也没有直接回答。
木檀的伤处确实有些疼痛,想来是又裂开了,觉远闻到了血腥味,所以才判断出来。
“我帮你看看。”
对这个迟迟不好的伤,木檀有些心烦。
她没有去叫醒宋雪,而是非常配合地将自己的衣裳稍微拉下来一些。
这时,觉远点燃了蜡烛,端着蜡烛走了过来,放在了桌上。
木檀的伤口果然裂开了一些。
觉远照旧将自己的手掌贴在她的伤处。
一股温暖的气流从他的掌心传过来,温和又舒适,伤处火辣的疼痛都缓解了很多。
木檀第一次和他说起这个伤口的问题来。
“我这伤,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名剑山庄的人刺的。名剑山庄自诩是名门正派,他们应该不会修习阴性功法,还是如此阴毒的功法,对阵时将这种阴寒气息包裹在兵器上,让受伤者的伤势迟迟不能愈合。你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说过这种邪门功法?”
她语气虽然平淡,觉远却抬眸和她对视了一眼。
这些天来,她一直对他的态度很冷淡,连话都不愿意多跟他说一句的,今天却主动说起了自己的疑惑,实在是难得。
觉远只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眼眸,目光却不小心放在了她露出来的如凝脂一般的皮肤上,连忙将目光移开。
“我听说过,三十年前,当年还没有风陵宫,江湖上有另一个□□,名拜月教,她们教内修习的功法名吸阴功,听说这种功法就有这样的特质。能将自己的功法通过兵器或者是直接接触穿到别人的身体中。”
木檀倏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我受伤的事情,和宋雪她们的事情会不会有联系?”
不等觉远说话,木檀又道:“你知不知道,姑苏和青州丢失女童的事情?”
觉远点头,“我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青州知府才会托人请我来讲经。”
“你说这两件事会不会有联系?我是说,这吸阴功三十年都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了,突然间出现,一定不是巧合吧?”
觉远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很蹊跷。”
木檀便将官府查案以及李原一行人也因为这件事来了青州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为何一件丢失女童的案子,会引得名剑山庄的人也这样重视?还将少庄主也派了过来。”
觉远将自己的内力分出少许,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内力。
因为此事两人都处于放松状态,觉远能感觉到她的内力,阴寒逼人。
她修习的功法就是阴性功法。
“曾经有人说,风陵宫的功法和三十年前的吸阴功很像。”觉远收了功,起身找出替她配好的草药,动作轻柔地敷在她伤处。
烛光朦胧,觉远的脸清秀得有些不真实,若是他不是和尚,这样的容貌一定像个翩翩贵公子。
“谣言。风陵宫修习的内功怎么可能会是吸阴功?我听说过吸阴功就是从男子身上强行吸走他的内力,我们的功法可不是这样的。”
觉远道:“到底是不是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说名剑山庄这件事…确实太巧合了一些。”
“名剑山庄一定有问题!这个李原,假装老实巴交,将我都给骗了过去!”木檀一瞬间有些后悔,当时就该一刀杀了这个祸害了。
“什么李原?”觉远问道。
木檀看了一眼觉远,没有继续说李原的事情,她今晚上已经跟他说了太多话了。
木檀站起身,宋雪还没有睡醒,她刚敷了药,左手最好不要用力才好,觉远主动抱起宋雪,将她们送回隔壁。
觉远还是那个光头和尚,但是总让木檀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木檀忍不住想了半天,终于发现觉远的问题出在哪了,他说话的时候不再自称贫僧,仿佛一个普通男子一样,除了他那铮亮的光头。
次日。
这是觉远讲经的最后一天了。
因为昨天出门碰到绿妖,木檀今天干脆就在房间里等了大半天,直到下午觉远讲经结束之后回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决定明天早上再出发。
她照例去觉远的房间换药。
觉远换了一身浅黄色的僧衣,虽然宽大,身材线条明明都被掩住了,整个人看上去却更加长身玉立,光头却丝毫不减脸庞的清秀出彩,谪谪如仙,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气质。
木檀的伤势也好了很多。已经重新开始愈合了,而且速度明显加快了很多,今天都已经感觉有些发痒。
“好好地再养几天,应该就能初步愈合了。尽量避免与人动手。”
觉远帮她上了药之后,弯腰在盆中净手。
他腰肢的弧度十分完美,木檀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中道:“难怪有些无聊的人给这个和尚冠了一个江湖第一美男的名讳。”
即使两人有恩怨有过节,木檀还是承认,这个和尚是她见过的皮相最好的男人。
木檀将衣裳整理好,胡乱地嗯了一声,正要起身,霍地顿住。与此同时,正在净手的觉远也动作顿止。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冲去。
觉远更快一步,他先木檀冲进了隔壁,正好看到一角衣袂消失在窗外。
木檀后脚就跟着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已经空空如也,宋雪不见了踪影,临街的窗户大开,窗扇还在左右摇晃。
不等木檀说话,觉远就率先追了出去,木檀也紧随其后,
跃上了房梁,她环目四顾。
觉远指着一个方向,冷静道:“在那里!”
木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女子模样的抱着一个人在狂奔。
她怀中抱着的小孩看不到脸,但是从衣裳可以辨认出,正是宋雪。
木檀从这人的背影已经辨认出来这人的身份了。
“绿妖!”她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两人同时追了出去。
一炷香之后,几人已经出了闹市,来到一处郊外河畔。
绿妖没想到这两人会反应这样快,几乎在她跃出房间的同时就赶到了。
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将人摔掉,反而被追了上来。
她索性停了下来。
河畔杨柳依依,枝条柔软地垂在河面上。
绿妖笑意盈盈,看着木檀笑道:“木檀,你动作可真是快,离开了风陵宫,这么快就攀上了这个秃驴。话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生下的这么大的女儿?”
她显然是想用言语激怒木檀,因为木檀今年也就二十岁,宋雪已经八岁了,要生这么大的女儿是不可能的。
“我曾经听说你是被男人伤透了心才加入的风陵宫,不过这个秃驴长得真的不赖,也难怪你动凡心了。”
觉远脸色平静,道:“还请女施主将雪儿放下,稚子何辜。”
木檀知道不要试图跟这个女人讲道理,她挟持宋雪也不过是想要威胁她罢了。
“绿妖,我不杀你,你还主动送上门来?你想要用这个孩子来威胁我?她可不姓木,只是我路上好心捡的孩子。”
绿妖看了一眼宋雪,笑了笑,“这孩子是我丢的,没想到被你捡了去,如今物归原主,你也可以放心了。”
眼看着是无法跟她讲道理了,木檀赌她不敢在保证自身安全下贸然对宋雪动手,直接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