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迄今为止, 你已经去了十七个世界, 成功地完成了十七个任务。系统将会为你发放奖励, 满足你做任务前许下的一个心愿。”
“我做任务前曾经许下过心愿?”陆渔懵了。她记忆里好像并没有这档子事啊。
“是的。你曾经许下三个心愿。为了保证宿主在成功地完成所有任务之后, 能顺利地回到本来的世界, 所以系统为宿主做了记忆封存,等宿主完成所有任务, 就会为宿主打开。”
“我许下的心愿是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你, 就连我也不知道心愿是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宿主你也知道我是半路出家来接管的。”
“好吧。”
“宿主现在进入了下一个阶段的任务。”巴拿拿继续道。
“下一个阶段的任务?”
“是的,因为主系统已经认定了宿主的能力, 所以现在要将更高难度的任务交给宿主去完成。”
“什么任务?”
“这些任务,委托者虽然有一些遗憾, 但是却对自己的人生到底该怎么走感到迷茫,所以在接下来的任务里, 宿主将不会接到目的明确的任务, 你需要做的是根据自己的判断, 去将原主的一生重新走一遍。并且——”
巴拿拿加重了语气, “在接下来的任务里, 为了确保宿主更好的完成任务, 宿主将不会知道委托者的前世,并且系统会将宿主的所有记忆都暂时封锁,直到任务结束,宿主才能将记忆捡回来。”
陆渔惊了。
“那我怎么知道任务是什么?我没有记忆要怎么去做?”
“在任务中, 宿主会拥有委托者之前的所以记忆,换一个说法就是,你就是委托者本人。你拥有她的所有记忆,你潜意识里也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并且,我也将不会出现在宿主的任务之中。”
“什么?!”
“你将依靠自己的本能和判断去完成任务,祝你好远,宿主!”
“拿拿,你变了——”话还没说完,她就失去了意识。
一个骤雨滂沱的雨夜。
檐廊下挂着的几排灯笼在狂烈的风雨中剧烈摆动。庭院中的花草无人怜惜,被雨打得凋残不堪。
一道闪电从虚空中破空而下,在一刹那间将古朴的院落照得雪白。
两道人影相对站在雨幕中,闪电将两人的脸照得清晰可辨。
一男一女。两人的脸都过分年轻,女人散开的头发被雨水淋得透湿,狼狈地贴在她的脸上,从头发缝隙间,一双凶狠而凌厉的眼眸露了出来,死死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她一只秀手握着一柄利刃,只露出一截玄铁雕花柄端,利刃已经整个没入了男人的胸膛。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他心脏上插着的利刃,再抬眼看向她,一双狭长的眼眸里满是悲拗。
女子随即毫不留情地将利刃拔出,一股鲜血猛地从他心脏喷涌而出,洒在了她的脸上。滂沱的雨水迅速将她脸上的血洗刷而下,腥咸的血液随着雨水从嘴角灌入。
男子如山一般向后仰倒,砸在雨中,再也没有了声息。
“呃——”
黑暗中,一个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入目一片黑暗。
她知道这是因为床帐太厚,将所有光线隔绝的缘故。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安神香的香味。
施乐极感觉头发已经在噩梦中被濡湿,正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汗水也已经打湿了她的中衣,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窗外是滂沱的雨声,像极了她方才做的那个噩梦。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揭开被褥,将床帘拉开,光着脚下了床。
地上铺着厚实的灰鼠地毯。脚一踩上去就陷了下去,很舒服。
她走了两步,准备自己去衣柜里重新取一套中衣换下。已经夜深了,她不想再将侍女叫醒。
但是随即她就觉察到了空气中一丝丝危险的意味。
急骤的雨声中似乎夹杂了什么让人心生不安的气息。
她立马警觉地回身将枕头下面的一柄防身匕首握在了手中,凭着对房间的熟悉,她藏进了一处攻防位置都绝佳的地方。
果然,窗外响起了几道十分细微的脚步渐渐清晰了起来,混在雨水之中,若是不注意,根本就觉察不到这奇怪的脚步声。
施乐极死死地握着匕首,敛平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细密地汗水从她额头上泌出来,将她的额头濡湿,头发紧紧地贴在她前额上。手心里已满是冷汗。施乐极重重一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是梁宫。
她是陈国的亡国公主,进了梁宫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她如履薄冰处处小心谨慎,忍气吞声,忍辱负重。
还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门栓被人一点一点地轻轻地从外面用一柄刀拨开,片刻后,门栓成功被打开。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
施乐极已然适应了这房间中朦胧的黑暗。
她看到一个黑衣人蒙着面从外面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一进房间他警觉地四下打量。紧接着,他身后又进来了两个黑衣人。
闪电霹雳一般在室外炸开,光芒从敞开的房门投进来,一瞬间将房间里照得很亮。
施乐极的身影也被这道闪电照出了原型,也就是在同一瞬间,施乐极如鬼魅般持刃扑出。动作快到对方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道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响声在房间中响起,打破了房间中令人窒息的沉寂。
又是一道闪电亮起,另两人看清了将匕.首冷静抽出,脸上沾上了两三滴鲜血的人。她穿着白色的中衣,头发披散在肩头,眼神冷峻,如同厉鬼一般让那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随即两人反应过来,持刀扑了上去。
这两人的身手都不弱,施乐极能偷袭成功都是因为那人没有防备。而这两人已经反应过来,他们今晚的任务本来就是要将施乐极杀死,杀招频出。房间里刀光剑影,兵器相交声连绵不断地响起,但是都被室外的雨声盖了过去。
不到一刻,施乐极就已经快格挡不住。
她本来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没有多少力气。
卫兀在哪里?
卫兀平时寸步不离,就连她睡觉,他也会在外面守守护着她。今天他去了哪里?难不成是被这几人杀掉了?
一想到卫兀被这几人杀掉了,一股悲愤顿时升起,施乐极拼着受伤,将匕首狠狠地朝其中一个刺客的心脏插去!但是这个黑衣刺客敏捷地侧身避让,匕首歪了一些,没能让他毙命,反而施乐极的右肩被右边的人砍伤。
一股剧痛顿时袭来,险些让施乐极握不稳匕首。
匕首还在刺客的身体之中,那刺客抬腿一脚将施乐极踹飞,她撞倒了一张桌子。
“哐——”
声音被滂沱的雨声掩盖。
施乐极感觉到肩膀以下的皮肤有一股温热流过。她用左手支撑着站了起来,匕首还留在那个刺客的身上,此时她再没有防御的武器。
而一个刺客已经举刀朝她砍来。
施乐极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后腰被什么东西抵住,她已经退无可退。
一道闪电以雷霆之势在空院中炸开,闪电将刺客手中的刀照映得雪白,反射在施乐极的脸上,将她的眼睛刺得生疼。
晃眼间,施乐极看到那刺客眼中满是狠厉,这一刀微斜,朝她的脖颈重重砍来,若是砍中,可以生生将她的头连同半边肩膀一起削下!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两扇门用力地拍打着两边的墙壁。
一道身影挟裹着湿意从室外鬼魅一般掠进来,同时一刀掷出,又重又准地将即将砍到施乐极的刀狠狠打偏。
施乐极及时一矮身,险险地避过了刀锋。
随即那后来闯进来的人就和另两人缠斗了起来。
他武艺高强,不出一刻钟,就将另两人斩于刀下。
房间里飘着腥咸的血腥气味,浓到几乎化不开,让人闻了心潮澎湃几乎欲吐。
那男子几步跃到了施乐极的身边,结实的双臂将失血过多而绵软的她扶住,“公主,属下来迟!”
失血后的眩晕感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施乐极几乎说不出话来。
“卫兀…”她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是,公主,属下在。”卫兀应了一声,随即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地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腥咸的空气顿时退散,重新接触到新清新的空气,仿佛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大雨依旧滂沱,湿意扑面而来。
躺在卫兀的怀里,她才发觉卫兀整个人都是湿的,头发贴在他的额头上,显得他的皮肤更加的冷白。
她不禁伸手替他将脸颊边一缕濡湿的头发拨开,随即整个人就陷入了昏厥。
“公主!”
施乐极再次醒来,她微微一动,肩膀立刻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
“公主您醒了?”
檀素蹲坐在地上,见她醒来,满脸的忧色顿时敛尽。她起身倒了一杯水,走了过来。
“公主,您喝点水。”檀素轻轻地将她扶起来。
失血过多之后,施乐极确实渴得紧了。就着檀素的手,将一杯水喝尽。
檀素将她放平。
“公主莫忧虑,奴婢会一直在这里守着公主,公主若是困倦了,就安心睡吧。”
施乐极看了一眼她,问道:“卫兀呢?”
她没忘记今晚的刺杀。
檀素道:“卫大人应该还在处理刺客的事情。”
施乐极嗯了一声。
灯芯的爆啵声突然响起,灯光将房间照得昏黄。雨点急促地拍打着房梁上的黛瓦,雨水顺着檐沟如瀑布般流下,拍打着石阶下的青砖。
心神松懈之后,困倦随即袭来。施乐极闭上了眼睛。
庭院中栽了一丛郁青的芭蕉。雨点急促地打在芭蕉巨大的叶片上。
雷电已经弱了,大雨却未歇。
一道挺拔的身影跪在庭院中,雨水将他整个人浇成了一道雨墙,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汇成了一道道溪流。
他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身形却没有半点晃动,依旧如山一般屹立于庭中。
一柄石青色的纸伞出现在他头顶。
撑着伞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穿着一身绣花秋裳,裙子下摆已经被雨打湿,看着地上跪着的男子,她一张玲珑玉面上满是疼惜。
“卫大人,您这又是何苦?今晚的事您不要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公主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惩罚自己!”
卫兀只是静静地跪着,双目直视虚空,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
檀素伸手搭在卫兀肩头,换了一个方式相劝。
“卫大人,你若是因为今晚上淋了一宿的雨而生病,明天或者是后天,谁也不知道那幕后之人会不会还会派人来刺杀公主,到时候,谁又来保护公主呢?”
看到卫兀脸色闪过松动,檀素继续道:“大人,您回去换一身衣裳去见公主吧,方才公主已经醒了,在问大人呢。”
卫兀处理了刺客的事情之后,就来这里跪下了。此刻已经接近寅时,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卫兀没有动,冷峻道:“我失职让公主受了伤,理应受罚,檀素姑娘回去吧,公主身边不能没有人照料。”
檀素深知这个男人的坚毅与执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得先回去了。
天快亮之时,下了一夜的暴雨稍霁。
施乐极沉沉地睡了一夜,直到辰时十分才醒了过来。
睁眼看到的人还是檀素。
她换了一身淡青色长裙,正在配药,侧脸娴静。
这是她从陈国带来的婢女,一直对她衷心耿耿。
檀素善药,尤其善毒药。医毒不分家,檀素的医术也十分高绝。
听到声音,檀素转眸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檀素笑道:“公主醒了,感觉怎么样?”
肩膀处的伤已经痛得不那样厉害了,反而痛中带着一股麻意,施乐极知道是檀素给她敷了药的缘故。
“好了很多了。”她顿了顿,随即道:“昨晚上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檀素给她倒了一杯水,喂了她喝下。
“卫大人一大早就亲自去了梁皇处将这件事情禀告给梁皇了,还不知道梁皇会如何处理。大人还没有回来。”
施乐极没有说话,脸上满是沉吟。
她失血过多,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却又因此带上了几分羸弱之美,比之她之前的模样,更加勾魂摄魄,让人看了就不由得心生怜惜。
这是一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倾城绝色已经不足够形容她。
正是因为如此,陈国才会处心积虑地将她送进了梁宫。
施乐极原本不叫施乐极,她以前的身份已经被陈国的旧国主抹灭了。她原本是大将军徐恪之女,自从梁国和陈国开战,陈国战败,并入梁国成为梁国的一个府郡之后,陈国的国主每日难以安寝,就怕梁皇什么时候不放心他们了,赏赐他们一碗毒酒,将陈国最后的希望都扼杀。所以他们找到了施乐极,让施乐极假扮陈国公主,将她送进了梁宫。
施乐极的父亲就是死于和梁国的战场之上,施乐极和梁国有杀父之仇。她原本和陈国的太子施今周有婚约,两人也互相爱慕。陈国战败之后,施今周亲自找到她,希望她能为陈国的复国出一份力。在家仇国恨面前,儿女情长都显得不值一提。
施乐极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下来。
一来她无法拒绝施今周的请求,二来她要为父报仇。
所以她进入了梁宫。
此行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梁皇虽然接收了她,但是梁国有太多大臣反对梁皇纳她为妃。一来是因为他们认为要斩草除根,将陈国的余孽一网打尽才能高枕无忧,二来,施乐极实在是太过美丽,几乎人间难以看到如此的绝色。陈国将这样的女子进献给梁皇,目的可想而知,所以,在多半臣子的反对之下,梁皇至今还没有将她正式纳为宫妃,但是已经忍到了极限。
有消息传说,梁皇已经请了道士看了黄道吉日,要择日将她纳为妃子。
施乐极除了一张魅惑人心的脸,她的舞技也是天下一绝。最开始陈国献她进宫的时候,梁皇是不屑一顾的,但是施乐极一曲惊鸿舞征服了他。
再加上施乐极一张天仙般的容颜,就算是梁皇不是昏庸无道贪图美色之徒,也不由得为她倾倒。
施乐极如此受宠,自然就惹来了无数的妒恨以及提防。
但是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像这样动真格的派人来暗杀她是前所未有的。只怕传闻的消息是真的,梁皇是真的准备纳她为妃,所以某些人就坐不住了,要将她除之后快。
因为梁皇现在迫于压力还没有将她纳为妃子,没有得到的人或者事物都是最珍贵的,梁皇一听到刺杀的消息,立马就丢下了所有的事务赶了过来。
“给皇上请安!”
梁皇唐夫惟如扇苍蝇一般将所有请安的宫婢扇开,几步就进了房门,又转入了内室。
一眼就看到了虚弱地躺在床上的美人。她脸色苍白,一双望向他美丽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噙满了水雾。
唐夫惟一颗心顿时就被无形的手给揪紧了。这个女人他看到的第一眼就疯狂地想要得到,他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子如她一般难以用美丽二字来形容。
唐夫惟不是一个昏君,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虽贵为天子,说到底也只是个凡夫俗子罢了。
唐夫惟毫不掩饰心疼地奔向施乐极的床前。
施乐极的双目却看向了梁皇的身后。
修长坚毅的身影沉默地跟了进来。
卫兀。
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垂下。
手已经被人拉住了。
施乐极收回眼眸,与梁皇的目光对上。
“公主,你伤到了哪里?”他满脸疼惜地问。
施乐极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劳烦皇上跑这一趟,我就是受了点皮外伤,不要紧的。”
“休想哄朕!”梁皇已经四十多岁了,年轻时候也曾经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早就将他年轻时候的英俊替换下来,肥白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给公主一个交代,现在公主只需安心养病,其他的不必多想,交给朕来处理。”
施乐极又是一笑,将梁皇的心都笑软了。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里想着下个月择日将她纳为妃的事情,早上在朝堂上受的郁气都全数淡去了。
“皇上事情繁多,来看我一眼,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不敢耽误皇上太久,皇上还是忙您的去吧。”
梁皇心里也猜到了一些可疑的人,他要择日将施乐极纳为宫妃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消息不知道是被谁泄露出来的。
最大的嫌疑就是皇后。
唐夫惟在心里思考了片刻,注意到施乐极床边挂着的一个绣花香囊。上面的花纹是陈国那边独有的花纹。花纹十分繁复,这需要极高超的刺绣功力。
唐夫惟将之取了下来,在手间把玩。
“这个香囊是公主绣的?”他问。
施乐极脸上染上薄薄的绯红,“是我绣的。”
唐夫惟有些爱不释手,抬眼看向施乐极,询问道:“这香囊可否赠与朕?朕十分喜欢。”
施乐极道:“这不过是我闲暇时绣的,若是皇上喜欢,就拿去吧。”
唐夫惟笑了笑,将香囊凑近一嗅。脸色却突然骤变。
他一把狠狠地将香囊掷出,转眸看向施乐极,热切的眸色转冷,冷笑道:“朕还当你真的这般柔弱,原来是株带刺的野花,朕对你这么疼惜,还是养不熟!”
施乐极脸色微变,道:“皇上何出此言?”
唐夫惟一指地上滚远的香囊,道:“你的手段还嫩了点,想当年朕年轻的时候什么地方没有去过,就是你们那陈国,朕也曾经征战过数回。这香囊中放了一味陈国的秘药叫子熏草,对不对?它香味独特,会让人闻了上瘾,但是也同时是一味毒药,闻久了会让人精神紊乱。”
施乐极辩驳道:“这香囊是皇上自己要的,怎么会怪罪我想要谋害皇上?而且这里面也并没有子熏草!”
他目光不再柔和,冷冷地盯着施乐极,“这点小把戏。你故意将这个香囊摆在明显的地方,就是为了吸引朕的注意吧?这子熏草的香味朕二十年前闻到过,你难道不知道这子熏草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闻过它香味的人,就终身再也不会忘记吗?”
施乐极顿时说不出话。
唐夫惟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冷声道:“朕待你不薄,你该珍重才是。”
言罢,扬长而去。
檀素也吓得脸色发白,等唐夫惟走后,她才走了过去,将香囊从地上捡了起来。喃喃道:“没想到梁皇竟然曾经闻过子熏草的香味,是我们失策了。”
施乐极有些烦躁道:“本来也不指望就凭着这个就能将梁皇扳倒,好在他虽然发现了却没有惩罚我们,下次再图别计吧。将香囊烧掉。”
檀素嗯了一声。
卫兀方才也是心中狂跳。他立在墙根下,朝施乐极看来,目光中含着担忧。
看到他脸色微微发白,施乐极问道:“卫大人昨晚上受伤了吗?”
檀素看了卫兀一眼,心知他果然受了寒,心里微叹一声,还是没有将他昨晚上在风雨之中跪了一宿的事说出来,而是道:“想来是卫大人昨晚上一夜未眠,没有休息好。”
“回去休息吧!”施乐极吩咐道。
卫兀看了施乐极一眼,拱手行礼之后退下了。
“公主,想来那个消息是真的了,梁皇是要打算封公主为妃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太子那边有没有传消息过来?”施乐极没有回答她,反而问起了另一个消息。
“太子…太子希望公主能尽快地成为梁皇的妃子,这样行事也方便一点。”
施乐极嘴角泻出一丝丝苦笑。
她才进梁宫三个月,前尘往事好像隔了整整一个轮回一般,从前的事情好像都蒙上了迷雾,叫人看不真切。
只是家仇国恨一直深深地镌刻在骨血之上灵魂之中,时刻都在提醒着她,永远也不能忘记复仇。
“是啊,成为梁皇的妃子之后才好行事。”施乐极讷讷地重复念了一句。
进宫三个月,由于梁宫四处危机蛰伏,梁国的大臣又一直反对,所以她一直没有能成功成为梁皇的妃子。
现在就已经危机四伏,可以想象,她要是真的成为了梁皇的妃子,该会有多么凶险。
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她也不能后退。
“临皇子那边呢?”
“临皇子一直在暗中收买梁国的大臣,成效不错,但是还是有几个梁国的肱股之臣,临皇子不敢试探。也是这几个梁国的臣子,一直在拼命地反对。”
施乐极嘴角讽刺一勾,“哪里有什么绝对正直的人,只是因为筹码没有达到对方想要的高度,或者是没有探明对方的需要。只要是人,都会有需要,只要知道了对方需要什么,投其所好,就能将之拿下。”
一阵鼓掌声顿时响起。
施乐极抬眼望去,正是她们口中在说着的临皇子,信步走了进来。
他着一身玉色长衫,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就是陈国的二皇子,施以临。但是陈国战败之后,连同她一起,一块送来了梁国,作为质子。
施以临相貌俊朗,身体颀长。他也住在梁宫之中,但是平素无法随意走动。
两人住所挨得不近,施以临很少过来。
“临皇子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施乐极问道。
施以临走到她床前,道:“你别管我是怎么得知的消息,你伤得重不重?”
“还好,伤在了右肩,并不是很重,养些时日就好了。”
施以临看了一眼她埋在被褥里的肩膀,脸色倏地闪过阴沉,随即云开雨霁,道:“我最近得了一根红参,来得太匆忙,没有能带过来,回头让人送过来,给你补身体。”
施乐极道:“多谢临皇子。”
“还叫我皇子,别人听了该有所怀疑了。”
“二哥。”施乐极笑了笑,从善如流道。
施以临也笑了,但是随即冷声道:“卫兀呢,怎么不见他,他到底是怎么保护你的,竟然还让你受了伤?”
他脸色发沉的时候,如沐春风的感觉顿时敛尽,让人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寒。
施乐极道:“他尽力保护我了。”
施乐极说完,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些疑惑,昨晚上一开始卫兀去了哪里了?
“若不是他及时赶过来,我说不定就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施以临听了,脸色更加难看。冷冷道:“卫兀既然无法保护你的安全,我就写信回陈国,让人重新派一个人来保护你的安全。”
他话音刚落,施乐极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檀素跪下道:“二皇子息怒,卫大人因为昨晚上没有保护好公主而十分自责,昨晚上已经在雨中跪了一夜,还请二皇子给卫大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施乐极愣道:“你说什么,卫兀在雨中跪了一夜?”
檀素不敢再说话。
“说话!”施乐极突然发怒。
檀素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眼,见施乐极脸上已经出现了薄怒,她不敢再有所隐瞒,只得道:“回公主,昨晚上卫大人确实在雨中跪了一夜,奴婢去劝过卫大人,但是卫大人说他没有保护好公主,甘愿自罚。”
施乐极冷冷道:“卫兀真的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她一双秀眉紧紧地拧着,回想刚才卫兀发白的脸色,她还当真以为是他昨晚上没有休息好,原来是因为昨晚上在雨中跪了一夜。
“二哥,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会惩罚卫兀的。”
施以临听说昨晚上卫兀已经自罚了以后,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卫兀十分衷心,他也知道,只是一时生气他没有保护好施乐极,倒也不是真心想要送他回陈国。
“这些日子,我已经收买了一些梁国的大臣,到时候,等梁皇提出纳妃的时候,他们会站出来赞同的。”
这话说了,施以临心里微微闪过不痛快,但是他很快将情绪收敛下去,“你安心地等着便是。好好养伤,我不能再多待下去了,我先回去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施乐极道:“二哥不必担心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会让人去找二哥的。现在你我身份尴尬,二哥没事还是不要过来,免得惹人猜忌。”
施以临点了点头,他起身走到房门处,又来看了施乐极一眼,才扭头大步走了。
檀素还在地上跪着不敢起来。
施乐极抬目看向帐顶。
这一方帷幕就像这个铜墙铁壁的宫城,将她死死地锁在了这里,唯一的破局方法仿佛藏在虚空之中,虚无缥缈到让她难以寻找。
好一会儿,她才出声道:“起来吧。”
檀素起了身,又听施乐极吩咐,“熬一份驱风寒药的要给卫兀送过去,盯着他喝下再过来。”
檀素心里一喜,连忙应下,出去配药去了。
施乐极盯着虚空,微不可闻地一叹。
她养病期间,梁皇也如他所承诺的那样一直将刺杀的事情追查了下去。
一查就查到了皇后头上。
本来梁皇和皇后之间就没有太多感情,一直是因为利益维系在一起,一想到佳人差点因为皇后的妒恨香消玉殒,唐夫惟就忍不住怒火,亲自去了皇后的坤宁宫诘问。
皇后莫氏初初听闻皇上来了,还十分欣喜地出去相迎,但是立马就觉察到皇上的脸上不对。她当然知道自己最近干了什么事情,心里一个咯噔,还是笑道:“皇上今天怎么有空来?”
唐夫惟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笑脸,讽刺地冷笑:“朕为何回来,皇后不是心里清楚得很吗?”
莫氏心里已经证实了他的来意,但是她怎么样都不能承认,于是道:“臣妾并不清楚,皇上,瑞和….”
话还没有说话,斥责之声迎头砸来。
“皇后,你也当了快二十年的皇后了,怎么还这么小肚鸡肠,容不下人,就这样,你怎么能母仪天下,做好天下女子贤良淑德的表率?你简直是心胸狭隘!”
莫氏从来没有被唐夫惟如此责骂过,脸上顿时就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喃喃道:“皇上…臣妾没有命人去刺杀陈国公主…”
她话音刚落,自己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蠢,竟然亲口将事情交代了。
唐夫惟顿时连连冷笑,“朕都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皇后就知道朕要说什么了?朕今天亲自前来,就是要警告你,别再跟朕来这一套,若是公主再出什么事情,你就预备着将凤印交出来,我大梁没有这样容不下人的妒忌皇后!”
说完,唐夫惟甩袖扬长而去。
莫氏愣在原地,良久回不过神来。
“母后!”
直到一声稚嫩的声音将她惊醒过来。
“瑞和…”叫她的正是她的女儿瑞和公主。
瑞和今天过来找她,本来她出来迎接皇上,瑞和没有出来,谁知道皇上过来就是为了将她当面斥责一通,随即就扬长而去,那么皇上斥责她的那些话,瑞和也全部都听到了?
“母后,父皇怎么能那样说你!那亡国公主就是一个狐狸精,父皇都被她骗了,还说母后的不好,真是让人生气!”
“瑞和,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管的事情。”
“我不是小孩了!”瑞和顿时不依。
“听话,你先回去吧,母妃有点事情。”
看出她心情不佳,瑞和怎么能放心离去,她拉着莫氏进房,笨拙地宽慰了莫氏好久,好不容易才看到莫氏露出了笑容。
等出了莫氏的坤宁宫,瑞和想也不想,气势冲冲地就朝施乐极的宫殿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