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蹲在一个角落, 她身前有一堆纸钱烧得正旺。
她死死地盯着那堆纸钱,口中念念有词。
“许昭仪, 当年是你自己挑衅在先的, 才让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就在本宫面前不知死活?要怪也怪你自己不知进退, 虽然是本宫让人将你弄死的, 但是追其原委, 还是在你自己身上。你领了这些纸钱, 好好的去投胎吧, 不要来缠着本宫和本宫的儿子了, 否则本宫就找个道场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赵贵人, 谁叫你当年在本宫怀着淞儿的时候勾引皇上,你也是死不足惜…”
淑贵妃念念有词, 几乎将她这些年害过的人都念了一遍。
叶雯在一旁听得好笑, 这个淑贵妃就连道个歉都那么有优越感,一个劲儿地将所有责任都推了出去, 仿佛这些人的死都是活该。
细数之下,这些年淑贵妃害得人没有十个,七八个是有的, 其中还有几个宫妃都是怀着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
粱桓的脸色已经沉得和夜色沦为了一体。
他这些年虽然知道淑贵妃一直很嚣张,但是一直没有想过她竟然真的做下了那么多的坏事, 杀害了那么多宫妃,甚至他很多孩子都是淑贵妃一手弄死的。
这些罪名已经足够淑贵妃死个十次八次的就看皇帝怎么想。
叶雯还在等着她说出最后的罪名。
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话,警惕地抬头四处看了眼, 但没有注意到隐在黑暗中的粱桓和叶雯。
“叶素。”淑贵妃终于说到了先皇后。
“若不是你当年仗着皇上的宠爱将本来属于我的皇后之位抢了过去,我又怎么会出手杀害你呢。你还生了一个儿子,你那个儿子也是命大,三番五次地都能从我手中逃出命来。当年的事说不清是谁对谁错,你如今都已经死了,早日去投胎才是真的,你若是安分守己,你那儿子的命我暂且留着,还有你那妹妹,比你当年还不知死活,若是我儿子平安地将这次度过去,我就保证留你妹妹一条命,若是她不再那样挑衅我的话。再者说了,你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就算我不杀你,你迟早也会死在太后手上。”
叶雯转头看了一眼粱桓,黑暗中,只能看得见粱桓反射着淡光的眼眸。
里面跳着两团火焰。
粱桓万没有想到,就连先皇后都是淑贵妃一手造成的。
他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忍下去了,大步走了出来。
他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修罗一样,让淑贵妃看到顿时受惊惊呼,随即瘫软在地。
她不知道皇上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地上的火焰还在跃动着,粱桓和淑贵妃对视良久,淑贵妃惊得说不出话来,粱桓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她。
“皇…皇上!”良久,淑贵妃才从牙缝之中挤出两个字来。
她跪爬着到了粱桓脚下。
“皇上,臣妾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皇上,您相信臣妾。”
到了这个地步,粱桓怎么可能还会被她哄骗呢。
他弯下腰,一手死死地钳住淑贵妃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淑贵妃啊,朕宠了你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蛇蝎心肠的歹毒恶妇!”
淑贵妃一张脸顿时失去了所有血色。
“皇上…臣妾…”
粱桓多看这张脸一眼都觉得厌恶,他一把将淑贵妃的头重重地甩到一边,扬声冰冷地吩咐,“来人,传朕旨意,即刻将淑贵妃贬为庶人,连夜打入冷宫!”
“皇上,皇上!”
淑贵妃此刻失去了平日里的所有尊贵,她连忙滚带爬地想要去抱住大步欲离开的粱桓,但是粱桓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淑贵妃被涌出来的暗卫压制住了,粱桓走了几步,听着背后淑贵妃惊恐地叫喊,他闭了闭眼睛。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灵动女子的身影。
他是真的爱叶素,否则不会力排众议,将叶素捧上皇后之位。他很后悔,当初自己若是不一意孤行,或者是对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有些提防,是不是叶素就不会枉死?
一想到叶素,粱桓对淑贵妃更加厌恶,恨不得将她就地处死。
可是不行,粱桓作为一个君王,他有强大的情绪控制能力,现在淑贵妃的父亲孙尧还领兵在外,这个时候,最好留下淑贵妃一条命。
等他腾出手将孙尧收拾了,到时候再赐淑贵妃三尺白绫!
等粱桓走后,叶雯从暗处现出身来。
淑贵妃一看到她出现,情绪立马更加失控。
她声声泣血般朝叶雯嘶吼,“是你,叶雯!一定是你,故意给我下了套,又引了皇上前来!”她立马反应过来,那些流言也一定是叶雯命人故意散播给她听的。叶雯算准了她现在因为梁靖淞受伤,自乱了阵脚,所以故意说那些扰乱她的心神,好让她自己在月圆之夜来烧纸钱,又引了皇上前来,让她自己将她犯下的所有的错亲口说给粱桓听。
“你是故意要给你姐姐报仇,所以设计了这一切是吧?”淑贵妃双手被暗卫剪于身后,双眼死死地瞪着叶雯,“你早就知道,但是你一直蛰伏着等待机会。哈哈哈,可惜你那姐姐已经死了,她就是个贱人,你和你姐姐一样贱!”
叶雯快走两步到了淑贵妃身前,重重地扇了几巴掌。
“淑贵妃,你在宫中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没想到死期来得这样快吧?你别指望你那爹爹能将你救出去了,他自身都难保!”
淑贵妃尤不服气地被暗卫压着出了园子去了。
淑贵妃这一跌倒,再也难爬起来。但是叶雯不仅仅是想要让她跌倒,叶雯好要她的命。
淑贵妃被暂时关押到了一个废弃的败落院子里关了起来。
当晚,一道人影飞快地从院墙跨过,守门的人谁都没有发现。
她几乎没有费什么力就打开了门。
房间里亮着灯,淑贵妃没有睡。她蹲在一个墙角。
不过几个时辰,她头发散乱,形容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有些枯槁之意。
她听到开门声,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
“叶雯!”她霍地站起身来,“你竟然敢来这里?”
说着,她警惕地看了叶雯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叶雯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来这里是想来告诉你一个事情。”
淑贵妃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不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二皇子吗?太子殿下奉命查办此事,他今天下午已经查到了眉目,但是他却不敢将真相说出来而是草草结了案,找了几个顶了罪。”
听叶雯说是查出害她儿子的凶手了,淑贵妃脸色变化了一下,但是她却不说话,她不相信叶雯深夜前来是来做好事的。
“你道是谁?原来是皇上命人做的。”叶雯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淑贵妃猛地摇头,“不可能!你骗我!”
“我骗你?我骗你做什么?”叶雯笑道:“你以为你爹领兵在外,对皇上越来越不恭敬,皇上心里没有疙瘩?皇上已经觉察到你们正在密谋将太子拉下位,扶二皇子上位。若是二皇子真的上位了,这天下岂不是要改姓孙?皇上有那么多孩子,梁靖淞是最让他警惕的一个。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当年皇上立的皇后是我姐姐,而不是你呢?就是因为若是你当上了皇后,二皇子在这场争夺储君的战役中就会名正言顺,这是皇上不想看到的。但是梁靖淞毕竟是他的亲儿子,所以皇上不忍要他的性命,而是只要了他一条腿。”
淑贵妃眼睛瞪得很圆,里面全都是不敢置信。
“不是的,你骗我!”她伸手指着叶雯,大声地呵斥道:“是你骗我,你滚!”
叶雯道:“那日只有二皇子上山去打猎,你道为何,皇上亲口吩咐他去的。你心里明白得很,皇上到底有多少日子没有去过你的寝宫了?他早就对你生出了提防之心!”
淑贵妃猛地将目光扫向她。
是啊,皇上几乎有半年没有去过她的寝宫了,就连这次秋猎,都特意不让她跟过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她也知道她爹仗着兵权,很多时候不将粱桓放在眼里。
她爹甚至跟她说过,要全力将太子拉下东宫之位,扶她儿子上位的。
她很清楚她爹的野心。
粱桓又不是傻子。
可是他实在太心狠了,梁靖淞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就那么狠心地想要毁了他呢。
“皇上现在留你一命也不是真的想留你一命,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地制衡你渡父亲而已。你还不知道吧?皇上派去向孙尧将兵权讨回来的钦差已经在路上了,等你父亲将兵权交出来,就是你们的死期。若是你父亲不肯将兵权交出来,你们的死期也到了,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可能!”
淑贵妃嘴里一直在说着不可能,但是她眼神却在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她已经相信了。
叶雯将双手负于身后,她本来想自己动手杀死淑贵妃,但是想了想,诛人诛心,让淑贵妃绝望而死,岂不是更能安慰先皇后的在天之灵?
淑贵妃的情绪已经彻底崩塌,而叶雯敏锐地听到有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应该是外面的守卫听到了动静,进来查看。
叶雯看了淑贵妃一眼,摇摇头,似乎在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她自戕。
她从房间里一跃而出,直接上了房梁。
她静静地蹲在房梁上,看到几个侍卫冲进淑贵妃的房间,查看了一圈,只看到形容癫狂的淑贵妃,就退了出来。
但是等他们前脚刚退出,后面立马就传来一声巨响。
几人回过头,眼睛陡然睁大。
只见淑贵妃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下滑。
叶雯方才那些话,已经将她所有的希望全部浇灭,同时将她二十多年的信念彻底击垮。她本来以为就算没有父亲的兵权,她在皇上心目中还是占了一席之地的。
可是她今天才,帝王心里根本就没有感情。
叶雯等那几个人匆匆地跑去叫御医,禀告粱桓之后才起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等出了那几个院子,她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谨慎地赶路。
“叶妃娘娘深夜不睡觉,这是去了哪里?”
突然一旁有人出声,她蓦地转过身,一道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竟然是三皇子梁靖疾。
“是你。”叶雯眉头拧了起来。
“叶妃娘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梁靖疾脸上没有笑意,甚至看上去有些阴沉。
“三皇子这话问得可真是可笑,我去哪里,难不成还要和你报备?”
梁靖疾皮笑肉不笑道:“叶雯你真是好狠的心,进了宫之后被这滔天的富贵迷住了双眼了吧,竟然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叶雯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别人。
“梁靖疾,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约定。我进宫只是为了给我姐姐报仇雪恨而已。”
“没有约定?”梁靖疾冷冷一笑,“当初是你自己来找我,说我在宫中举步维艰,所以要进宫来帮我。这才不到一年,你就变成这样了吗?可真是让我伤心。”
“梁靖疾,你也不是蠢人,我进宫之前,还是自由之身,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进宫之后,我也没有做出过背叛皇上的事情,所以你省省吧。”
梁靖疾阴沉着脸,“是吗?若是天下的道理都在叶妃娘娘的嘴巴里说出来,别人都要相信的话,这天下就不是皇上的天下,而是娘娘的天下了。你犯了欺君之罪,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死活,那么叶丞相府一府上下几百口人也不在乎吗?我孤家寡人倒是无所谓,就算皇上将我送去宗人府,我是他亲儿子,他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要了我的命,但是娘娘您就不一样了。你觉得呢?”
叶雯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你威胁我?”
梁靖疾摇头,“我怎么可能舍得威胁你,我只是在让你想起以前的承诺罢了。”
这梁靖疾是个疯子,难免他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叶雯确实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原主父母等人的生命是她的责任,她有责任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叶雯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要我怎么做?”
梁靖疾一笑,“叶妃娘娘早这样识趣,我们也不会闹得这样僵了。你最近和太子走得很近?”
叶雯微微一惊,她和太子并没有在人前说过话,怎么梁靖疾就知道了?
梁靖疾笑道:“你不用否认,你和我断了,转头就去攀上了太子,这果然是你的作风。”
“不过这样也好,我要你从太子那里帮我探听消息…”
叶雯回到居所,深吸了一口气。
她回想方才的一切,冷冷一笑。
冰烛守在房中,见她回来却站在门口不动,询问道:“娘娘,您怎么了?怎么不进来?”
叶雯走了过去,将藏在袖中的白绫取了出来,递给冰烛,“拿去烧掉。”
冰烛不知所以,但是也没有询问,接过白绫,端了一柄烛灯,出了房间去了。
房中仅余下叶雯。
她今天确认了,梁靖疾手中确实掌握着一些证据,很有可能就是她以前传递给他的书信。
今天淑贵妃死了,明天肯定就要启程回宫了。
她坐在桌边静默了片刻,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
淑贵妃撞柱而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别宫。
梁珩听到宫人急忙来传禀的消息之后,坐在床边足足愣了半晌。
他今晚上初初听到淑贵妃自己说出来的那些罪行的时候确实是很生气,他甚至恨不得立刻就处死淑贵妃。但是气过去之后,他睡前还想过要罚淑贵妃去皇家寺院里吃斋念佛,为她做过的错事忏悔。
但是没想到淑贵妃会撞柱而亡。
果然,在第二日,完全失了兴致的粱桓下令回宫。
叶雯坐着马车回到了宫里。
兴许是出于对先皇后枉死的愧疚,粱桓下旨将她加晋一级,叶和妃之间也多了一个贵字,从此之后,六宫之中,她仅次于太后和皇后。
直到这个时候,叶雯才想起来,当时淑贵妃曾经说过叶素也知道了太后的秘密,所以她不出手,太后也会出手。
那么也就说明,淑贵妃是知道这件事的。
本来她的话可以引起皇上的怀疑,但是当时皇上太过生气,根本就没在意她说了什么,而叶雯自己也忘了,只想着怎么把淑贵妃给弄死,让这么一个本来可以将太后的真面目拆穿的机会白白流失了。
这件事都可以后面徐徐图之,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要解决了梁靖疾。
她不去找梁靖疾的麻烦,梁靖疾倒先来威胁她来了。
叶雯成为叶贵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将三皇子的心中痣给收入了囊中。
梁靖疾的心中痣是惠贵人。
应该是梁靖疾小的时候,因为没有母妃也没有外家,在这个权力旋涡中心吃尽了苦头,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秀女的惠贵人曾经帮助过梁靖疾,所以梁靖疾很小的时候就对惠贵人情根深种,但是为了保护惠贵人,他一直没有将这份心意表现出来过。
梁靖疾在得知叶雯将惠贵人迁去她的宫中的时候,心里顿时就打了一个噔。
虽然他爱慕惠贵人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叶雯就更加不知道了,但是他无端地就感觉到叶雯将惠贵人挟持住,一定没有安好心。
若不是事出有因,她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将素来不来往的惠贵人收入自己的阵营里呢?
梁靖疾一想到她可能包藏祸心,就镇定不下来,他借着进宫的时候,悄悄地命人去找叶雯来相见。
但是叶雯根本就不理会他。
梁靖疾更加坐立难安,加上梁靖淞受伤那件事皇上还没有说罢,梁靖衍也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更让他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叶雯的把柄,梁靖疾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那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叶雯倒了对他也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要是叶雯能为他所用,就会是一把很好的武器。
梁靖疾再次让人去给叶雯传信,并且在心中夹带了一份原主以前写给他的情诗。
叶雯只看了一眼,心里立马就有了谱。
她本来是想要用惠贵人去要挟梁靖疾。
但是梁靖疾送给她的这封信反而提醒了她。
她直接带着梁靖疾送进来的原主的信去找到了粱桓哭泣。
“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三皇子命人送来了这些东西,臣妾心中只有皇上,臣妾也多少算是三皇子的长辈,他怎么能写出这种诗来侮辱臣妾呢?臣妾没了名声,大可以死谢罪,可是三皇子冒犯的是皇上,臣妾实在是不能忍受,请皇上做主!”
叶雯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粱桓从来没有见过。
他最近因为先皇后的原因,心思又回来了一些放在叶雯身上。
他轻柔地将叶雯扶了起来,“爱妃不要哭,有什么事,你跟朕说,朕一定会替你做主。”
叶雯就将信递了过去,“三皇子今日派人送来这个,臣妾本来还纳罕呢。我和三皇子素来没有什么往来,怎么他竟然会给我送信?结果臣妾一打开,里面就是这样不堪入目的东西,臣妾真是吓坏了,不知道臣妾是哪里得罪了三皇子,他要这样陷害臣妾?”
粱桓一将信看完,脸色就已经阴沉得发黑。他重重地一拍御案,“这个逆子!”
他脸色发青地咆哮地叫人,“来人!快来人!立马出宫去将那个逆子给朕抓进宫来!”
梁靖疾现在已经成亲了,所以他已经出了宫,在宫外居住。
余奉水在外面听得分明在,知道粱桓口中这个逆子就是三皇子,连忙领旨去了。
“皇上,臣妾之前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曾经见过三皇子。但是臣妾当时不知道他是三皇子,只是一面之缘,后来也就再也没有见过。再后来,臣妾就进了宫,跟三皇子更是没有什么往来。不知道臣妾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三皇子,三皇子要这样陷害臣妾?”
她先给粱桓营造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再真真假假地将自己以前确实和梁靖疾见过的事情主动交代了,反而显得自己很坦白。
粱桓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给自己的妃子写情诗!虽然这情诗写得很是隐晦,但是里面的意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外乎是思慕已久的意思。
又想到叶雯说以前和三皇子见过,只怕那个时候,梁靖疾就惦记上了,只是后来他突然赐婚,叶雯又进了宫,所以梁靖疾没有达成心愿。
终于现在他忍不住了,就大着胆子给叶雯送了这样的东西,
还好叶雯对他的心狠坚定。
想到这里,粱桓脸色稍霁,将叶雯拉入怀中,“爱妃莫怕,朕一定好好地惩罚这个逆子!”
梁靖疾被余奉水请进宫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余奉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对他们这些皇子虽然素来都是见面三分笑,但是从来都是坚定地保皇派,不偏向任何一个皇子。
这一路上,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余奉水的嘴都封得死死的,半个字都没有给他透露。
等梁靖疾到了养心殿。一进门,他看到了被粱桓抱在怀里的叶雯,头就翁了一声,心里顿时浮起不好的预感。
“皇上,那个传信的宫女,我已经命我宫中的嬷嬷,皇上可以随时审问。”叶雯在粱桓耳边道。
粱桓将她放至一边,站起身来,怒道:“逆子,还不跪下!”
这震天之怒,梁靖疾腿一软,跪了下来。
“儿臣参见父皇。”
他伏在地上。
粱桓真是怒从心头起,快步走到梁靖疾身前,一脚重重将人踹翻。
“逆子,你现在真是出息了,竟然敢做出这样有背人伦的事情!”
梁靖疾连忙重新跪好,他仰头看着脸色气得涨红的粱桓,问道:“父皇,儿臣实在不明白父皇为何发怒!”
“不明白?”脸粱桓冷笑一声,转头将叶雯带过来的纸扔到了梁靖疾脸上。
“你自己看看,能认出这是什么东西吗?”
梁靖疾连忙将信捡起来,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顿时了然于心。这是他今天命人送来给叶雯的,是叶雯以前写给他的情诗。
可是叶雯怎么敢将这封信就这样摆到了粱桓面前,她不要命了吗?
他的迟疑让粱桓确定了,这封信确实是他送进来的。他平息了些许的怒火再次高高升起,一脚将梁靖疾再次踹翻。
“连朕的女人你都敢觊觎,真当朕不会要你了的狗命吗?”粱桓怒喝。
梁靖疾连忙道:“父皇实在是错怪了儿臣,这封信,并不是出自儿臣之手。父皇应该能认得儿臣的字迹才是!”
粱桓微微一顿。
叶雯立马就道:“皇上,臣妾可并不没有说这封信就是三皇子亲手所写,这封信是谁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确实是三皇子送进宫来给臣妾的。那个传信的人臣妾命人看押着,皇上要是不相信,尽管命人去查就是。”
听到这里,梁靖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叶雯这个女人将他给出卖了,还是直接出卖到了粱桓面前。
他冷冷道:“叶贵妃还不知道这诗的出处?这信还是叶贵妃未进宫之前,亲手写下送给我的。我本来是想着,叶贵妃现在已经成为了父皇的女人,这诗应该完璧归赵,也借此提醒叶贵妃好自为之。也不知道叶贵妃是不是恼羞成怒,倒打一耙,反而跑来父皇这里说这诗是我送给你的。试问,我为何要送这样的诗给你?”
叶雯站起身,目含泪光,但是脸色坚毅地看着粱桓道:“皇上,这诗绝对不是臣妾所写,三皇子说这诗是臣妾亲手写的,臣妾的字迹,皇上还不认得吗?”
粱桓还真的不认得,他几乎没有见过她写字。
叶雯立马就让余奉水研磨,自己将这诗重新写了一遍。
果然,字体风格迥异,两篇完全不同。
一个人的字迹是自学会写字的时候就开始练习积累下来的,几乎没有可能改变。
而两篇诗字迹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余奉水,你说说看。”
粱桓让精于此道的余奉水对比两篇诗。
余奉水上前看了一会儿,才道:“回皇上,这字迹确实不是一个人的。”
梁靖疾也惊了,当初叶雯将这诗给他的时候,确实红着脸说这诗是她所作并且亲手所写,现在却说这诗根本就不是她写的。
梁靖疾当年为了悄悄地接近叶雯,根本就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和叶雯的事情,现在想要找个证人都不可能,唯一能证明两人之前的关系的就是往来的书信。那些信梁靖疾都看过,全部是一个字迹。但是现在叶雯当着粱桓的面写的字和那些书信的字根本就对不上,也就是说,那些根本就不能成为证明两人关系的证据!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粱桓转头诘问梁靖疾。
梁靖疾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证据表明这些诗是叶雯送给她的,但是叶雯却将他送这诗的人扣了下来,倒打一耙。
盛怒之下,粱桓命人将梁靖疾压下去找地方关起来,容后发落。
“父皇,儿臣对叶贵妃真的没有不轨之心,儿臣心中另有所爱!怎么可能会觊觎叶贵妃呢!”
但是粱桓现在不想听他解释,摆了摆手,就让人将人拖了下去。
等梁靖疾被拖下去,粱桓才走过去,将叶雯抱着,“爱妃受惊了,朕会好好处置这个孽障的!”
叶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原主应该是极擅长模仿笔迹的,前世的时候她就模仿了粱桓的笔迹,写了诏书。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
她在养心殿待了一会儿之后才告辞。
余奉水亲自送她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余奉水在她的右前方替她引路。
到了一个无人处,余奉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轻声道:“娘娘以后行事还需小心着点,笔迹可以更改,但是事情只要做了,总会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三皇子这件事,娘娘还是不要揪下去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岂能防着三皇子没有留后手?”
叶雯一惊,看着余奉水没有说话。
余奉水笑了笑,“贵妃娘娘的姐姐,先皇后曾经于奴才有恩,当年奴才没能报答先皇后,一直心怀有愧,所以才多嘴两句。”
原来是这样。
但是叶雯也没有轻易相信,她点了点头,道:“多谢余总管了。”
余奉水笑了笑,“当不得娘娘一个谢字。”
余奉水送了她一程之后,就转回去了。
叶雯一边往自己的寝宫走,一边思考着余奉水的话。
他说得没有错,她毕竟对原主和梁靖疾的那段过去不太了解,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情。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了。
只要梁靖疾一命呜呼,任务就算完成了。
哦对了,还有梁靖祉。原主还有一个心愿是好好地照料梁靖祉。
她来了这么久,其实比较少过去梁靖祉那边,只是让两个宫女好生照看着他。因为叶雯要是去得多了,就会让人将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到梁靖祉身上,这反而对他不利。
过了两天,皇上的处罚结果出来了。他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件事就将梁靖疾送去宗人府,毕竟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所以梁靖疾只是在被斥责了一顿之后,被勒令回家思过,三个月不许出门。
这对梁靖疾来说,只是个不痛不痒地惩罚罢了。
好的结果是她现在不必再受梁靖疾的牵制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现在看来,只有将梁靖淞那件事情查到梁靖疾头上去,才能彻底地将梁靖疾弄垮。
但是叶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她以前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就是为了将先皇后的事情先查清。现在淑贵妃已死,只剩下梁靖疾还需要收拾。
她开始留意宫中的巡逻和暗中布置的暗哨。
过了半月。
是夜。
叶雯换了一身短揭,宫中能人辈出,她不敢轻视,等到月黑风高之时,她才背着绳子,避开所有的巡逻和暗岗,顺利地出了宫墙,直奔梁靖疾的府宅。
梁靖疾的府宅守卫并不森严,毕竟没有想到过会有人敢夜闯皇子府。
叶雯并不知道梁靖疾所在的方向,只能凭着感觉找了过去。好在古代的宅院布局都是差不多的。
她劫持了一个守夜的婢女,逼着她说出了梁靖疾主院的位置,然后将婢女打晕,直奔梁靖疾的院落。
梁靖疾果然在,已经睡着了。
等觉察到房中有人,梁靖疾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他手脚都已经被人绑了起来。
房中亮起了烛光,在跳跃的烛光中,他看到了房中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她的脸被布蒙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盯着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了熟悉的感觉。
在这个人拿出绳子套住他脖子的时候,他蓦地就认出了这个人来。
他眼睛陡然瞪大,却再也发不出惊呼声。
“既然你父皇不舍得送你上路,我就来送你一程好了。你记住了,你死得不冤。”随着这道声音,他脖颈间的绳子骤然收紧!
第二天,叶雯睡到了日头高升。
冰烛早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叶雯才终于醒了。
以前叶雯从来不睡懒觉的,今天竟然睡了这么一大早上,好像她昨晚上没睡觉一样。
冰烛连忙进来,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轻声道:“三皇子昨晚上薨了。还不知道原因,听说好像是悬梁自尽。”
叶雯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三皇子那样的人会自尽?”
冰烛垂下头,“这个,奴婢也觉得不太像。”
叶雯伸了个懒腰,“伺候我洗漱吧,一会儿去看看靖祉。”
梁靖疾的死一直成谜,虽然是他杀,但是一直都找不到元凶。
三年后,粱桓突然暴毙,太子梁靖衍继位。
时年,已成为太皇太后的姜氏也死于寝宫之内,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无一例外,全部给姜氏殉葬。
一年后。
已经成为太妃的叶雯倚在宫墙上,看着天边的夕阳,她一袭蓝裙,背影依旧纤细窈窕,从后面看去,背影说不出的魅惑诱人。
已经坐稳了皇帝之位的梁靖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叶雯有感回看,见是梁靖衍,也并不纳罕。
“叶太妃见了朕也不行礼?”
叶雯看了他一眼,梁靖衍的眉宇染上了帝王的霸势,不再有当年做太子是的谨慎细微。
“我想不到皇上才是背后蛰伏得最深的人。”叶雯淡淡道。
冰烛早在四年前就被她送出宫了。但是她没有办法走,因为梁靖祉还没有长大。
梁靖衍笑了笑,“太妃说什么呢,朕听不懂。”
叶雯看着天边绚烂的彩霞,“先皇大概真的是暴毙的吧。不过太皇太后确实是死有余辜。”
梁靖衍脸色微变。
叶雯转头看他,梁靖衍在当上了皇帝之后,犯了和其他皇帝同样的毛病,开始没完没了的猜忌。梁靖衍是想让她做他的妃子的,但是叶雯不同意。
“当年的三皇子梁靖疾,是我杀的。”叶雯突然没头没脑地一句话,却让梁靖衍彻底地变了脸色。
“我希望皇上能尽快同意我提出来的请求。”叶雯又道。
梁靖衍脸色顿时惊疑不定。他看着天边的夕阳,良久没有说话。
三日后。
叶雯带着时年十一岁的梁靖祉,乘坐马车,出了这座深宫,赶往梁靖衍赐给梁靖祉的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