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叶妃因为像先皇后,进宫那会儿就独宠了半个月, 现在她更是将六皇子握在了手上作为筹码, 皇上念及六皇子生病, 接连几日就去了含香殿, 这样过不了多久, 叶妃有孕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母凭子贵, 更加是个祸患, 娘娘还是要尽早打算才是。”
毓离宫内, 一个着石青色缂丝褙子的宫妃坐在一个妆容明艳的宫妃下首,目含担忧劝道。
这个宫妃着海棠红绣牡丹纹长裙, 身材丰满, 艳如春花。她用留了寸长的指甲掠了掠头发,“这个叶氏, 一开始看她还算老实,安分了没多久,现在终于迫不及待地展露野心了。皇后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皇后赏了很多药材去含香殿。”柳嫔回道。
这个海棠红宫装的妃子正是宫中气焰如日中天、直逼皇后的淑贵妃孙芷君。
她艳丽的红唇冷冷一笑, “她是以为找到了一个能制约我的人,就凭叶雯?哼,修炼几辈子再来吧!”
“眼下我们可怎么办?不能放任叶妃继续这样将皇上拉去她的含香殿了, 若是叶妃有孕,对我们不利。”
“怀孕了又怎么办,这后宫怀孕的女人没有一百, 也有八十了,保得住才是本事呢!”孙芷君不屑地冷笑,但是心里还是恼怒叶妃不知死活,竟然想出利用六皇子将皇上留在她宫里的法子,她虽然不将叶氏看在眼里,但是到底心里不舒服。
“这样,她不是打着将六皇子留在宫中养病的旗号吗?就让六皇子一病不起,看她到时候如何同皇上交代,这可是她自找的死路!”她脸上神色一瞬间扭曲得叫人看了胆寒。
柳嫔一怔,询问道:“娘娘,要怎么做?”
孙芷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柳嫔连忙低下头,“臣妾知道了。”
“娘娘,您说要不要派人去提醒一下叶妃?”
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金姑敛眸垂首,将手中温度刚好的茶,双手奉给坐在锦榻上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从面容到穿着,都透着一股端庄的气质。
正是当今皇后慕容梨音。
她揭开杯盖,轻轻地吹了一口,浅啜了一口。
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榻几上,她才开口道:“若是叶妃就这点道行,我们也没必要保她。”
“是,娘娘。”
梁靖祉在含香殿养了两天病,在第二天的时候就醒了过来,看着眼眸清明,也能辨得出人来,除了有些沉默寡言,看着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叶雯着实松了口气。
虽然梁靖祉已经退了烧,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梁靖祉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皇上也没有提及要将梁靖祉送走,叶雯就想让梁靖祉多留两日,将身体养得好些再说。
梁靖祉身边伺候的宫人都不太妥帖,叶雯这两天想了想,想将原主从叶府带来的两个丫鬟并冰烛一道送去照顾梁靖祉。
梁靖祉虽然知道她是他的姨母,但是对她并不亲近。小小年纪就对人有了提防。
叶雯这两日都在费心地照料梁靖祉,但是梁靖祉一直对她淡淡的,整日都说不了两句话。
这天早上,叶雯推开窗户一看,昨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含香殿伺候的宫人正在清扫道路。
她洗了漱,过了偏殿看望梁靖祉。
估摸着时辰在晨时。好在现皇后还算体恤宫妃,只逢初一十五早上寅时起身去皇后宫中请安,其余时间皇后不召见就可以不去。
冰烛跟在叶雯身后,到了偏殿门口,冰烛上前两步,替叶雯打了帘子。
一进门,一股暖气迎面扑来,地龙烧得房间暖洋洋的,稍微穿得多点都会热出一身汗。
梁靖祉已经起来了,他跪坐在挨着窗户的榻上,双目凑在半开的窗户边,入神地通过那狭窄的一条窗缝朝外看着,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憧憬。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脸来,在看到叶雯的那瞬间,脸上向往的表情顿时一收,连忙下了榻,规规矩矩地站好。
叶雯走过去,笑问道:“靖祉,你喜欢雪吗?”
梁靖祉抬头看了她一眼,迅速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们去堆雪人怎么样?”叶雯提议。
梁靖祉一张沉寂的小脸上终于变了些许颜色,他抬头看向叶雯,又看了一眼叶雯身后的宫女,小声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叶雯笑了笑,牵起他的小手,让冰烛取了这两天吩咐宫女连日给梁靖祉赶制的狐皮披风取了过来,梁靖祉大病初愈,去外面透透风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受凉。
叶雯接过皮手套,亲自给梁靖祉戴上,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拉着他一起往外走。
她命扫雪的宫人都停下来,她和梁靖祉一起堆起了一个雪兔子,还让宫人取来萝卜,做了一对眼睛贴在雪兔子脸上。
“怎么样?”
梁靖祉的小脸有些泛红,是激动的。他围着雪兔子不停地转,脸上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天真笑容,“姨母,这雪兔子你堆得真好!”
见他终于笑了,叶雯无声地松了口气,牵过他,“好了,我们先回屋,等你病大好了,我就陪你打雪仗!”
梁靖祉眼睛中闪着期待的光芒,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房,冰烛将梁靖祉身上的披风和手套都脱了下来,又连忙吩咐宫女银铃取烧着银丝炭的火盆提过来给二人烤火。
“靖祉很喜欢雪吗?”
梁靖祉点了点头,他其实一定都不冷,刚才蹦蹦跳跳地还觉得很热。
“这里是姨母的宫殿,你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叶雯轻声和他聊天,能看出来,通过这次雪兔子,梁靖祉对她的防备减轻了很多,开始接纳她。
叶雯趁热打铁,又从脑海中遥远的记忆里搜罗出适合小孩子听的故事,一边烤火,一边讲给梁靖祉听。
这些故事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可能司空见怪,但是在叶雯这个时代,是非常超前且陌生精彩的,勾起了梁靖祉的好奇心,缠着叶雯说个不停。
叶雯发现,梁靖祉对那些公主童话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对歌颂英雄的童话听得更加认真。
一大一小在火边坐了一早上,吃过了早饭,叶雯照例要看书,梁靖祉则要求叶雯给他一本。
叶雯惊讶地发现梁靖祉竟然认识大部分的字,他也不过才五六岁啊。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皇家开蒙早,梁靖祉天生聪慧,小小年纪就刻苦勤奋,能认识那么多字一点都不奇怪。
下午的时候,粱桓来了。
梁靖祉每每看到粱桓,一张小脸都会绷得很紧,紧张又严肃,还隐藏着孺慕。
粱桓和梁靖祉照例是没有多少话说的,只是寻常地问了一下梁靖祉的病情,见他现在精神已经好了太多,放下心来。坐在锦榻上与叶雯说话。
但是叶雯和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通常是粱桓问问她今天在做什么。
但是今天梁靖祉一反常态,主动说起今天叶雯带着他去堆雪兔子的事情。
冰烛垂首立在一旁,一听梁靖祉说出这件事,心里就捏了把汗。
梁靖祉大病初愈,叶妃娘娘带着他去堆雪人,会不会让皇上认为叶妃娘娘贪玩不懂事?
好在粱桓看着自己这个六儿子眼中少见的童真光芒,顿时心中大悦,还许诺等下次下雪的时候,也带着他去堆一只雪羊。
冰烛悄然松了口气。
粱桓坐了没多久,内侍匆匆找来,似乎是有事情。
粱桓就走了。叶雯送他出去,还没出门,粱桓就让叶雯止步,“外面冷,爱妃就不要出去了。你将靖祉照顾得很好,实在是辛苦你了。”
叶雯矮身一礼,“都是皇上隆恩浩荡,天佑六皇子,臣妾不敢居功。”
粱桓笑道:“昨天瓦剌国的朝贡送来了,里面有几枚和田玉佩成色不错,回头朕让人给爱妃送过来。”
叶雯又俯身谢恩,“多谢皇上。”
粱桓便大步离去了。
是夜,寒风嗖嗖地吹着,叶雯睡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怎么也睡不安稳,她仿佛觉得自己好像错漏了什么事情,一直心上沉甸甸的,有些难以入眠。
冰烛就睡在外间,听到内里叶雯翻来覆去的声音,虽然很轻,还是将她吵醒了。
她起身披上外衣走了进来,轻声问道:“娘娘,可是睡不着?”
叶雯睡觉习惯留一根蜡烛。
叶雯坐起身来,“吵醒你了?不知道怎么,今晚上总是难以入睡。”
“娘娘可是在担心六皇子,六皇子如今已经大好了,娘娘不必过多担忧。”
叶雯下了床,裸着脚,踩在厚实的地摊上。
“冰烛,我自入宫以来,本来不欲过多的参与纷争,但是在后宫,不知一昧的不争就能独善其身的。你进宫时间比我长,给我讲讲这后宫的情势吧。”
冰烛自从选择了跟随叶雯,叶雯好她就好,叶雯要是不好了,她也难以善终。
“娘娘,如今这宫里,势力分为两方,一方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贤仁淑德,宽容大度,在宫里的风评甚佳。还有一方,就是淑贵妃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淑贵妃后来在宫斗中失势,在二皇子从马上摔下来残了一条腿之后,淑贵妃就从权利顶端跌落泥层,她风光的时候跋扈惯了,一朝跌落就万人共踩,没多久就自杀身亡。
“淑贵妃娘家势大,她爹爹孙尧大将军为皇上守卫西北门户,手握重兵,因着这个,皇上对淑贵妃一直很荣宠,在宫中气焰冲天,再加上二皇子也十分争气,深得皇上看重,有时候皇后娘娘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很是嚣张跋扈。娘娘现在势微,若是遇上了淑贵妃,娘娘还是得先行避让,尽量避免与她正面碰上。”
“皇后娘娘无子?”
“是的,皇后娘娘只有一位公主。”
叶雯点了点头。
她心知粱桓是不可能将江山交给二皇子的,因为淑贵妃的父亲掌握着兵权,说不定现在粱桓对二皇子很是忌惮,但是表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否则他就不会扶没有皇子的王皇后,而不是将淑贵妃封为皇后了。
现在的太子名梁靖衍,是皇长子,他生母是先先皇后,也就是叶雯姐姐之前的那任皇后,是皇帝粱桓的发妻,只是早逝多年了。
太子的外家齐伯侯,也是手握实权,要不是如此,梁靖衍的太子之位早就拱手让人了。
不过原主那世,梁靖衍的下场不太好,好像是在打猎的时候被一箭射死,一直到后面都没有查出是谁干的。但是叶雯知道,即使三皇子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叶雯也猜出来,暗杀太子的事情就是三皇子梁靖疾幕后策划的。
太子一死,东宫无主,朝堂顿时就暗流急涌,后来没多久二皇子梁靖淞更是从马上跌落,残了一条腿,东宫就成了梁靖疾的囊中之物,后来叶雯给粱桓下药,在他重病之时将他勒死,伪造传位诏书,让梁靖疾成功地登上了皇位。
叶雯在心中急速地思考着。如今她在宫中势单力薄,最好是要找一个同盟,但是找谁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叶雯才上床歇息了。
次日天还未亮,梁靖祉那边守夜的婢女就急慌慌地跑过来敲门。
冰烛率先被惊醒,她连忙过去开了门。
叶雯也醒了过来,但是内间听不真切外面的声音。只是此时天还未亮,若不是有急事,这婢女也不会这样匆忙地跑过来。
她从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听出来,这是叶雯从叶家带来的婢女,名叫江月的,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两个从叶家带进来的宫女对她一直都很衷心,但是没有得善终。
江月是她安排守在梁靖祉身边的,这会儿过来,肯定是因为梁靖祉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冰烛进来了。看到叶雯已经起身,稍微一怔,才低声道:“娘娘,六皇子又发起了高烧!”
叶雯心微微一沉,在冰烛的帮助下,她匆匆穿了衣裳,就去往梁靖祉的偏殿。
偏殿已经灯火通明,叶雯走到内室一看,梁靖祉一张小脸果然已经烧得通红,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快去传太医!”
春华是叶雯从叶家带来的另一个婢女,她上前一步,急促地低声道:“娘娘,不如先不请太医。”
叶雯霍地抬头看向她。
春华一脸忧虑,“娘娘,昨天娘娘带着六皇子去玩雪,那两个嫔妃娘娘都看在眼里,这半夜六皇子就发起了高烧,她们本来就对娘娘只是曲意奉承,难保她们不会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到娘娘身上,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肯定会责怪娘娘。那几日小皇子发烧时,娘娘已经处理过一次,也算是有经验了,我们即刻就去取冰来,给小皇子降温,等到天亮,看小皇子退不退烧,若是退了更好,若是不退再请太医不迟啊!”
她是真心替叶雯考虑,叶雯也知道。自己将梁靖祉接过来,本来就很冒险。若是梁靖祉在她这里出了任何问题,都会牵连到她。但是叶雯还是将梁靖祉接过来了,因为叶雯发现,在很多任务里,剧情多半不会按着原主那辈子那样走,很多时候都会出现意外。她不想梁靖祉出现意外早死,所以她将他接过来。
是不是因为今天白天的时候她带着他去玩雪,而导致梁靖祉病又复发,这个暂且不提。但是梁靖祉现在的状态明显就不是她能够用物理降温处理的,因为他额头烫得吓人,必须要尽快服药,若是等到天明,现在才不到寅时,还有快两个时辰,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叶雯不能赌。
若是她因为这件事情遭受到了皇帝的责怪,她还有机会可以补救,但是若是梁靖祉出了什么事情,就再也不可以逆转了。
“不行!”叶雯斩钉截铁,“六皇子不能拖到天明,命人去取冰块来,同时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春华和江月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担忧。
春华正要去太医院,冰烛阻止了她。
冰烛凑到叶雯身边,低声道:“娘娘,我知道太医院有个太医人很好,只是不知道今夜他当不当值,若是他当值,可将他请过来,再请他保守秘密,六皇子发烧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叶雯摇头,“不可能,你出宫都要递牌子,才能出得去,这件事不可能能隐瞒下来,若是能在天亮之前,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之前将六皇子的烧退下去,或许我还不会遭受那么大的苛责。不要多说了,立刻去请太医。”
冰烛便亲自取了牌子去了太医院。
叶雯的运气不太好,今晚上冰烛说的那个许太医并没有当值,冰烛只能请了另一个太医过来。
深夜请太医是件大事,几乎天刚亮,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到了各宫。
梁靖祉这次病来得凶险,众人忙了一宿,也只将高热退下去一点点,梁靖祉已经开始烧得胡言乱语,不停地喊冷,可是他身体又像火一样烫,冰块一轮一轮地不停地换,贴上去不多时就融化了。
天刚蒙蒙亮,粱桓就得到了消息。他派了宫侍过来顾看,自己按捺着焦急,上朝去了。
等粱桓下朝匆匆赶过来,梁靖祉的烧还没有退下。
粱桓走到梁靖祉床前探了探他的脑门,冷沉的脸色更加吓人。
“六皇子怎么样了?”他问太医。
太医将头几乎要垂到地上,他不敢抬头直视君颜、承受天子怒火。他战战兢兢道:“从六皇子的脉象看,六皇子是受了凉,本来六皇子大病初愈,又再次受凉,这病就来得比前次更加凶险…”
粱桓不耐烦地打断他,“前次很快就降了温,今天怎么还没有?”
那太医身体抖得像筛糠,他吞吞吐吐地,“这…六皇子烧了半夜,只怕是凶险了…”
粱桓怒而一脚将他踹翻,口中骂道:“废物!你要是治不好六皇子,朕要你陪葬!张松林呢!传他过来,是怎么给六皇子调养的!给朕将他叫过来!”
天子震怒,房中霎时间静得连根针掉落都能听见。宫人黑压压地跪倒一地。
叶雯也跪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告罪。
粱桓看也不看她,径直在床沿边坐下了,一手拉住梁靖祉的手,目光焦急。
不多时,张松林被叫了过来,他才刚进来,还没有来得及跪下,就被粱桓一把拉了过去,让他给六皇子诊脉。
张松林一手搭上梁靖祉的脉,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粱桓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
“怎么了,说!”
张松林扑通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房中的气压沉沉地将每个人的心脏都压得喘不过气。
叶雯站起身来,弯腰准备给梁靖祉换融化的冰块,手刚伸出去,便被粱桓一把用力抓住。
“皇上?”
粱桓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饱含责备,但是他很快将这股情绪压下,手也放开了。
叶雯将冰块换成了新的,一晚上高强度的紧张,她此刻却半点都不敢松懈。
昨晚上她就跟巴拿拿沟通过,能不能兑换退烧药,但是拿拿明确地表示了系统兑换功能已经关闭了,就是它也无法兑换。
叶雯此刻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皇权世界的渺小感,她在这里就完全是个普通人了,没有任何金手指,她必须要全部依靠自己。
可是梁靖祉高烧不退,她不是大夫也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眼看着梁靖祉脸越发红了,张松林和另一个太医还跪着不敢起身,粱桓终于坐不住,他愤怒地站起身,“你们都是废物不成?给朕想办法退烧!”
叶雯突然想起来,酒精可以退烧。
“烈酒!”
她猛地叫出声来。她记得遥远的记忆里,她还是个孩子,当年的医疗也是很差,她有一次高烧不退,她妈妈曾经用烈酒给她退过烧。
“什么?”粱桓下意识问她。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现在只能尝试一下了。
烈酒很快被取了过来,叶雯让宫人找来两团新棉,沾了酒精,在梁靖祉的太阳穴处、手腕处等顺着一个方向擦。
就在这时,房中进来一个人。包括粱桓在内,谁都没有注意到多了一个人进来,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叶雯和六皇子身上。
天亮以后,宫门开了,冰烛连忙去将刚刚上值的许太医请了过来。因为太过焦急,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要经过允许就进来了。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叶雯全部心神也放到了躺着昏迷不醒的梁靖祉身上。
一刻钟后,叶雯终于擦完了。
这时候,肉眼可见梁靖祉烧红的脸颊退了些颜色,再探他的额头,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烫手。
两个老太医面面相觑,他们从没见到这样的退烧方法。
而这时,粱桓才注意到房间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人。
“许温实,你怎么来了?正好,你也来看看六皇子。”粱桓没有在他怎么来了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连声让他也过去看一下。
叶雯将目光放在了许太医身上。只见他非常年轻,可能二十多岁,在太医院里可能是最年轻的太医,但是看粱桓的态度对他的医术想来应该很信任,他能以这样的年纪进入太医院,想来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许温实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赶了过去,半跪在六皇子的床前,他将手搭在梁靖祉的手上,凝神听了片刻,才收回手。
“回禀皇上,臣观六皇子的脉象,已经趋向平稳,高热想来很快就能褪下了,臣再给六皇子施一套针,将他体内的热毒逼出来。”
他随身携带着一个小布包,得到粱桓的许可之后,他将深蓝色的布包取出,一打开,里面是粗细长短不一的金针。
宫婢上前替梁靖祉脱了上衣,将他翻转过来,背朝上。
数双眼睛盯着许温实,看着他行如流水地将金针扎在梁靖祉身上的不同穴位。
等一套针施完,许温实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等了一刻之后,许温实将金针取了下来,重新别回了他的针包之内。
再次诊过脉,许温实这才抬手随手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对粱桓道:“六皇子应该没有大碍了。”
一屋子的人都无声地松了口气。
粱桓更是脸色一松。
“许温实,朕没有看错你!”
许家家传一套针法,十分有名,许温实更是这一代唯一的传人,医术超群,所以太医院才会破格录用他。
许温实连忙道:“臣的阵法不过是锦上添花,要不是前面有人处理过,将六皇子的情况稳定下来,臣估计也是束手无策的,臣不敢居功。”
前面的人?不就是叶妃娘娘吗?
粱桓看向叶雯的眼色缓和了些许,开口道:“叶妃辛苦了。”
叶雯这才扑通一声跪下,“臣妾没有能照料好六皇子,请皇上责罚。”
粱桓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叫她起来,也没有说话。
显然心里还是怪她的。
昨天她带着梁靖祉堆雪兔的事情,当时梁靖祉告诉他的时候,他是不太赞成的,因为梁靖祉大病初愈就出去玩雪,显然可能会造成他病复发。但是由于梁靖祉没有异常,还很高兴,所以粱桓也就没有说什么。
但谁能想到梁靖祉半夜就发了病,还差点没有能救回来。虽然叶雯想了法子将梁靖祉的烧退了,但这最多能不让粱桓对她责罚,至于她之前的照料之功,就全然没了。并且粱桓很有可能会将梁靖祉送走。可能这会在他心里叶雯的印象变成了年轻贪玩,不懂分寸,不敢将梁靖祉继续放在她这里照料了。
正在这时,得到了消息的皇后慕容氏也匆匆地赶了过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靖祉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看到慕容皇后,粱桓的脸色稍缓,亲自将她拉过来坐下。
“已经转危为安了,亏得了许温实。”言语中对叶雯不提一语。
慕容皇后走到床边,看了梁靖祉一眼,看他脸色转为了正常,似乎松了口气般地道:“那就好,臣妾刚听到消息,就急忙赶了过来。”
房中没有人说话,叶雯还跪着。
慕容皇后看了她一眼,道:“这件事也不能怪叶妃,毕竟她是六皇子的姨母,最希望六皇子能好好的了,如今六皇子的病情反复,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想来叶妃心里也惶恐不安,臣妾给皇上求个恩典,还请皇上不要多加苛责叶妃娘娘。”
叶雯抬头看了慕容皇后一眼,只见她身形有些消瘦,看着面相倒是很宽厚的面相。似乎没有想到慕容皇后会为她求情,愣怔了一下。
皇上略微一沉吟,“叶妃起来吧,你也累了半宿了,此间事了就回去休息吧。”
叶雯一听,看来是要将梁靖祉送走了。
她心中急转,想着对策。
她不确定梁靖祉这突然的发病到底是不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她带着他去玩雪,还是背后遭人算计了。可是是谁呢,梁靖祉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她专门放的,喝的药,吃的东西,都是她派的放心的人经手,就连白天夜晚,都有人专门守着,根本不会有人有可乘之机。
“臣妾没能照料好六皇子,心里惶恐,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看来是要帮着她的,叶雯连忙请罪。
她这一请罪,慕容皇后就借此道:“叶妃是六皇子的姨母,这次想来也不是因为叶妃的疏忽,好在六皇子转危为安,皇上就给叶妃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她好生照料六皇子吧。现在六皇子宫里的奴婢都清算出去了,也怪臣妾最近事情多,想着六皇子在叶妃这里,那边就疏忽了,还没有选出得力的奴才过去伺候,此时将六皇子送回去,显然不太妥帖。皇上,您认为呢?”
粱桓虽然内心对叶雯有些责怪,但是还是清楚她对梁靖祉没有加害之心,又有慕容皇后求情,所以便道:“这次靖祉转危为安,便也罢了,后面你要多加小心,好生照料靖祉,若是再出了纰漏,朕第一个就要罚你!”
叶雯连忙谢恩,“多谢皇上宽容,臣妾一定将功赎罪。多谢皇后娘娘。”
慕容皇后与粱桓携手而去,粱桓指了许温实给梁靖祉疗养,另两个太医就也走了。
只留下了许温实。
“许太医,真是要麻烦你了。”
许温实连忙拱手,“叶妃娘娘言重了,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他说着,又跟叶雯讨教起了她降温的方子来。
叶雯也不太懂原理,只是说这是她无意间听来的民间土方。
此间没有外人了,冰烛凑了上来。
“娘娘,奴婢怀疑,六皇子的病情复发,根本就不是因为娘娘昨天带六皇子出去,六皇子昨天出去回来之后脸色如常,后面也一直没有出现发烧的迹象。后面用膳还用了不少,看着活蹦乱跳的,怎么会突然就发烧呢。”
叶雯心里也疑惑,但是她不敢确认。
她就看向许温实,“许太医认为呢。”
许温实斟酌了一下,“臣刚才诊脉,六皇子的脉象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受了凉,但是实则脉象十分奇怪,臣也不太确定。”
冰烛这时候提议道:“会不会是药方出了问题?因为药拿回来之后,都是我煎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吃食,也是妥帖的人经手,也没有问题,会不会是问题出在这药里面。”
屋中霎时间变得沉默。
叶雯奇怪地看了冰烛一眼,冰烛对许太医显然很信任,她怀疑太医院里面有问题都能在太医许温实面前堂而皇之地提出来,可见她心里对许温实十分信任。
许温实也没有觉得什么,只让她去将药取出来。
冰烛得了叶雯的许可,就去将取来的还没有来得及煎的药包找了出来,给许温实看。
许温实将药包打开,在里面翻了片刻,两根手指从里面夹起一片药材。
“原来如此。”许温实看着手上的药道。
“这是什么?”冰烛问道。
许温实道:“这是山花,性烈。和草芥子很像,但是药性完全不同,这是味猛药,平时用作下胎,但是长得跟草芥子很像,很多时候可能会被初学者弄混,但是太医院…”他停下来没继续往下说,但是另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医院都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太医,不可能会将两样东西弄混。也就是说,果然有人在药中做了手脚。
是太医院的人。
叶雯思量了片刻,“这人一击不成,肯定还会再出手,许太医可否帮我个忙?”
许温实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叶妃娘娘的意思。”
“那么就麻烦你了。”
这人肯定还会再次动手,只等这个人再次动手的时候,将他抓获,就能让他招出幕后主使。
只是这个人什么时候会再动手,还不太好说,现在只能假装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等着那人再次动手。
许温实重新开了药方,这药方比前次那个更加温和。因为梁靖祉经过这次一病,身体更加虚弱了。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将他送回去,也不能再次遭到人陷害了。再来一次,可能叶雯和他的运气都不会这样好了。
粱桓已经对她有了责备之意,梁靖祉再出什么事情,粱桓可能就会彻底厌弃她。
“娘娘,奴婢当初就劝过您了,让您不要将六皇子接过来,您不听奴婢的,现在引火烧身了。”等四下无人,碧荷进了屋,看了梁靖祉一眼,才面带不满地对叶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