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派宗门很快推举出了一个武林盟主, 嵩山派掌门星彦。
自从星彦当上了武林盟主,关于彦的传言, 陆南音听了一耳朵。不过很多是关于星烨的风流韵事。听得最多的, 就是他跟他师妹偷情生下的儿子,名星无瀚的那个。
这星无瀚天资极高, 二十出头,就已经问鼎了年轻一辈武学最高的头衔。
只不过星无瀚跟星彦的关系据说很差,星无瀚早年出走江湖,就算跟他老爹狭路相逢, 都不会过去打招呼。
而星彦跟现在的夫人也孕育了一子,虽然天资不及兄长,但也是千里挑一,据说已经是嵩山派下人的少掌门了。
这日陆南音在酒楼吃饭, 她坐在二楼, 一楼台子上坐着一个穿长衫的说书人, 他手持山水折扇, 在他面前的小几上一敲,嘴里就开始往外倒星彦的故事来。
兴许是为了吸引人注意,这说书生将星彦的故事说得极为香艳,果然引得楼上楼下吃饭的人都看了过去。
见成功地吸引到了注意,这说书人大为得意,说起星彦的儿子,星无瀚来。
“话说这星无瀚,是星彦和他的师妹所生, 师妹当年已经许给了华山少掌门,也就是如今的华山掌门许自清,师妹和星彦两情相悦,两人就偷吃了禁果,生下了星无瀚,师妹未婚生子,自觉没脸做人,就从嵩山的后山跳了下去…”
话还没说完,听众们津津有味,一物飞快朝说书人的嘴射去,随即就传来一声惨叫,那说书人的嘴上牢牢地钉上了一只竹筷,竹筷微端还在颤动。
众食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一跳,连忙朝竹筷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衣青年坐在二楼一处,脸色冰寒。
这青年星眸剑眉,长得竟十分英俊。
陆南音也看了过去,这人就与她对面坐着。
他射出竹筷之后,没事人一般重新从筷笼里取出一根,继续吃着,即使察觉了她打量的目光,也没有抬头将目光迎上来。
这青年内息内敛,显然是个高手。
楼下不断响起那说书先生的惨叫声,将不少食客惊走。那青年半点不受影响,有条不紊地吃着他的饭。
陆南音猜测这个青年应该就是星无瀚。
她只看了一眼,又低头吃饭。
这说书先生也真是的背,这么多人都在说星彦和他儿子的事情,偏生这个说书先生撞在了正主头上。
而且这个正主显然很讨厌别人一再拿他的事情来说笑博乐。
一顿饭毕,陆南音叫了小二来结账。
她走出酒楼。
说起来,既然盟主都已经选出来了,她得去嵩山一趟了。
她就买了马,问清了路,买了些干粮,便打马朝嵩山方向去了。
路途遥远,最快也要四天才能到达。
她独自走了两天,第三天,她早起上路。才出发不久,背后就传来一阵马蹄声,而且是越来越近。
那马跑得飞快,不多时,就赶上了她。
这几天她遇到不少的赶路人,这个路过的人她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不过这人却“吁”地一声,将马速放慢下来。
陆南音这才望过去,乍一看有些眼熟,随即她想起来,这不就是几天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星无瀚吗?
星无瀚和她对视了几秒,才口吐人言。
“我记得你,你胆子很大。”
陆南音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她第一次遇到。
“你这是要去嵩山?”星无瀚问她。
陆南音忍不住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嵩山?”
星无瀚嘴角一抽,算是笑了,“我知道你,你是陆南音。你要给陆家报仇,当然要去嵩山派。”
因为陆家的事情,陆南音这个唯一存活的陆家人,当然关注度不低,星无瀚知道她也不奇怪。
“我也要去嵩山派,结伴而行如何?”
星无瀚的眼睛生得很好,就像他的姓氏一样,盛满了碎星。若是他不像现在这样不苟言笑,说不定在外面的名声就会加上一条江湖美男了。
有人同行,陆南音也不拒绝。不过她不知道这星无瀚的底细,还是在心里暗自防备着。老话说,江湖险恶。
两人夜歇昼行,再过了两天,两人就到了嵩山脚下。
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得知了,星彦广发了英雄令,召集各门派和天下豪杰,到嵩山一同共商灭魔大计。
陆南音和星无瀚一起到了嵩山派门外,那看门的弟子竟然连星无瀚也不认识,十分礼貌地问他们名讳。
陆南音自报家门,而星无瀚看着那弟子,脸上露出一个冷笑,他倨傲地微抬下巴,“我是星无瀚。”
那弟子眼里的震惊就差溢出来了,连忙将两人迎至花厅,才去通禀星彦。
星彦彼时正在跟各门派的掌门说话,一听弟子来通传陆南音来了,立刻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好,来得好!”
见他大喜,百剑门掌门问道:“盟主,不知何事如此高兴?”
星彦便笑道:“陆家姑娘来了,正在花厅候着呢。列位稍后,容我去接待陆姑娘。”
陆南音此时的到来,显然让所有人都惊喜。
因为就想打仗要师出有名,这围剿魔教,当然也需要一个名头。而陆南音这个苦主,再加上已经出了家,但在别人眼里还是纪家人的纪鸣乔,还有一些师兄师妹什么被魔教人所害的人,苦主都聚齐了。
纪鸣乔安静地坐在他师父印鉴法师身后,听到陆姑娘这三个字,眉头都未动一下,仿佛陆南音曾经没有做过他十几年的未婚妻一样。
星彦一听到弟子说到陆南音来了,就大喜,将弟子后面小声说的星无瀚给漏掉了,他立刻吩咐弟子将陆南音请过来,也好让她当着这么多英雄豪杰的面,好好诉一诉苦,好将众人的同情心激发出来,进而让他们对魔教更加愤懑,到时候剿灭魔教的时候,才能拧成一股绳。
他期待地等着陆南音走进来,看清走进来的二人其中一人时,他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是星无瀚!”
人群中有声音惊呼。
星彦很快从僵硬中恢复过来,当着这么多英雄豪杰的面,他不可能自扫颜面,便好像没见到星无瀚一样,只慈善微笑着看向陆南音,“陆姑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请坐。”说着,他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悲痛道:“陆家的事,陆姑娘放心,今日这么多英雄豪杰在这里,一定会为你、为陆家讨回一个公道!”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不错,我们一定会为陆家讨回公道!”
众英雄高声附和。
陆南音就四面抱拳,“多谢各位。”
星彦想要忽略星无瀚,星无瀚却不想让他就这样过去。
“星盟主,我听说星盟主大发英雄帖,为何唯独不给我发?难不成,我还不如这些人?”他说着,手指往一旁随意点了点。
那堆人不止有年轻人,还有一些门派的长老。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如星无瀚,但是被星无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们不如他,还是让人气得脸色一变。
星彦脸色顿时一僵,呵斥道:“狂妄小儿!这里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这么多前辈在此,岂容你放肆!还不快退下!”
这对父子果然不和,见面就掐。
星无瀚嘴角又冷冷地扬起,他不仅没有退下,反而找了一张空椅,大摇大摆地坐下了。
星彦怕他还会说出更得罪人的话来,也不敢再斥责他,只好吩咐人给陆南音看座。
当即就有弟子搬来椅子,贴心地让她和几个女弟子坐在一起。
这几个女弟子应该是花音谷的,她们的师尊和那些有名望的长老坐在了一起。
陆南音坐下之后就没有发言,没有像星彦想象的那样,将陆家的惨案哭诉一番。让他略微有些失望。
陆南音注意到她对面一方坐着几个和尚,其中一个十分年轻,相貌不俗,想来应该就是纪鸣乔了。
纪鸣乔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他抬起头来,和陆南音的目光撞上。
纪鸣乔无动于衷地转开了目光。
旁边那个女弟子一直在暗中观察她,陆南音早就发现了。她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对上那个女弟子的目光,笑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这女弟子容貌出众,身穿白裙,这花音谷的人都穿着白裙。因为挨得近,而且陆南音的嗅觉十分灵敏,她早在过来的时候,就嗅到了这个女弟子身上淡淡的药味。
那女弟子不妨她竟然会这样问,眼里闪过惊慌,“没有啊,我没有受伤。”
陆南音将头转开,在心里问拿拿,“拿拿,你猜这个人是谁?”
巴拿拿道:“是谁啊,不可能是容女吧。”
“我猜她十有**就是容女了。容女被我所伤,这会儿伤口应该还没有完全愈合。她刚才分明吃惊的,脸色却丝毫不变,显然这人带了面具。我见她似乎有些在意我和纪鸣乔,她应该和纪鸣乔已经开始有纠葛了。”
巴拿拿狗腿地赞了一句,“宿主,你好厉害啊,下个任务我们去破案吧!”
而那边,星无瀚脸色又冷又臭,一直静坐发呆,直到议事结束,也没有再开过腔。
陆南音被安排在一处客院。很巧合的是,因为来的英雄豪杰太多,一人住一间客院是不能够的,所以,陆南音就被安排和花音谷的几个女弟子一起住在一处客院。
饭菜都有弟子送过来,这几日赶路劳累,陆南音吃了饭就早早地睡下了。
到了半夜时分,她准时醒来。
四下已经寂静无声。
她侧耳听了听院中动静,数来数去,只有三道呼吸。
明明花音谷住了四个人进来。
有一个不见了。
陆南音悄悄地从下午故意没关上的窗户跃出了房间,轻轻一跃就上了屋顶。
正逢十五,天上那轮圆月白得有些阴惨。
一道黑影如残,飞快地掠过屋顶。
她不时会碰上几队嵩山派巡逻的弟子。一个弟子感觉天空似乎有人飞过,连忙抬头,但是天上只有一轮皎月。
“宋师弟,你看什么呢。”
“奇怪,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飞了过去。”宋师弟疑惑道。
那师兄笑道:“怎么可能,我们巡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好让那些门派的人知道我们嵩山派是用心待客的。别说平日都不敢有毛贼来嵩山派,就是如今,天下英雄好手都在嵩山派,怎么可能会有人胆敢夜闯我派…”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潜伏在屋顶的陆南音轻吁了一口气,怪她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不避开直接飞了过来,看来人还是得时刻怀着谨慎才行。
她在经过一刻钟的寻找之后,还是没有发现无咎派的住处。因为此时人几乎都已经睡了,她光是听呼吸无法辨认出哪个院子的人是无咎派的。
正当她准备打道回府,一道声影掠过,那人似乎有所顾忌,所以飞得并不快。
看着她不是很稳的身形,陆南音马上就想到受伤未愈的容女。
又见这人身形纤细,显然是个女子,看来是容女无疑了。
凭陆南音现在的功力,想要杀容女轻而易举,但是她不想让她死得这么早,因为这个时候,纪鸣乔还没有叛师坠魔,这个时候将容女杀了,后面就没有正当理由杀纪鸣乔了。
当然陆南音也可以悄悄地将两人杀掉,只是若是以后被查出来,毕竟会留下不好的名声。陆南音可以不在乎这个,但是原主一家都是正派中人,如果有更好的解决方式,陆南音当然不会选择这个。
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只见容女十分轻车熟路地飞过几个院落,在其中一间落下。
她熟门熟路地推开其中一间厢房,走了进去。
陆南音想了想,飞了过去,就贴在房顶上。
只见屋中传来对话:“容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不喜欢我来?”
屋中沉默。
两人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可能也害怕被印鉴他们听到。
“你这秃驴和别的臭男人也没什么两样,今天看到你那未婚妻了,是不是很高兴?”
“贫僧早就已经斩断了红尘,没有什么未婚妻。”
听他这样说,容女似乎高兴了一点。随即又唉哟一声,“我为了来见你,飞了这么远的路,肩头的伤又裂开了,你还不为我换药?”
又是一阵沉默,纪鸣乔妥协的声音传来,他无奈道:“容姑娘晚上就不要前来了,万一被人发现…”
“被人发现又怎么样,你怕什么?和尚不是四大皆空无情无绪吗?你还会害怕?”
纪鸣乔不说话了,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传来。
“看来容女已经将纪鸣乔收服了。”
陆南音不想再听下去,她飞身离开。
然而这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她在回程路上又碰到一个黑衣人。
可能是好奇心作祟,陆南音一看到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就想跟着上去偷看。
她跟着这人到了嵩山派的一处看着就比其他院子气派的院落。
这院落有点像是主人住的。
而且,不像其他地方都熄了灯火,这院子里一间房间透出了灯光,一道人影映在窗户上。
陆南音看着那道黑影落在了窗前,良久未动。
“进来。”
一道声音突然从房中传出,显然是屋中之人已经发现了屋外有人。又或者他是故意在等着来人。
那黑影推开门,进去了。
“无瀚。”
陆南音这才知道这黑衣人是星无瀚,那么里面那人不用说,是白天见过的星彦了。
原来是父子相见。陆南音顿失了兴致,朝原路返回,回了房间睡下了。
次日,天还未亮明,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将陆南音吵醒,她睁开眼睛,喝问道:“是谁?”
“陆姑娘,奴婢是来传话的,松风长老请大家立即到正院去。姑娘快请起了吧!”
那声音中带着惊慌,这么早就来叫人起床,这绝不是待客的道理,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只好起了床,洗脸水也没有人送来,她只好脸都没洗,就去了昨天到过的正厅。
到了正厅才发现,她是来得最迟的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到了,看到她进来,无数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这些目光都带着几分惊疑,让陆南音更加确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且这件事可能就跟她有关。
“陆姑娘。”
一个鹤发苍颜的老者,从座位上起身,询问道:“昨晚上姑娘去了何处?”
陆南音不答,反问道:“我去了何处,为何要跟你交代?”
听她如此出言不逊,当即就有人跳出来指责她,“昨晚上盟主死于非命,这陆姓女子却不肯交代自己的行踪,一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陆南音愣住了,星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