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凤凰男之妻(七)

周氏和冯忠住进来之后, 赵晚清并没有指派下人过去伺候。赵母多年前就过世了, 府上的姨娘因没有子嗣,并不理事,自从赵晚清大些之后,就由她管着赵府的中馈。

冯冠书特意来找赵晚清提过几次这个事情, 他想让赵晚清给冯家双亲换一个好一点的院子。赵府很大,很多院子都是空着的, 让他父母住在那么差的院子里, 他这个儿子心里很是难受。但是赵晚清都置之不理, 冯冠书说了也当白说,最后只得放弃。周氏大为不满,好几次都要来找赵晚清说理,都被冯冠书拦下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赵家现在本来就对他不满, 若是周氏再来赵晚清跟前闹,只怕赵晚清会更加讨厌他们,现在还有地方可住,若是真的惹恼了赵晚清,翻脸赶他们出去,也是有可能的。现在赵晚清性格大变, 这样的事情她绝对干得出来。

不仅住的院子最破,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冯冠书无奈,只得将伺候自己的丫鬟拨过去伺候周氏,他哄周氏丫头是赵晚清派过去的,这才让周氏稍微消停了几天。

但是也仅仅是几天。

周氏闲得无事就在赵府乱窜, 她很快注意到稍微体面点的婆子丫鬟的穿戴都比她这个主子好,顿时就不高兴了。

她这回没有先找冯冠书说,而是直接找了个丫鬟,让她给她指去赵晚清院子的路。

周氏对这个白捡来一样的贵女媳妇真是越发不满意了。

她去的时候,正好在一处月亮门前碰到两个仆人抬了一筐子葡萄往一处去,夏天到了,这葡萄是庄子上早熟的一批,佃户们特意摘了两筐来送给主子们尝尝鲜。

周氏一看到葡萄,眼睛就亮了。这种好东西她只见过没尝过,她也隐约知道这东西名字叫葡萄,是一种水果,她肥硕的身形一闪,拦住了两个婆子的去路。

她用下巴往框子一抬,态度十分傲慢,“这东西要送去哪啊?”

那两个婆子见她面生,举止也无礼,扬眉问道:“你这婆子是哪个院的?”

这质问让周氏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哪个院的,我是你们姑爷的娘!”

原来是姑爷的母亲,虽然她无礼,但是两个婆子也不敢顶撞了,换了十分尊敬的语气道,“回老夫人,这葡萄是庄子上的佃户送来的,正要抬往姑娘那处去呢。”

周氏一听,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冷哼一声,“她倒是会享受,婆母没吃上,自己包圆了。这东西抬到我那院子去!我先尝尝味儿再说!”

两个婆子顿时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她们只是干粗活的,主子层面的门道,还不是她们能接触到的。正犹豫时,周氏不高兴了。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我可是你们姑爷的亲娘!你们姑娘见了我,也得乖乖地站在一旁立规矩!我叫你们抬过去,你们就抬过去,敢不听话,当心我吩咐晚清将你们发卖出去!”

其中一个婆子机灵点,她连忙赔笑,“老夫人哪里的话,奴婢们哪里敢不听您的,这就将葡萄抬过去,您消消气!”

周氏见她识相,这才满意了,冷哼一声,催促道:“还不快去!”

两婆子转了向,往周氏他们住的小偏远抬过去。

走远了,另外一个婆子埋怨道:“你怎么能应下来?今儿天热,姑娘身边的采荷姑娘可是吩咐了,要将葡萄冰镇了送过去的,你这会儿答应老夫人将葡萄送去她那,姑娘那里可怎么交代?”

那婆子斜了她一眼,笑道:“就说你笨呢!这葡萄是老夫人让我们抬过去的,到时候采荷姑娘要是问了,照实回答也就是了,就说老夫人非要让我们抬过去,我们作为下人也不敢多话。难不成采荷姑娘不去跟姑娘照实禀报,倒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下人罢了,神仙打架,我们站中间,总不会殃及鱼池。”

听她这么一说,另一个婆子恍然大悟。

不过随即八卦起来,“你说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按理说,这姑爷的父母住进来,不说住最好的院子吧,像样的客院总要准备的,怎么倒将人安排去偏院了,那都多少年没人住了?”

“这谁知道呢!”那婆子说完,低声补了一句,“听说是因为,咱们姑爷在老家有妻子!这次上京城,他原先的妻子也跟着来了的,那边姑娘亲自带着进府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竟然被压了下去。”

那婆子听了这样的密辛,惊得连忙扭头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松懈下来。

“李婆子,你在哪里听到这样的消息噢?可不要乱说,要是被抓住了,可不得了!”

李婆子不服气,“我怎么会乱说,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姑娘带人进府的。”

两婆子将葡萄抬进了周氏他们住的院子之后,连忙回去跟采荷通气。

周氏在经过那两个婆子对她言听计从之后,整个人都有些飘然。她感觉自己和那些世家贵族,那些富贵老太太也没差了。

她曾经在儿子中了举人之后,受邀去了知县老爷家的老夫人的寿宴。虽然她儿子是举人,但是她去了寿宴上也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毕竟知县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是她确实见识了一番富贵人家的老夫人是个什么风范,当时她还羡慕得不得了,如今总算是圆了梦了。

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这还是她儿子送去的,不是很合身,有些小了,她穿在身上,勒得她跟个肥鸭子似的,看起来有些可笑。周氏撇了撇嘴,显然极度不满意。

周氏到了赵晚清的院子外面,她伸着头进去瞧了瞧。真是越看越生气。

赵晚清作为赵家唯一的女儿,她住的地方自然是没差的。从院落布局到细微摆件,处处可见精致,院里摆着名贵的花卉,正吐着蕊,这都是有专门的花卉婆子打理的。

这院子十分阔气,五间正房,东西两间厢房,两道抄手回廊连通两边。雕刻显然都是用的顶级匠人,一眼看去,心里只会觉得这院子真是气派。

周氏越看越不舒服,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和这个一对比起来,那简直就像是他们老家养猪的猪圈一般破。

她一直以婆母的身份自居,没有那一刻她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这赵氏实在是太不懂得孝道了点,若不是因为赵家有权有势,还不如杨氏呢。至少杨氏嫁到冯家这几年,一直任劳任怨,伺候公婆和丈夫,从来没有怨言,哪像这个赵氏,竟然跟她摆贵门姑娘的谱!

周氏狠了心要狠狠地收拾赵晚清一通,她可是听说富贵人家的儿媳都要到婆婆跟前立规矩的。她这个儿媳倒好,一点规矩都没有!

周氏就这样大喇喇地闯了进去。

恰好留香从里面出来,看到周氏这张面生的脸,又见她十分没规矩地转着眼珠子四处乱看,顿时不喜地竖眉喝道:“你这婆子是在哪里伺候的,为何跑到这里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出去!”

周氏先是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见是个小丫头在呵斥她,顿时叉腰怒骂:“你个小蹄子,瞎了眼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是谁!”

留香本就是有些泼辣的性子,见周氏竟然口出狂言,还乱骂人,顿时气上心头。

“好啊,你这个婆子竟敢如此无礼,看我不禀了姑娘,让姑娘打你板子!”

周氏一听更气了,不仅赵晚清不尊重她,连她身边伺候的丫头也敢不尊重她!周氏气得几步跑到留香跟前,扬手就一打耳刮子扇了过去。

留香没料到她竟然敢出手伤人,躲避不及,脸上顿时就多了一道巴掌印。

留香在赵晚清跟前伺候多年,还从来没人敢打她,顿时她懵了一下。

周氏还在不依不饶地骂,“赵晚清呢,让她出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教导的下人!”

几个下人听到动静,都从下人房里出来了,看到周氏面生的脸,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清楚这位的来头,但也太嚣张了一些,竟然敢对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动手!还敢直呼姑娘的名字!

留香忍着眼泪,撂下一句,“你等着!”转身就掀帘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她要去找她们姑娘做主。

周氏本来是要跟着进去的,但是这丫头的狠话激到她了,她就站在原地等着,倒要看看这丫头能对她如何!

“姑娘!”留香刚走到内室,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流下来了。赵晚清扬手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采荷站在一旁,神色也是愤然。她听出这外面的声音是周氏的了,放眼赵府,也就这婆子敢不知天高地厚地来这里撒野。虽然可恨,但是毕竟是姑爷的母亲,想必姑娘也不好处置。

“外面的动静我听到了,不知是哪个院伺候的婆子发了疯,竟然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你听着我的吩咐…”

赵晚清顿了顿,“你去悄悄地叫上两个粗使婆子,从后面将这个疯婆子逮住,她肯定要张口骂人,你们要迅速将她的嘴堵住,免得她骂出那些难听话,传出去还让人说我赵府没规矩,连个下人都教导不好。然后让两个粗使婆子抬到一旁,打个五十大板,人就老实了。敢来这里撒野,也要让她长个记性才行。”

留香得了吩咐,眼神顿时一亮,姑娘肯给她做主,她喜得脸上的伤似乎都不疼了,一把将眼泪抹去,小鸡吃米一般地点点头,就出去悄悄地叫婆子去了。

等留香出去了,采荷才不解地叫了一声,“姑娘,你…”

赵晚清扬手止住她的话。

再说留香出了门,周氏就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如何,你们姑娘可敢发落我?”

留香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一旁看热闹的粗使婆子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那两个粗使婆子得了吩咐,点了点头。

留香再次走回周氏身前,将门堵住,她怕那两个婆子一旦钳制不住这疯婆子,让她跑进去惊到赵晚清。

周氏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见她似乎老实下来不敢回嘴,心里得意极了。

“你这小蹄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是你主子,也不敢跟我…”

话还没说完,她背后两个走近了的粗使婆子突然发难,一人一边,抓住了她的手臂。

周氏一惊,连忙挣扎起来。

她神色惊慌,左右看了看,见是两个块头极大的婆子,连忙厉喝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话还没说完,她嘴里就被硬塞入了一块粗使婆子用来抹地的臭抹布,因为随时要注意地上是否掉了脏东西要及时擦去,所以这抹布婆子都是随身带着着。这会儿用得十分顺手。

周氏挣扎不脱,话也说不出,真是一时叫天天不应了。

两个粗使婆子力气极大,将她拖到台阶下的青石砖上。厨娘孙大娘平日和留香关系最好,刚才见这婆子敢动手打留香,早就气得不行,这会儿见这婆子被拿下,哪里还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她迅速找来小厨房里闲置的麻绳,帮着两个婆子迅速将周氏捆上。

留香又指挥了两个丫头抬来一张长几,两个粗使婆子像抬猪一样将周氏抬了上去。

“你们去找板子来,姑娘吩咐了,这婆子敢以下犯上,在姑娘院子里放肆,要打五十大板,让她长长记性!”

周氏一听五十大板,顿时挣扎起来,她双眼瞪得溜圆,嘴里呜呜咽咽的,似乎有话要说。

但是没人理会她,她敢在赵晚清院子动手,就已经犯了众怒。

很快板子声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周氏痛得眼泪鼻涕直淌,嘴里却一句惨叫都发不出来。这抹布的恶臭直扑鼻腔,她险些恶心得晕过去。然而屁股上传来的疼痛却让她保持清醒,板子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落在她屁股上,很快就皮开肉绽。

屋里的采荷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时间,心里又痛快又担忧。

“姑娘,差不多得了吧,她可是…”

赵晚清打断她,“谁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是个敢在我院里放肆的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