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燕宁听言月说霍青如命人看着, 不准那两个小妾爬上岸,也不准人下去救人,生生地让人在结冰的湖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后面还是因为她觉得站着吹风太冷, 命人守着先回去了。那奉命守的人怕闹出人命来, 等霍青如一走,就将两个快冻成冰棍的人拉了上来。
饶是如此,怀了孕的那个小妾连当晚都没熬过, 一场高烧,一尸两命。
另外一个也好不到哪去, 高烧后成了傻子。
这消息被徐氏拼了命的压着, 但是因为那天霍青如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还是很多下人知晓了。
燕宁听了之后, 连连摇头。这霍青如不是刁蛮任性,她就是坏。
正常人都知道在冰天雪地里, 那结了冰的湖水有多冷,她竟然生生地让两个女子在里面泡了半个时辰!
她自己穿得那样厚实,站在湖边上都嫌冷,怎么会想不到泡在湖水里的两个姑娘会有多冷?这过程中那两个小妾一定是一直在求饶,最后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霍青如没有半点心软。
事后她似乎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事, 跟着手帕交约了好日子, 出门赏梅去了。
燕宁听了之后, 心里倒有些愧疚。这两个小妾是在她的要求下送给霍英的,虽然我不杀伯仁, 但伯仁之死终与她有些关系。
燕宁听说徐氏要将那个痴呆了的小妾卖点,而曾经与之无限温存的霍英正要将此事压下而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这个小妾的死活, 燕宁就派人将小妾买了去,让人好生照料着。
“将霍青如残忍害死霍老爷小妾,导致一尸两命一痴呆的消息散布出去,三日之内,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特别是霍青迟现在议亲的这家。”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时候不多见,这消息一传出去,甚至都没怎么在背后做推手,不出一日就在京城里传了个遍。
霍英当天下值后回来,才发现自己女儿干的好事,他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而彼时,霍青如和手帕交出去游玩还没有回来。
霍英看着床上两个瑟瑟发抖,烧得迷糊不清的人不敢耽误,连忙让人去请了大夫,但是大夫来了也只是摇摇头,连药都不敢开。
“听那边伺候的丫鬟说,老爷大为光火,狠狠地抽了青如姑娘几个耳光,若是男子,肯定又要请家法了。”言月现在成了消息通,她奉燕宁的意思,拿着一些络子啊荷包什么的东西,在几个院都有认识的丫鬟,她经常送些东西给那些丫鬟,日渐熟悉起来,探听消息也方便。
燕宁脸色微冷,“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徐氏本来以为自己将消息压在府上,应该不会传到外面去,毕竟她下了死命令,谁敢将这件事传出去,查出来了就乱棍打死。可没想到这消息一日之内就传遍整个京城。
她顿时两眼一黑,霍青如如今想要在京城找个婆家,怕是难了。
果然,那准备定亲的人家态度迅速变冷,甚至直言这样姑娘他们受不起,客客气气地将徐氏请去试探的媒人送了出来。
霍青如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气之下会让那两个小妾变成这样,她还委屈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家人不想议了就算了,换一家不就行了,我就不信我这么好看,还会嫁不出去。”
徐氏叹了口气,心里已经在筹划将霍青如嫁到京城周边去了,也不能太远。
等这件事情慢慢的平息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时候。
一转眼,燕宁已经嫁到霍家四个月了。
徐氏知道她和霍青迟至今没有同房后,曾多次敲打燕宁,但燕宁就当自己没听到,不予理会。
徐氏虽然讨厌燕宁,但是她又不讨厌嫡孙,只是燕宁就是不理她,徐氏也没办法,只能去找自己的儿子。
可霍青迟还记得以前燕宁说的那番话呢。如此伤他尊严,要他先低头,绝无可能。
这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
不过燕宁这边没动静,自有人替徐氏生孙子。
江氏又有喜了。
这次她十分小心翼翼,一直满了三个月,才将喜讯说出来。
徐氏本来就在愁呢,没想到江氏竟然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她当即大喜过望。但是欢喜之余,她没忘记上一回的教训。
燕宁那样善妒,她还没怀孕叫一个妾室怀孕了,这个人还是她
讨厌的江姨娘,她担心燕宁会暗中做手脚。
毕竟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当年她没生下霍青迟之前,所有怀孕的姨娘都被她打发了。
她因此怀疑燕宁也会这么干。
燕宁听了江氏怀了孕的消息之后,也只是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她不急,宋妈妈和言月都替她着急。
“姑娘,这都已经四个月了,您还…不如就跟大爷低个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看江氏现在都怀了孕了,万一被她生下庶长子,您会很被动,以后生下嫡子,说不定嫡子会被庶长子压上一头。”
燕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开玩笑,谁会可能给这么个渣男生孩子?江氏爱生就让江氏生去,反正生下来也不可能像原主那世那样抱到她这来,让她认做嫡子。
庶子,永远都是庶子。
燕宁坐得住,徐氏却坐不住了。
她将燕宁叫了过去。
“如今江氏有了喜,这是好事,你也别学别的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你是侯府的姑娘,心胸要大度,这江氏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还不是要叫你娘的?”
徐氏苦口婆心的相劝,燕宁垂着头,似乎很是受教的样子,但是她其实在和脑海里的巴拿拿说话。
“宿主,你要怎么办啊,那个女人怀了孩子,会不会欺压到你头上来,这样我们就无法完成任务了啊。”
“你知道为什么,江氏只能做姨娘吗?”
巴拿拿对这种关系不明白,它老实回答:“不知道。”
“因为出身。江氏只是一个孤女,徐氏这样势利的人不会容许一个姑娘成为他儿子的正室,而恰好当时侯府派人来问亲,这种门第若不是侯府主动,凭霍家是高攀不上的,所以,出身就是我最大的优势。只要侯府一天不倒,我脑子不像原主那样蠢,江氏就不可能爬到我头上来。就算她这次生下的是儿子,也是庶子罢了。”
说不定江氏这次真的会生个儿子,原主那世不就是江氏生下的庶长子吗?
“燕氏?燕氏?”燕宁一直沉默不说话,让徐氏有些不满了。
“我听着呢夫人。”燕宁抬头道。
“我说,江氏怀了身孕,你是正室,怎么样也要表示一下,送些补品什么的。这些事还需要我提点你吗?”
燕宁笑了笑,“我倒是想的,就怕江氏不敢吃我送过去的东西。”
徐氏一噎,随即道:“这怎么会呢,江氏知道好歹的。”
燕宁本来想拒绝,但是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就点了点头,“可以啊,我库里应该有些红参什么的,我回去就吩咐人送过去。”
燕宁这次这样好说话,徐氏比较满意,也没说别的,就让她回去了。
“姑娘,真的要将这些红参送给江姨娘吗?”言月看着手里年份足品相好的红参,十分不舍。
“不过就是些红参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可是…”言月小声道,“我们送过去的东西,江姨娘未必敢吃,平白浪费了好东西。”
燕宁一笑,意味不明,“谁管她吃不吃呢,我们只管送过去。”
言月撅着嘴要去送,被燕宁叫住。
“ 你跟她院子里的桃红相熟是吗?”
言月点了点头,为了防备江姨娘,她特意送了桃红很多东西,才将桃红拉拢。
燕宁从箱箧里翻出一只她从来没戴过,款式也十分平常的金簪。
“这支簪子,你拿去送给桃红,让她盯着江姨娘。”
言月有些不明白,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参,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她应了一声,拿着红参去了江姨娘的院子。
言月说得不错,江卿是不敢吃燕宁送过去的东西的,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谢,将东西收下之后,还叫人打发了言月一个荷包。
“江姨娘收下了,不过我看她那个脸色,应该不会吃的。”言月回去复命。
燕宁最近闲得无聊,让巴拿拿在系统那里兑换了铅笔,每日都在画素描。
言月一开始觉得十分惊奇,姑娘竟然能将人画的栩栩如生,跟个真人似的。
燕宁就给她画了一幅,跟她本人一模一样。
言月欢喜过头,爱不释手,好好的将画珍藏了起来。
燕宁没有停下画笔,嘴上道:“没吃就好,其实就是防着她吃。”
言月一开始有些不明白,紧接着想到关键之处,“姑娘的意思是…”
可能是燕宁和霍青迟太不像夫妻了,言月至今还是习惯称呼燕宁姑娘。
“您的意思是,江氏会做手脚?”
“因为我,江氏的第一个孩子没了,江氏肯定恨毒了我的,这么好的机会,我想她应该不会放过。但是也说不准,兴许江氏会顾忌孩子,不会拿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冒险呢。总之,若是江氏没有异动也就算了,她要生孩子还是什么,我们管不着。但是若是她想在这上面做手脚,那就怪不得我了。”
言月明白燕宁的意思了。明白之后,她更加看重这件事,又秘密地去找了江氏院子里的丫头一次,让她好生注意江氏。
没几天,那丫头那里传来了个消息,江氏从家里带来的那个丫鬟出府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吩咐下人用燕宁送过去的红参炖鸡汤给她补身子。
言月以前是伺候陈氏的,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连忙去跟燕宁说了。
“拿拿,你说江氏这是想做什么?”
巴拿拿还对这种人类的勾心斗角不熟悉,它回答不上来。
“姑娘,江姨娘开始用我们送过去的红参,还十分刻意的张扬出来,我想,兴许姑娘曾经预料到的,已经发生了。”
燕宁正在研究怎么做拓染,她将木槌猛地敲在碧青的叶子上,让叶子上的汁液染上底下垫着的白绸。
“你收买的那个桃红,打听得怎么样了?”
言月道:“奴婢听桃红说起,她是一年前才卖进府的。她有个烂赌的兄长,欠了赌债还不上,这才将亲妹子卖了。桃红进府之前,有个青梅竹马,都快定亲了,没想到桃红会突然被兄长卖进来。”
燕宁笑了笑,“人要是有想要的东西就很好收买,你去跟桃红说,若是她肯,我承诺一定会替她赎身,并且送她一份嫁妆。”
晚些时候,言月回来,朝燕宁点了点头。
桃红当初被卖都不是自愿的,而且她那个青梅竹马一直未娶,还在拼命的挣银子,要替她赎身。
桃红听了言月的话之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言月知道她是不愿伤人性命,遂劝道,“若是江姨娘不起这样的心思,自然也就不会有事情发生,若是她起了这样的心思,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心存坏心,遭了报应。再者说,人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很多时候都要替自己考虑。人要狠心一点,才能过得好。”
桃红也不知道是被言月的哪句话说动了,总之她就是同意了。
她本来就一直后悔自己在善良,亲亲的兄长都能不顾她的死活将她卖进来,她若是还不替自己谋划,难不成真的要将一辈子交代在霍府吗?
再者说,言月也说得对,若是江姨娘自己不起坏心,她就不会有事,若是她真的起了,那就是她自己罪有应得。
眼看着天一日比一日暖和了,燕宁宅在霍家一个冬天,哪里也没去,实在待得有些无聊,趁着天气好,她收拾了点东西,就出了霍府,往侯府去了。
陈氏突然听闻她回来,很是惊喜,丢下手里的事务,陪她说话。
闲聊时,燕宁就将江氏被抬为姨娘的事说了。
陈氏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个霍青迟,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忘了他是怎么跟侯爷承诺的吗?”
燕宁嘲讽一笑,“他还早就跟江氏承诺过会在婚后抬她为姨娘呢,还不是没做到。这姨娘不是霍青迟抬的,是霍夫人做主抬的?”
“徐氏?”陈氏怒骂,“这老虔婆迟早要遭报应,等她女儿出嫁被婆婆这样对待,看她是个什么心情,哦对了,”她想起来,“她那个女儿好像叫青如是吧,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狠心害死那两个小妾,我听说有一个都有了身子是吗?”
燕宁点点头,“就是因为有了身子,才惹得霍青如大发雷霆。娘,你是不知道,那霍青如害死了人命之后,像个没事人似的。”
陈氏念了句阿弥陀佛,虽然她年轻的时候也收拾过小妾,但是从来没有弄出过人命来。
“她现在是别想在京城里寻人家了,名声臭到家了,我听说霍家还有两个庶女,肯定也被霍青如连累得找不到人家了。”
“我听说霍夫人已经开始着手往京城周边去寻人家了。”
陈氏冷冷一笑,“但凡好人家结亲之前,都会好好地打听,瞧着吧,霍青如再嫁不到好人家了的。”
陈氏注意到燕宁谈到霍家人的事情的时候,态度是事不关己,甚至还有些看笑话的意思。又想到宋妈妈送回来的信,燕宁嫁到霍家四五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和霍青迟同过房。
“宁儿,”陈氏正色,“你告诉娘,你到底是什么想的?你回门的时候,娘就问过你要不要和离,你当时说不,我以为你是真的要和霍青迟好好地过。可娘如今感觉到,你似乎并不想在霍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氏心情很沉重,她自责自己当初竟然没好好地去打听一下霍家都是些什么人,就这样草率地将女儿嫁了过去。
如今就算女儿和霍青迟和离了,她嫁过人了,还能重新寻到一个好人家吗?陈氏不确定。
所以当时传来霍青迟在成亲之前就有了孩子的消息时,陈氏并不是很介意。这实在很正常,只要霍青迟本人没有特别大的问题,陈氏虽然生气,但是也不会想劝女儿和离。
因为她自信,霍青迟在明面上绝对不敢对燕宁不好。
可现在,陈氏追悔莫及。
宋妈妈一直在给侯府递消息,她递得越多,陈氏的心就越沉。
这是什么样的一户人家啊。
徐氏心胸狭窄,容不下人,还处处想摆婆婆的谱,拿长辈的派头压燕宁,还让燕宁天天过去立规矩。
她是长辈,就算她这样对待燕宁,侯府也绝对说不出错处来,这京城里很多世勋人家的婆母都会给媳妇立规矩,甚至陈氏都是这样过来的。
霍家还有那样一个小姑子,心狠手辣,还没出嫁名声就彻底臭了。霍青迟一心系在别的女人身上,五个月都不曾踏足燕宁的院子。
陈氏深深地觉得自己真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就是今天燕宁不来,陈氏也打算寻个由头,让燕宁回家一趟,好好问问她的。
“宿主,你觉得在霍家过得开不开心?若是不开心,这积分咱们就不要了,下个任务再好好的累积。”
巴拿拿也觉得这个任务实在是让人做得有些憋屈,现在江氏又怀了身孕,巴拿拿怀疑燕宁不仅完不成任务,还会受委屈。
燕宁有些感动,虽然巴拿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是真实存在的。燕宁做任务这段期间,难免会觉得孤独,仿佛她只是一缕异世之魂,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都与她无关。她空手来,迟早会赤手走,她无法产生归宿感,自然也会偶然感到寂寞。
巴拿拿不同于前一个傻逼系统,它会为她着想,会替她不平。
燕宁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没有再将巴拿拿当成一个单纯的系统,而是陪伴她的朋友。
“拿拿,你想什么呢,我们肯定要将积分拿到啊。”
燕宁抬头看着陈氏,“娘,你大概也发现了,霍家人都有些不靠谱。霍青迟和我成亲的目的并不单纯,当初他想娶的是江氏,但是徐氏嫌弃江氏的出身卑微,不准他娶江氏为正室。他为了给江氏一个名分,这才同意娶一个正妻。他如此误我,我若是就这样让他毫发无伤,让他如愿以偿地和江氏长相厮守,岂不是白白受罪了?所以我当时选择不和离。”
陈氏咋然听到霍青迟的这个秘密,不由得惊呆了。随即她泪流直下,她当初是瞎了眼啊,才会将女儿推入那样一个火坑。
随即她心中愤恨,这个霍青迟实在是该死,他要娶江氏就娶江氏,何苦牵扯入旁的姑娘来受这个活罪?实在是该死!
“宁儿,你听娘的,现在就和霍青迟和离,我们要收拾他霍家,多的是法子!你相信爹娘,爹娘一定不会让你平白吃了这个亏!好在…好在你没有和他圆房,现在就和离!”
“不,”燕宁拦下陈氏,“我都已经在霍家待了这么久了,不差这几天了,我……”燕宁附耳在陈氏耳边说了几句。
陈氏听了,更加心痛地看着燕宁。以前她女儿多么单纯善良啊,如今也不得不学会这些后宅里的勾心斗角了。
但同时也有些欣慰,燕宁总要成长的。
燕宁回霍府的时候,陈氏不放心她,又派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跟着燕宁一起回霍家。
徐氏得知燕宁回娘家之后还十分生气,她竟然回去都不跟她这个婆母请示一下?
她本来最近操心霍青如的亲事就有些烦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每每托了人,想看看周边的城镇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要么就是门第太低,她瞧不上,要么就是门第稍微合适一点,一请中人去说和,人家最开始的态度是好的,毕竟霍家在京城里是个不怎么起眼的人家,但是一出京城,还是拿得出手的。但是没两天人家就变脸了,甚至还有些人家直接嘲笑她们霍家的姑娘在京城里嫁不出去,就想往京城外面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如此的事多了,徐氏也开始怀疑起来,这事不会是巧合。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暗中捣乱,不然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知道霍青如的事情。
徐氏以为的有人在后面捣乱其实是不存在的。她只是忽略了一个事情,就是别人都不是傻子。
一般京城里的人家都不会将姑娘往外边城镇嫁,特别是这种官宦人家,就更不会了。
只有在京城里出了事情的,在京城里找不到人家的,才会想法将姑娘嫁到外面去。所以一开始众人上门的时候,人家态度尚可,但是回头就会请人去打听。
霍青如的事情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打听到。
像霍青如这种还是姑娘家,就能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的人,是个人家都要再三掂量掂量自家是不是能经得起这种被宠坏了的姑娘的折腾,这不是娶个媳妇回来啊,这是娶个让家宅不宁的丧门星。
又恼怒霍家想欺负人家不知道霍青如的名声,若是真的被霍家哄骗了过去,以后再发现,可能就迟了。怎么可能不恼怒,对说和的中人也就没那么好的脸色了。
霍青如从一开始的毫不在乎,到后面被拒了很多次之后,她终于意识道,自己好像真的面临嫁不出去的风险了。她从前那些手帕交如今也不和她往来了,她每日惶惶不安,自己要是真的嫁不出去,那才是真的要成为笑话了。
这日徐氏愁眉不展,京城周边的城镇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往更远的地方找,但是这并不容易,因为再远一点,霍家都不认识人了。
霍青如这几日也是心情郁郁,她来找徐氏的时候,凑巧听到徐氏在和杜妈妈商议她的亲事。
“青如这个丫头啊,她那天要是不那么冲动就好了。”徐氏连连叹息,本来都已经快定下亲事了,那家人家也是难得的好人家,家里没什么人口,家庭简单,公婆也是出了名的心善,那公子也是洁身自好,听说长到十八岁,身边通房都没有,一心只读圣贤书,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徐氏每每想到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就这样溜走了,就不由得连连叹息。
杜妈妈心知这事难办,但也只能加以安慰,“夫人快别伤神了,有道是姻缘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可能是姑娘的红鸾星还未动,后面会有大造化也说不定。”
徐氏知道她是说来安慰自己的,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以后不得不远嫁,她就一阵心疼。也更自责,以前是自己太骄纵她了,才让她养成这样一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若是以后嫁得远了,娘家就照看不上她了,万一婆家待她不好,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杜妈妈正要说话,霍青如一揭门帘走了进来。
她高傲地扬了扬眉,“娘你在瞎担心什么,我还能嫁不出去不成?不就是死了两个小妾吗?有什么稀奇的,那些世勋人家多的是这些腌臜事,还装自己是个好人呢,跳出来指责我。”
徐氏看到霍青如还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就头疼,“你说你啊!你倒是说说看,哪家人会将这种事情闹得京城皆知?就算有,人家也是捂着,在外面都是仁慈的面孔。你还是个姑娘,这对你名声影响有多大你不知道?”
霍青如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可是已经晚了,该她受的教训,她得受着。
霍青如隐约知道这个,可是她怎么能服气呢。
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
“那燕氏不也是心狠手辣吗?逼着江姨娘打掉了孩子,怎么没人说她半句不好?”
徐氏一时无言。她不能告诉霍青如燕宁做的是所有正室都会想做的事,那些正室夫人们都感同身受,所以就算这事情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霍家实在是没规矩,而不会说燕宁做得不对,也许还会拍手称赞。
霍青如现在还不懂这些,徐氏也不想让她这个年纪就开始懂,所以也就没解释。
提到燕宁,霍青如无意道:“燕氏不是出身侯府吗?那侯府这样有权有势,请燕氏她娘去我之前议亲那家说和说和,不就成了吗?”
霍青如话音一落,徐氏呆住了。
是啊,怎么之前没想到呢。霍青如之前议亲的人家还没霍英的官职品阶高呢,若是能请动侯夫人去说和,这亲事说不定还有希望。
毕竟霍青如只是年少不懂事,等以后成家了,就会懂事起来的。
燕宁被叫去徐氏院子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最近徐氏忙着霍青如的亲事,很少想起她来,这大白天的叫她过去,一定是有事。
燕宁过去的时候,霍青如还待在徐氏那里未走。
徐氏倒是想让她先回去,毕竟徐氏要和燕宁说她的亲事,她一个姑娘家在旁边听不好。
但是霍青如就是不肯,她执意想在旁边听。
徐氏都觉得这法子可行,肯定能行了。霍青如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惜的,对方模样很好,霍青如当初一眼就相中了。
霍青如就心安理得地等待结果,她根本就没考虑过燕宁会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
甚至连徐氏都没想到燕宁会拒绝得那样痛快,连片刻的思考都没有。
“你不愿意?”徐氏拧紧了眉头,“这可是青如的终身大事,你这个做嫂子的,怎么样都要帮衬一把。”
霍青如也从惊讶里回过神来,气鼓鼓地看着燕宁,仿佛燕宁拒绝她是多么不知好歹的事。
燕宁笑了笑,“不是我不愿意帮,是实在是无能为力。二姑娘如今在京城里是个什么样的名声,夫人想来心里也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我娘去说和了,就是皇后娘娘去说和,人家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应下的。”
燕宁这话实在是不客气,不客气的话一般都会让人生气。
果不其然,徐氏和霍青如听了这话之后,都露出同一个表情。
“他们好像吃了毒菌子啊,脸色都在发同一款青。”巴拿拿似乎只会用吃了毒菌子这个比喻来形容人脸色难看。
“噗哧——”
燕宁被它一本正经地幸灾乐祸逗笑了。她笑出声之后才发觉自己这笑声实在是不合时宜,因为徐氏母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回不像吃了毒菌子,像是钻锅底,抹上了锅灰,好黑啊。”巴拿拿换了一个形容。
“燕氏!”徐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嘲笑青如?”
天地良心,燕宁真的只是被巴拿拿逗笑了而已。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但是在徐氏看来,燕宁这更像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而在霍青如那里就更难接受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名声很臭,但是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面嘲笑她的。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在此刻,一瞬间恼羞成怒将她淹没,她脸色顿时青白交加,张嘴就口吐芬芳:“燕氏,你个贱人竟然敢嘲笑我!我跟你拼了!”当即她就要扑上来厮打燕宁,被早有准备的杜妈妈扑过来一把拦腰抱住。
“二姑娘冷静啊,你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拦着她,霍青如更加来劲了,她手脚并用,非要挣脱杜妈妈的阻拦,上前去撕烂燕宁那张带着蔑视的脸。
霍青如之所以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是因为她心里积攒了一股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不甘。
她一直觉得委屈,她觉得京城里的人对她实在是太苛刻了,她不过就是发了一个正常人都会发的脾气,她也不知道会弄出人命,要怪就怪那两个小妾太弱不禁风了,关她什么事?凭什么这样骂她?
霍青如毕竟是在发疯,杜妈妈年纪大了,力气难免有些跟不上,让霍青如给挣脱了开,她一头就朝燕宁冲过来。脸上带着疯狂,她需要好好地发泄一下心里的怒气,而今天燕宁刚好就用话给她憋了好久的气撕开了一个口子。
“宿主,快躲开!”巴拿拿被霍青如疯狂的脸色吓到了,慌不迭地让燕宁躲开。
但是燕宁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等燕宁冲到近前,抬起手准备狠狠扇她一巴掌的时候,燕宁才出其不意地飞快踢出一脚,她没有余力,这一脚揣在霍青如肚子上,霍青如连退了几步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房里的人都安静如鸡。包括方才还在发疯的霍青如也安静了下来。
谁都没想到燕宁竟然会动手,不,动脚。
慢慢的,剧烈的疼痛将发呆的霍青如惊醒过来,她看着燕宁怔了片刻,才猛地发出一声尖叫,“燕氏!你个贱人竟然敢踢我!”随即她收了声,因为疼痛让她开始不自主地吸冷气。
彻底惊呆了的徐氏也回过神来,她脸上迅速从吃惊转为愤怒。
徐氏对燕宁的厌恶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这个女人竟然敢揣她的心肝女儿!
“燕氏!你疯了!你竟然敢揣青如?你真是疯了!”徐氏颤着手,指着燕宁的鼻子骂,“你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恶毒?刚进门就打掉了江氏的孩子,现在还不想青如好,还敢动手了?你——”她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她脸色阴沉地看着燕宁,“我知道了,那两个小妾的事,是不是你故意派人传出去的?”徐氏一说出来,自己都已经信了几分,是啊,这府上唯一不想青如好过的就是这个女人了,青如曾经在她敬茶的时候为难过她,她这样小心眼,肯定记恨上了青如。
一定是她派人传出去的!几乎在一瞬间,徐氏就认定了。
她恨得眼珠都要拖眶而出,霍青如听了更是不得了,顾不上疼痛的肚子就要站起来和燕宁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