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憋屈的正室(四)

江卿过去的时候, 徐氏已经歇下了。听说江卿过来求见她,徐氏不悦。

“她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怎么白天不过来, 非要晚上才来?让她滚回去, 就说我已经睡了。”

江卿预料到徐氏可能不会见她,所以就跟传话的黄莺让她跟徐氏说她有东西要送给徐氏。

“江姑娘说她有东西要送给夫人。”

“有东西要送给我?”徐氏略略沉吟片刻,这才压下不耐烦道, “让她进来。”

徐氏披着外衣到了外间,江卿跟着黄莺走了进来。

徐氏脸上是明显的不耐, 不悦地问, “这么晚了,你到底是有什么事?”

江卿将她脸上的嫌弃看在眼里, 气得暗自咬牙。

这徐氏就是个势利眼,做姑娘的时候和她娘那样要好, 她都完全不念旧情,一瞬间,她有点不想将手里的东西给她了。

但是现在的处境由不得她任性。

徐氏这人不喜欢绕弯子,江卿也就直接将东西拿出来。

“夫人,当年我娘给我留下的嫁妆, 因为我不会打理, 几间铺子都亏本关门了, 剩下这些田地和一个庄子, 想请夫人帮忙打理。”

徐氏眼睛霍地一亮,方才她就是猜测江卿应该是给她送这个来, 这才同意见她。

一听江卿说几间铺子都因为她不善打理而关了门,顿时大为肉疼,嘴上埋怨道, “你一个姑娘家,是不会打理,当初那些铺子交给我帮你代为打理多好,也不会导致亏本关门了。”

她伸手要去接过江卿手上的东西,一边道,“你叫我一声姨母,我当然不会亏待你,这些我就帮你代为打理,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打理了,我就还给你。”

江卿听了心中嗤笑,这徐氏还真是有意思,像她这样贪婪的,进了她的口袋还想让她吐出来?做梦!

徐氏不悦的脸上早已换上了喜色,她的手即将将东西接过来的时候,江卿却将手一缩,避开了她的手。

徐氏脸色一变,愠怒道,“江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卿盈盈下拜,“夫人莫急,我还有一事相求。”

听到这东西是有条件的,徐氏喜色褪去,她脸色转冷,幽幽道:“什么事?”

“以前夫人答应过大爷,等他一娶妻就将我纳为姨娘的,如今大爷都已经依您的吩咐娶了妻子,是不是夫人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徐氏已经大致猜测到她求的应该是这个事情,若是前几天她过来的话,徐氏当场就能应下来,但是现在…

“你不知道,本来我念着你是我侄女,怎么着也会向着你的,但是前两天青迟跟着燕氏回门,奉恩侯以权压人,逼着青迟承诺不纳你为妾了。”

江卿微微一笑,“夫人,那是大爷跟侯爷承诺的,您可没跟侯爷承诺过啊。你是母亲,要给儿子纳个妾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到时候侯府那边若是有责难,一句话就能打发了。这妾又不是大爷纳的,侯府那边也挑不出错处来。”

徐氏听得眼睛一亮,是啊,就像她前面给霍青迟抬的这两个妾一样,她是长辈,区区妾室还不是想抬就抬的,这侯府人可以管霍青迟,因为霍青迟是女婿,可管不到她头上来。

“你说得有道理,这事就这么定了。”她爽快地拍板定下。

江卿一笑,又是一拜,“多谢姨母了。”她双手将财产捧上,徐氏喜不自禁地接了过来,略略翻了翻,笑容更大了。

江卿看得恶心,这徐氏,若是给她钱,她就认你这个亲戚,否则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打秋风的破落户,也不想想当初她上门投靠的时候是给过钱的!

“姨母早点歇息,我这就回去了。”

徐氏这会儿非常和颜悦色,“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我就将事情办妥。”

其实徐氏应得这么痛快还有一个原因。若是燕宁知道江氏被她抬为姨娘,心里一定不痛快。江氏不是个安分的,到时候肯定会跟燕宁斗起来,这正是徐氏乐见其成的。

她想了想,将杜妈妈叫了进来。

“明天就吩咐下去,说夫人给江氏抬了姨娘,以后都要改口叫江姨娘。”

杜妈妈有些担心,“这事会不会惹了侯府不高兴?”

徐氏冷哼一声,“不高兴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憋着。如今他们姑娘在霍府,应该是他们想着来巴结霍家,以期霍家能善待他们姑娘,万没有特意来得罪霍家的。再说了,就像江氏说的,这承诺是青迟承诺的,我可没跟侯府承诺过,我一个母亲,还不能给我儿子纳个妾?”

杜妈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要侯府的姑娘在他们府上,侯府行事就会顾忌着。

次日江卿被夫人抬为了姨娘的消息就传遍了霍府,下人们统一改口叫了姨娘。

徐氏还赏了一些东西给江氏,以示重视。

燕宁今日也早早地起身,来了徐氏这边。

徐氏今日倒没有故意不起了,因为她很想看一下燕宁知道江氏被她抬成姨娘后的精彩表情。

她有些等不及地将燕宁叫进去。

徐氏才刚起身,穿着一身中衣。有丫鬟伺候她穿衣,她将丫鬟推开,将燕宁过去,“燕氏,还不快过来伺候我更衣?”

“哇,这老婆子真是太过分了,不是有丫鬟替她穿得好好的吗,干嘛非要你过去?”巴拿拿不岔地道。

“过过恶婆婆的瘾呗,看我怎么收拾她。”燕宁无所谓道。

燕宁没有拒绝,依言走了过去,接过丫鬟手上的衣裳,真的伺候徐氏穿起衣裳来。

帮着徐氏将外衣穿上,又帮她束腰带。

燕宁将腰带环过徐氏腰身之后,冷不丁地猛地用力,勒得徐氏哎哟一声。

燕宁尤不知道一般,双手迅速地将腰带在徐氏身后打了个死结。

徐氏被勒得快喘不过气,连忙骂道:“你是想勒死我不成?勒那么紧,还不快帮我解开?”

燕宁啊了一声,“我看夫人这么瘦,还以为夫人腰很细呢,我就这解开。”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力,将死结勒得更紧。

“这腰带好像解不开了呀。”她勒得太紧了,确实解不开了。

一旁的黄莺连忙过来帮忙,但是她也解不开。

徐氏被勒得十分不舒服,黄莺她们解半天都解不开。燕宁出注意,“不如拿剪刀来将腰带剪断吧。”

黄莺就去取剪刀了。等她拿过来,燕宁非常自然地接了过来,帮徐氏将腰带剪断。

咔嚓一声,腰带断了,徐氏这件簇新的衣裳也被剪破了一个洞。

“哎呀,夫人,我不小心剪到你衣裳了,这可怎么办?”燕宁十分惊讶地低呼一声。

“什么!”徐氏将衣裳脱下来,果然看到后背处有一个新鲜出炉的洞。

这件衣裳是徐氏最喜欢的,因为布料十分珍贵,她统共也就得了一匹布料,就做了这么一件衣裳。

她本来打算今天要出门,所以才将这件衣裳拿出来换上。

没想到被燕宁剪了一个洞!

她目光不善地看向燕宁,“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燕宁连忙否认三连,“我不是,怎么会呢,夫人误会我了。我为何要故意将夫人的衣裳剪破,这么珍贵的料子,我可赔不起。夫人想来还有布料吧,我剪破了夫人的衣裳,自然要赔给夫人一件,我房里的言月手艺很好,夫人将料子取给我,我让她给夫人做一件新的。”

徐氏气结。这料子她就独得一匹,还取新的给她呢。

徐氏本来就是打着让她赔一件的主意,没想到燕宁先将话堵死了,说自己赔不起。还让她丫鬟给她做?她要是有布料,她这里多的是丫头可以做衣裳,再者,这么好的布料,她都舍不得拿给丫鬟做,都是在外面请的人做,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徐氏沉着脸重新换了一件,这下她不敢让燕宁来帮她换了。

等她换好衣裳,走到梳妆台坐下。

“燕氏,你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头?”

燕宁痛快地应了一声,走过去拿起木梳就梳。

她动作一点都谈不上轻柔,简直是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没梳几下,徐氏就痛得受不了,连忙叫停。

“你没给人梳过头吗?使这么大力?”

燕宁十分无辜地回道:“确实没梳过啊。”

“…轻点!”

燕宁稍稍轻了点,但是徐氏还是感觉她似乎想将她头皮揭下来。尤其是遇到头发梳不通的时候,她硬生生地就扯过去,疼得徐氏眼泪都要出来了,断发落了一地。

她实在受不了疼了,连忙把燕宁叫开,不让她梳了。

换了黄莺上去给她梳。

燕宁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我没给人梳过头,把夫人弄疼了吧?”

徐氏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伺候人都不会,你还会什么!”

“我会做福贵闲人啊。”燕宁一脸正经地回答,将徐氏气了个仰倒。

这下徐氏也不敢再使唤她了,让燕宁伺候她,不是燕宁难受,而是她难受。

但是她想到一件事,心情又十分之好了。

“青迟房里那两个丫头都抬为姨娘了,江氏为青迟怀了一个孩子…虽然孩子没生下来,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做主将她抬为姨娘了。”

她说完之后,从铜镜里观察燕宁的表情,她本来以为燕宁会十分生气,然后忤逆她的意思,这样徐氏就有理由发作她了。

但是让徐氏很失望的是,燕宁听了之后神色半点不改,她甚至没有质问徐氏霍青迟已经答应侯府了,她现在将江氏抬为姨娘是什么意思。

徐氏准备的说辞也就一句都没用上,燕宁很干脆的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认为怎么样?”徐氏不死心的问。

燕宁从她脸上看出得意,她真不知道徐氏是在得意什么。

“既然夫人都已经将江氏抬为姨娘了,大概是霍府这样的门第抬姨娘都不需要过问正室的意思吧,我还能说什么。”

霍府这样的门第?

这几个字将徐氏的神经刺痛了,不管她承不承认,燕宁嫁到霍府来确实是下嫁。但是事实是一回事,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她燕宁现在都已经嫁到霍府来了,难道还敢嫌弃霍府门第低?

徐氏脸色霍地冷了下来。

她冷笑,“怎么,现在才觉得霍府的门第低,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燕宁十分奇怪地看着她,“不是现在才觉得,我一直都知道。”

徐氏:“……”

好气啊,可是燕宁说的是实话,怎么反驳?

没办法反驳,那就找点让她不痛快的事情做。

“江氏抬了姨娘,你是正室,总要表示些,我听说你前面那两个姨娘都送了东西过去祝贺?你不能厚此薄彼,江氏那,也要送一些,才彰显你的大度。”

燕宁道,“真是不巧,我是打算给姨娘一人一匹苏锦,我从家里就带了两匹过来,前面已经给了雪姨娘和秋姨娘做新衣裳了,江姨娘那边不凑巧,没了。”

“没了苏锦,就送点别的东西啊,总不能不表示一下。”徐氏道。

“夫人刚才才说不要厚此薄彼,不送苏锦送旁的,贵重了不好,轻了也不好,不如这样,这事我先记着,以后等有苏锦了,我再给江姨娘补上。”

徐氏知道燕宁以后一定不会送,但是人家都已经说了以后会补上,她也不能强行要求她现在就要送。

不过燕宁这会儿心里估计不好受,只是脸上装出来的淡然。徐氏这样一想,觉得畅快了许多。

江氏本来还在担心徐氏会不会拿了东西不办事,没想到她第二天就听到了喜讯。

江氏听着伺候的丫鬟的恭贺里的姨娘二字,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本来的欢喜仿佛也有些变了味儿。

她想她真的是没出息了,区区一个姨娘身份也值得她高兴?

江卿这样一想,顿时又不高兴起来。她本来可以做正室,都是徐氏这个搅事精。

霍青迟回家之后,得知江氏被抬为姨娘的消息,先是诧异,随即感到有些棘手。

他立马去了徐氏的院子,说自己已经答应侯府不会抬江卿为姨娘的,徐氏这样一来,他在侯府那边就很难交代。

徐氏眉梢都透着得意,“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是你答应了侯府,我可没答应他侯府。你到时候就说是我做的主,你有什么办法?有道是长辈赐不敢辞。”

“燕宁怎么说?”

“燕氏?”徐氏声音里带上了嫌弃,“她敢说什么?我今早上亲自跟她提的,她一句话都没多说。”

霍青迟听了倒有些担心,若是燕宁闹起来或者是表达自己的不满,都让人安心些,到底可以安抚,但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叫人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会不会今天就派人回侯府去说这件事?

思及此的时候,霍青迟猛地发觉自己将侯府的态度看得太重了,他当初娶燕宁并非是为了侯府的助力,就是想要给江卿一个名分。

可是他现在,竟然有些违背本心了。

意识到这个,霍青迟很是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的反省一下。

江卿其实成不成为姨娘,对于燕宁来说,她一点都不在乎。

江卿就算是成为了姨娘,她也只是一个姨娘罢了。若是她好好的守着她姨娘的本分,燕宁也不会去收拾她,但是江卿就是不肯。

她当天下午就跑到了燕宁的院子,打着拜见大奶奶的旗号。

既然她要拜见,不让她拜,岂不是太高傲了。

燕宁就让人进来了。

江卿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过来。其实一个姨娘身份也没什么值得她骄傲的,但是燕宁压着不抬她,她还是成为姨娘了,这就给了她一种得胜感。在加上她和霍青迟这么多年的感情,江卿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将燕宁踩在脚下。

燕宁就坐在榻上,看着江卿走进来,她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将得意都隐藏得很好。自从上回孩子被她没脑子一通折腾掉了之后,她就换了一种策略。

她十分能屈能伸地盈盈下拜,“见过大奶奶。”

燕宁这刻有些搞不懂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视她如仇敌,却偏偏能面不改色对她俯首称小,也是个狠人。

燕宁还没有说话,她身边的言月就出声训斥了。

“江姨娘莫不是不知,姨娘是没有资格穿红色的衣裳的。即使今天是姨娘的好日子,姨娘也不能穿红色。姨娘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了,还是懂些规矩比较好,免得出去丢了咱们奶奶的脸面。”

江卿被训得一怔,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这是她还没有成为姨娘之前就做好的新衣裳了,因为布料好,一直没舍得穿。

她想着今天毕竟不同,就换上了,却没想到犯了忌讳。她知道姨娘是不能穿红色的,但是她没有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姨娘这个事实。偏巧,燕宁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褙子,她是正室她可以,她是姨娘她不行。江卿突然感觉到一股挫败感。

一时间,江卿面红耳赤,十分难堪。

“你说要来拜见我,拜了拜了,就回去吧。”燕宁漫不经心的,看也不看她,就出口赶人。

从江卿的角度看过去,燕宁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格外傲慢。她心里升腾起一股羞恼,随即变为愤怒。

她燕宁凭什么这样高人一等?不就是命好了点,投胎到了侯府人家吗?论姿色,她自认比燕宁高出许多,论才情,她从来没听说过侯府这位姑娘有什么才情。

嫁到霍家来之后,也是不尊长辈,不敬丈夫。依旧摆着她侯府姑娘的派头。

不过江卿乐见其成,她知道现在徐氏已经对燕宁十分不满了,就连霍青迟,从成亲到现在都没去过她房里。

当然江卿不知道的是,燕宁根本就不欢迎霍青迟去。霍青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燕宁都说了不欢迎,他绝不会舔着脸上去。

“奶奶,”江卿本来都打算要掉头回去了,但是想想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甘,她有些近乎放肆地看着燕宁,“我想要告诫奶奶一句话,也算是忠言逆耳。”

燕宁看了过来。

江卿将那句话说完,“就算是你有再高贵的出身,你如今的身份,不是侯府嫡女,而是霍家的大奶奶,还是得看霍家人的脸色过活。你看,你不同意抬我做姨娘,我如今还是成为大爷的姨娘了。”

燕宁轻笑了一声,“姨娘真是个值得炫耀的身份呢。你知不知道,”燕宁顿了顿,脸上笑容更大了,“你若是再敢这样放肆,我可以把你发卖了?”

江卿脸色一变,随即她冷哼一声,“就算你是正室又怎么样,想发卖我?你还没这资格,我可不是你院子这些伺候的人,有卖身契在你手上。你知不知道如今大爷有多厌恶你?别以为你是侯府出身,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了,大爷的心,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

燕宁倒没有被她激怒,只是觉得可笑。霍青迟那种人渣的心她拿来还嫌腥臭呢。

江卿像个得胜的公鸡一般,高昂着头离开了。

燕宁没多大反应,言月却气不过。

“姑娘,你看她得意那个劲,大爷真是说话不算话,不是答应了侯爷不纳江氏为妾吗?这事我们要不要让夫人他们知晓?”

燕宁心平气和地喝了一口茶,“让他们知晓做什么,这妾是徐氏帮着霍青迟纳的,到时候霍青迟一个孝字就能让侯府挑不出个理来。一个小小的姨娘,我慢慢收拾。”

“宿主,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恶了,一定要让她知晓你的厉害!”巴拿拿也跟着愤愤不平地喊。

燕宁笑了笑,“不过有别的事情,我需要我娘他们帮忙。”

燕宁修书一封,拿给了言月,让她找人送回侯府。

陈氏收到信一看,脸色顿时就有些莫名。

她沉吟片刻,才将信收起来。

晚些时候,燕绥回来。

陈氏就跟他说起来了今天燕宁让人送回来的信件来。

“你说宁儿这孩子是想做什么,怎么会想送她公爹两个美貌妾室?”

燕绥初初也是一愣,从陈氏那里接过信件读了一遍之后,他倒比陈氏想得更通透一些。

“想来是霍家那位徐夫人让宁儿不痛快了,这才出此下策吧。”

陈氏一惊,随即也反应过来,紧接着担心道,“宁儿不会在霍家受委屈吧。”

燕绥沉默一会儿,才道,“当初这亲事是她自己挑选的,上回回门的时候你也问过她要不要和离,她都说不了。宁儿回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现在很有主见了,若是真的在霍家待不下去了,她会知道离开的。你就别操心了,实在不放心,就派人去问问她身边伺候的丫头,现在宁儿在府上是个什么情形…”

侯府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几天,霍老爷就领着两个美貌少女回了家。

徐氏一看那两个水蛇一样腰,桃花一般的脸的小姑娘,当场就要气翻天灵盖,她恨不能揪着霍英的耳朵骂:老都老了,还给老娘来这出?还嫌年轻的时候老娘的气受得不够?

但是徐氏到底忍住了,她近乎心平气和地笑问霍老爷带两个美貌女子回来是什么意思。

霍英其实也不是很愿意将人带回来的,倒不是怕徐氏,而是他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儿子都已经娶妻了,再做这样的事,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能怎么办呢,这是上峰的好意,他已经待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很多年了,这个年纪他早就绝了再进一步的心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现在和侯府成了亲家,没看到连上峰都开始来巴结他,给他送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吗?

霍英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本来可以回绝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再作祟,他竟然就两顶小轿将人给抬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上峰那句当初寒窗十年是为了什么呢,文人雅士不就爱这些吗?说着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就叫人将人带了进来。

霍英早就喝得七分醉了,看清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的面容,再被上峰两句话一激,莫名其妙地就将人用轿子抬回来了。

徐氏皮笑肉不笑的质问让霍英有些心烦,徐氏年轻那会儿就算不上什么美人,长相平平,也说不上贤惠。现在更是已经人过中年,发了福更不能看了。

不过是当时霍英出身贫寒,没办法选择罢了。后来霍英得志,家里抬了几个姨娘,但是美貌的要么犯了错发卖了,要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霍英也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当时一心在仕途上,也不愿意理会这些后宅之事,所以后来徐氏越发肆无忌惮.。

等到年纪大了,霍英就对这些事失了兴致。

可今天兴许是知道自己可能要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挪动一下,有些意气风发。他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她们是宋大人送给我的,我能拒绝吗?不过就是两个小姑娘,抬个姨娘也就罢了。”

徐氏平静也不过是装出来的,霍英这话说得轻巧,却不知自己是在往徐氏的心上扎刀子。

徐氏当即就骂开了,“宋大人送给你又怎么样,你要是不肯收,他还能强迫你收不成?你都多大年纪了,你儿子都成家娶妻了,你还做这些小姑娘的美梦呢,你怎么就这么不害臊?”

本来霍英也有些尴尬和些许的愧疚,但是徐氏这一骂,什么都没了。他霍地站起身来,冷冷道,“我又不是没纳过妾,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这两人是宋大人送的,说不定就跟宋大人是什么亲戚,你且要好好待着,两个姨娘,就住在香花苑去,配些丫鬟婆子好生伺候着!”

说完,他拂袖而去。

徐氏恨恨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恨得眼睛都要痛了,直到霍英走后很久,徐氏才一把捏着手帕,默默地擦去眼泪。

杜妈妈在门外听着,这时才进来安慰徐氏。

“不过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以前那些姨娘这么猖狂都被夫人收拾了,这两个夫人还怕了不成?”

徐氏抬头看向杜妈妈,心里的委屈还是止不住地爬上来。

她不能告诉杜妈妈的是,她其实不是咻这两个小姑娘,而是,她在看着她们那年轻又好看得过分的脸时,深深地发觉自己真的是老了。看着她们如花一般的脸,深深地感到害怕。

她不敢面对自己老去后被霍英所厌弃,而霍英越来越身居高位的时候,这些花一样的姨娘只会层出不穷。

霍英只会越来越厌恶她,而她,除了收拾那些姨娘撒气,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当晚霍英就歇在了其中一个新纳的姨娘那里。

徐氏听了杜妈妈探听来的消息,沉默不言,良久才自嘲一笑。夜晚她独自躺在床上,心里想着霍英此刻与他新纳的姨娘是怎样的温存,只觉得心都要难受得撕裂了。

她一晚上没睡好。

次日,燕宁照旧去徐氏那里。

徐氏神色恹恹的,眼下一片青黑。看到她来也没有反应,也不叫她过去伺候,只是十分没精神的坐着,任黄莺她们给她梳洗。

她整个人都像老了十岁。她愣愣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皱纹发呆,她甚至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脸。

燕宁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徐氏。霍英带了两个美貌女子回来的消息她昨天就收到了,今天看来成效极好,徐氏短时间内看来是没法来找她的不痛快了。

徐氏怎么都不会想到让她难受的那两个女子是燕宁的主意安排的。她无意从镜子里看到燕宁还站在一旁,她颓然一惊。

自己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绝对不能让燕宁多看,这不是送上笑话让人家瞧吗。

她几句话就将燕宁打发了,并且吩咐近段时间不必早上过来了。

她要腾出手来收拾霍英那两个小妾。

燕宁一路上心情极好。不就是霍英纳了两个小妾吗?徐氏经常将妇德和本分挂在嘴上教训她,轮到自己的时候怎么却忘了这两个词了。若是燕宁是原主,才新婚婆婆就迫不及待地给儿子纳三房小妾,只怕怄都怄死了。

徐氏真是活该,燕宁一点都不同情她。

甚至她以后要是再敢作妖,燕宁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日子在难得的平静中飞逝,转眼已经入了冬。

燕宁过了两个月的平静日子,没那些烦心的人来打扰她。

不过没几天就传出个消息来,霍英新纳的一个小妾怀了身孕。

言月将探听来的消息说给燕宁听,“听说夫人知道之后,气得眼睛都翻白了,二姑娘更是扬言要去将那小妾卖出去。”

“霍青如?”燕宁有些日子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差点忘了霍府还有这么个人。

“是啊,奴婢还没听说过哪家姑娘管起老子的后院事来呢,这个青如姑娘真是…”

燕宁笑了笑,“可别小瞧了她,我看这种事她干得出来。”

霍英对这两个新得的小妾十分宠爱,兴许是多年没有过的新鲜使然。夜夜宿在小妾那里,没多久其中一个就怀了身孕。

小妾也长了心眼,这事情本来是打算瞒着的,只是她们院子里都是徐氏的耳目,这消息瞒不住。

很快徐氏就知道了消息,真的是大气了一场。

霍英都四十多岁了,儿子都已经成亲了,现在再生下庶子或者是庶女,传出去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徐氏以后只怕出门羞也要羞死了。

这种事情,徐氏当然不可能任着它发生,她本来要暗中做手脚,没想到有人给她当了马前卒。

徐氏万没想到霍青如会去找那两个小妾的麻烦。

霍青如一开始听到她爹带了两个女人回来的消息时,真是气也要气死了,她本来当时就不高兴要去将那两个女人撵出去,但是被她奶娘生生拦下。

奶娘当时劝她她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去管她爹后院的事情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她现在还在议亲,若是这个名声传出去,只怕那些好人家都会掂量掂量了。

霍青如比较中意现在议的这家,好说歹说,总算让她歇了心思。

她娘应该会处理好的。当时霍青如是这样想的。

但没想到,她两个月没理会,那小妾不仅活蹦乱跳的,还给她怀了个弟弟或者妹妹!

这回霍青如不能忍了,谁劝都不顶用。

她带着爪牙,杀气腾腾地就往那两个小妾所在的香花苑冲去。

十分凑巧,昨晚上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那两个小妾正结伴在万花苑外面的人工湖边赏雪呢。

两人没见过霍青如,见霍青如脸色不善,都有些暗自戒备。

霍青如先是冷笑着盯了两人一会儿,然后才开口。

“你们两个,就是我爹新纳的小妾?”看着模样确实很好很可人,所以霍青如更气了。

那两个小妾听她这样说话,猜想应该就是府上唯一未嫁的嫡出姑娘霍青如了。

两个小妾也留了心眼,花钱买通了下人,将府上的情况打听了一下。知道眼前这位姑娘被宠坏了,脾气不太好。又见对方气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

两人当即就福了福身示弱,“原来是二姑娘,见过二姑娘。”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霍青如才不会理会这些。

她再次用挑剔地眼光上下打量了那两人,“两个小贱人,也敢勾引我爹?你们是谁怀了孽种?”

那怀了孕的小妾听了就不高兴了,什么叫孽种?她仗着怀了孩子,现在正得霍英宠爱,一时间忘了霍青如的凶名,怼了回去。

“二姑娘,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老爷的,你怎么能说是孽种?”

霍青如看着她冷笑,“不是孽种是什么?”她一步一步朝两人逼近过去,那两人虽然防备着,但也万没想到她会突然伸手,用力地一手一个将那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妾推下湖。

湖面上结了冰,只听到一串‘咔’声并着扑通两声,那两个小妾纷纷落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