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觉得玲珑变得不一样了——不, 与其说是变得不一样了,倒不如说她是变得正常了, 毕竟过去大半年只知道追着易泽成跑而且予取予求毫无怨言的人,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她。
就算是被爱冲昏头脑也不带这样盲目的啊!有时候易泽成都当着她的面跟其他女生暧昧,她也不生气!易泽成说什么就是什么,真让人觉得玲珑像是被操控的傀儡一般!
现在好了!
还是这个笑起来灵动又活泼的女生更讨人喜欢!
原主在班里的人缘还可以, 因为家里“比较有钱”,各个方面来说, 她的日常跟普通同学的日常完全不同, 所以朋友并不多。可玲珑是谁呀, 她要是有心结交,那就不可能有讨厌她的人!一个上午的课上完,她已经跟班里所有人都混熟了!
易泽成还在外面等着, 都这样了他还好面子,不肯让人看出来他跟玲珑之间的不对劲, 强装着笑意走上来却被保镖隔绝在千里之外, 他开始发慌, 他现在没钱没车没住的地方, 要是玲珑不管他,他又要回到过去那种贫穷的生活了!
享受过有钱人的快乐,知道不劳而获的好处, 谁还想努力啊?
“玲珑!”
玲珑随意看了易泽成一眼,微微笑从他身边经过,一个眼神都不给。
易泽成也顾忌她身边的保镖, 不敢追上去,其他同学也知道了玲珑跟这人闹掰了,要说学校看不惯易泽成的人不少,尤其是男生,多少人想找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啊,这易泽成脚踏数条船还不珍惜,简直就是个人渣!现在好了,大小姐擦亮眼睛不做回收垃圾的事儿了,看这人渣还能怎么作!
易泽成还想追上去,他手机响了,是他老娘的电话,问他是咋回事,咋没把那个城里姑娘给哄好,抱怨了一大堆最后说要带着易泽成的大姐跟二姐到首都来,亲自问玲珑是什么意思。
易泽成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还是让母亲跟姐姐过来比较合适。他毕竟是爱面子的,不好意思闹,但他妈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之前也来过首都一次,见过玲珑,那时候玲珑对他还死心塌地的,对他妈比对她自己妈都亲,鞍前马后的服侍着,易母要啥就给啥,他两个姐姐在老家省城的房子车子还有工作,就是他妈给要来的。
但是易母张嘴就叫他帮忙买机票——一辈子连车都没怎么坐过的女人,在得知有个城里姑娘看上自己儿子后,易母真是不拿人家的钱当钱,之前来首都,坐的可是苏家的私人飞机!
易泽成哪里来钱?他就那么点剩下的还得维持接下来几天生活呢!
没办法,他只好打电话给三姐四姐,让她们给易母买了票。机票太贵,现在得省着点儿,就买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硬座,虽然受罪但只要两百块钱,完全不亏。
因此易母到火车站的时候,经过两天两夜的硬座折磨,已经是灰头土脸没个人样儿,她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包,有人试图帮她,她就满心以为人家是看上自己的好东西了,不说谢谢,直接张嘴就骂!搞得她一个老太太背着大包也没人说帮她一把,毕竟谁也不想好心帮人去挨骂不是?
四十多个小时,挤在人来人往的硬座,也不说能洗个澡换个衣服,身上皱巴巴满身都是酸味儿,易母又不是那么注重个人卫生,火车到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多,她一边张大嘴打呵欠一边抠了抠自己的眼屎,嘴巴一张开,坐在她对面跟身边的乘客登时面部扭曲——这老太太的口臭要飘出十万八千里了!
痴心蛊出问题,易泽成想到了柳沁跟苏流意母女,其实说起来,苏流意才是他的梦中女神,只不过她总是对他不假辞色罢了。当初他只想追苏流意,是柳沁若有似无地提了“痴心蛊”,易泽成当时不怎么信,直到后来他把这个痴心蛊用在了玲珑身上,得到了自己以往从来不曾想象的美好生活。现在让他回到从前那种一个月只有一千块钱生活费的日子,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所以他还联系了柳沁,柳沁一开始装作不知道痴心蛊的事儿,可易泽成却咬定是她给他的,威胁说柳沁要是不帮他,他就把这事儿捅到苏晁跟前去!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柳沁心里头在想什么!
柳沁生气得很,易泽成这个跳梁小丑也敢在她面前蹦跶,是嫌活太长了是吗?
苏流意则面色沉静:“妈,不用在意他,钱的事儿我会想办法的。”
虽然厌恶玲珑,可对于这个身上流了苏晁一半血的女儿,柳沁是爱的,她发愁道:“那可不是小数目,你说你爸怎么就那么狠的心,他是完全不把咱们母女俩放心上啊!”
从苏家被赶出来后,她们的那些奢侈品不动产都被收了回去,就这还欠了一个多亿呢!按照柳沁过去打工来看,她们母女俩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还不起!
没人比柳沁更明白苏晁无情起来是什么样子了。她爱他的无情,亦恨他的无情。
苏流意面无表情地听着,过了许久才说:“妈,你既然知道他狠心,又为什么不肯对他死心呢?那种人根本不值得吧?他就没有把我们母女俩当人看,我们又何必给他留面子?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他可是你爸!”柳沁下意识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爸先前跟我都很好了,一定是玲珑那个小贱人从中作祟,否则你爸不可能突然不理我!还把我们赶出来!”
苏流意却觉得,一个人真的爱另外一个人,是不会被其他人的言语撼动的。
说起来也是痴心蛊的问题,即便它能让苏晁对柳沁死心塌地,那也不是出自真正的爱,蛊虫一旦出现问题,“爱”也就会立刻消失。
她心疼柳沁,爱了那个男人一辈子,一辈子没得到他一个好脸色,连几句温情的话都是在对方被痴心蛊控制之后才说出来的。
“总之,妈,你短时间内不要再去见爸了,我会帮你的,这段时间,我来想办法把钱补上,他既然不想认我们,以后就别来后悔!”
苏流意掷地有声的说!
柳沁看着女儿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莫名就被说服了。
她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流意,那个易泽成你还记得吗?他说他的痴心蛊也出问题了,苏玲珑那个小贱人不听他话,还把给他的房子车子都给拿回去了!这也太邪门了吧?不是说这个痴心蛊很厉害吗?”
“是啊……”苏流意喃喃,“应该是很厉害的才对……”
她为了兑换这两只痴心蛊可浪费了不少积分,如果还想再次兑换,又得攒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先赚点钱,苏晁还真以为她们娘俩没了他不能活?他自我感觉未免也太好了!
此时此刻,苏晁在家疯狂打喷嚏,不知道是谁在背后cue他。
之前自己对柳沁的爱意来得莫名其妙,苏晁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就派人去匿名打听有那些有名的大师,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问题所在。
那种身体跟意志都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他是真的不想再感受第二遍了!
苏晁找大师的空档,易母也跟自己儿子还有两个女儿见面了,一家人挤在一个小出租屋里,以易母为首开始对玲珑破口大骂,骂得口沫横飞,最后易母拍板定案:“……这样的媳妇咱家决不能要!这回让她知道点厉害才行!成儿妈可跟你说,到时候妈教训她,你就在一边学着点儿,不许你插手!”
易泽成也眼神阴狠:“放心吧妈,我现在掐死她的心都有,怎么可能心疼她?”
短短两天,他在学校里的声誉跟人缘就一落千丈!以前那些总是围着他跑的姑娘们,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昨儿还缠着他要坐跑车去海边兜风,今天就高贵冷艳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切的羞辱都是玲珑带给他的,他决不会放过她!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她给哄好了。
易母不赞同:“这女人就不能惯着,你给她脸,她就得锅上炕,像她那种城里女娃,捧着她的人那么多,也不缺咱家,咱家就得让她知道,想嫁进来,那就得听咱家里人的话!女人嫁了人,那贴补婆家有什么问题?”
易母泼辣刻薄,她的四个女儿也都遗传了她,易三姐帮腔说:“就是!前天早上我的脸都丢尽了!那苏玲珑还想不想嫁给你了?我跟你说,她要是不跟我磕头赔罪,我绝对不原谅她,也不承认她当你的媳妇!”
她早上去上班却被单位赶了出来,说她已经被解雇了!不仅如此,单位还要收回分配给她的公寓,五险也不帮她交!易三姐不缺那个公寓住,毕竟那城里女娃倒贴自己弟弟后,连带着给自己也送了套房子,她就把公寓给出租了。公司把她一赶走就要收回公寓,人家租客当然不乐意!害得易三姐赔了三倍的违约金!
她现在都入不敷出、揭不开锅了!
反正所有的苦难跟麻烦都怪那个苏玲珑!
易家女人一起嘀嘀咕咕,最终决定要去学校闹。易泽成却不赞同——他在学校已经很丢人了,再去闹,人家肯定会知道这是他妈跟他姐,到时候得多难看啊!
“还是去苏家比较好,咱们好言好语上门,他们也不能把咱们赶出来不是?”
这倒是。
易母想了想,还是听儿子的。
于是休息日,玲珑趴在柔软的被窝睡大觉,只有苏晁一人在楼下喝茶看报纸。基本上女儿一放假他就会调休,想要尽力陪她多一些。不过他的小宝贝喜欢赖床,苏晁也不急着喊,这才九点多,哪有女孩子这么早就起来的?
而易泽成的号码早就被玲珑给拉黑删掉了,他就是打再多电话也不会有人接,甚至在小区外面进都进不来。
保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易泽成嘴皮子都磨破了,保全也不相信,还嘲笑他说:“……你是苏家大小姐的男朋友?那我还是苏家大小姐的哥哥呢!”
这年头真是什么屌丝都敢做一步登天的美梦。
不是说易泽成长得不好,而是他的环境跟阅历造就了他的层次,这些保全都是在别墅区干了好些年的,不说看人一看一个准,也能看出些门道来。
再加上易母狂妄自大,觉得易泽成天下第一优秀就是配仙女都委屈,态度自然也算不得好。她态度都不好了,保全们又怎么会尊重她?
因此闹了许久,就是不让他们进去,甚至连苏家人都没有通知。
易泽成带着亲妈亲姐打车过来的,不见到玲珑怎么舍得走?既然进不去,就只好在外面等。保全不让他们在小区这边等,免得破坏小区形象,母子四人就到了马路对面,大太阳晒着,连口水都没有,嘴里愈发咒骂不停。
玲珑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下楼,苏晁已经换好衣服要带她出门了,说是有个世交好友过寿,要带她过去看看。
再等玲珑上去换身衣服化个妆,又是一个小时,父女俩出门时已经是十二点。
苏晁点着女儿的鼻子嘲笑她:“也就是你禾伯伯,打小看你长大的,知道你这拖延症,不然还要以为是我故意给他没脸了!”
玲珑抱住苏晁一只胳膊说:“那人家不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才好出门嘛~爸爸你看,我今天漂不漂亮~”
苏晁想都没想就无脑吹:“漂亮!太漂亮了!跟你妈妈年轻时一样漂亮!”
对苏晁来说,跟妻子一样漂亮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评价。
因为是寿宴,穿着需得体,但也不需要太隆重。玲珑就穿了一条雾霾蓝的蕾丝连衣裙,一字肩的设计使得她的锁骨看起来格外精致,肩颈线条流畅且完美,头发再全部束起来,苏晁觉得闺女就跟长大了一样,褪去了青涩跟懵懂,变得更聪明、更机灵了。
她把随身携带的诸如小镜子呀口红呀手机呀之类的物品放入包包里,就挽着苏晁的胳膊,父女俩上了车。
车子行驶到小区门口,保全认得车牌号,赶紧放行。对面马路上的易泽成一直紧紧盯着门口,一见黑色加长豪车驶出,立刻站起身冲车子挥手,还大声叫玲珑的名字:“玲珑!玲珑!是我!是我!”
任他有一百分的英俊,在太阳下干坐几个小时滴水未进,再加上廉价的衣服油腻的神态也得扣除九十九点五,玲珑在车子里瞥了他一眼,根本不说话。
车子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说时迟那时快,当易泽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管不顾地冲到车子前面伸开双臂了——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就成了车下亡魂的易泽成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易母也赶紧带着易三姐易四姐跑过来,女人的声音高亢尖锐,尤其是她们自以为“讨公道”,愈发大声,玲珑单手撑着脑袋准备下车:“我就是脾气太好了。”
苏晁却摁住了她:“你在车里等着。”
他是疯了才会让好不容易跟易泽成断绝关系的女儿再跟那家伙见面!
易母跟着喊玲珑的名字喊得口干舌燥,停在面前的加长豪车终于打开了门,不过先走下来的是四个身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超的保镖,个个人高马大,站起来的阴影都能把她给盖住。
本来想耍一耍婆婆威风的易母立刻就萎了。
玲珑在车里通过录像平板把她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啧啧称奇:“真是人善被人欺,柿子得挑软的捏啊。”
在她读取的记忆里,易母对着原主可不是这个态度,那鼻孔都要长头顶上去了!更别提易泽成那几个姐姐,就把原主当成不听话的提款机而已。看不上她,觉得她倒贴是下贱,是她们家成娃子委屈了,转身却又不停朝她伸手要钱。
原主对易泽成死心塌地,也拼命讨好他的家人,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不好相处,她每次去易泽成家都穿得很朴素,还学着做家务活,从来不曾带过保镖。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易家女人就越觉得她贱,她倒贴。
可保镖朝那一站,母女三个就跟被掐了脖子的鸭子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丝毫不见先前大叫玲珑名字的嚣张。
四个保镖出来后,最高的那个拉开了后面一排的车门,易三姐易四姐都紧张地看着,她们还没见过这样奇形怪状的车哩!比普通的轿车长好多,光是用看的就觉得很贵。
因为是老友寿宴,苏晁穿得比较随性,他虽然四十多了,可身材保养的非常好,平时也有健身的习惯,穿着白衬衫搭黑马甲,头发乌黑浓密,五官俊美,眼角淡淡的纹路让他比年轻男人更多一分阅历与魅力,那可真是罕见的不行!
易家姐妹俩差点儿都不能呼吸了,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她们家弟弟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后生,可跟眼前这位先生那还是不能比!
苏晁这个地位的人已经习惯装逼,他走路根本没问题,但为了气场,出门在外的时候总是习惯拿着一根手杖。此刻他看着眼前这低俗、贪婪、刻薄的一家子,问:“拦住我的车,总得给我个说法。”
别看易泽成在原主面前嘚瑟又傲慢,到了人家亲爹这儿,不说话都被踩到了尘埃里,整个一手足无措,丢人的不行。
苏晁看他一眼都觉得是自己吃亏了。
这一家人里,易母没见过什么世面,易三姐易四姐面对这样儒雅俊美的男人不好意思,只有易泽成强撑着说:“苏、苏伯父,您、您好,我是玲珑的男、男朋友……我叫……我叫……”
他说不下去了!从他说自己是玲珑的男朋友开始,苏晁就微微眯着眼睛看他,就那么云淡风轻的,也没什么威胁,偏偏就是叫易泽成紧张的结巴、出汗!
“你刚刚说,你是我女儿的什么人?”
易泽成还想再重复一遍,可愣是不敢跟苏晁对视,话都说不周全。
苏晁跟他说句话都是自降身价,他下来也就是想看看这位把他闺女迷得神魂颠倒的得是怎样一位美男子,合着就这么个德性?他现在是真的相信他闺女说的话了,那肯定真的呀,难不成他的小宝贝真的就看上这么个人?果然是因为跟老父亲置气呢。
眼看儿子说不出话,易母使劲戳自己俩女儿。没办法,她也是个女人,而且跟苏晁还年纪相仿,只不过她不到二十岁就生了大女儿,又饱受贫穷折磨,看起来跟苏晁仿佛两个辈分。
可惜易三姐易四姐对着苏晁也卡壳了。
玲珑坐在车里捧腹大笑。
苏晁等了几秒,见无人说话,便道:“这样的话,我以后不想听见,我的女儿,你可配不上。”
他的语气可以说是相当温和,可那种自然流露出的上位者的尊贵,却让易泽成暗地里握紧了拳头。谁不想成为人上人呢?他跟许多女生暧昧的同时还吊着玲珑,就是想凭借她一步登天,谁不知道娶了她就拥有了一切?
他说他配不上……
换作往日,听人瞧不起自己儿子,易母早就发飙了,但对着苏晁她连个屁都不敢放,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她以为非常优秀,优秀的让城里姑娘倒贴的儿子,其实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
苏晁回到车里,一跟玲珑四目相对,瞬间就换了笑眯眯的表情:“爸爸办事你放心。”
玲珑把脑袋倚在他肩膀上:“我当然放心呀,爸爸是最厉害的~不过爸爸也不需要对他们做什么,怎么说也是我利用易泽成在先,之前的钱就不要他们还了,把属于咱们家的房子车子收回来就行。”
外面找个人演男朋友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呢,苏晁想。
不过女儿高兴就好,他看那易泽成很是不顺眼,眼神游移不定,轻浮流于表面,一看就是个表里不一骄矜薄情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