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昭帝眼露笑意,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万年冰山脸的颜琛颜大都督简直不敢置信:“圣上,安王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您——”
“无妨。”昭帝打断他的话,“随他去吧。”
颜琛:……
这是他认识的那位圣上吗?是那位已经被安王烦到想把那厮给砍了的圣上吗??怎么才过去几天,就完全变了个人?
“圣上你——”
“啊对了。”昭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 “安王要在宫里住几日,前朝若是有人看不惯,你兜着点。”
颜琛:???
昭帝很愉悦地欣赏这位能臣良将素来冰冷的面容逐渐有了裂缝,问道, “怎么, 做不到?”
“做不做得到另说, 圣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说……”
后面半句话颜琛没说出来, 但昭帝知道,他是拐着弯问他是不是脑壳坏掉了。说实在的,要不是昭帝亲眼所见, 他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是脑壳出了毛病。不过现在还不是把熊妹妹身份公布于众的时候,而且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从熊妹妹的言词中昭帝得到一个讯息,那就是自己是全天下第二个知道他是女儿身的人,幕后黑手并不知道。
于情于理,都不是揭露安王女儿身的时候,因此当玲珑耍赖说月事要来请求在宫中住几天, 昭帝才没拒绝。
“朕好得很,朕只是觉得……安王还是挺乖挺可爱的,虽然是熊了点作了点,但还在朕的忍耐范围内。”
颜琛:……我信你个鬼!
前些日子因为安王各种作死已经忍无可忍的难道不是您?不说前段时间了,就几天前!安王派人行刺,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您不是属意要把安王给处理了?
乖?可爱?
这样的形容词也能用在安王身上?那就一惹祸精、自大狂、草包。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骂我。”
颜琛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是安王又是谁?他仍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假装不知道安王这句话是说谁的,反正他是在心里骂的,天底下骂安王的人还少么?这要是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安王早都凉透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蹦跶!
“臣见过安王殿下。”
骂归骂,厌恶归厌恶,人明面上还是个王爷,礼不可废,否则谁知道安王会不会就他没有行礼当成他的小辫子跟圣上闹?
“皇兄我回来了!”
颜琛不敢相信这个安王竟如此大胆,上去就抱住圣上的胳膊!这人、这人也脑壳出问题了?这对互相看不顺眼势如水火的兄弟怎么一下变得如此和谐?!
昭帝见她兴冲冲的小脸儿就想笑,他已很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了,因此她虽然熊,他觉得可以忍受。“朕听说你给扈太妃送了个特别的礼物,怎么,有没有给朕也准备一个?”
玲珑摆摆手道:“那是她给我的,我只是还给她而已。皇兄你坐拥天下什么没有,还要跟我这个穷弟弟要礼物,你也太抠搜了,你怎么不说把私库打开一下,让你可怜无助又弱小可爱的弟弟进去看看呢?”
颜大都督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昭帝还真跟玲珑掰扯起来:“朕养你这么些年,你闯了多少祸,祸害了多少姑娘家,朕说过你什么吗?你不感恩便算,还想要朕的私库?朕怎么不知道安王还是个脸皮如此厚的家伙?”
玲珑转而捧起自己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可是臣弟可爱鸭!看一眼身心舒畅吸一吸延年益寿,再加上臣弟这一腔为了皇兄赴汤蹈火的真心,哪里是私库里那些没生命的活物能比拟的呢?皇兄你说是不是?”
昭帝彻底服了安王的厚颜无耻,比这个他还真比不过。“成成成,朕便允许你进去挑一样。”
颜琛:……
老子立下汗马功劳也没见圣上这样大方过!
玲珑顿时喜滋滋地起身,准备去昭帝私库挑一样最闪亮的宝贝出来带回荒海,她可是知道的,皇帝的小宝库里都是天下的奇珍异宝,她喜欢!
安王如同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只给无辜的颜大都督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他扭头看着安王背影消失,扭回来就瞧见圣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此时此刻颜大都督已经彻底无法言语,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以自己贫瘠的语言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一场称得上奇迹的闹剧。
向来看不顺眼的皇家兄弟俩突然哥俩好了,安王不想造反了圣上不想砍安王头了,圣上还大方地打开自己私库让安王进去挑个宝贝……
“颜琛,去查查扈太妃,要事无巨细,一丝消息都不能漏过。”
还在怀疑人生中的颜琛提到了正事便不再乱想,只是对于昭帝的命令他有些不解:“圣上,扈太妃与安王谋反一事有关?”
“谁知道呢。”昭帝缓缓地说,“朕那爱作死的熊弟弟,长成今天这副模样,可真是对不起他那位素有贤惠才名的母亲。”
是了,这还真是很奇怪。
扈太妃未嫁时,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她生下安王后,先帝给晋了位份,又能亲自抚养安王,直到先帝驾崩昭帝继位,安王才从宫中迁出,在此之前一直都跟扈太妃生活在一起。
可安王是个什么人?
心比天高,满肚子稻草,毫无才能却迷之自信,皇位应该是他的,他不比昭帝差……这些奇葩的想法都是谁灌输给他的?
一个母亲,还是一个聪慧过人的母亲,怎么舍得将自己的儿子养废?
无论是颜琛还是昭帝,都万分确定安王他不是装模作样,他是真的蠢真的无能。
毕竟谁也不能得知最终登上皇位的是昭帝而不是其他人,更何况昭帝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昏君,不是太过火他通常都会选择宽容,并不因自己悲惨的过去而怨恨天下人。
颜琛领命而去。
不久后玲珑开开心心地回来了,手上捧着一颗硕大无比哪怕是在白天用红布蒙住都散发着光芒的明珠。昭帝一看,顿时轻笑:“你倒是好眼光。”
“那当然,一进去琳琅满目的差点给我眼睛晃瞎了,不过我仔细看过了,它最亮。”
这颗明珠的确珍贵,可跟昭帝私库中其他更加珍贵的无价之宝相比,这颗明珠便只是一般般了,因此昭帝并不心疼,玲珑也很满意。
昭帝觉得,熊妹妹跟熊弟弟比起来果然要可爱一些……个屁!
晚上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纯属放屁!
熊家伙不管男女都熊的不行!
玲珑以怕被人发现为由,非要跟昭帝睡一起,还振振有词说万一被心思灵敏的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不好了,因为她月事向来不准,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来,而且只有跟皇兄在一起她才有安全感。
昭帝眯着眼睛看她:“你想上朕的龙床?”
玲珑叹了口气,很伤心的样子:“既然皇兄不愿意,那臣弟就打地铺吧。反正在这个世界上臣弟是不被爱的,没有人真心对臣弟,那些女人也好,母妃也好,她们都对臣弟有所图,如今连皇兄也这样……唉,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臣弟有时候不禁要想,死乞白赖的活到现在干嘛呢?原以为皇兄会是臣弟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没想到就连这么一点点的小事皇兄都不乐意。那龙床多大啊,分一小块都不行,什么人啊……”
昭帝被她小嘴叭叭的额头青筋直跳,“你还记得你的真实身份?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不懂?”
“那怎么了嘛!除了皇兄谁知道啊!”玲珑跺脚生气,“而且我都没被当成女人养,我哪里知道有什么不一样?除了下面会流血还有什么不同吗?睡一张床怎么了,你是我哥又不是别人!”
“啊我明白了!”她突然一拍大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昭帝突觉不妙,正要叫她住口,她已经开始了。
“怪不得和尚说要皇兄你保持童男之身到而立呢,合着他是暗示你不要找女人而是——”
在昭帝的死亡凝视下,玲珑乖巧闭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昭帝没看懂,但不妨碍他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敢再说了。
他冷冷地掀开被子:“滚上来。”
玲珑立刻踢掉鞋子爬上去,昭帝的被窝暖洋洋的,她喜滋滋地进去,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昭帝沉默了几秒,问:“这就是你说的只要分一小块?”
她很快把手脚缩回去:“失误失误。”
失误……个屁!
半夜昭帝第不知多少次醒来,他也不想醒,明天还要早起上朝,还有许多折子要看政务要批会议要开,但谁能在被死死勒着脖子的情况下还能睡得香呢?
从前不觉得,如今睡在一张床上,他才发觉这熊妹妹是真的格外娇小。就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看着很乖,睡相却奇差,明明是两个被窝,她一会儿就能窜过来,把他当枕头搂得死紧,扒开了塞回去,一会又过来了。
昭帝有过很多兄弟姐妹,但都被他杀得差不多了,仅剩的几个也都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惟独安王,生平最爱作死,像个蚂蚱一样天天蹦跶,眼看昭帝就要砍了他,他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妹妹,整个人焕然一新,活力十足,明明很倒霉,却又无忧无虑的。
昭帝其实有点说不出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