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安王府吧?本王是安王吧?”玲珑不可思议地问, “本王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不过是让你们打死个奴才,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
管家脸一沉,并没有拿玲珑的话当回事,“都在这站着, 没事情做是不是?”
下人们是走不敢走, 留不敢留,管家忍着气, 走到玲珑身边,声音压低:“王爷不要胡闹了, 太妃娘娘若是知道了, 会不高兴。”
玲珑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虽说只是管家,可养尊处优这么些年, 王府里他说的话比安王的还要管用, 又因为王府管家的身份,在扈太妃面前也说得上话, 这么多年, 管家尽心尽力笼络哄着安王, 让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谁敢对他有一点不敬?偏偏就是安王,众目睽睽之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登时让他嘴角破裂口吐鲜血,咳嗽的时候居然还吐了一口碎牙!
震惊覆盖住了其他情绪,安王是个什么德性,没人比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最清楚!心比天高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才能, 一心只想造反当皇帝却不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终日沉溺于美酒声色,根本就是个废物!
但他们要的就是这样。安王不需要多么出色优秀,他越糟糕越好,越作死越好,等彻底挑战到了皇帝的底线,他们只要稍稍推一把,事情就会如他们所料那般往后走。
可现在,管家捂着脸,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玲珑抠了抠手指甲又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灰,“她高不高兴,关本王屁事?”
说完一脚踩在管家脑袋上,冷冰冰地问:“现在本王说的话,你们能听了么?”
她真的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这些家伙能不能有点眼色?
看到王爷那惊人的一巴掌,下人们总算知道要听谁的话了,管家被堵住嘴拉了下去,他一开始还能挣扎,满脸厉色,后来看玲珑是真要杀他,终于知道害怕,涕泪横流,却根本不能打动她。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玲珑把王府所有人都召集到面前,从年纪身材长相气质等多方面考虑,选择了最好看的一个作为新管家。除此之外她把扈太妃的人给拔了个干净,那老妖婆想要她的命,门儿都没有!
在家里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玲珑特意提前进宫去给昭帝请安,顺便关怀一下这位便宜皇兄的伤势如何。她延续了安王的奢侈画风,穿着大红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美玉,锦袍上还用金线绣着祥云花纹,阳光折射其上都晃眼。
龙女觉得亮晶晶的真好看。
昭帝也没想到这作死弟——作死妹妹会主动进宫给自己请安,不过她既然是女儿身,他待她的态度也就和颜悦色许多:“怎着,今日又有何事要找朕?”
“臣弟昨天回去之后辗转难眠,实在是担心皇兄您的伤势,这不,一早就赶来了,皇兄可好些了?若是有用得到臣弟的地方,皇兄千万不要不好意思,一定要开口。”
大眼睛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满是真诚,好像去掉了那层虚伪的外衣,整个人都放飞了。
昭帝沉吟了下,他的右肩为利器所伤,若说重,那倒也不重,只是得好些时日没法提笔,因此折子都是他来口述,再交由内侍书写完成。这熊妹妹突然这么好心,昭帝倒没怀疑她,瞧她小脸白嫩喜洋洋美滋滋的,成日吃喝玩乐招猫逗狗不干正事,他牙根有点发酸。
本来玲珑只是客气客气意思意思,哪里知道昭帝居然真的颔首:“既然你这么说,朕就不客气了。”
半刻钟后,坐在案前,面前一本摊开的折子,左右两边各有小山堆起来的折子的玲珑顿时生无可恋。她盘腿坐着,扭过头看龙椅上的昭帝:“皇兄……”
“怎么,你不愿意为朕分忧了?”
玲珑扁着嘴,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昭帝还特意让人给她弄了个案几过来,就搭在他的书桌边,他坐在龙椅上,这个角度不仅可以把她这边的情况尽收眼底,还比她高好多!
边上的内侍尽责尽力地磨着墨,昭帝则缓缓翻开一本书,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念。”
嗯,玲珑还得把折子念给他听,他说出决策她给他写下来!
她念得有气无力,提起朱笔写的字更是鬼画符一般,看得昭帝忍不住皱眉:“……你的书本都读到哪里去了?”
怎么说都是皇家子弟,要去国子监进学的,怎么就写出这么一手鳖爬般的字来?
玲珑趴在桌子上:“人家就是写不好嘛!”
声音软趴趴的,甜如蜜糖,昭帝恍然想起她是个姑娘家来着,沉声道:“坐好了,多大的人了,连个坐相都没有。”跟没骨头似的。
按说往日里安王也不是个多么讲礼数的人,那会儿昭帝只觉得他无药可救,可现如今弟弟变成妹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女儿家这么个姿势坐着,未免太过豪放,叫人看见如何是好?
玲珑拿着朱笔在奏折上悄悄画了只小乌龟:“哦。”
昭帝眼角一抽,这熊妹妹,书念得不怎样,字写得更是丑,乌龟倒是画得活灵活现。
“你说愿意为朕分忧,怎么,就让你念个折子写两个批语你都不乐意?让朕如何信你是真心的?”
玲珑飞快放下朱笔,从软垫上爬起来,盘腿坐得太久都有点麻了。她朝昭帝扑过来,两只小手一伸,在他肩头殷勤地捶起来:“臣弟可以陪皇兄吃饭喝茶侃大山,按摩捶背大保健,但是皇兄您别叫臣弟坐在那儿不动给您念书批折子,太难受了。臣弟府中有数名擅唱戏的美人,皇兄可有兴趣?”
她一说这个,昭帝才想起安王府里那成堆的美人。
脸一黑:“你要那么多美人有什么用?”
“看啊!”玲珑理直气壮地回答,“赏心悦目啊!总比每天对着前朝那群老脸舒服!而且美人们还温柔体贴会讨好人!”
昭帝看着她白嫩无暇的小脸蛋,这么一张脸,着实是比臣子们好看得多,也生动有趣得多。修长的食指好奇地抚上玲珑的眼睛,在眼下摩挲:“平时瞧着你眼下黑青,人也透着股虚气,擦去了显得精神。”
就像是发霉斑驳的树根,突然变成了蓬勃向上的太阳花,前者令人反感窒息,后者却十分讨喜。
玲珑看看左右,确定没人敢偷听,才悄悄凑近昭帝耳畔,温热香甜的气息与他交融,暧昧又亲近:“要是不那样,人家会以为臣弟‘不行’。”
昭帝脸又一黑,“真是胡闹。”
“才不是胡闹呢!”她气嘟嘟地说,仿佛女儿身一暴露就没什么可隐藏的,在昭帝面前彻底展现出真实的自己,还抱怨呢。“皇兄不知道有多难!臣弟几年前就开始发育了,疼得要死还得拿布缠着,就怕人看出来,一开始走路都不敢抬头,差点儿就养成了驼背的坏习惯!还有啊,去年天癸初至,每个月臣弟都得跟做贼一样!臣弟好歹是个王爷呢,得自己缝月事带自己洗亵裤偷偷的晒偷偷的处理……皇兄您到底知不知道这有多痛苦啊!”
昭帝庆幸自己在熊妹妹放飞之前摆手让奴才们退下了,否则叫人听见她这一番抱怨,不知得闹出什么乱子来。
“唉。”玲珑看了昭帝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昭帝觉得她这个眼神很不友好,“你叹什么气?”
“跟皇兄说这些干嘛呢?皇兄又不能感同身受。”
昭帝:……
“哎皇兄,这几天臣弟差不多又要来潮了,您帮帮忙呗,找几个人伺候臣弟,臣弟就先在宫里住下也不是不可以。”
她说着,讨好地拱起两只小嫩爪:“求求皇兄了,您可是我在世上最亲近最信任也最重要的人了。”
“朕?”昭帝怔了下,“你为何不去寻太妃?”
那是她的生母,必然是知道她的真实性别的,按理说这些年也该派些人在她身边护着才是。
这话一问,就见熊妹妹瞬间拉下了脸,显得特别低落,就在昭帝开始想自己是不是问错了的时候,玲珑低着头:“我才不去找她,我讨厌她。”
闻言,昭帝愈发不解。
众所周知,安王对生母扈太妃十分孝顺,扈太妃面前的安王,那绝对称得上是个大孝子,但扈太妃却并不溺爱“儿子”,反而一视同仁,因此世人虽然觉得安王作死又无能,可对扈太妃,却甚少有人说她一句不好。
再加上扈太妃也很安分,其实只要安王不异想天开,昭帝是愿意让他把扈太妃接去王府住的。
可眼下听她所言,又似有隐情。
玲珑委屈地对手指:“我现在……还不能说,皇兄不是派人去查我被冤枉谋反的事了吗?皇兄这么厉害,肯定能查清楚的,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知为何,昭帝总觉得她此时情绪很是低落,便温声道:“那便不说,朕觉着肩膀有些酸痛,你给朕捏捏。”
就见那张失落的小脸蛋瞬间亮起,欢快地应了一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