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自沉睡中清醒, 她伏在斑驳掉色的木质床头,神情慵懒,体态妖娆,昏黄的夕阳从破旧的窗棱照进来,在她的面容上打下一半阴影,她看起来还有些困倦,懒懒散散的,周围老旧荒凉,也掩不住她一分美人色。
直到有人推开缺了一口的殿门,瞧见她动了,这才发出一声惨叫:“……鬼!有鬼!有鬼啊!”
吵吵嚷嚷的, 烦死了。
玲珑睁开一只眼睛,“哪里有鬼?”
那中年婆子被吓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手足并用朝外爬,听到玲珑声音整个身子还在颤抖,可惜还记得贵人交代的事儿, 便又强撑着爬起来,试探着朝玲珑走近。
玲珑一动未动,看着似是没在喘气, 婆子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来探她鼻息, 被玲珑一巴掌拂开, 立刻吓得体似筛糠,扑通一声跪地不住磕头:“……郑娘娘饶命!郑娘娘饶命!奴婢——”
“行了。”玲珑摆了摆手,依旧是那副懒洋洋伏在床头的模样, 颇为无精打采,“你吵得我脑仁疼。林妃叫你来看我死没死的?”
婆子连忙磕头:“林妃娘娘让奴婢来看看,看看您有无需要的地方……您有些日子没给林妃娘娘递话了,林妃娘娘很是挂念您……这几日小皇子又染了风寒,林妃娘娘才没顾得上您这边——”
“你去跟林妃说。”玲珑突然笑了声,“我好着呢,她不是总劝我要服软么?如今我觉着她说得不错,叫她相助于我,我要见皇上。”
婆子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是!奴婢这就去禀报林妃娘娘!娘娘您能想通可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待到她爬起来跑走,玲珑才从木床上支起身子,她打了个呵欠,仿佛还没有从那一场大梦中清醒,身子骨都是懒散的,半分不想动。
那厢林妃听了婆子禀报,端丽的面容上也露出温柔的笑来:“当真?妹妹当真是如此说的?她肯从冷宫出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她离本宫那样远,本宫又要照顾皇儿,总有顾不住的地方,她能想通,真是再好不过。”
“娘娘慈心一片,郑娘娘能想通,真是不枉娘娘一片苦心。”
“本宫与她虽非同胞姐妹,可自幼相依为命,情意浓厚,她在冷宫受苦,本宫每每想来都心痛无比。”林妃轻轻一叹,“正好皇上待会儿要来看皇儿,趁着这个好时机,本宫会跟皇上说的。”
边上伺候的宫人们都恭恭敬敬地站着,心中却不由得感慨,林妃娘娘可真是宫里最温柔最和善的人了,就连那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以至于被打入冷宫的郑娘娘,都还想着帮忙拉一把,平日谁要是有个头疼发热,跟林妃娘娘说一声,不仅能得到休息的机会,娘娘还会让太医来为他们诊治,他们何德何能来伺候林妃娘娘啊!
怪不得圣上要把小太子放到林妃娘娘膝下抚养,依郑娘娘那冒头掐尖的性子,再好的孩子都得给养歪了!
唉,他们娘娘就是心善,太重旧情,虽说那郑娘娘与他们娘娘是结拜姐妹,自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可自打那郑娘娘入宫来,给他们娘娘惹来多少麻烦!妒忌嫔妃残害皇嗣,愣是让整个后宫除了她自己一无所出!若是没有林妃娘娘照看着,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如今居然还想重获圣宠,他们娘娘居然还答应了!
有亲近的心腹凑近,眸带忧色:“娘娘,您怎地答应了?郑娘娘在冷宫这几年,后宫风平浪静,您一帮她出来,又不知要闹出什么血雨腥风,到时候皇上震怒,您又要为她求情!”
林妃长叹:“她是本宫妹妹,自小我二人相依为命,本宫如何能不管她?她既要出来,那便让她出来,本宫会好好看着她的,不再让她惹麻烦,只管安心度日便是。”
心腹宫女听了,面露不忿,只是林妃坚持,她是奴才,亦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悻悻然退下。
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皇帝来了,因着天冷,他身上裹了件黑色鹤羽大氅,风雪拂落肩头,烛光下越发显得剑眉星目气势逼人。林妃带着柔笑迎上去,为皇帝取下大氅:“皇上先在这儿烤一下,免得寒气入体。”
皇帝点了下头:“皇儿可好?”
“好着呢,就是有些想他父皇。中午喝了药,又用了些膳便躺下了,若是知道皇上来看他,指不定有多高兴。”
闻言,皇帝面上也不由得浮现些许笑意:“爱妃辛苦,朕去看看皇儿。”
内殿中,小太子正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见到皇帝十分高兴:“父皇!”
皇帝上前去将儿子抱起来,在空中举高高,问他:“皇儿今日头还疼不疼?”
小太子摇摇头:“儿臣好多了。”
皇帝又跟他说了会话,见小太子似有些走神,便放低了声音问:“皇儿怎了?瞧着闷闷不乐的,想要什么,都跟父皇说。”
小太子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想起母妃教的话,便颇有些不情愿地说:“儿臣……想见自己亲娘。”
皇帝眉眼瞬间冷下来,环顾一圈,宫人们尽皆垂首不敢私语。他问:“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小太子还未开口,林妃便上前一步:“皇上,是臣妾教皇儿说的,不管怎么说,妹妹都是皇儿生母,圣上刚封了皇儿做太子,有个在冷宫的生母算怎么回事?未免对太子名誉不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敢亲自与皇上说,便教着皇儿……请皇上惩罚!”
说着便跪了下来。
林妃一跪,殿内其他人焉能继续站着?顿时除了皇帝跟小太子,殿内跪了乌泱泱一片。鉴于孩子在,皇帝神色未明,只问小太子:“倘若不是你母妃教你,你可想见你亲娘?”
闻言,小太子顿时有些茫然。他从记事起就没见过亲娘,听宫人说,他亲娘郑妃触怒龙颜,刚生产不久便被打入冷宫,迄今已经五年了。他不曾见过亲娘,也不知她是个何样之人,可耳濡目染,这宫中,除了母妃,竟无一人说她好话!
即便母妃从来不说,小太子也知道,每个月她都会派人去冷宫,给亲娘送些衣食,将她照料的好好的,可五年了,亲娘却不曾有一句话带给他,足以说明……她根本心里就没有他?
如果母妃就是他亲娘就好了。
小太子神情沮丧,头顶因为睡觉翘起的呆毛也显得格外丧,皇帝捋了捋儿子的呆毛,“既然皇儿不知道答案,父皇便带你去见她。倘若见了她之后,你还能愿意说要她,朕便准她出来。”
小太子茫然地抬起头,与父亲的灼灼目光相交,半晌,有些无措地嗯了一声。
皇帝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皇上……这天都黑了,还这样冷,皇儿还病着呢,您……”
“无妨。”皇帝亲自给儿子穿衣服,“你身子弱,便在宫中好好休息,一会儿朕会带皇儿回来陪你用膳。”
林妃道:“要不臣妾同您一起去,妹妹听臣妾的话,臣妾怕她……”万一冷言冷语伤害到小太子……她抚养了这个孩子五年,已经将他视如自己的命,不能见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好。
“不必。你不在,才好叫皇儿知道真正的郑妃是什么样子。”皇帝让宫人为自己披上大氅,再将小太子牢牢地裹进去,不露出丝毫,外头风雪寒冷,他是舍不得叫他受一点罪的。
皇帝都这样说了,林妃也只好止步,她牵挂皇帝与小太子,直到随侍的宫人提着灯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也仍然站在宫门口没有回去。宫女过来为她披上厚厚的披风:“娘娘,您回去歇着,一会儿皇上便带着小殿下回来了,您身子不好,万一染病可就糟了。”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娘娘总是如此心善,无论那郑娘娘做了什么样的事都要包庇保护,但既然娘娘这样说,她们做奴才的,自然只有听从的份儿。
“父皇,冷宫是什么样子啊?”
皇帝脚步未停,道:“冷宫是犯了错的人住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你住的地方那样好,父皇也不曾去过,不知晓是什么样子。”
父子俩言谈间便到了,冷宫其实是宫里人的叫法,不过它的牌匾已经散落歪斜,上面的字更是经历了风吹雨打再也认不出,门口守着两个昏昏欲睡的老太监,听说皇帝来了,吓得不住叩头,生怕被发作。
皇帝照顾儿子的想法,让其他人都停在外面,毕竟是小太子生母,叫人瞧见不堪,多有不好。随侍的太监担心他的安危,他摆手表示无妨,让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他年近而立,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后宫再无人有所出,自然是珍视至极。
小太子从父亲的大氅里奋力伸出一颗小脑袋,他与林妃住在一起,宫殿雕梁画栋,一点积雪都看不到,树木花草也修剪的十分整齐美观,可这冷宫,草木丛生疯长,积雪片片,殿门的柱子上的油彩都脱落了七七八八,窗户更是到处破洞,冷风呼啸,格外凄凉。
也没有烛光,死寂一片。小太子有些害怕,揪紧了父亲的衣襟,皇帝拍了拍他的背,正要安慰,小家伙突然抽了抽鼻子:“香……好香!”
皇帝也闻到了。
父子俩循着香味进了大殿,殿内宽敞阴森,只有一堆火光,背对着他们的女子不时将手头的木头扔进去——都是从窗户跟门上拆下来的,反正不拆也遮挡不了什么,还不如让她拿来烤地瓜。
小太子颇有些近乡情怯,这还是他头一回见亲娘,怯生生地看向父亲。皇帝看了那背影片刻,将他放下。小太子哒哒哒跑过去,凑到火光对面,忍不住好奇:“你在做什么?”
玲珑反问:“问别人在做什么之前得先告诉别人自己是谁?”
“我是父皇的儿子!我是太子殿下!”前两句说得掷地有声,后面一句突然就小小声起来,“你、你是我亲娘吗?”
玲珑拨弄柴火的手停住了,慢条斯理的:“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小太子无措地看向她,不知如何回答,最终只能选择求助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父皇。
皇帝出声:“郑妃。”
玲珑把烤好的地瓜从火堆中扒拉出来,头也没回:“这里没有郑妃,只有罪人郑氏。”
这地瓜是她从御膳房顺来的,宫妃们大多不吃,因为容易积食攒气,未免不雅,都是给奴才们吃的。玲珑瞧着个头大,就顺手拿了几个,掰了木头来烤,玩得不亦乐乎。
林妃从不吃这样的民间小食,自打她成了宫妃,日日锦衣玉食,就更是看不上了。因此,小太子自然也没吃过。甭说他,就连皇帝也没这口福。
平日里林妃对于地瓜所制的食物也很排斥,盖因她生于市井,知道食用地瓜容易憋肚放气,皇帝又常常来看小皇子,因此她的桌上是断然不许这类食物出现的。
薄薄的皮烤得焦黄,一揭开,香味四溢,小太子还未用晚膳,又生着病,一闻这香味儿顿时腹内饥饿,大眼睛盯着玲珑手中的地瓜,咽了口口水。
香甜的地瓜冒着热气,玲珑蹲在地上,她既被打入冷宫,自然荆钗布裙,只是她来了之后,连打理自己都懒,长发随意用布条系在身后,全身上下毫无装饰,却愈发显得眉目如画精致如玉。
郑妃也很美,可绝不如她美。睡了一觉的龙女并未感到饥饿反而力量充沛,便化出自己的模样,替代了所有人对郑妃在这个世界的记忆。
她辛辛苦苦烤出来的,自然要自己吃第一口。
小太子眼睁睁看着亲娘吃烤地瓜,那浓郁的香味让他的眼珠子移不开,只傻傻盯着。玲珑自顾自吃,全然不顾面前这娃是自己的亲儿子。
片刻后,皇帝终于看不下去了,大步过来,也不搭理玲珑,捡起火堆里另外一只烤好的地瓜,试图揭开——然而他从未做过这样的活,地瓜又烫,一时棘手,便掉在了地上。
玲珑猛地看过来:“你干什么呢?”
皇帝面子不保,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小太子眼巴巴地看着,玲珑吃掉了手里地瓜的一半,终于善心大发,撕开一块,递到小太子嘴边。小家伙嘴巴一张——上下两排小奶牙发出嘎嘣一声响,委屈不已。
皇帝要生气了,这不是在拿他儿子耍吗?
谁知玲珑只是收回来放在嘴边吹了吹,漫不经心地又递过来:“小心烫。”
小太子眼睛一亮,啊呜一口咬住,大眼睛顿时睁的更大,好甜好香好好吃!一口下肚,他立刻用渴望的眼神看向亲娘,期望她能再喂自己。
跟母妃在一起是不会这样的,母妃注重规矩,从小太子有记忆始,便有宫女专门伺候他的衣食住行,侍膳宫女总是小心翼翼,才不敢喂他吃饭的时候冲他笑得那么坏。
没错!
就是坏!
明明是给他吹凉了喂给他吃,偏要笑得那样坏!
玲珑瞧他好玩,小太子生得粉雕玉琢,眼睛大大嘴巴小小,很是可爱。她对人类幼崽向来是好看的就有好感,丑的看一眼都懒,就把剩下的地瓜一股脑儿地投喂过去。
小太子肚子小,吃不下了。玲珑看着被他啃得一片囫囵的地瓜,思考了几秒钟,递给皇帝:“你儿子的。”
皇帝:……
合着他在边上站了半天,她不仅没想伺候他吃一个,还把儿子吃剩的给他?
玲珑一共烤了三个,给小太子后来啃的那个是她亲手剥好的,稍微小点儿,小太子没啃完,都塞给皇帝了。在皇帝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她把最后的那个大地瓜剥开,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完,倒了一杯茶水来。
小太子还眼巴巴看着,也想喝,毕竟烤地瓜有些干。玲珑却将茶杯挪开——父子俩注意到她的茶杯跟茶壶都有缺口,成色很差。
“这是冷的,身娇体贵的小太子可不能喝。”
玲珑语气玩味,并没有多少关心,似是随口一说。但她衣衫单薄,自己却将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看得小太子欲言又止,皇帝皱眉道:“你平日就过得这般日子?”
玲珑眨眨眼:“不然呢?八抬大轿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么?这可是冷宫,不是仙境。”
她对皇帝也没有讨好或是畏惧的意思,就是很平淡很不在意,什么都是随口说随手做。
小太子低着头默默想了半晌:“那……你想出去吗?”
来的路上父皇跟他说了,冷宫里的人,是不能随便出去的,但是他不想自己亲娘住这样的房子,过这样的日子,在飞雪寒冬喝凉透了的茶。
她……她生得很好看,还会烤好吃的地瓜,而且不是很讨厌自己的样子,小太子有点喜欢她。
“出去?去哪儿?”玲珑反问,“你现在有母妃了,又是太子,我这样的人,就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她先前显得活泼而外向,如今说话却很是理所当然,仿佛她心中就是这样想的,也要这样做。
小太子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却知道死是不好的,便下意识看向父亲求助。
皇帝弯下腰来:“皇儿想她出去么?”
小太子抿抿嘴,看看皇帝又看看玲珑,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嗯。”
皇帝疼他爱他,再加上郑妃确实是太子生母,若是关在冷宫,确实不大像话,对太子不好。便对玲珑道:“收拾一下。”
玲珑诧异地看他:“收拾什么?”
这么个破地方,有什么好收拾的?五年前郑妃被投进来屁都没带一个,还收拾一下呢,收拾破了洞的被子还是凹下去的枕头,再不然就是豁口的茶碗?
皇帝面无表情,把儿子抱起来转身就走,小太子还偷偷看玲珑,玲珑叫住他:“喂,皇上。”
父子俩一起回头,如出一辙的面容上情绪各异,一个是沉稳,一个是期待。
玲珑嫣然一笑,在这破损的宫殿与呼啸的北风中,她的笑容像是给素裹寡淡的冬日染了最鲜丽的色彩,娇艳夺目,宛如天上明日,光华耀眼。无论是皇帝还是小太子,都被这笑容电的浑身一麻。
“出去了我也没地方住,皇上带我走?小太子也一起,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维系一下感情。”
这天晚上,倚门翘首的林妃,并没有等到皇帝与小太子回来,而是得了一道口谕,说是今晚小太子有皇上带着睡,要她不必等待早些休息。
林妃略有意外,身边的宫女来问可要去打探,她摇摇头,说不必。
宫女暗自叹气,娘娘真是太单纯善良与世无争了,人淡如菊,视荣华富贵如尘土,相比起其他宫妃各处安插的钉子,她们宫可以说是最干净的了。
五年前郑妃被剥夺位份打入冷宫,她所居住的宫殿早已无人问津,皇帝放她出来,还真没地方安置她。小太子又很是盼着跟亲娘说话,他一时鬼使神差,被那笑容所惑,竟真的带她回了自己的寝宫。
然而她一进来便是数不清的要求,要沐浴要换衣要用膳——只见宫人们被支使的团团转,皇帝与小太子则坐在殿内,看着他们来来去去。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她才终于从浴室出来。
方才在冷宫,便是残冬冷风都遮不住她一身芳华,待到洗濯干净换了新衣,更是美得无法言喻。
她不大讲规矩,在皇帝面前也仪容不整,身上的外衫松垮垮的,隐约可见香肩酥胸。见小太子一副盯着自己出神的模样,玲珑低头一瞧那饱满沟壑,勾起红唇取笑他:“盯着我看,也没奶给你吃。”
小太子瞬间小脸爆红,“你你你——”
皇帝脸黑了:“不得胡言!”
“我说的是实话呀。”玲珑伸手捧了捧胸,丰盈滑腻惹人痴迷,“我是小地瓜亲娘,给他喂奶不是应该?只可惜五年前没这个机会,如今你想,也没了。”
小太子不知道是先害羞还是先反驳自己有名字不叫小地瓜,皇帝的脸则更黑了:“皇儿是一国储君,你给他取的这叫什么诨号!”
堂堂太子,叫什么小地瓜,忒地惹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