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伯公选中的夫子姓陈, 很多人都叫他陈秀才或者陈夫子。陈夫子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长了一张略显刻薄严厉的面相。但是与他多接触几次就会发现,对方是个外冷内热心肠很好的人。

正如大伯公预想的一样, 陈夫子一看见谢家三个孩子, 原本低垂着的眼里顿时一亮。陈夫子也算见过不少孩子了,但是像眼前这三个孩子容貌这般出众的却很少。

虽说读书主要靠努力与天分,但是有的时候一份好的运气, 与一份让人眼前一亮的长相, 也能在科举之路带给他们一些好处。

尤其是最后殿试的时候,往往就是因为一副好相貌,就可以在一群进士里脱颖而出。以前有很多届的探花郎, 就是靠着七分的实力,三分出彩的样貌出头的。

当然了,虽然三个孩子长得不错,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 就放宽对他们三人的考察。在陈夫子的眼里, 长相再好也不如品性好。如果一个人品性不端,就是长得再好也是枉然。

谢千珏三人不知道陈夫子在想什么,一个个跟在大伯公的身后乖乖见礼。如今谢氏一族遭了大难, 三个孩子的性格都沉稳了许多。陈夫子见他们一个个懂事知礼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多了几分的满意。

谢千瑾与谢无锐年纪相仿,之前都读过好几年书了。对于这种已经差不多定性的学生,陈夫子更喜欢还如同蒙童一样的谢千珏。

因为谢千珏的年纪还小,对方就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很多东西他都能从头教导他。

不像谢千瑾与谢无锐两人,他们很多东西都知道一些,但是又算不上十分精通。每个夫子教书的习惯不同,一下子接收到不同夫子的教导,他们两个人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

陈夫子分别问了两人几个问题,大概就是问问他们读书读到哪里了。然后又随口考较了他们两个问题,便满意的冲着两个人点了点头。

虽然教导这样的学生很麻烦,但是好在这两孩子的资质都不错。从他询问两个人问题的时候,他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性格挺不错。以后他只要多费一些心思,说不定也能成长成不错的人才。

考问完了两个堂哥后,陈夫子随即把目光转移到谢千珏身上。这孩子之前也读过书,不过因为年纪小的原因,他之前只学了三字经。

听对方大伯公的意思,这孩子自幼就十分天资聪颖。他在学三字经的时候,只要夫子简单的教他一边,他很快就能把文章背诵下来。

陈夫子让谢千珏背了几段,谢千珏闻言立刻老实的背诵起来。好在他这几天临睡前“复习”过,有一些已经忘记的还问过姐姐,不然他背诵起来绝对磕磕绊绊的。

陈夫子见谢千珏背的不错,便随手抽了一本书来,考察一下他现在识字的情况。原主虽然读书识字不算多,但是谢千珏却认识很多字。这一切还要拖上一世的奶奶的福,要不是奶奶逼着他学写毛笔字,他也没办法认识这么多的繁体字。

不过就算谢千珏很多字都认识,但是为了不表现的太过夸张了。所以在陈夫子让他认字的时候,他便装作有一半的字并不认识。

之后陈夫子又考较谢千珏几个问题,然后他就发现谢千珏确实比较聪明,至少比他见过的同龄孩子聪明多了。

一般像他这么大的小孩子,其实都很害怕陈夫子这样的人。就是陈夫子那几个大一点的学生,每一次被考较的时候都会很紧张,看向陈夫子的眼神里也会有一点害怕。

可是眼前的孩子不仅不怕,他甚至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淡定。陈夫子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好笑,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胆子倒是不小。

这一次见夫子十分顺利,陈夫子并没有挑剔三个孩子,答应把他们三个人都收下了。

陈夫子与大伯公商定了束脩,一年的束脩费只要一两银子和两条肉。这样的束脩算是比较便宜了,大伯公之前也跟其他两家说过了,他们对于这样的束脩是没有意见的。

既然两边都没有什么意见,陈夫子的妻子陈林氏翻了翻黄历,便帮忙选定了两日后上门拜师。至于其他的规矩什么的,都要等到拜完师之后才会告诉他们。

一行人离开陈夫子那里后,谢千瑾就忍不住开口道:“没想到这么顺利,我还以为他会刁难我们呢?”

谢千瑾之所以会这样想,全是因为陈夫子的外在长相太刻薄,给人一种他这人喜欢为难人的错觉。

原本谢千珏第一眼看去,也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的。不过现在看来,还真的不能随便以貌取人。

之后的两天时间,老谢氏东奔西走准备六礼。由于六礼之中的芹菜,现在这个时节根本寻不到,只能用当地的一种四季青代替。

知道了陈夫子的品性之后,谢千珏倒是不担心他因此不悦。所以把东西准备齐全之后,他便老实的等待着去拜师的时间。

在等待这段时间里,最让谢千珏困扰的是书的问题。老谢氏帮他买了毛笔与一刀纸,毛笔和纸都不是最好的那种,但是就是这样也花了不少的银子。

之后还要买一方砚,至于砚的好坏暂时不是很重要。因为他空间商场里面有墨水,如今他才刚刚开始练字,大多数的时候可以用里面的墨水。

读书最耗费银钱的不是束脩,而是读书用到的笔墨纸砚,以及科考时需要的盘缠。

晚上谢千珏趁着别人休息的时候,无声无息的进了自己的商场。谢千珏的商场里一直亮如白昼,他在里面读书练字也省的夜里用功伤眼睛。

谢千珏在商场里面转了一圈,他原本只是想要找A4或者A3的白纸,却没想到竟然在角落翻出了宣纸。虽然这些宣纸的数量不算多,但是既然货架上有这类的东西,那就说明他们家的商场仓库也有这些。

这样想着的谢千珏,便推着一辆小推车往仓库走去。白天仓库的门都是锁着的,谢千珏只能使用蛮力把仓库门打开。但是当他走进仓库之后,看着眼前多的数不清的货品,他顿时只觉得脑壳一阵疼。

他虽然是这家商场的大老板,但是只过问一些比较大的决策问题。像某个商品放在仓库哪里的事,他这个当大老板的还真的不清楚。

虽然东西都是分门别类放在一起的,但是谢千珏在里面转悠了一圈,还是一脸茫然的走了出来。

算了,跟让他找东西比起来,他还是宁可去努力赚钱。只要他有了足够的钱,就不用愁买笔墨纸砚的事情了。

最后谢千珏拿了两刀宣纸,两包A4的白纸,三包A3的白纸。又从旁边的货架上,翻出五瓶老牌子的墨水,以及两根不算多好的毛笔。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回来拿两把美工刀、一块橡皮擦、两盒彩色铅笔、两盒绘画铅笔……

谢千珏会画国画,小时候也参加过绘画班。他在绘画方面的天赋,远远比书法要厉害很多。

谢千珏拿这些东西,是想要给老谢氏她们画几张画像。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照相机,一些大户人家如果想要留念,就会聘请一些画师帮忙画像的。

谢千珏也想给她们画人像,等到以后她们年老了或者长大了,也能拿着画像回忆以前的时光。

原主的大伯是个爱重妻子的人,在原主四五岁的时候曾请过一个画师,让对方为大伯娘画过一幅画像。当时原主见过那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大伯娘与本人差距有点大。

谢千珏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如今也刚刚穿越过来没多久,他就不太理解这类画像的意义。

尤其是给达官贵族画像,很多画师为了不得罪贵人,往往都会十分努力的美化主家。就像是上一世的美颜相机一样,明明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假的,大家还是很喜欢这样的相片。

谢千珏把东西送到商场大厅,他忍不住在心里想着,也许他可以通过绘画赚一笔钱。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那种似像似不像的画像。

拜师那天一早,老谢氏就敲响了谢千珏的房门。谢千珏已经起来了,他正笨手笨脚的自己梳头发。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谢千珏忙快步走过去给老谢氏开门。

拜师不是一件小事,这一次老谢氏也要跟他一起去。同样的,其他两家的长辈也会跟着一起去。

到达陈夫子家里的时候,刚好赶上几个学生过来读书。他们见到谢千珏等人的时候,一个个忍不住打量几人一眼。之后因为陈夫子出来了,他们忙跟陈夫子打一声招呼,就一切快步朝着陈夫子家里走去。

原本谢千瑾的母亲还觉得,大房和三房太小题大做了。明明拿钱就能办好的事情,非要费劲准备什么所谓的六礼。但是谢千瑾这个人喜欢攀比,见大房和三房都准备了六礼,便也闹着他母亲照着样准备了。

陈夫子看见他们这么上心,刻薄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身为夫子被自己的学生重视,这本来就是一件让夫子感到开心的事情。

由于陈夫子的心情很好,他们拜师的时候也十分顺利,就连拜师时的训话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他亲自把这里的规矩,一五一十的说给三个孩子听。谢家几位长辈也听得很认真,一个个生怕一不小心听漏了什么。

陈夫子这里的学生不算很多,加上启蒙班的几个小童,总共也不过十三人而已。然而就算只有十三个人,陈夫子的学生还是分成了三个班级。

三个班级除了启蒙班,以及冲刺科考的高等班,还有一个不上不下的中等班。

按照谢千瑾与谢无锐读书的进度,他们和谢千珏并不在同一个班读书。所以之后谢千珏便与两个哥哥分开了,他要先跟启蒙班的小朋友待在一起,等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去中等班了。

谢千珏跟在一个十四岁少年身后,由对方领着一路去了所谓的启蒙班。启蒙班里面除了谢千珏之外,只有三个年纪与他差不多的小朋友。

三个小家伙原本以为夫子来了,一个个一脸严肃的低头练字。后来发现进来的不是夫子,而是他们的大师哥和一个小不点,三个小家伙顿时纷纷放松了下来。

三个小家伙,最大的十岁,最小的六岁。六岁的那个长得胖乎乎的,坐在凳子上两条胖腿不着地。对方一看见谢千珏来了,便麻溜的从凳子滑了下来。然后迈着比谢千珏还短的腿,噔噔的跑到了谢千珏的面前来。

难得见到一个比自己矮的,谢千珏忍不住挺了挺自己的腰杆子。谢千珏看着对方矮墩墩的小身板,莫名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谢千珏觉得自己的灵魂是个大人,他原本还担心与他们没办法合得来。后来连上了几天学之后,他便发现与小朋友相处的诀窍了。

一些他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或者没办法回答的问题,他只要卖卖萌装装傻就好了。这些小孩子顶多说他一句蠢,之后就会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对于他的这样的成年人来说,“幼儿园”的生活十分轻松。每天只要记住夫子教给他们的字,背会夫子教给他们的文章,偶尔拿起笔练习几张字就好了。

前几天上学的时候,都是家里面派一个人来送饭的,之后他们就要自己带饭吃了。如今天气还有点冷,带来的饭可以让师娘帮忙热一下。谢千珏现在的饭量很大,除了老谢氏给他带的饭,他偶尔还要给自己开小灶。

这一天下学回去时,两位堂哥在商量买书的事情。谢千珏现在还在启蒙班里,就算没有书也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他们两个却不一样,他们如果没有书就要耽误很多事情。

如今谢家的情况都不好,书又是值钱的东西。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便打算先共用一本书。等到以后有钱了,到时候能填书的话再填也不迟。

就在兄弟三人出了镇子,不急不慢朝着小山村走的时候,前面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模样,对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挺不错的,但是她的脸上和身上却布满伤痕。

兄弟三人突然看见这样一个孩子,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之前拍花子的事。他们立刻紧张的朝着四周看去,生怕从哪里会冒出来一两个坏人来。

谢千珏见周围没有危险,这才朝着小女孩那边走去。他刚想要问问对方这是怎么回事,她就猛然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谢千珏的身体被推的一个趔趄,就被一旁跟过来谢千瑾给扶住了。

谢千瑾对于她随便推人的举动很不满,忍不住皱着眉头对小女孩开口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就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