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萱从未想过, 有一天陈仙贝会找到这些照片。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想要令自己镇定下来,可她这么多年以来极力想要藏住的秘密, 被陈仙贝如此放在网络上,她就无法冷静。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旦这些照片被江柏尧看到了, 迎接她的结局会多么惨淡。
很多年前,她失去了爸爸, 跟妈妈惊惶不安的来到陈家。周围的帮佣跟她说,要照顾好大小姐, 不能让大小姐受伤了,严厉的管家也跟她说, 大小姐的房间不能随便进,大小姐的东西不能随便碰, 就连她妈都时常跟她灌输“尊卑有别”这样的封建观念。
她妈说,要听大小姐的话, 大小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可是,这些人都忘了, 她跟陈小姐一样大啊。
她也是喜欢漂亮裙子漂亮鞋子的女孩子啊。
有一次,她在陈仙贝的床底下捡到了一块玉锁, 一直到现在,她都记得当时心跳如擂鼓的感觉,她将那块玉锁牢牢地攥在手里。那时候她才十来岁, 就已经知道钱很重要这件事,她想,陈仙贝的东西肯定都很贵, 那是她第一次偷东西。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有好几次她都想直接坦白了……
陈仙贝没有发现玉锁丢失,陈家其他人也没有发现。
她就将这玉锁藏在身上,连她妈都不知道。那时候她想着,等她大了,等陈仙贝都不记得这块玉锁了,她就拿去卖掉。
再后来,时间越来越久,她反而没那么缺钱了,在陈家的日子,虽然心理上很难受,所有人都捧着陈仙贝,她连陪衬的绿叶都不是,但物质上,陈家没有亏待她,她也就断了卖掉玉锁还钱的心思,干脆就戴在身上。
她还记得,应该是五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碰到了江柏尧,江柏尧本来对她这样的人,都是漠不关心也不放在眼里的,可不知怎么的,在他意外看到她脖子上的玉锁后,他的态度就变了。会对她笑,会主动靠近她,她有些不解,却也没有拒绝他,后来,她从他偶尔透露出来的信息中得知,他应该是跟陈仙贝有一段过往,这过往温暖了他,他将这玉锁给了陈仙贝。
可是,陈仙贝都忘了,连这块玉锁什么时候丢的,她都不记得了。
她以时间太久远为由,表示过去的一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他也没有怀疑,两人越走越近,直到她的野心欲望滋生。
她像很多年前一样,偷了陈仙贝的这一段往事。
这件事情不能让江柏尧知道!她思绪全都乱了,钻入到脑海里的这个念头越来越深,能想到的办法也是让人黑掉陈仙贝的社交软件,这是现在六神无主的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她之前的同桌也是留学生,听说是个技术不错的黑客,她手忙脚乱的打开微信,跟他发了信息求帮忙,哪知道信息刚发出去,界面上提示她,对方还不是她的好友,显而易见,她被同桌拉黑了。
为什么啊。
如果放在以往,她肯定不会再去找同桌了,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就不想放过,又用公寓的座机拨通了同桌的电话号码,那头很快地就接通了,只不过她还只是刚问了个好,便听到同桌用生硬的语气说道:“蒋萱,你不要跟我打电话了,我真的不想我女朋友不高兴。”
说完后,他便挂了电话。
蒋萱不知道,她的事情在留学生的圈子彻底传播开来,跟她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有的还跟她联系,有女朋友的都对她避之不及,生怕女友会误会,会不开心,而女同学呢,同是身为女性,自然是共情一段感情中真正的受害者,对她的这种行为自然是很鄙视,也都纷纷远离了她……她陷入了真正孤立无援的境地。
午后,蒋萱瘫倒坐在地上,她甚至在想,她干脆去求陈仙贝吧,求她放过自己!
陈仙贝实在不必这样赶尽杀绝,明明她跟江柏尧都已经退婚了不是吗?又何必非要揪着她不放呢?!
*
第二天一早醒来,江夫人在书房里,还在研究着跟玉锁有关的事。
助理Amy为她冲泡了咖啡送进来,Amy一边放下咖啡一边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跟文件,在看到那个玉锁照片时,咦了一声。
江夫人抬起头来,问道:“怎么?”
Amy拿起那张照片,双眉紧皱,“好奇怪,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还没等江夫人继续追问,个人素质跟能力都一流的Amy快速地就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很快就想起来了,说道:“昨天晚上陈小姐发了微博,照片里就有这块玉锁。”
江夫人:“!!”
Amy拿出手机,翻出了陈仙贝的微博,递给江夫人,“夫人,您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江夫人赶紧接过手机,看了又看,她神色认真,“还真是!”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然而江夫人也更加坚信了内心的猜测,这个蒋萱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狡诈。
她不想等了,也不想去查了,干脆直接把这些给儿子看,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玉锁究竟是在谁手里,如果是他给出的,那到底是给谁的?
“Amy,去备车,我要去一趟柏尧的住处,就现在!”
*
江柏尧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封砚在追求陈仙贝这件事,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封砚本身就是高调的性子,真喜欢上谁了,那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绝对不会藏着掖着,而江柏尧作为陈仙贝的前任未婚夫,自然也会收到第一手消息,已经有几个所谓的朋友以及对家,给他致电故意拿这事来讥讽他了。
他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多少天没正经吃过饭他也不太记得了,心情抑郁想要找温嘉树出来喝酒解闷,哪知道温嘉树都没接他的电话,极度郁闷之下,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酒柜,像是要做给谁看似的,一个劲地灌酒。
这会儿天也亮了,他逐渐清醒,头疼得厉害,胃部也疼得厉害。
他想问陈仙贝,跟封砚出去吃饭是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让他难受。
如果是的,那她成功了。
他还想跟她说,能不能不要跟别的男人走这么近,能不能不要为了气他而这样做。
他拿出手机,想要拨通陈仙贝的号码,听到那头机械女声响起,才猛然回忆起来,她把他拖黑了。一阵气血翻涌,他拿起了座机,拨出了她的号码。
殊不知,陈仙贝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绝对不会再给他靠近她的机会,早在退婚之时,她把该拖黑的人都拖黑了,连带着还设置了陌生来电全部转到芳芳那里,让芳芳帮她过滤垃圾打来的电话。
嘟嘟嘟——
“喂,你好。”
江柏尧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出来接起电话的人不是她。
他头疼欲裂,声音沙哑着问道:“她呢?”
要说芳芳现在最烦的人是谁,那必然非江柏尧莫属,便是蒋萱都要排在他后头。
芳芳听到他的声音就头皮发麻,拳头发硬。
她深吸一口气,“——不在!”
江柏尧想着昨天晚上对头发过来的照片。
陈仙贝跟封砚在餐厅里有说有笑。
他顿时怒了,“我要跟她说话!”
芳芳真的很想口吐芬芳,不过她生生的忍了下来。她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大小姐的完美履历上有任何的污点,身为大小姐身边的人,即便她现在真的很想把江柏尧打死打残扔进海里喂鲨鱼,那也不能表露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一口气说完,她就迅速挂了电话,顺便拉黑一条龙。
啊啊啊还是好气!!
渣男biss,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她跺着脚在心里诅咒了江柏尧八百遍后,这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步履轻盈地往楼上走去。
不必跟这种学历胎教的狗东西一般计较。
江柏尧被挂了电话后,实在是怒气难消,将手边的威士忌狠狠地往墙上砸去。
正在他暴怒时,有人按了门铃。
过去打开门,发现来人是他妈,他表情冷淡地往屋里走,客厅的茶几上还堆积着酒瓶,空气里都是一股难闻的味道,江夫人面露不快,皱了皱眉头,抬起手掩住鼻息,走了进来,“你现在清醒了吗?”
江夫人看着儿子这样子,要说心疼,那肯定是有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想到他最近那不知所谓的举动,她又觉得不耐,但凡他长点脑子长点心眼,也不至于落入这种境地。
江柏尧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酒,全身上下都写着颓废二字,“什么事?”
“之前你奶奶给你的那块玉锁,你究竟给了谁?”江夫人直截了当的问道,又让Amy将陈仙贝微博的照片给他看,“是给了蒋萱,还是给了仙贝,你自己清不清楚?”
江柏尧接过手机,看向屏幕上的照片。
以前的老照片右下角都会有具体的年月日。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雕塑,当年的小女孩他当然记得大概的模样,这照片一入眼帘,十几年前的记忆便越来越清晰。
他僵硬的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骇人得很,声线不稳的问道:“这是谁?”
江夫人没好气地说:“还能是谁,当然是仙贝!”
“不可能!”他低吼着,身躯却在发抖,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