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戴着面纱的年轻女人”这个特征实在太过明显, 林编导终于在江络上车前叫住了她:“姑娘,姑娘等一下!”
江络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奇怪道:“您好?”
“您好您好, ”中年男人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江络,“姑娘, 请问你有兴趣参加我们一档节目么?”
江络挑眉, 扫了一眼名片,《鉴宝师》的编导。
系统都被自家狗宿主整习惯了,不等她开口, 就习惯性地开始搜索:【狗宿主, 这是央视二套的一个节目,做了好几年了。】
央视的编导竟然沦落到要在大街上捞人?
江络本来不怎么信,但是想想当初她那可怜见的经纪人为了找个能拉去选秀的也到了随手捞人的地步,想了想,问了林编导几个问题,见他对答如流, 话头一转:“您怎么想到找我的?”
“害, 还不是那位纪大小姐非得要求对手是和她年龄相仿的......”林编导下意识脱口而出, 随即有些慌乱地闭上嘴。纪云端来参加节目的事照例来说是该保密的。
能让央视的编导都忌惮的,那肯定是关系户中的关系户, 照她从沈清隽和周盼嘴里听来的燕京上流社会科普来看, 金字塔间姓纪的就那么一家,而那家的女儿,似乎就是当初她在洛城参加宴会,靠千里眼听到的,本来要作为宿容女伴的那位。
江络本来对这个节目没什么兴趣。
但这个纪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她还是想见识见识的。
林编导见江络答应下来, 松了口气:“那我帮您去登记一下,您的姓名是?”
央视爸爸对选秀出身艺人的态度一直比较暧昧,若是以江络这个身份去,她担心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想了想,道:“就写,荣秦艽吧。”
*****
《鉴定师》这档节目从开设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一如其名,比起其他鉴宝节目,它的重点更偏向于鉴宝的人。
每期会请两位民间鉴定师,对三位民间人士带来的古董进行鉴定——当然,节目开始之前,这三样古董已经由节目组转们请的专家团队进行过专业仪器鉴定,只是为了保证神秘性,古董主人自己也不知道鉴定结果。
最开始依靠着新颖的模式,《鉴定师》的收视一度名列前茅,但是后面观众也有些腻味,节目的收视不温不火,只是靠着基本盘,才一直没被砍。
《鉴定师》的导演挺说林编导从路边随手抓了个选手,觉得他简直疯了:“老林,不是我说你,如果这期是别人还好,这位的对手可是纪小姐啊!”
纪小姐那种出身,从小就是在古董堆里长大的,竞赛类节目讲究个你来我往,要是到时候结果一边倒,还有什么看头?
林编导不好意思说自己怎么认识的江络,这么大人了还被小贩骗怪丢人的,导演见他一味坚持,叹气道:“你的那个选手,叫什么名字?”
“荣秦艽,”林编导说,“名字还挺特别,好像是个什么中药名。”
荣秦艽。
导演皱眉,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名字,掏出手机来一搜。
导演傻住了。
林编导凑过来一看,看见上面“华国书法协会荣誉副会长”“知名国学大师”“世界武术锦标赛金牌得主”等一系列牛逼到不能再牛逼的名号——
林编导也傻住了。
导演僵硬地看向林编导:“你这是在路边捡了个金条回来啊?”
荣秦艽要来参加节目的事在制作组里悄悄传了开来,工作人员,特别是年轻爱吃瓜的都激动得要命——毕竟荣秦艽的身份都快变成今年的N大谜案之一了,在吃瓜群众眼里,她跟尼斯湖水怪差不多是一个品种(?)。
节目录制当天,导演万般热情和江络打招呼,抬眼看见江络脸上面纱,奇异道:“您这是......?”
摄影棚里,阳光过敏的理由不能用,江络说:“我脸不方便见人。”
这是实话。
但是导演显然顺理成章地误会了,看向她的表情多了点同情,说:“那您也用不着化妆了,去后台等我们叫你吧。”
江络坐了近半小时,纪云端才姗姗来迟。
她长得倒是不错,大眼睛白皮肤,在素人里算是的大美人。大概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看人的时候自带种居高临下的高傲感。身后哗啦啦地跟了一群人,助理化妆师,比大部分明星牌场都大。
纪云端走到化妆椅前,皱起眉打量几秒,往旁边指了个人,颇为自然地使唤道:“喂,你来帮我擦一下椅子。”
她随手一指,不巧,正好指到了江络。
若是别人还会给她几分面子,奈何江络刷着手机,压根就没注意到她在干什么。纪云端一下不爽了,提高声音:“那个戴面纱的,你听到没啊?我身上这衣服可是香奈儿的,弄脏了怎么办?”
江络这才抬起眼睛,冷淡道:“你自己没长手?”
她这是什么语气?
纪云端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人肯定不知道她是谁。她微微仰起下巴,面带骄傲道:“我是纪云端,是燕京纪家的,纪氏银行你肯定知道吧?”
听到她的出身,没人能无动于衷。
只要是华国人,没有人不知道纪氏银行代表着什么。往常有类似情况,只要她一报上名头,对方百分之一百会惊慌失措和她道歉,表示自己狗眼没看清人。这人对她这样无礼,她可不能随便就原谅她了。
“所以呢?”
纪云端的思绪被江络冷冰冰的一句话打断,她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纪云端活了二十年,被人捧了二十年,第一次见到对她冷得跟块石头似的人,当场气得快炸了,只是她的家教不容许她在公共场所撒泼,翻了个白眼,扭头又指了个工作人员。
纪云端从停车场过来短短一段时间,就给人添了不少麻烦,其他人工看这耻高气扬的大小姐吃了个瘪,心里忍不住暗爽,但也有点为江络担心。
虽然有都知道荣秦艽是隐世高人,但是跟纪家碰上也不知道会怎样,说不定还会引起巨大纷争——
要不说做媒体类的,脑洞都巨大,一出大戏都快脑补出来了。
江络不用化妆,乐得清闲,打着瞌睡等工作人员叫她上台。纪云端没想到她竟然就是自己的对手,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嘲讽道:“你是长得有多见不得人,来参加个节目,脸都不敢露?”
江络打了个哈欠,懒得搭理她。
纪云端一拳打了个空气,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没憋过气去。
等民间藏主已经介绍完自己带来的藏品,一个云朝的青花瓷花瓶,主持人便将花瓶送到两位选手面前供她们品鉴。
纪云端本来参加这个节目,只是因为听说宿家的老太太喜欢这类东西,想给她留个好印象,没怎么上心,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想着要给江络一个下马威,打起了十二般精神。
纪云端从小就在古董堆里长大,对这类东西眼光挺毒,看了几眼就察觉出不对,拿着放大镜正要仔细观察,旁边江络忽然直起身,按了铃。
这人甚至都没有碰过这个花瓶!
纪云端心中冷笑,心想江络肯定是瞎猜,主持人也有些迟疑:“荣小姐,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假的,”江络道,“这花瓶顶多有三五十年历史,大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仿的。”
瞎猜一个答案也就算了,还连着年份一起猜。
纪云端冷冷地看着江络,见她一副镇定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得很,都不需要她做什么,这人就在台上自己给自己丢人了。
主持人重复了一遍江络答案,看向专家团,却意外在专家团脸上看到惊喜表情。万老作为专家团代表,站起来道:“恭喜荣小姐,回答正确!这个花瓶确实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仿品。”
什——
纪云端猛地扭头看向江络,因为蒙着面纱,看不清对方表情,她甚至都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真的侥幸。纪云端心里有点没底,紧接着上第二件藏品,这个比较容易,纪云端没看几眼就抢答:“真的!”
回答正确。
纪云端松了口气,得意地瞟了江络一眼。
第三件藏品,是一块血玉。
玉色通透,血丝澄澈,是好东西,然而江络盯着那块玉看了许久,忽然看出些不对。初始世界虽然是低魔世界,没有鬼神之说,但既然还有些灵气存在,偶尔也会出些不合常理的玄学之事。江络看着那血玉上面,分明有丝丝缕缕黑气缭绕。
她抬起眼睛,血玉的主人是个干瘦男人,照他的话说,这块玉是他的传家宝,传了好些年了,只是一直没想到鉴定。
纪云端把那块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正要给出答案,玉忽然被抽走。她不满道:“你干什么?”
她担心被江络抢先,正要匆忙说出答案,却中途被江络打断:“这位先生,你的玉,来路可不怎么正吧?”
“你突然瞎说什么?”纪云端觉得江络简直有毛病。
干瘦男人也一副“你别无理取闹”地看着江络:“荣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瞎说,这块玉可是我曾曾曾祖父传下来的,怎么来路不正了?”
“玉色虽然通透,但是对着灯光仔细看,能看出里面血丝滞涩,似有怨气。”年轻女人穿着一身白,分明有灯光照着,却莫名给人种鬼气森森感,“年份挺远,但是一看就是刚出土的玩意儿——是从哪个墓里盗出来的?”
干瘦男人脸色瞬间变了。
万老为首的专家团面色凝重起来,下面导演更是满头大汗,他这档节目环节简单,节奏慢,不容易出问题,三年来一直安安稳稳,结果头一次出事,就是这种大事。
心里一阵阵后怕。
央视作为主流电视台,地位高,做事也最需谨慎。如果到时候被盗的墓被发现,这块血玉的来源被查出来,让大众知道盗墓贼。在央视的藏宝节目上完好无损地转了一圈——
导演屁股底下这凳子怕就要不保了。
一面让人赶忙报警,一面让人叫保安按住赵先生,甭管是真是假,还得让警察来看。事已至此,节目肯定是录不下去了。
纪云端顾不上别的,不可置信道:“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是说了理由?”
那种一看就是编的理由鬼会信啊?
纪云端见江络要走,一下子急了,下意识想拉住她。纪云端比江络矮不少,一伸手,没抓住她的衣服,反倒是错手捞到了面纱的下摆。
江络的面纱没特意固定,就是卡在头发上的那种,平时没大力拉扯就不会掉。但是被纪云端这么一拽——
白色的面纱,轻飘飘地从江络头上,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