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也从一边走过来。
刚才谁先动手, 他是看在眼睛里的，加上本来心里就不喜欢常芸。带资进组，演技差, 一天到晚闹事, 陈导也算得上是国内比较老牌的电视剧导演, 很少见过这么作的。
心里想着, 脸上也不由带了一点不满出来, 冷冷地看了常芸一眼，转向江络的时候又变得温和：“刚才江络和常芸表现都不错, 加的动作也很有戏剧性, 值得表扬。”
这就是给这件事定性了。
陈导发话，常芸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当场发出来, 剐了江络一眼。
三个助理中最年轻的那个伸手想要扶她，她“啪”地一下打开了她的手：“我是没长腿还是怎么的，要你扶？”
常芸留了长长的指甲，这一下在年轻助理手上划出了长长一道口子，甚至往外渗血。
年轻助理是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差点当场掉眼泪, 连贴个创口贴的时间都没有, 又被常芸使唤去买咖啡：“记得多加冰，少放糖。”
她们摄制组的位置比较偏，助理顶着大太阳走了快一小时, 才终于把咖啡买回来。
常芸打开来喝了一口, 脸色一翻：“这么苦, 你想苦死我啊？”
“可是不是您让我少放糖——”
“还顶嘴？你是雇主还是我是雇主，滚去重新买！”
旁边工作人员看年轻助理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这小姑娘平时沉默寡言的, 常芸说别人坏话她也不爱附和，怕是就因此招了常芸不满。就算再委屈，也得重新给常芸去买咖啡，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拦下，抬头一看，是江络的助理安安。
年轻助理一愣：“有什么事吗？”
安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年轻助理：“我家艺人让我来的，这大热天的，破皮了可得好好消毒，不然容易发炎。”
年轻助理鼻子有点发酸，一边涂酒精棉一边嗫喏道：“你家艺人真好。”
雇主对她如此刻薄，反倒是江络察觉她受了伤。
年轻助理的手不由自主放在了自己的手机上，停了停，才又道了声谢。
*****
江络和常芸对手戏不少，仅次于和宿容。
但说来奇怪，她和宿容、和其他演员的对手戏向来都是一遍过，很少有NG的时候，到了常芸这，对方却一次又一次的NG，最夸张的一场戏，常芸整整NG了九次，让陈导发了好大一场火。
江络本以为这是因为常芸看她不爽，容易把情绪带到戏里，直到严楠来探班，看到她们对戏过程，才发觉真正原因。
卷轴事件之后，裴莲强硬地托着季小柔去找了认识的先生，对方告诉季小柔说，还好她没有真用那个卷轴——季小柔身边的马仔显然对她不怀好意，那卷轴不仅会让人走火入魔，如果严重的话，还会废了季小柔所有修为，让她从此变成一个无法修行的废人。
季小柔越听脸色越白，不住后怕。
处理完身边不坏好心的马仔，季小柔带了点心，上门找裴莲道谢。
裴莲看到季小柔手中点心，有些恍神。
修行者不可重口腹之欲，她从小一心修行，很少会尝到类似点心。
季小柔不知道，她注视着裴莲的时候，裴莲也一直在注视着她。
裴莲羡慕季小柔出身名门，无忧无虑，能天真烂漫地过上一辈子。
江络微微侧过头，有些别扭地看着季小柔手中点心，轻声道：“我一直在想，这种点心，好吃么？”
这句台词，让季小柔意识到裴莲压根没她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高高在上，本来是两人解除芥蒂的契机，但是被常芸演出来就变了味。
足足NG了五次，后来陈导忍无可忍，给常芸放了大洋一般的水，才勉强把这场戏过了。
江络走出来，严楠说：“她应该是不甘心被你压着戏。”
江络一愣：“什么？”
严楠说：“常芸还是有点演技的，但是正是因为有三脚猫的演技，更不愿意被你一个第一次演电视剧的新人压戏，越是想要驳回你的风头，情绪什么的越是跟不上，怪不得会NG。”
严楠不由摇头。
江络的演技说实话出乎他意料的好，难怪常芸会这么不甘心。
进组以来，各种拉踩的通稿都发出去了，但是网友又不是没长眼睛，到时候一看，高低立现，那些通稿都会变成打回常芸脸上的巴掌，加上常芸本来就和江络有矛盾。
江络耸了耸肩，不甚在意。
她这人讲究有仇当场就报，如果常芸不再上来找事，她倒也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直到下午的时候，江络正一边看剧本，一边补妆。
外面忽然传来了喧哗的声音，随即是一声怒吼：“常芸，你不要太过分！”
挺耳熟，是之前试镜时候也在的王副导的声音。
服装师正在给江络做造型，发型做到一半走不开，只好让严楠先去打听情况。
一个剧组，冲突最激烈的向来是投资方和导演。
好的投资方，各方面都会和导演达成共识，合作愉快，而差的投资方，则是一方面想要赚钱，一方面又喜欢不懂装懂，对剧组事宜指手画脚，甚至还会空降演员。《月下生莲》的投资方，显然就属于后者。
严楠很快就从王副导那里得到了消息，怒气冲冲地回来：“常芸她真是疯了——仗着下午陈导和制片人出去有事，和投资方通了气，说是要砍掉你的一百条戏份，换成她的线。”
江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道：“编剧呢？我记得剧组的编剧就是原作者吧，她愿意这么干？”
严楠说到这个，更是来气：“你不知道，常芸的经纪人不知道从哪直接拉来了一个编剧，说是要当场让人改剧本，现在外面正吵着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午本来准备拍的戏自然停摆。
王副导到底是个副导演，话语权不高，打陈导电话又不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正僵持着，旁边另一个副导惊喜道：“联系上陈导了！他说他马上回来！”
常芸的经纪人，一个有点刻薄的男人仰着下巴，冷笑一声：“就算陈导回来，他的话语权能高过投资人不成？我们王总可是一个人占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投资，要是他一个不乐意撤资了，到时候别说给常芸加戏，就算你们把女主给她，都别想让这部戏再拍下去！”
*
“秦副总，您往这边走。”
陈导作为在娱乐圈沉浮多年的老油条，早就料到常芸这个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倒是不在乎和常芸撕破脸面，奈何她背后还有个投资人在，虽然陈导是老牌导演，但是也没到可以和投资人对骂的地步。
但是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剧组，让一个演员兴风作浪，那还像话么？
能和资本对打的只有资本，陈导和制片人下午不在，是为了去搬救兵。
陈导口中的“秦副总”，正是长安影视的副总，秦女士。
长安影视近些年除了自己制作的网剧、综艺，也会涉及到投资其他剧组，陈导和秦女士从前本就有点私交，禾宜的剧，质量不会有太大的的差错。
加上，最重要的是，那位也在。
秦女士不是蠢人，肖恬能猜到的事，她心里也有杆秤。
听陈导一说，《月下》剧组的女二竟然想要惹到江络头上，直接推掉了下午的所有日程，跟着陈导奔了过来。结果一到剧组，就看到了王副导和常芸经纪人对峙的场面。
秦女士一皱眉，陈导脸色也变得很差，招手叫来一个工作人员，问：“怎么回事？”
那工作人员将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陈导说了，秦女士眉头皱得更深：“你是说，她一个女二，仗着和投资商有点关系，想绕过导演给自己加戏？”
她在影视行业干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荒谬的事。
那工作人员不认识秦女士，但抓到个人，忍不住抱怨：“你是不知道常芸有多过分，第一天拍定妆照就耍大牌，我们工作人员给她端盒饭，她嫌弃也就算了，还当着我们面倒在垃圾桶里，平时更是把我们当佣人，呼来唤去。”
有这么一个作精在，怪不得陈导忙不迭地来搬救兵。
秦女士冷笑一声，大步上前，站到常芸经纪人面前：“百分之七十的投资，能有多少？”
“你谁啊？”经纪人以为秦女士也是王副导这边的人，翻了个白眼，“《月下》可是大制作，总投资过亿的，你说百分之七十有多少？”
“七千多万啊。”
说实话，比她想象的还要少一些。七千多万，听着不少，但是对于长安影视这么一个挂靠在长安集团下的庞然大物来说，也就是笔小钱。秦女士朝着陈导招了招手：“老陈，就这样吧，你让原来的投资商撤资，所有的亏空我们长安影视来补——”
“就是，有一个要求。”秦女士一指常芸的经纪人，“这家的艺人，常什么的，让她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