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络又把耳机戴了回去。
和缓的音乐掩盖住了酒吧嘈杂的背景音, 江络感觉自己心情好了不少，也没那么累了，甚至还有了点胃口。遥遥得对宿容做了个手势, 那边正好看过来, 比了个“OK”, 过一会端过来一盘凯撒沙拉, 还有半个柠檬。
江络惊讶道：“我就比了个手势, 您拿的这么全？”
她本来想着不管是什么沙拉，直接吃就是了, 反正出门在外, 也不是挑剔的时候。
宿容说：“你在《闪女》的时候只吃这种。”
他不止一次注意到了，《闪女》节目过程中运动量那么大, 其实每天炸鸡汉堡的吃也基本不会长肉，其他练习生除了不吃太油腻和高糖的都不会故意控制饮食，就她每天天啃沙拉，都快把自己吃成一只绵羊了。
“我也没办法啊。”
江络叹气：“我体质本来就容易水肿，还容易胖脸，稍微长半斤肉就全显在脸上。”
谁还没点口腹之欲呢。
年轻人就这点不好, 脸上都是胶原蛋白, 虽然皮肤是好了，但同样容易肿。
江络也不是不馋好吃的，只是习惯了而已, 总归回来之前几个世界都没吃过啥好的。
吃完沙拉, 差不多到了集合的时候。
晚上风有点凉, 江络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跟在宿容身后走。九点多钟，人已经没有这么多, 光影搭在宿容背后，留下长长的影子。她忍不住去踩那个影子玩，走到半路才发觉自己这行为有多幼稚。默默地用帽子遮住了有些发红的脸。
“宿导师。”
江络叫出口，突然觉得这个称呼不怎么顺口了，改口道：“宿容。”
宿容微微侧过头。
江络是燕京人，但是口音中意外地没什么京腔，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嗓音中独特的微哑消失不见，变得软软的。
像是蓬松柔软的棉花糖。
“怎么了？”
江络摇了摇头，没发觉自己脸上满是笑意，眼睛亮亮的：“没事。”
就是想叫叫你而已。
*
沈清隽总觉得，宝贝妹妹和宿容出去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之间氛围有点奇怪。
怎么说呢，太融洽了点。
宿容拍了怕他的肩：“钥匙给我，我来开吧。”
沈清隽的思绪被打断，没再多想，感激地将钥匙抛给他：“谢谢兄弟，我真开不动了。”
“你坐副驾驶，我不认得路。”
沈清隽便在副驾驶坐下。工作人员有单独的车，小面包里就坐了他们三个人。江络坐在最后面一排，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也算是《闪女》带给她的一个技能，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环境，她脑袋一有地方靠就能直接睡着。
前面沈清隽和宿容压低声音聊天。
他们生长环境相似——沈清隽在国外长到十几岁才回过求学，宿容则是在美利坚留学过。家世也相近，加上都是爱豆出身的，共同语言意外地多。宿容现在没以前那么排斥人接近，半个小时车程下来，就把对方看做朋友。
沈清隽透过后视镜，看了江络的侧脸一眼，目光柔和：“听说你们下场戏是一起的？”
“还没官宣，但是已经基本定了。”
“到时候麻烦你照顾络络一点，”沈清隽说，“她没拍过戏，我挺担心的。”
“放心。”就算沈清隽不提醒，他也会这么做。
*
回到拍摄地之后不久，黄恺两人也回来了。
手里提着个不算太大的袋子，江络睡醒了，打着哈欠问：“不是说只是去踩点？怎么还买东西回来了。”
“去华人超市的时候遇到黄老师的粉丝了，是粉丝送的。”
陶可欣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袋面粉，一些鸡蛋，牛奶、色拉油和砂糖：“听说我们过来什么都没有，送了这些让做早饭吃。”
沈清隽迟疑道：“这些能做什么啊？”
与其送原材料，还不如直接送面包呢，好歹烤烤面包他还是会的。
江络掰着手指头说：“鸡蛋饼、小蛋糕、松饼......能做的其实挺多的啊？”
一抬头，却见剩下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好像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似的。江络心里一咯噔，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会做饭吗？”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其实从直播刚开始我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这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真的会做饭吗？】
果然，就像是江络担心的一样，除了黄恺，纷纷摇头。
陶可欣：“最基础的我还是会的——什么蛋炒饭啊，番茄炒蛋啊之类，别的就不行了。”
黄恺说：“也别对我抱太大希望，我只会最家常的那些，而且做的我小孩都不肯吃。”
江络沉默几秒，发出灵魂质问：“既然你们都不会做饭，为什么要来这个节目？”
【还能是为啥，为了上星，为了曝光呗[doge]】
【其实上两季基本上也少说一半嘉宾不会做饭，只是这季比例大了些而已。】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网络传言不可信。之前看网上洗脑包，一直以以为这季《小饭馆》以为是一群王者带江络，没想到现实是江络一个王者带四青铜？】
【倒也不必这么快下定论，说不定其他嘉宾只是谦虚，而江络则是硬着头皮吹牛？】
无论如何，现在时间已经很晚，虽然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嘉宾们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休息，明天早上起来再议。
江络睡前一如往常练完基本功，再打坐练吐息，然后才上床睡觉。她的生物钟还没从《闪女》时间调整过来，每天基本上汁水个四五小时就会醒，起床的时候天都没亮，连楼下工作人员都是昨天晚上那批，还没来得及换班。
工作人员看到江络，讶异地打招呼：“江老师，这么早起啊？”
“醒了。”江络笑笑，说，“不用叫我江老师，我比你们小这么多呢，怪不好意思的，叫全名就行。”
她红归红，年纪摆在那，何况江络也不是喜欢耍大牌的人。
黄桃台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业内精英，人均跟过几个综艺，看见流水的红人一茬一茬从眼前划过。她们叫江络“江老师”不过是出于基本礼貌，现在倒是真情实感了一些，忍着困意给她上完妆，打好光才换班。
换班的工作人员过来，好奇地将摄影机对准江络：“江络，你要做什么啊？”
江络把昨天黄恺他们收割到的礼物拿出来，然后从橱柜里掏出她带过来的一次性纸杯：“饿着肚子没法想事情，我先把早饭做了。”
色拉油混合糖和鸡蛋，过筛面粉。
因为没有电动打蛋器，只能手动打发蛋清，好在江络一个唱跳歌手，体能很是不错。
虽然看着瘦，但并不是那种薄薄的纸片人，靠着每天打坐和练习，江络现在的体能基本上能比得上个战斗民族壮汉，举着打蛋器快速转动十分钟也没见她多累，把清早爬起来看直播的观众都看呆了。
【雾草，本来以为江络是个纸片人，没想到竟然有双麒麟臂？】
【不敢黑她了，我觉得她一巴掌下来，我可能会死。】
【毕竟是唱跳歌手，昨晚上一连跳了十几首歌，连沈清隽一个大男人都累趴下了，她看上去只是有点疲惫的样子，其实体能很好吧？】
【想象这种体能是在什么情况下锻炼出来的，忍不住心疼......】
把几种材料混合，翻拌均匀，加几滴白醋去腥，将纸杯稍微剪矮一点，面糊倒八分满。
正好旁边还有条巧克力，江络把巧克力切成碎片，搅拌进一半面糊中，然后震出气泡，放进烤箱。
巧克力碎和蛋糕面糊的香气飘出，顺着楼梯一路往上。
住在二楼的黄恺先迷迷糊糊地飘了下来：“什么好吃的？”
江络正好把纸杯蛋糕从烤箱中拿出来，笑意盈盈道：“黄老师来得正好，我拿昨天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做了蛋糕，连牛奶就可以当今天早饭了。”
黄恺身上还穿着睡衣大裤衩，好在他一个中年大叔，没什么偶像包袱，直接叉着腿坐下来，拿了个蛋糕咬一口：“唔！”
江络的手艺比他之前想象的好太多了。
纸杯蛋糕甜而不腻，口感松软，入口即化，像是一朵甜滋滋的云。他随手抓的正好是加了巧克力碎片的，巧克力腰花不花，和甜蜜的面糊缠缠绵绵，每一口都是种惊喜，一连吃了三个，看着剩下的想着还得给剩下几小孩留着，才一点可惜地住了手。
旁边导演组看着都忍不住咽口水。
他们大清早上班，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此时也饥肠辘辘，刚才烤的过程中其实就已经馋虫上来。
江络端着蛋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要吃吗？”
导演眼睛一下子亮了：“可以吗？”
江络：“五十美元一个，不还价。”
导演：“......”
导演看一眼江络，看一眼纸杯蛋糕，一脸牙疼的样子。
旁边黄恺不由拍腿大笑，夸江络真的精，看导演犹豫的样子，抓起一个，用上毕生演技，把什么叫好吃表演得淋漓尽致。黄恺不愧是得过几次大满贯的视帝，那演技真是没得说，观众隔着个屏幕都忍不住流口水。
【虽然现在才早上七点，虽然我还在减肥......但是我的手突然不受控制，下单了一大堆外卖。】
【呜呜呜呜为什么附近的蛋糕店要九点才开门，我想吃纸杯蛋糕啊！】
【我放弃了，不睡觉了，起来做蛋糕去，看着也不难的样。】
最后导演组放弃负隅顽抗，买了五个蛋糕，一人一小口，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二百五十块进账，加上昨天卖艺得来的和本来的一百，正好一千五。
黄恺看着只剩下六个蛋糕，有点迟疑：“就这么点，你们会不会不够吃？”
“哦，没事。”江络默默掏出了刚刚煮好的白煮蛋，“我不吃这个的。”
开玩笑，蛋糕热量这么高的东西她怎么能吃啊。
剩下三人很快起床，那边四个嘉宾吃蛋糕喝牛奶，江络这边惨兮兮吃白煮蛋——甚至因为要控制盐分，酱油都不能加。
她做模特的，又是女团C位，最瞩目的位置，身材是真的半点都不能走样。
【太惨了太惨了，现役爱豆太惨了。】
【看了两天直播，是真的路转粉了，真的活该江络红——人家吃泡面她啃低卡饼干，人家吃蛋糕她吃白煮蛋，简直把偶像素养刻在脑门上。】
【上面怕不是黄泉路人？现在对着镜头，她当然作秀啊，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养呢。】
【麻烦黑子稍微有点心，不要尬黑。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闪耀吧！少女》的花絮，只要是拍到江络的部分基本上都是在吃草，从进节目组到现在就过年和刚进宿舍的时候吃了两顿像样的。】
吃完早饭，正式开始商定开店事宜。
介于在场的料理熟练工只有江络艺人，话事着莫名其妙就从黄恺变成了江络。
江络举着小黑板，说：“外国人口味和我们不同，更偏好酸甜口的。介于我们这没几个能做饭的，所以菜量不能太多——五荤四素两汤就行，主食是米饭和面条，加上中餐馆的标配幸运饼干，饮料就直接买大瓶的回来分装，如果有打折水果可以回来鲜榨。”
江络抬起头，问：“菜谱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陶可欣举手：“番茄炒蛋！”
沈清隽和宿容跟着点头，他们也就会做这个了。
“还有呢？”
沉默。
得，看来这群人压根就靠不住，问了也是白问。
江络把番茄炒蛋写上，也不征求他们意见了，定下菜名——是国外中餐馆标配几个，宫保鸡丁，菠萝古老肉，番茄炒蛋，加上她比较擅长的糖醋排骨，青椒牛柳。素菜是干煸长豆角，手撕包菜，酸辣土豆丝，凉拌黄瓜，加上排骨汤和番茄蛋汤。
江络：“基本上就是这些，等后面飞行嘉宾来如果有擅长的菜再另加，可以吗？”
她记得萧妙那几个是会做饭的。
定好菜谱已经是下午，终于可以出门去准备第二天要用的东西。
江络写好了购物清单，她刚到好莱坞世界的时候，就是个穷得两兜空空的侍应生。西方国家，商超套路都差不多：“绿叶蔬菜和肉类要买新鲜的，明天早上我们去专门的市场买，今天主要是买主食和土豆这种不容易坏的。”
进超市，划拳分组。
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江络和陶可欣分成了一组。虽然陶可欣对江络略微改观，但是也只是“略微”而已，加上面对她的时候莫名尴尬，语气就不是很好：“我们先去买什么？”
一转头，却看见江络直接拿着购物车，往打折区域去了。
陶可欣快步走过去，皱起眉道：“你搞什么啊，这片的东西都是快要到期的。”
她提起一袋面粉看了眼，一周之后就到期了，要不然也不会打折打得这么狠。
类似的东西江络堆了一整车，怎么也不像是一周内能用完的样子。
江络直起身，淡淡道：“你觉得我们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吗？还是说，”
她迟疑地打量陶可欣：“还是说你跟妈妈辈一样迷信，觉得快到保质期的食物不能吃？”
陶可欣翻个了白眼：“我当然知道绝对的安全期限之类的——”
她只是觉得江络压根就不会算账：“这些确实便宜，但是你买这么多，等过了保质期肯定还用不完，那不是浪费？”
“那你不必担心。”
江络往购物车里丢了一袋米：“我只怕这些不够用，绝对不可能出现浪费的情况。”
陶可欣抱着胸，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
这人自信心是不是太过剩了，这么多原材料，怎么可能在一周内用完啊。
不过她也不会多去阻止，反正到时候用不完，出丑的是江络，镜头都记录着呢，她陶可欣可是劝过了的，就是没劝动。
去结账的路上，江络还顺便抓了一把葱，买葱也怪贵的，自己种点，二十天之内也该长出一两茬了。
回到摄制组，江络从角落里搬出几个花盆，挖进泥土，切下葱白种上。
七月的太阳很毒，大下午的，炎炎夏日照在她脑门上，尽管江络戴了草帽，还是出了一脑袋的汗。站起来的时候脑袋充血，差点摔倒，旁边人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谢，”江络回头，卡壳一下，“宿导师。”
又变回宿导师了。
宿容没多说什么，将手中杯子递给江络：“用蜂蜜柠檬和气泡水做的，准备加在菜单上，尝尝看？”
江络接过那杯饮料，细小的气泡沉沉浮浮，看着就十分清凉。大概是考虑到她不能喝热量高的，专门用了蜂蜜，轻轻一口下去，酸酸甜甜。
一口冰饮料下去，按理来说应该是解暑的，江络却觉得自己脸颊更热了。
心砰砰砰地跳。
江络喝着柠檬水，莫名就想到了那句一度挺火的网络名句。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